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女皇是真的疼爱这个十多年未见的女儿，圣旨下来的时候震惊了整个上京。
将一个将军之女册封为公主，还赐号长乐，女皇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甚至颇有一种将其公之于众的一意孤行。
一时之间，将军府门庭若市，那曾经的暧昧观望也变得热烈起来。
秦辛夷拨弄着宫中赐下来的珠宝华服，精致器皿，心里说不上的开心，于是连带着脸上也笑意盈盈。
她拿起一个粉彩蝴蝶灯笼瓶左看右看，指使婢女将它放在门口的多宝架上。
“就放那里。”
婢女小心翼翼的接过花瓶摆在架上。
就在一行人忙不迭的摆弄收拾时，院外的小厮快步走向谷雨小声说着什么，谷雨听闻走到自家小姐耳边轻声道：
“礼部尚书亲自拜访，将军命小姐去见见客人。”
秦辛夷愣了愣，一时觉得奇怪。
礼部尚书身为从一品朝廷大员即便是拜访也轮不到她去见客，应该是父亲接待才合礼数。
正当秦辛夷颇觉怪异时，那个传话的小厮连忙道：
“主子有所不知，礼部尚书本名嬴少阳，是当今陛下的亲侄，算起来当是主子的表兄了。”
表兄？
秦辛夷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他们秦家和嬴家的联系在十几年前就断的一干二净，而她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嬴尧的母亲了。
嬴家因为家中出了个皇帝而满门荣耀，连带着嬴少阳这个整日偷鸡遛狗的纨绔也坐上了尚书之位。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次会面结束以后宫里就会降下赐婚的圣旨，秦辛夷被指婚嬴少阳，为嬴氏日后几十年的荣光添砖加瓦，可最开始嬴氏想要的并不是秦辛夷，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金枝玉叶。
那金枝玉叶自然是姬楚华。
但姬楚华可看不上靠着自己母亲起势的嬴家
于是这事便落到了秦辛夷身上。
秦辛夷猛地将手里扇子扔到地上，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周围的婢女吓得连忙跪下，诚惶诚恐。
可秦辛夷只觉得刚刚的喜悦可笑的让人恶心，恶心的她想吐。
什么愧疚，什么疼爱，通通不及那真正金枝玉叶重要。
女皇想要扶持嬴家，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愿意，于是想起了那个十几年前的孩子。
秦辛夷没有哪一刻能感到如此的寒冷，冷的她唇齿冰寒，两股战战。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盯着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梨树，半晌起身整理衣衫，重新扬起笑容，不见丝毫阴霾。
她看向小厮道：
“你去和爹爹回禀，我等等就到。”
等小厮离去，秦辛夷沉凝半晌才面无表情的从腰间的香囊中拿出一片干叶子放入口中咀嚼，刚咽下不到几息便开始呼吸急促，面色惨白，脸颊缓缓浮出几抹怪异的嫣红。
她脚下一软猛地跌倒在地，死死的扯着脖子努力呼吸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
“小姐！”
有侍女扶着她，有小厮狂奔去找大夫。
秦辛夷无力仰头，那双本该虚弱的眸子却亮的惊人，没有人注意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而后在一阵阵的窒息中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愉悦。
她指尖颤抖，嘴角涌出一抹红色，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把她那本就白到吓人的皮肤衬得越发惨烈起来。
视线开始慢慢被黑色侵袭，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却在最后的余光中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道身影静静的在那，周围的一切都与他那么格格不入。
秦辛夷微笑的表情一顿，再想睁眼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
太极殿
“她生病了。”
烛光晃晃的大殿中，隐没在纱帘后的女皇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可站在大殿之中的人却表情紧绷。
“你没照顾好我们的好女儿，不然怎么会病了呢？”
女皇站起身，身旁的女官缓缓掀开纱帘。
她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他。
秦晋安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的可怕。
“你不该这样。”
女皇盯着他。
半晌，收回视线。
“嬴家不好吗，就这么让她委屈，真是让朕伤心。”
秦晋安没说话。
女皇摆了摆手。
“好吧好吧，看来她真的不喜欢，那太可惜了，日后朕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吧，只是……”
高台上的皇帝笑吟吟的转头，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朕的好女儿得快点好起来，不然好人家都要被挑完了。”
秦晋安拱手。
“是。”
·
秦辛夷自小体弱多病，虽不至于风吹草动都能要她的命，但她这辈子忌讳的东西多，有些花花草草总是能让她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再不小心误食了什么，那真是要命了。
秦府连夜从宫里请了御医诊治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把人就回来，这是这段时间恐怕得好好静养才能身体养回来。
“你不该拿自己身体当儿戏。”
隔着帘子，秦将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这次夹杂了些不易察觉的恼怒。
秦辛夷躺在床榻上，面容还是一片惨白。
经历了一场抢救她还很虚弱。
她盯着床架上的彩绘花纹鸟兽虫鱼，回忆着十五年前的记忆，这些记忆陪伴了她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回忆，回忆那短暂的，却无比深刻的快乐。
“辛夷知错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只是大病一场，终究染上了些许沙哑呕哑。
秦将军总觉得自从回了京，秦辛夷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只是最后也只留下一句。
“好好养病。”
秦辛夷透过朦胧的纱帐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思绪顺着时间回到了昨日，想起那道格格不入的影子。
那是什么。
鬼怪吗？
这世上有鬼怪吗？
一想到这世上有鬼怪，秦辛夷已经平静了许多年的的血液竟然开始无声的沸腾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是什么呢？
秦辛夷思索着，鼻尖忽然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这段时间她近乎要习惯了这股味道，只是这一次她忽然全身一颤，汗毛直立。
原来如此，原来是它。
这股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又开始断断续续的正在消散，梨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只是她一直都记得。
现在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
“等等！”
她突然伸出手去抓那股即将消散的香。
“你别走！”
她眼眶微红，“父亲本来不想带你，他怕你活不下来，可我舍不得你，你陪我了这么多年，如今却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再次浓郁起来，秦辛夷指尖紧紧抓着锦被，垂眸间无声落下一滴泪来。
“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不喜欢，只有你了，只有你还在……”
她低头趴在床边哭泣，似乎真的伤心极了，又惶恐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衣衫磨擦的窸窣声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秦辛夷不确定般缓缓抬起了头。
一抹白色撞入眼帘，秦辛夷呼吸一窒，过了几息才敢吐气，再认真去看才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色衣袍，那长袍上绣着细细密密的纹路，这些她从没见过的纹路似乎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细看。
清淡如白梨般的香味丝丝缕缕的从眼前‘人’身上传来，并不浓郁，却让秦辛夷心肝颤颤。
——居然是真的
她做足了勇气才敢慢慢抬头看去。
顺着衣袍往上，交叉的衣襟上绣着很淡的梨花暗纹，瓷白的肌肤带着某种不似人类才有的光滑，比起一个人，他更像一尊瓷器。
一尊被精心刻画的，完美到毫无瑕疵的玉瓷。
有一瞬间秦辛夷近乎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一片茫茫然的空白。
但回过神，白茫褪去显露出一张无法形容的容颜。
秦辛夷无法形容他，或许可以称之为美丽，可美丽这个词放在他身上却过于亵渎了。
黑檀一般的头发裹着冰雪般的脸，眉眼似山川河流，巍然温柔，如新月清晕，又似花树堆雪，清冷绝尘，不沾半点凡尘烟火。
那双如山如月般的眼睛，此刻正静静看向她。
秦辛夷心中闪过无数思绪，最终只吐出一句。
“你是我那棵从戎城带来的梨花树吗？”
他似乎听懂了，缓缓点了点头。
秦辛夷依然带着某种对于鬼神的敬畏之情，可这敬畏之情下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股兴奋裹挟着敬畏让她兴奋的近乎快呀奥压抑不住。
她当即垂眸不敢流露出丝毫情绪。
“那你有名字吗？”
她的声音很轻。
“没有。”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好似消融的冰雪滴入山涧溪水，荡漾开丝丝涟漪，冰凉沁人。
秦辛夷大胆的抬头，似乎好奇的打量着这棵梨树化成的人。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他沉默的看向她。
秦辛夷亦直直回看。
“好。”
他话音一落，秦辛夷当即露出一抹笑来。
“不如就叫你阿梨吧。”
阿……梨？
真是个有点奇怪的名字。
可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阿梨？”
一道轻轻的声音想起，他回神低头。
秦辛夷有些累了，她刚刚大病一场，虚弱的身体支撑不起高涨的精神，可她还是不想睡。
“阿梨……”
“阿梨……”
她的头一点一点，看上去困极了，可又不知道执着些什么，迟迟不肯睡去。
“阿梨……”
“阿梨……”
“……嗯。”
话音落下，少女酣然入睡。
他低头看向熟睡的少女，目光寸寸描过她眉眼。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原来并不想显身，凡人的一生对于他来说不过白驹过隙。
只是有一天他路过了这棵新生的梨树，想要修整一下，于是短暂的留了下来，却看到了一个失去母亲嚎啕大哭的孩子。
他记得那天的风，是干涩的。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打落了满树的梨花，他站在梨树下看着哭泣捡花的孩子，明明很冷，冷的她直打哆嗦，却依然不肯离去。
将一个将军之女册封为公主，还赐号长乐，女皇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甚至颇有一种将其公之于众的一意孤行。
一时之间，将军府门庭若市，那曾经的暧昧观望也变得热烈起来。
秦辛夷拨弄着宫中赐下来的珠宝华服，精致器皿，心里说不上的开心，于是连带着脸上也笑意盈盈。
她拿起一个粉彩蝴蝶灯笼瓶左看右看，指使婢女将它放在门口的多宝架上。
“就放那里。”
婢女小心翼翼的接过花瓶摆在架上。
就在一行人忙不迭的摆弄收拾时，院外的小厮快步走向谷雨小声说着什么，谷雨听闻走到自家小姐耳边轻声道：
“礼部尚书亲自拜访，将军命小姐去见见客人。”
秦辛夷愣了愣，一时觉得奇怪。
礼部尚书身为从一品朝廷大员即便是拜访也轮不到她去见客，应该是父亲接待才合礼数。
正当秦辛夷颇觉怪异时，那个传话的小厮连忙道：
“主子有所不知，礼部尚书本名嬴少阳，是当今陛下的亲侄，算起来当是主子的表兄了。”
表兄？
秦辛夷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他们秦家和嬴家的联系在十几年前就断的一干二净，而她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嬴尧的母亲了。
嬴家因为家中出了个皇帝而满门荣耀，连带着嬴少阳这个整日偷鸡遛狗的纨绔也坐上了尚书之位。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次会面结束以后宫里就会降下赐婚的圣旨，秦辛夷被指婚嬴少阳，为嬴氏日后几十年的荣光添砖加瓦，可最开始嬴氏想要的并不是秦辛夷，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金枝玉叶。
那金枝玉叶自然是姬楚华。
但姬楚华可看不上靠着自己母亲起势的嬴家
于是这事便落到了秦辛夷身上。
秦辛夷猛地将手里扇子扔到地上，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周围的婢女吓得连忙跪下，诚惶诚恐。
可秦辛夷只觉得刚刚的喜悦可笑的让人恶心，恶心的她想吐。
什么愧疚，什么疼爱，通通不及那真正金枝玉叶重要。
女皇想要扶持嬴家，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不愿意，于是想起了那个十几年前的孩子。
秦辛夷没有哪一刻能感到如此的寒冷，冷的她唇齿冰寒，两股战战。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盯着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梨树，半晌起身整理衣衫，重新扬起笑容，不见丝毫阴霾。
她看向小厮道：
“你去和爹爹回禀，我等等就到。”
等小厮离去，秦辛夷沉凝半晌才面无表情的从腰间的香囊中拿出一片干叶子放入口中咀嚼，刚咽下不到几息便开始呼吸急促，面色惨白，脸颊缓缓浮出几抹怪异的嫣红。
她脚下一软猛地跌倒在地，死死的扯着脖子努力呼吸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
“小姐！”
有侍女扶着她，有小厮狂奔去找大夫。
秦辛夷无力仰头，那双本该虚弱的眸子却亮的惊人，没有人注意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而后在一阵阵的窒息中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愉悦。
她指尖颤抖，嘴角涌出一抹红色，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把她那本就白到吓人的皮肤衬得越发惨烈起来。
视线开始慢慢被黑色侵袭，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却在最后的余光中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道身影静静的在那，周围的一切都与他那么格格不入。
秦辛夷微笑的表情一顿，再想睁眼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
太极殿
“她生病了。”
烛光晃晃的大殿中，隐没在纱帘后的女皇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可站在大殿之中的人却表情紧绷。
“你没照顾好我们的好女儿，不然怎么会病了呢？”
女皇站起身，身旁的女官缓缓掀开纱帘。
她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他。
秦晋安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的可怕。
“你不该这样。”
女皇盯着他。
半晌，收回视线。
“嬴家不好吗，就这么让她委屈，真是让朕伤心。”
秦晋安没说话。
女皇摆了摆手。
“好吧好吧，看来她真的不喜欢，那太可惜了，日后朕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吧，只是……”
高台上的皇帝笑吟吟的转头，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朕的好女儿得快点好起来，不然好人家都要被挑完了。”
秦晋安拱手。
“是。”
·
秦辛夷自小体弱多病，虽不至于风吹草动都能要她的命，但她这辈子忌讳的东西多，有些花花草草总是能让她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再不小心误食了什么，那真是要命了。
秦府连夜从宫里请了御医诊治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把人就回来，这是这段时间恐怕得好好静养才能身体养回来。
“你不该拿自己身体当儿戏。”
隔着帘子，秦将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这次夹杂了些不易察觉的恼怒。
秦辛夷躺在床榻上，面容还是一片惨白。
经历了一场抢救她还很虚弱。
她盯着床架上的彩绘花纹鸟兽虫鱼，回忆着十五年前的记忆，这些记忆陪伴了她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回忆，回忆那短暂的，却无比深刻的快乐。
“辛夷知错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只是大病一场，终究染上了些许沙哑呕哑。
秦将军总觉得自从回了京，秦辛夷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只是最后也只留下一句。
“好好养病。”
秦辛夷透过朦胧的纱帐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思绪顺着时间回到了昨日，想起那道格格不入的影子。
那是什么。
鬼怪吗？
这世上有鬼怪吗？
一想到这世上有鬼怪，秦辛夷已经平静了许多年的的血液竟然开始无声的沸腾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是什么呢？
秦辛夷思索着，鼻尖忽然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这段时间她近乎要习惯了这股味道，只是这一次她忽然全身一颤，汗毛直立。
原来如此，原来是它。
这股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又开始断断续续的正在消散，梨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只是她一直都记得。
现在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
“等等！”
她突然伸出手去抓那股即将消散的香。
“你别走！”
她眼眶微红，“父亲本来不想带你，他怕你活不下来，可我舍不得你，你陪我了这么多年，如今却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再次浓郁起来，秦辛夷指尖紧紧抓着锦被，垂眸间无声落下一滴泪来。
“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不喜欢，只有你了，只有你还在……”
她低头趴在床边哭泣，似乎真的伤心极了，又惶恐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衣衫磨擦的窸窣声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秦辛夷不确定般缓缓抬起了头。
一抹白色撞入眼帘，秦辛夷呼吸一窒，过了几息才敢吐气，再认真去看才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色衣袍，那长袍上绣着细细密密的纹路，这些她从没见过的纹路似乎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细看。
清淡如白梨般的香味丝丝缕缕的从眼前‘人’身上传来，并不浓郁，却让秦辛夷心肝颤颤。
——居然是真的
她做足了勇气才敢慢慢抬头看去。
顺着衣袍往上，交叉的衣襟上绣着很淡的梨花暗纹，瓷白的肌肤带着某种不似人类才有的光滑，比起一个人，他更像一尊瓷器。
一尊被精心刻画的，完美到毫无瑕疵的玉瓷。
有一瞬间秦辛夷近乎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一片茫茫然的空白。
但回过神，白茫褪去显露出一张无法形容的容颜。
秦辛夷无法形容他，或许可以称之为美丽，可美丽这个词放在他身上却过于亵渎了。
黑檀一般的头发裹着冰雪般的脸，眉眼似山川河流，巍然温柔，如新月清晕，又似花树堆雪，清冷绝尘，不沾半点凡尘烟火。
那双如山如月般的眼睛，此刻正静静看向她。
秦辛夷心中闪过无数思绪，最终只吐出一句。
“你是我那棵从戎城带来的梨花树吗？”
他似乎听懂了，缓缓点了点头。
秦辛夷依然带着某种对于鬼神的敬畏之情，可这敬畏之情下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股兴奋裹挟着敬畏让她兴奋的近乎快呀奥压抑不住。
她当即垂眸不敢流露出丝毫情绪。
“那你有名字吗？”
她的声音很轻。
“没有。”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好似消融的冰雪滴入山涧溪水，荡漾开丝丝涟漪，冰凉沁人。
秦辛夷大胆的抬头，似乎好奇的打量着这棵梨树化成的人。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他沉默的看向她。
秦辛夷亦直直回看。
“好。”
他话音一落，秦辛夷当即露出一抹笑来。
“不如就叫你阿梨吧。”
阿……梨？
真是个有点奇怪的名字。
可他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阿梨？”
一道轻轻的声音想起，他回神低头。
秦辛夷有些累了，她刚刚大病一场，虚弱的身体支撑不起高涨的精神，可她还是不想睡。
“阿梨……”
“阿梨……”
她的头一点一点，看上去困极了，可又不知道执着些什么，迟迟不肯睡去。
“阿梨……”
“阿梨……”
“……嗯。”
话音落下，少女酣然入睡。
他低头看向熟睡的少女，目光寸寸描过她眉眼。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原来并不想显身，凡人的一生对于他来说不过白驹过隙。
只是有一天他路过了这棵新生的梨树，想要修整一下，于是短暂的留了下来，却看到了一个失去母亲嚎啕大哭的孩子。
他记得那天的风，是干涩的。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打落了满树的梨花，他站在梨树下看着哭泣捡花的孩子，明明很冷，冷的她直打哆嗦，却依然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