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晋安和老道士打量冥殿时,缝尸匠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只不过身处视线不好的古墓里,让人很难注意到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

    “缝尸匠你可知道这些女尸是怎么回事?”晋安目有深意的看向自从进入陵墓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的缝尸匠。

    缝尸匠假装茫然的摇头说道:“干他们捞阴门一行的,最忌讳打扰死人沉睡,我事先也不知道这棺材里有甚么。若非晋安道长今日开棺,恐怕我一直不知道这些棺材里有这么多身着嫁衣的女尸,说不定她们都是墓主人的可怜陪葬品?”

    晋安似笑非笑看一眼缝尸匠,说:“缝尸匠这话里似乎有话啊,仿佛是在说我不该打扰了死人沉睡,说我太缺德?”

    缝尸匠:“?”

    晋安:“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缝尸匠你的表情不要太认真和严肃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

    你别太过分了啊!

    缝尸匠内心作无声咆哮!

    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晋安牵扯到这么瓜葛了,怎么一开始就没发现,这个正一道小道士的脑回路完全不按正常人来。

    见缝尸匠沉默不说话,晋安抬手指向面前的娘娘庙:“那些女尸的事你不知道,那这个娘娘庙的事你总不能还说自己不知道吧?”

    之前的问话都是为了这句话作铺垫,眼前娘娘庙的事才是晋安最关心的问题。

    缝尸匠脸上神色有点不正常的回答道:“这个墓主人也是可怜的人,死后还要遭人刨坟掘棺,得不到安息。先祖们无意中发现了这座被盗一空的陵墓,出于同情墓主人遭遇,于是就在古墓里修建一座娘娘庙,希望墓主人亡魂能够得到安息,不要迁怒附近村子。”

    缝尸匠这解释很牵强,晋安只是一笑置之,没有追根究底的继续问下去。

    也不知是古墓本身就黑暗的原因,还是娘娘庙会吸收火光,人站在娘娘庙外,火把火光一点都照不进娘娘庙里,娘娘庙里漆黑如墨,看不见任何的景象。

    就当晋安跨出一步,想要进入娘娘庙里查看具体情况时,忽然,站在后方的缝尸匠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口中发出一声惊咦。

    晋安和老道士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引开。

    缝尸匠抬手摸了摸后脖子,惊讶抬头:“这上面好像有东西,刚才有什么液体滴到我脖子上。”

    缝尸匠举高火把照向头顶上方,那口被铁索悬空吊着的血棺恰好就在他头顶。

    他像是想到什么,吃惊摊开刚才去摸脖子的那只手掌,手上是一种十分粘稠的红色液体,乍看之下像是棺材滴下的血液。

    滴答——

    滴答——

    悬棺还在不停往下滴血色液体。

    能吃捞阴门这行饭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胆小的,缝尸匠把血掌放到鼻前闻了闻,惊讶说道:“这并不是尸血,没有尸血的那种血腥尸臭味,这好像是某种用来封棺保持棺材密封,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封蜡。”

    然后又分析说道:“应该是刚才我手举火把站在悬棺底下,这些封蜡受到火焰烘烤,出现了熔化。”

    仿佛是在验证缝尸匠的话,悬空猛的一震,铁链哗啦啦响,打破一直以来的平静。

    “悬空里该不会有一个凶尸吧!连从不走空的盗墓贼都不敢开棺碰的东西,肯定是连他们都自觉对付不了大家伙!”老道士一惊。

    那些封棺的血色封蜡,此时倾泻如水,快速熔化,即便缝尸匠已经躲远,仍然在加速熔化,地面已经滴落一大摊蜡液。

    随着封蜡熔化得越来越多,当悬棺接触到空气,咚,悬棺内传出剧烈震动,就像是老道士的乌鸦嘴得到灵验,里面的凶尸醒了。

    随着悬棺晃动愈发剧烈,那些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月侵蚀的锈迹斑斑铁链,一个接着一个崩断。

    “跑啊!”缝尸匠扭头就跑,带上他的几个狗儿子朝陵墓外跑。

    晋安和老道士站在原地,好奇打量着头顶悬棺。

    轰隆!

    悬棺尾端铁链尽数崩断,失去支撑力的悬棺尾端重重砸地,竟在地面砸出一个大窟窿。

    想不到这陵墓里还暗藏玄机,悬棺下还有一层隐秘墓室。

    老道士小心翼翼蹲到洞口,朝洞窟里伸出火把照明,下一刻,他面色大变的喊道:“小兄弟你快来看,这底下好像还有一具女尸!”

    晋安手举火把来到洞窟边,洞窟有几丈落差,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竖井葬,但不是下宽上窄的聚阴之地喇叭瓮,而是上宽下窄的散阴之地。

    一个全身被经布死死缠绕,从身形看应该是具女尸,像个蝉蛹一样的头下脚上悬空吊在竖井葬里。

    更确切的说,缠绕女尸的经布也不是普通经布,而是写满了佛门经文的黄金经布,晋安目力远胜常人,即便是在昏暗环境,也能看到很远。

    晋安叮嘱老道士小心注意四周,然后举着火把跳入竖井葬内。

    晋安刚落地,留守在上方的老道士就迫不及待追问底下是什么情况,很快传来晋安回答,说这里的散阴之地、佛经裹尸、头下脚上布局,好像是在炼化女尸,提炼女尸体内的尸油,因为在尸体下方放着一口海碗,海碗里已经积攒了半碗尸油。

    老道士闻言吃惊:“这与我们在棺材铺里挖出来的那具炼尸不就是如出一辙的手法吗!”

    “嗯。”竖井葬底下传来晋安的回应声。

    不需要说太多,两人都猜到这陵墓肯定又跟不老山有关。

    说到不老山,晋安目光不由往裹尸的佛门经布多看几眼,目光若有所思。

    “小兄弟小心!”头顶忽然传来老道士的提醒声。

    晋安抬头一看,然后侧身让到墙角,原来是滴落到地面的那些蜡液,顺着洞窟滴落进竖井葬里,有一半浇落到佛经裹尸布上。

    佛经与裹尸布都出现了融解,吊住女尸的四根绑带全部断裂,断口出现像是烧焦一样的焦痕。

    砰!

    女尸摔在地上,打翻地上海碗,那些蜡液还在往竖井坑里流,浇了女尸一脸,终于能够看到女尸正脸。

    就当晋安要细看女尸长相时,上方忽然传来老道士惊呼声,晋安来不及查看女尸正脸,肩扛起女尸跃回地面。

    “老道怎么了?”一回到地面,晋安关心看向老道士。

    左手抓着一把镇尸符,右手抓着一把糯米的老道士,紧张兮兮说道:“原本消停了的悬棺,刚才突然传出一声剧震,吓了老道我一跳,还以为是棺材里的凶尸要诈尸出来了。”

    老道士刚说完,就注意到了被晋安扛出竖井坑的女尸,皱眉惊讶说道:“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悬棺凶尸该不会是冲着此尸来的吧?悬棺里的也是个女尸?”

    老道士一脸震惊:“好家伙,咱爷俩今天还真是勇闯女尸老巢了!”

    晋安放下肩头女尸,发现女尸面部包括全身,都是血污,分辨不出原本长相。

    咚!

    身旁的悬棺再次猛的一震。

    这次所有铁链全部崩断,最后轰的一声重重砸地。

    ……

    ……

    缝尸匠带着他的几个狗儿子一路朝陵墓外跑,仿佛跟逃命一样,眼看他就要逃出陵墓时,却在出口处被一个人挡住出路。

    “晋,晋安道长,怎么是你!”缝尸匠大吃一惊。

    “你不是在我身后的冥殿里吗…你是怎么跑到我前头的?难道这陵墓里还有别的近道?”

    缝尸匠惊疑不定,目光闪烁看着眼前的挡道道士。

    “我哪也没去,我一开始就站在这里。”晋安似笑非笑回答。

    缝尸匠大惊失色,神色有点慌张的说:“什,什么意思!晋安道长你如果一直都在这里,那刚才跟我一起下墓的晋安道长又是谁?”

    晋安哈哈一笑:“也是我。”

    缝尸匠面色一沉:“你到底是人是鬼!”

    晋安冷笑:“人心若有鬼,看什么都是鬼,人心若无愧,胸怀坦荡,心中自然无鬼!缝尸匠你这么慌张离开,是怕当年养尸村的秘密被我们发现吗?”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缝尸匠话到一半顿住,自知已经隐瞒不住,他指挥几个狗儿子扑咬向晋安。

    自己则反身朝身后陵墓深处跑去。

    “果然是父慈子孝。”看着自己转身逃跑,却让几个狗儿子送死的缝尸匠,晋安冷笑,九转重阳圣胎张口喷出九九重阳火,当场把几头阴犬烧成骨灰。

    缝尸匠感受到身后惊人热浪,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自己的几个狗儿子连一招都挡不住,当场就被晋安口喷火焰烧死,他目光惊惧,明白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只有跟晋安拼命才有活命机会。

    ……

    ……

    陵墓冥殿。

    “今日我倒要看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都说是艺高人胆大,晋安神色冷峻的直接开棺。

    咚!

    棺材盖沉重砸地,血棺刚打开里面的积液溢满而出,霎时,血的腥臭味在冥殿里迅速扩散。

    那些积液竟是填满一口棺材的鲜血。

    暂时分辨不清到底是人血还是屠宰动物的血。

    鲜血积液里躺着一具没有皮肤的血尸,血尸全身遍布孔洞,如莲蓬般恶心,面颊、手臂、大腿、腹部、胸腔,遍布着密集孔洞。

    就连老道士也忍受不了这种莲蓬尸,头皮发麻的干呕一声,开棺接触到空气,血尸仿佛在复苏,体表那些孔洞伤口出现蠕动,下一刻,许多千足龙蜈蚣从莲蓬伤口下破体而出。

    那些千足龙蜈蚣被鲜血豢养得又肥又大,虫壳油光血亮,成百上千的破体而出,只有鬼才知道一具血尸里怎么豢养出这么多千足龙蜈蚣的。

    “他奶奶的,好恶心啊!”看着从面颊、胸腔、脖子、肚子、大腿莲蓬伤口里钻出的密密麻麻蜈蚣,老道士惊得头皮发炸。

    “这是血蛊尸!尸蛊闻到空气里的人味从沉睡中苏醒!”老道士提醒晋安。

    恰在这时,冥殿甬道传来脚步声,是九转重阳圣胎提着全身烧伤厉害,重伤垂死的缝尸匠从外面走进来。

    看着出现的另一个晋安,老道士一怔:“老道我就知道这缝尸匠玩不过小兄弟你,若论鸡贼,小兄弟认第二,第一还没出生呢。”

    奄奄一息的缝尸匠,看到被打开的血棺,面露绝望:“你们真打开了血棺!完了,这回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也好,有你们陪葬,这趟我也不算白死了,拉你们给我的狗儿子们一起陪葬!”缝尸匠发出恶毒诅咒,诅咒晋安不得好死。

    可接下来却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一幕,那些千足龙蜈蚣尸蛊并未冲向晋安和老道士这两个大活人,反而是如赤色潮水一样的齐齐涌向地上被棺材血水浸润的女尸。

    缝尸匠惊叫:“你们是怎么找到当年被我们活埋的疯女人!”

    这还真叫人意外。

    那个被拐卖到养尸村,天天遭受酗酒丈夫家暴殴打的可怜女子,并不是被活埋在村子外的树林,而是被活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陵墓竖井坑里的。

    “小兄弟快阻止那些尸蛊,千万别让这些尸蛊找到新的宿主!”老道士大声提醒。

    其实不用老道士提醒,九转重阳圣胎晋安已经大步流星走近,张口喷出九九重阳火。

    六是阴。

    九是阳。

    两九相重是火历。

    意指大火。

    一地千足龙蜈蚣连同血棺,被铺天盖地烧来的大火烧灰,连残渣都不剩。

    大道感应!

    阴德一千!

    阴德一千!

    ……

    短短功夫就斩获到了数万阴德。

    噗通,尸蛊危机一除,缝尸匠被无情丢在地上,九转重阳圣胎重新化为赤色丹丸飞落回晋安手中。

    看着本以为能绝杀,为自己和几个狗儿子报仇的一地千足龙蜈蚣就这么轻易被烧死,缝尸匠愣住!他心头涌去无边寒意和恐惧,这份恐惧已经超过烧伤疼痛,眼神害怕,口中无意识的一遍遍重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冥殿里接连折腾出的大动静,惊动到了冥殿里某个一直沉睡的存在,冥殿里传出铁链在地面拖动的清脆响声,声响是从娘娘庙里传出的。

    在明暗跳动的火把照耀下,一个脚上拴着铁链,怀里抱着个满是血污的无头布偶娃娃的十岁左右女孩,从娘娘庙里走出,站在门口盯着几个活人。

    小女孩面色平静,眼神麻木,冰冷,没有人类的情感。

    在小女孩身后还站着另一个模糊看不清的大人身影。

    最后,小女孩和她身后站着的模糊身影,目光全部停留在缝尸匠身上,冰冷的目光没有感情,如同在看马上要死的人。

    “尸衣娘娘!”

    缝尸匠惨叫,两眼绝望,不知道他在绝望害怕什么。

    连老道士也吓得紧张躲到晋安身后:“娘嘞,怎么又是女尸!这次来了个更要命的尸衣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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