眼见着溁水脱力昏迷,被吓得不敢动的小归猛推一把赶过来了、但同款不知所措的夏知微。

    夏知微怀里揣着短短时间内裂出七八条口子的命牌没功夫、也被掩耳盗铃的胆小之人藏着不敢去看,咬一口舌尖疼得冒汗,尽量镇定些去掺着小哥——

    但没有用到。

    溁水甚至没有完全扑倒在何陶身上,便再度恢复意识,且似乎更加利落干练。

    没有继续用神魂给何陶疗伤,溁水抬手把何陶的脑袋托着扶起,指尖凭空变出一枚药丸欲塞进何陶嘴里——“噗、咳咳……”毫无预兆地,看样子溁水本人都相当猝不及防地,呛了自己一口血。

    但他反应很快,眉头都不抖一下地撕了一截衣袖收拾干净,又擦了擦手指,才拧着颌骨掰开何陶的嘴,把药丸重新抠出来。速度极快,没有半分停顿,溁水拿牙磕了半丸药,喉结一滚……

    咽了下去。

    不是,有什么用吗?药,很珍贵……还是药效太强,喂给小陶之后才想起来他吸收不了……

    等等,捂嘴做什么……“咳咳……咳、咳、咳!”

    小哥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夏知微总觉得这前后有点不一样……

    目光散着,小哥的手在身侧试探地动了动,被夏知微攥住,“哥想要什么?”

    想、要……烧成一锅浆糊的的人分不出来,“吵……热……难、唔——”

    “疼……哈、呃嗯……”

    小归动了动唇,“茗卿六个时辰前被送到康江口,快跑回来了,这边乱,你去接接他——”

    “你呢。”夏知微眯着眼,话里没有商量或者疑问的意思,装凶……那也是凶。“你把我支开,又要对小哥做什么?小哥手臂很烫、他……”

    “情蛊,或者春药。”小归很恶意地笑了一下,“还在这儿吗?”

    很遗憾……小归并没有欣赏到夏知微失色、逃避、抛累赘等等表现。

    夏知微愣了一瞬,手在还没下意识松开保持距离时,便已经沁着血气地记住了重新刻入反射里的内容:不可以、抛下小哥,以任何理由。

    不就是错用了药……只不过药的疗效会有一点尴尬,可以克服。“小哥显然不想找人……来解,解药呢?”顿了顿,补充:“吃的,丸药、汤剂……都行。”

    小归:“……不是我。”

    “是凌飞羽。”他没掺和,怕哥哥生气。小归正色着:“我手里没解药。”其实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东西。破釜沉舟,怎么会留退路?!便是因为知道一定会后悔、心软,才更会一早就把退路堵死。

    “凤王应该找到了长老……园主,没回来,要么园主觉得尴尬,用清理玉楼上下的理由给拖住,要么是,还在找……解药。最可能二者兼有。”

    “我……”小归示意了一下场合,虽然不管哪一方都没功夫理他们,忙着庆幸劫后余生、忙着感悟神道玄妙、忙着关心好友亲朋……但无论哪一方也都不会错过能决定他们身家性命的溁水首座的一举一动。

    他得清一清场,“去跟流光谈两句。然后探探园主的脉象……才能确定怎么样、对症下药。”

    夏知微看着小归站在流光面前你来我往,谁都想寸步不让——莫名觉得……像狗咬狗。又或许是乌龟看王八。

    等着小哥缓了一会儿,恢复一部分神智,招着夏知微手臂进了周家正门。可怜见的……好歹住着仙道第一人的府邸,夏知微回想对比一番,还没有凡人商户夏家的大门气派……

    值当什么呢?

    体内的火快要把整个人烧尽了……精力、灵智、常识……遇见门槛也不知迈,若不是夏知微扶的快,双手及时插在小哥两肋下,架得人牢牢的、稳稳的,小哥就要五体投地拜个晚年了。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接触的面积陡然增大,小哥似乎从快将人溺毙的痛楚和梦魇中清醒几分——甩开了夏知微。

    微生梧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大能支持“甩”这么高难度有挑战性的动作,但那蕴含着的抗拒意味只多不少。夏知微不敢上手了。

    可小哥分明又走不了。眼前地重了无数道影子,模模糊糊,耳畔像隔了层层浓重的水雾灌满耳蜗将一切呼唤都拒之于外,朦朦胧胧,憔悴疲惫、精力耗尽的心绪支撑不了许多……

    幸好——

    夏知微看小哥被接的稳稳当当,还被相当顺手地在颈侧血管处有技巧地重重按了按——昏睡过去也比现在这个状态强。冲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兵笑了笑,惊喜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袁茗卿及时托住梧哥,倒还有心想伸手碰碰夏夏潮湿的眼睫,可惜并不能突破人类极限生出第三只手……“回来晚了。”他被久矣给拦住了,说是什么见鬼的那招剑法可能传自开宗立派初代掌门……的大人。见鬼!

    夏知微把眼泪眨回眼睛里,指一指被接住的小哥,“挺正好的,很及时。”

    她觉得茗卿是比她更有决断,打昏了小哥就把人扛到榻上去,蹭蹭蹭长腿一迈几分钟就安置好。

    “……不太好,夏夏。”袁茗卿为难着,他有点想给梧哥敷一块打湿的绢帕,又不知道梧哥为什么这么发烫……“怎么就这样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人,此刻昏厥在床榻上,无知无觉。惨白着一张脸,不过半点血色,额头上沁着涔涔冷汗,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

    四肢百骸像是火炭,炙烤着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使其沸腾,顺便蒸干虚弱至极的人最后一点生机。

    烧得那时有时无、时断时续,像在人理智的弦上荡秋千的灼热呼吸,也凌乱、虚弱、带着死寂。

    “那边处理好——袁茗卿回来啦?”小归微微颔首,不大在意得不到回应,捞起屋子里俩傻愣愣站着、谁也不敢碰的手腕细探。

    嗯……小归眼睛里跑出一抹笑意。那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无法藏得住——“阁、主!”袁茗卿已经怒得快要动手了。

    “一晌贪欢。解了一半……但以园主这具身体,让他自己熬过去……那还不如直接送他一刀,然后找他老相好给他转成彻底的鬼修。”

    一、晌、贪、欢。夏知微逐字咀嚼,茗卿不会对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殊印象,因为他的殇弃开蒙是在周家溁园小哥的书房,但夏知微不同——

    她曾被小哥亲自带着走了好些地方,水天一色的海面,古木参天的妖王庭,剑酒和猫的仙人居所……自然,也包括,天机阁。

    而在天机阁中夏知微可不止被跨界的单词折磨到头秃,那浩如烟海的书卷同样叫人望洋兴叹。一晌贪欢,她看到过介绍。

    “‘魂毒,魂蛊,以魂魄为药引,药成之日饲主自服半数,余者予人,同其交欢,数度而解——’”

    没说完,因为小归显着他一般插话细细讲解。

    最后嫌不够气人一样补一句:“‘天机阁出品,保质保量绝无二法。’”

    “不过呢,我有个主意,”袁茗卿下手不重,说话间园主已经恢复了些许残缺的意识,却又被避无可避四方而来的天火烧的只剩本能,正无力地仰了头、开合着薄唇试图汲取相对微凉的空气。“只是要劳烦二位出去。”

    微生梧卡在理智和本能之间上不去下不来,看起来相当不清醒。

    一只眼浑噩不能视物,但那只半睁的琥珀色眼睛竟仍过分清透,甚至给人一种无机质的可怖感觉。“他……唔,为什么?”是觉得当个畜牲也无所谓么。

    小归心情不错,准确地说他一想到那被“解了一半”的一晌贪欢,便很难生哥哥的气了——即便长老哥哥依然拒绝的十分坚决……以及质问,都没关系的。

    但……说起为什么?这不好答。一向奉行着“我没有插手害哥哥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是最乖的”的小归鬼使神差记不得这套说法。

    想了又想,绞尽脑汁才组织着语言嗫嚅出:“……我……来不及……害怕,没有更好的时候了,你快走了。”

    这敷衍一般的零碎答案,竟也能奇异地哄住人。微生梧似乎并不大在意得到什么解释,只是走流程一般问一问、给个机会,不要就罢了。

    电光火石小归想明白这些曲折,张嘴想要重答。不是这样的……不全是这样的、不能把这些作为全部答案,不行!不能够!!不——

    微生梧像很累了,合着两只眼睛,几不可闻执行着暇眦必报的人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这反而让小归放松。回忆着是怎么回事,想到了还轻轻笑出声。哥哥在某些方面,还真单纯的可笑……王八蛋这种东西,发誓也能信吗?

    他犯了,哥哥又能怎么罚他呢?不管他的一二三四五,还是他的六七八——都是长老哥哥啊。

    凌飞羽……他其实也没怎么设计。那女人还值得挑拨?她自己熬的都快疯了!

    且不是凌飞羽也会有其他人……脉象做不了假。他会找出来那个和哥哥发生关系的人好生供养,长老哥哥……至少在那个人寿终正寝之前,不会想着离开了。真好。像一辈子的期许都得到心安的满足。

    “哦,”小归回神,还没对夏知微和袁茗卿解释清楚:“园主不要人,但硬挨着伤身不是?天机阁多的是人偶傀儡……”

    事已至此,无论怎么解决小归都能接受,但该争取的还是可以争取。且天可怜见,他真的认为……“听话的很,也会照顾人。你们省的担心,园主也省的受罪,两全其——”

    一只手悄然掐住小归的手腕,而后一拉一甩,小归被结结实实扔了出去,在地上还滑出了有一段距离又“砰”的砸在木门上,破开一个大窟窿。

    “还我。”

    “……什么?”小归被园主砸得有点懵。

    “桐儿突破的雷劫。十三岁时的。”微生梧缓缓坐直,拒绝了夏知微亦或袁茗卿的帮助,眸底冷得如同淬了冰,声气强硬。

    那时他只顾着惊喜袁茗卿的出现,忽略了计划在那几日给桐儿导入两世的记忆,可能会导致心境变化从而突破。什么也没准备,若非小归……天机阁阁主出手给了灵石又帮着护法,顺带着还截留大部分劫雷,弄不好都能身死道消。

    后来倒是想起来了,只是一件接着一件的事,他和小……阁主彼时还自持有些私交,这些小事也不急着……

    “还我。”微生梧接过夏知微递来的软枕靠在背后,微微合上眼,便显出极致的疲惫来,“两清。”

    没有以往找茬挑刺的盛气凌人,亦没有刚刚索要雷劫的憎厌愤恨,园主的声音平静如白水,甚至带着一些绵软的礼貌。

    小归浑身血液却瞬间凉了下来,冷的他不自觉打个寒颤。来自脏腑的哀鸣挤压出不成调子的微不足道的反抗,“不……”

    他的园主却不打算同他理论了,顾自决定好了,便顾自动手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微生梧仍然相当虚弱。他甚至连抓握的动作都难以抑制手指的不住痉挛……

    下手却半点不含糊。直接利用平章长老在天机阁的权限,将那部分劫雷抽出来。

    从筑基一口气到金丹中期的劫雷,对于修为还在的溁水仙君当然是件“小事”,但现在……

    甫一入体,暴烈的雷灵便撕裂本就残破不堪的筋脉,苍白的肌肤上肉眼可见渗出鲜血……“出去,请。”甚至相当客气、周到。

    有点关系的没能得到豁免权,比如夏知微、袁茗卿。“没有”关系的也没有被刻意打击报复,比如阁主。所有人都没有反驳的机会,被袁茗卿的灵力轻柔地送出门。

    劫雷纵使对微生梧现在的身体有万般损害,但有一件好,其他的便对于他似乎都不重要——饱暖思□□,宛若凌迟的疼足以压下一切违背本心的、可怜可耻的反应。

    ……突然闪出来的小鬼,险些没被袁茗卿抵着喉管插进去仓促凝成的铁棍,逼供:“又想对梧哥下什么套?!”

    然而他的阁主并没有一点要管的意思,只顾着推敲刚才被推出来时,园主说的话还能不能得出另一种解释……哪怕牵强一些……

    “阁主!长老他!”

    小归转转眼珠,惨白的脸上漆黑的两个不透一点光的窟窿,直勾勾盯着小鬼。比小鬼还像个鬼。

    小鬼欲言又止,跪呈了一枚剔透的石头。

    【喜字一张张剪好,合卺酒却是先被其中一个贪嘴的新人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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