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公主，你说咱们要去干嘛？”刚刚从苍梧公子真实身份竟是天祈新任平西将军李时年的劲爆新闻中缓过来的阿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买衣服。”
阿谭：“公主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对，买衣服。”王如意回答得斩钉截铁。
今日之前，她对自己身上这一身男装毫不在意，想来她对自己的妆容衣物不加留意已有月余了，从那日官兵闯进穆乾府邸，不由分说地将人压走后，她便将这件平日最上心的事情抛诸脑后。
可不知怎的，见到了高头大马上英俊威武的男人，她下意识却是低头打量了番自己。这一瞧方如才生出眼睛一般，这原本舒适的一身素装，素净高髻上的素钗，全都显得灰头土脸起来。
“可是咱们银两不多……”阿谭急忙提醒，生怕公主再同之前一般豪掷。
“今天就是把你给卖了，我也得置办一身像样的！”王如意恨恨道。
成衣铺子内，王如意左挑右拣，一件也看不上眼。“这跟我思服阑的东西比起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旁边的伙计有些不服：“什么阑不阑的咱们没听过，只要客人出得起价，咱们也有那堪称风华绝代的佳服。”
“你这铺子里里外外连配得上风华二字的都没有，还想绝代？”王如意反驳。
伙计不服：“客人还别说，前几日就有位贵客，自己带布匹慕名而来，便是看中了咱们的绣工，订制了一件堪比绝代还绝代的。”
“唬谁呢！”王如意不信。
伙计双手做请：“那客人这边请。”
王如意随他进入了楼上的阁间，抬眼但见两旁摆布着不少华服，比楼下的那些倒是像样多了，可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她才想出言讽刺，再定睛一看，眼睛瞬时被勾住了：是阁间内正中的衣架上端端正正挂摆着的那件衣裙。
紫绫罗的锦丝缎底，本就属上乘布料，就连南疆王室一年也不过得两三匹，寻常百姓更是闻所未闻。绣金穿银的针脚，一副栩栩如生的百花图绘于其上，生动得连蝴蝶看了都忍不住停滞片刻，花蕊花瓣上串绣的珠玉更是点睛之笔，缀在花丛之中犹如流光朝露，清雅而不流俗。
布料和工艺相得益彰，互为成就。是绝代，绝绝的风华绝代。
“这件多少钱？”王如意自诩这两年见过了不少世面，可仍是被这件吸了魂。
“嘿嘿，”伙计得意，“千金——”
“就千金，我要了！”
“也不卖！”伙计抖着机灵。
王如意皱眉望去。
“都跟客人说了，这位是贵客订制的，布料都是人家自己带来的，我们怎么能卖呢？”
“那你还带我看？”
“还不是客人糟践小店声誉在先，若是客人也有这锦丝缎的布料，我们平安镇有最好的秀娘，一月内一定也给客人做出一件这晨露百花裙。”
王如意：等你做出来我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我就要这一件。”王如意斩钉截铁道。
“那客人就是强人所难了。”伙计带着得意拒绝。
“要怎么样你才肯卖？”王如意不死心，“钱是不是？要多少？”
阿谭在旁拉她衣袖，心道：公主你在说什么诨话，当下咱们最缺的就是钱了。
“贵客亦不是计较银钱的俗人。”伙计回，“客人开开眼就好，请回吧。”
王如意一步一回头不死心地看着那裙子，仿佛感受到那裙子也在如牛郎唤织女般挽留她：带我走，别留下我。
眼神拉丝之际，忽听楼下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伙计，我的晨露百花裙做好了没？”
伙计变戏法儿似的换了张笑脸，热情地迎过去，王如意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八百个鬼主意，最后也学着伙计的样子，生扯出了个诚意满满的笑脸。
半晌。
“所以你是说，你的心上人爱上了别人？”少女在听完王如意的编纂的故事后总结道。
“是，我思慕他良久，却丝毫入不得他的眼，久别重逢，他身侧已有了其他的女人。那人的美貌本就是我所不能及，明日便是再会之日，我如今这般，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还如何同他身侧的女子作比。”王如意假意悲伤难过。
“所以你才想要这条裙子？”
“是，求小姐割爱，只需借我穿一日！有这般美丽的裙子在，何愁不能打动他的心！”王如意演得夸张，实则是三两句便从这姑娘嘴里猜出了她订制这裙子的目的：为了打动心上人。王如意连猜带编地，糊弄出来个山寨版故事，便是为了打动这姑娘，以求她能感同身受。
女子扶住了王如意：“姑娘，我也很同情你，只是这裙子对我很重要，实不相瞒，我也有位心上人，求而不得，寤寐思服，为了能讨他欢心，我方才请人订制这罗裙。”
王如意故作惊讶：“小姐仙女之姿，怎会有人观之不心动，近之不迷情？”
女子被她夸得面颊带粉，娇羞道：“哼，谁叫他观都不肯观，近都不肯近！”
王如意急忙迎上自己“心有戚戚”的面孔。
“总之呢，我也是跋山涉水才找到了一位如此手艺的秀娘，这裙子我真的不能割爱，若是其他的衣衫，我一定会让给你的，唯独这件不行。要不这样，我那里还有几件不错的，总归要比他这衣铺里的破烂儿强得多，你同我去，选一件喜欢的，明日在那对狗男女面前扬眉吐气！”女子义愤填膺道。
王如意见这姑娘一身打扮并非凡品，又想了想自己的银袋，立刻点头应道：“多谢姑娘！”
“客气什么，我叫文梵音，你叫我音音吧！”
“好，我叫……如意。”她思索后隐去了姓氏。
阿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两位妙龄女子手挽着手亲如多年手帕交一般离开了衣铺，他也是头一回见识到自己家公主交友的能力竟是这般强悍，先前看她同二公主那般不对付，还以为她在这方面并没什么天赋。
“你说你是来昆仑山观礼的？”文梵音问道。
“呃，是。”王如意含糊答。
“你家同昆仑山有什么渊源吗？”
“只是求得的普通蓝帖，为了来见我的心上人，没想到……”王如意继续扯着慌。
“原来如此，结果心上人竟成了负心汉是吧？”文梵音拍了拍她肩膀，“别担心，有我在。这件你喜欢吗？”文梵音拿起一件湖蓝裙，只是放在身前一比，都映得王如意似水般柔美。
“喜欢。”王如意点头。
“去试试。”文梵音怂恿道。
王如意边换衣服边打听：“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何呢？也是来观礼吗？”
“才不是，我是为了秀娘的手艺！只有这平安镇里有这种功力的秀娘，今日这裙子做成，明早我就启程回家了。”
“音音不去观礼吗？”
“我表哥会去的，我家自然是有金帖的，但是我才不想去，别人成亲，我去看什么？看了就心烦！”
“音音这是……恨嫁了？”王如意打趣。
文梵音脸色微囧，但也诚实回道：“我恨了很久了，可惜他就是块木头！”
“别担心，这次有这么美的裙子，一定可以让你如愿以偿。”王如意拍马屁道。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怎么样？换好没？出来看看！”
王如意从纱帘后走出，文梵音见后一脸惊叹：“我就知道，你这么美的五官就应该配上这样好看的衣服才是，偏偏你穿得那么朴素，真是暴殄天物。”
王如意问道：“真的可以把这条裙子借我？”
“借什么！送给你！”文梵音大方回：“等你同参加完婚礼，若是那男人没眼光，识不出宝，你回程路上就来若水城找我，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王如意：“一言为定！”
回客栈的路上，阿谭看着自家公主空手套回来的这些叮叮当当，叹道：“公主不去做骗子可惜了。”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惺惺相惜。”
“人家文人之间才用这个词。”
“我们美人之间也一样。”
“不都说女人之间容易生妒恨吗？”
“那是那些文人为了抬高自己编纂出的谬论。所谓美人，美在皮，美在骨，美在心，又不美在臭男人的眼睛里！”
“公主这般观点太不寻常。”阿谭竖起了大拇指。
王如意道：“阿谭，你先回客栈，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别跟着了。”
平安镇的文曲星庙建在了城隍庙的别间，香火倒是一贯的萧条，王如意走进后，对着小小的泥巴文曲星，用手指扣了扣香案。
“出来。”她唤道。
晋江跟土地爷似的溜溜出现：“姑娘找我？”
王如意先是客套了一把：“好久不见。”
“姑娘空手来的？”晋江一脸真诚。
王如意从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捻起五个铜板，又松了松力掉下两个，扔了三枚到香案上。
“谢姑娘。”晋江毫不嫌弃这苍蝇腿，“我看姑娘过得乐不思蜀的，还以为姑娘不用再来找我了。”
王如意直奔主题：“香火钱我也给你了，你告诉我，这次我能救穆乾吗？”
“姑娘找我就没别的问题了吗？来回来去老是问这一个，姑娘不腻我都腻了。”晋江摇头。
“你管我！问你你就答！”王如意被他打趣得有些愠。
“这事何来问我？”晋江反问。
“那我问谁？”王如意本想犟嘴，可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态度不该这般嚣张，悻悻道：“我想救他。”
“姑娘先前不是看不上他？”
王如意：“是，可是你知道两年前在清郡我是怎么从李时年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吗？”
“姑娘请讲。”
“那是本穆乾的马，是穆乾逃离一切的最后退路。他把生机让给了我，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王如意回忆道。
汝统当日就差以性命相逼，可穆乾丝毫不改变心意。
“先送意儿走。”
“殿下同公主一起走！”
“和我在一起只会连累她，让阿谭带她回北洲府，只要她人在北洲府，就没人动得了她。”
“殿下可想过自己？”汝统恨不能一拳捶晕他，绑他上马。
“我便是为了自己，方才让她走。”穆乾那日说了句王如意听不懂的话，只是当时她只顾着自己逃命，也管不上他人生死，得了马便带着阿谭直奔北洲府。
晋江看着这样的王如意，推测道：“姑娘这是……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我开始确实很讨厌他，也有些怕他。可是，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王如意解释。
“那还不是拜姑娘所赐。”
“我？”
“人的路，从来都没有规划好的，无非是每个人带着无数种本心在一个个岔路口上做选择，同时抱着勇敢和怯懦，在分岔路上扔掉一个，留下另一个，从此变成勇者或是懦夫。人就是在无数种取舍后，把自己锻造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可总有些命不由人。”王如意想到穆乾母后的事情，忍不住替他开脱。
“人总有的选，不选，不过是权衡不过利弊罢了。”
“怎么选？选了就是深渊，也要抱着所谓纯善的本心孤行吗？”
“死亡也是一种选择，归根结底都是利弊罢了。”
王如意沉默。
“他变了，无非是权衡利弊后，做出了另外的选择，多出来的你，突然成为他权衡利弊时重要的考量。”晋江回道，“世间的故事皆是如此，百种选择，百种人生，所以世间才会缤纷多彩，故事才会生机勃勃。”
“可若是我这个变量，把他送上了死路呢？”王如意问。
“因果循环，时也命也。”
“那我就偏要改他的命，我偏要救他！”
“早先我不就同姑娘讲过，姑娘大胆往前走，若是身在困局，那就去破局。”晋江突然给她灌了碗鸡汤。
王如意喝得饱饱，拨着自己的新算盘：“没错，事在人为！等我救完了穆乾，就能继续享受我之前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李时年封了王，我就再潇洒地回去我原本的世界。”
晋江却在她喝了一半的鸡汤里突然撒了把老鼠屎：“但……姑娘改变了人，便也改变了故事，有些事情因果相扣，动了一环，就可能没办法归位了。”
王如意心悸：“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一说，随便一说。三枚铜钱，一炷香，姑娘，时间到了。”晋江飘飘然地变成了淡绿的仙气。
王如意掏着口袋喊道：“把话说完啊，别走啊！给你给你，都给你，再聊三块钱的！”
周围再无动静，只有门外来城隍庙捡剩食的乞丐，像是看疯子一样斜眼打量她。
“公主，你说咱们要去干嘛？”刚刚从苍梧公子真实身份竟是天祈新任平西将军李时年的劲爆新闻中缓过来的阿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买衣服。”
阿谭：“公主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对，买衣服。”王如意回答得斩钉截铁。
今日之前，她对自己身上这一身男装毫不在意，想来她对自己的妆容衣物不加留意已有月余了，从那日官兵闯进穆乾府邸，不由分说地将人压走后，她便将这件平日最上心的事情抛诸脑后。
可不知怎的，见到了高头大马上英俊威武的男人，她下意识却是低头打量了番自己。这一瞧方如才生出眼睛一般，这原本舒适的一身素装，素净高髻上的素钗，全都显得灰头土脸起来。
“可是咱们银两不多……”阿谭急忙提醒，生怕公主再同之前一般豪掷。
“今天就是把你给卖了，我也得置办一身像样的！”王如意恨恨道。
成衣铺子内，王如意左挑右拣，一件也看不上眼。“这跟我思服阑的东西比起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旁边的伙计有些不服：“什么阑不阑的咱们没听过，只要客人出得起价，咱们也有那堪称风华绝代的佳服。”
“你这铺子里里外外连配得上风华二字的都没有，还想绝代？”王如意反驳。
伙计不服：“客人还别说，前几日就有位贵客，自己带布匹慕名而来，便是看中了咱们的绣工，订制了一件堪比绝代还绝代的。”
“唬谁呢！”王如意不信。
伙计双手做请：“那客人这边请。”
王如意随他进入了楼上的阁间，抬眼但见两旁摆布着不少华服，比楼下的那些倒是像样多了，可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她才想出言讽刺，再定睛一看，眼睛瞬时被勾住了：是阁间内正中的衣架上端端正正挂摆着的那件衣裙。
紫绫罗的锦丝缎底，本就属上乘布料，就连南疆王室一年也不过得两三匹，寻常百姓更是闻所未闻。绣金穿银的针脚，一副栩栩如生的百花图绘于其上，生动得连蝴蝶看了都忍不住停滞片刻，花蕊花瓣上串绣的珠玉更是点睛之笔，缀在花丛之中犹如流光朝露，清雅而不流俗。
布料和工艺相得益彰，互为成就。是绝代，绝绝的风华绝代。
“这件多少钱？”王如意自诩这两年见过了不少世面，可仍是被这件吸了魂。
“嘿嘿，”伙计得意，“千金——”
“就千金，我要了！”
“也不卖！”伙计抖着机灵。
王如意皱眉望去。
“都跟客人说了，这位是贵客订制的，布料都是人家自己带来的，我们怎么能卖呢？”
“那你还带我看？”
“还不是客人糟践小店声誉在先，若是客人也有这锦丝缎的布料，我们平安镇有最好的秀娘，一月内一定也给客人做出一件这晨露百花裙。”
王如意：等你做出来我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我就要这一件。”王如意斩钉截铁道。
“那客人就是强人所难了。”伙计带着得意拒绝。
“要怎么样你才肯卖？”王如意不死心，“钱是不是？要多少？”
阿谭在旁拉她衣袖，心道：公主你在说什么诨话，当下咱们最缺的就是钱了。
“贵客亦不是计较银钱的俗人。”伙计回，“客人开开眼就好，请回吧。”
王如意一步一回头不死心地看着那裙子，仿佛感受到那裙子也在如牛郎唤织女般挽留她：带我走，别留下我。
眼神拉丝之际，忽听楼下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伙计，我的晨露百花裙做好了没？”
伙计变戏法儿似的换了张笑脸，热情地迎过去，王如意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八百个鬼主意，最后也学着伙计的样子，生扯出了个诚意满满的笑脸。
半晌。
“所以你是说，你的心上人爱上了别人？”少女在听完王如意的编纂的故事后总结道。
“是，我思慕他良久，却丝毫入不得他的眼，久别重逢，他身侧已有了其他的女人。那人的美貌本就是我所不能及，明日便是再会之日，我如今这般，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还如何同他身侧的女子作比。”王如意假意悲伤难过。
“所以你才想要这条裙子？”
“是，求小姐割爱，只需借我穿一日！有这般美丽的裙子在，何愁不能打动他的心！”王如意演得夸张，实则是三两句便从这姑娘嘴里猜出了她订制这裙子的目的：为了打动心上人。王如意连猜带编地，糊弄出来个山寨版故事，便是为了打动这姑娘，以求她能感同身受。
女子扶住了王如意：“姑娘，我也很同情你，只是这裙子对我很重要，实不相瞒，我也有位心上人，求而不得，寤寐思服，为了能讨他欢心，我方才请人订制这罗裙。”
王如意故作惊讶：“小姐仙女之姿，怎会有人观之不心动，近之不迷情？”
女子被她夸得面颊带粉，娇羞道：“哼，谁叫他观都不肯观，近都不肯近！”
王如意急忙迎上自己“心有戚戚”的面孔。
“总之呢，我也是跋山涉水才找到了一位如此手艺的秀娘，这裙子我真的不能割爱，若是其他的衣衫，我一定会让给你的，唯独这件不行。要不这样，我那里还有几件不错的，总归要比他这衣铺里的破烂儿强得多，你同我去，选一件喜欢的，明日在那对狗男女面前扬眉吐气！”女子义愤填膺道。
王如意见这姑娘一身打扮并非凡品，又想了想自己的银袋，立刻点头应道：“多谢姑娘！”
“客气什么，我叫文梵音，你叫我音音吧！”
“好，我叫……如意。”她思索后隐去了姓氏。
阿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两位妙龄女子手挽着手亲如多年手帕交一般离开了衣铺，他也是头一回见识到自己家公主交友的能力竟是这般强悍，先前看她同二公主那般不对付，还以为她在这方面并没什么天赋。
“你说你是来昆仑山观礼的？”文梵音问道。
“呃，是。”王如意含糊答。
“你家同昆仑山有什么渊源吗？”
“只是求得的普通蓝帖，为了来见我的心上人，没想到……”王如意继续扯着慌。
“原来如此，结果心上人竟成了负心汉是吧？”文梵音拍了拍她肩膀，“别担心，有我在。这件你喜欢吗？”文梵音拿起一件湖蓝裙，只是放在身前一比，都映得王如意似水般柔美。
“喜欢。”王如意点头。
“去试试。”文梵音怂恿道。
王如意边换衣服边打听：“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何呢？也是来观礼吗？”
“才不是，我是为了秀娘的手艺！只有这平安镇里有这种功力的秀娘，今日这裙子做成，明早我就启程回家了。”
“音音不去观礼吗？”
“我表哥会去的，我家自然是有金帖的，但是我才不想去，别人成亲，我去看什么？看了就心烦！”
“音音这是……恨嫁了？”王如意打趣。
文梵音脸色微囧，但也诚实回道：“我恨了很久了，可惜他就是块木头！”
“别担心，这次有这么美的裙子，一定可以让你如愿以偿。”王如意拍马屁道。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怎么样？换好没？出来看看！”
王如意从纱帘后走出，文梵音见后一脸惊叹：“我就知道，你这么美的五官就应该配上这样好看的衣服才是，偏偏你穿得那么朴素，真是暴殄天物。”
王如意问道：“真的可以把这条裙子借我？”
“借什么！送给你！”文梵音大方回：“等你同参加完婚礼，若是那男人没眼光，识不出宝，你回程路上就来若水城找我，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王如意：“一言为定！”
回客栈的路上，阿谭看着自家公主空手套回来的这些叮叮当当，叹道：“公主不去做骗子可惜了。”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惺惺相惜。”
“人家文人之间才用这个词。”
“我们美人之间也一样。”
“不都说女人之间容易生妒恨吗？”
“那是那些文人为了抬高自己编纂出的谬论。所谓美人，美在皮，美在骨，美在心，又不美在臭男人的眼睛里！”
“公主这般观点太不寻常。”阿谭竖起了大拇指。
王如意道：“阿谭，你先回客栈，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别跟着了。”
平安镇的文曲星庙建在了城隍庙的别间，香火倒是一贯的萧条，王如意走进后，对着小小的泥巴文曲星，用手指扣了扣香案。
“出来。”她唤道。
晋江跟土地爷似的溜溜出现：“姑娘找我？”
王如意先是客套了一把：“好久不见。”
“姑娘空手来的？”晋江一脸真诚。
王如意从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捻起五个铜板，又松了松力掉下两个，扔了三枚到香案上。
“谢姑娘。”晋江毫不嫌弃这苍蝇腿，“我看姑娘过得乐不思蜀的，还以为姑娘不用再来找我了。”
王如意直奔主题：“香火钱我也给你了，你告诉我，这次我能救穆乾吗？”
“姑娘找我就没别的问题了吗？来回来去老是问这一个，姑娘不腻我都腻了。”晋江摇头。
“你管我！问你你就答！”王如意被他打趣得有些愠。
“这事何来问我？”晋江反问。
“那我问谁？”王如意本想犟嘴，可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态度不该这般嚣张，悻悻道：“我想救他。”
“姑娘先前不是看不上他？”
王如意：“是，可是你知道两年前在清郡我是怎么从李时年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吗？”
“姑娘请讲。”
“那是本穆乾的马，是穆乾逃离一切的最后退路。他把生机让给了我，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王如意回忆道。
汝统当日就差以性命相逼，可穆乾丝毫不改变心意。
“先送意儿走。”
“殿下同公主一起走！”
“和我在一起只会连累她，让阿谭带她回北洲府，只要她人在北洲府，就没人动得了她。”
“殿下可想过自己？”汝统恨不能一拳捶晕他，绑他上马。
“我便是为了自己，方才让她走。”穆乾那日说了句王如意听不懂的话，只是当时她只顾着自己逃命，也管不上他人生死，得了马便带着阿谭直奔北洲府。
晋江看着这样的王如意，推测道：“姑娘这是……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我开始确实很讨厌他，也有些怕他。可是，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王如意解释。
“那还不是拜姑娘所赐。”
“我？”
“人的路，从来都没有规划好的，无非是每个人带着无数种本心在一个个岔路口上做选择，同时抱着勇敢和怯懦，在分岔路上扔掉一个，留下另一个，从此变成勇者或是懦夫。人就是在无数种取舍后，把自己锻造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可总有些命不由人。”王如意想到穆乾母后的事情，忍不住替他开脱。
“人总有的选，不选，不过是权衡不过利弊罢了。”
“怎么选？选了就是深渊，也要抱着所谓纯善的本心孤行吗？”
“死亡也是一种选择，归根结底都是利弊罢了。”
王如意沉默。
“他变了，无非是权衡利弊后，做出了另外的选择，多出来的你，突然成为他权衡利弊时重要的考量。”晋江回道，“世间的故事皆是如此，百种选择，百种人生，所以世间才会缤纷多彩，故事才会生机勃勃。”
“可若是我这个变量，把他送上了死路呢？”王如意问。
“因果循环，时也命也。”
“那我就偏要改他的命，我偏要救他！”
“早先我不就同姑娘讲过，姑娘大胆往前走，若是身在困局，那就去破局。”晋江突然给她灌了碗鸡汤。
王如意喝得饱饱，拨着自己的新算盘：“没错，事在人为！等我救完了穆乾，就能继续享受我之前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李时年封了王，我就再潇洒地回去我原本的世界。”
晋江却在她喝了一半的鸡汤里突然撒了把老鼠屎：“但……姑娘改变了人，便也改变了故事，有些事情因果相扣，动了一环，就可能没办法归位了。”
王如意心悸：“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一说，随便一说。三枚铜钱，一炷香，姑娘，时间到了。”晋江飘飘然地变成了淡绿的仙气。
王如意掏着口袋喊道：“把话说完啊，别走啊！给你给你，都给你，再聊三块钱的！”
周围再无动静，只有门外来城隍庙捡剩食的乞丐，像是看疯子一样斜眼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