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一众人黑衣夜行,于北洲府牢狱几里外与王如意汇合。她提前给阿谭送去了消息,从穆乾的近卫手下名单中选了几个信得过的,想着人也不用多,只消李时年的人打点好,劫狱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

    对面为首的是裴晟,王如意有些意外李时年竟然派了亲信前来,只是夜黑风高,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其他,只交代手下几人全听这位小将军号令,便准备出发。

    “等等。”黑衣人中,突然有人上前,递过来一把短刀。

    是当日刘二腿给她防身却被李时年抢去的那把。

    “你怎么会有这把短刀?”她抬眼看向那人,却意外对上了双熟悉的眼睛。

    生得这般好看的眼睛,镶在深邃的眉骨之中,纵使半张脸被蒙住,光凭这双眸子也亮过星辰。

    “你竟然亲自来?”王如意颇为意外。

    李时年把短刀放入她手中:“我怕生差错。”

    王如意:“那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和我一起劫狱,传出去……”

    李时年也不听她将话讲完,只对裴晟命令道:“你只负责看顾好公主,其余的交给我。”

    裴晟领命,李时年:“出发。”

    一片黑寂中,一行人如影子般趁夜前行。

    北洲府牢狱内一片黑暗阴湿,充斥腐烂的味道。狱卒空空,只留有两个不知真寐假眠的跑腿在桌子上趴着,桌子中间摆放着欲盖弥彰的钥匙。

    李时年使了个眼色,裴晟随即上前将二人推开,拿起了桌上的钥匙。

    王如意心急地一间间牢房顺着找,最终在最内处的牢房内,看到了躺在草床上穆乾,一动不动,对外面嘈杂的吵动置若罔闻。

    他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应是没有受到刑苦,只是看着萎靡瘦削,不知是因为被苛待还是没了噬魂膏的戒断反应。

    裴晟打开牢门,王如意快步走了进去。

    “谁?”直到她碰到穆乾的胳膊,他方才反应过来,对着来人警惕问道。

    “是我。”王如意拉住他的胳膊,轻而易举地牵制住他虚晃的身影。

    “意儿?”他当自己发梦,难以置信地问。

    “是我。”王如意边说边伸手用腰间短刀试图划开他身上铁实的锁链。

    “你这样是打不开的。”李时年上前将她拉到一边,用剑骨重力一敲,那链子瞬间脆生地断成了两截。

    “快走。”他催促道。

    几位近卫即刻上前,左右搀扶住穆乾,其余人也仓促从狱中行退。

    穆乾似乎还有疑虑,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配合,手紧紧地攥着桌板不肯松,王如意轻轻握在他的手上,柔声道:“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穆乾这才顺从地松开手,任由两旁的近卫搀扶着出了牢狱。

    出北洲府牢狱前行不过百步,却听身后响起了吵杂的叫喊声。

    “有人劫狱了!”

    “快来人啊!有人劫狱了!”

    王如意回头,只见方才还黑压压的牢狱内,竟瞬间灯火通明。

    “怎么会这样?”王如意不解。

    “被算计了。”李时年小声道。

    “什么意思?”王如意道,“你不是提前打点过?”

    李时年低头看她,眼神似是在反问:你以为被算计是什么意思?

    “有人把我们卖了。”他沉静地阐述着,对裴晟道:“你先带公主走。”

    王如意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先带穆乾走,我留下。”

    李时年紧皱着眉,对她这时没分寸的儿女情长颇为恼火,才想开口训斥,却意外发觉自己的手臂被她坚定地攥住了。

    手掌的热度透过黑衣穿入皮肤。

    “你赶不走我的,我和你一起断后。”她在他耳侧道。

    也许是这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朵潜进了脑中,短短几秒后,李时年竟当真伸手示意裴晟带众人撤退。得令后,几人匆匆带着穆乾朝另一方向撤离。

    王如意也对穆乾近卫令道:“你们只顾看好世子,不用管我,快去。”

    “你还是信不过我?”李时年看着她的举动问道。

    “这样更保险一点。”王如意答。

    “那你呢?”李时年竟带着笑:“你把人都支走去保护他,那谁来保护你?”

    “我有……”

    那剩下的“你啊”被她吞回喉咙里,王如意适才反应过来,李时年这时新伤旧疾在身,估计是……不顶事吧?

    她嘴硬答曰:“在北洲府的地界上,我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追兵此时已是倾巢而出,举着火把朝这边追来。王如意拉起李时年便往前跑,边跑还边故意弄出些大动静,将路过周围的杂物尽数掀翻在地,引着那帮人往这个方向来追。

    李时年无奈摇头,思量片刻反手拉住她,向另一方向跑,饶是这样,追兵几路围堵,几个转街后,也将他二人围在了中间。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北洲府兵喊道。

    王如意下意识站到了李时年身前。

    “你这是不要命了?”他颇为意外,在身后小声问道。

    王如意:“这些人是北洲府兵,他们不敢动我,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一会儿我摘下面巾,他们顾及我的身份便会有所迟疑,你只趁这个空档赶紧往城外跑,不要管我,别回头。”

    李时年轻声笑了,轻轻将王如意再次拉回身后。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逞什么强!”王如意小声咒骂。

    月下的长街冷肃异常,王如意只觉耳边响起剑刃出鞘的萧萧声,空气似是瞬间被剑气凝结,如同一团混沌将周围笼罩。她侧过头,只见李时年右手持剑,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剑身的寒光如光影般闪过眼前。

    对面的府兵高喊一声:“拿下贼人!”几人一拥而上,剑影随即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人过影过,不过须臾瞬间。

    府兵如断竹般纷纷倒地。

    余下的府兵心中惶然,只拿着刀刃,却不再敢贸然上前。

    忽听一人道:“拿住贼人者将军有重赏,还愣着干嘛!”

    府兵像是徒生了勇气,一团人再次围了上来。

    纵使李时年是神仙,也架不住这一群人的围攻。

    “他们人太多了,我们两个人不可能逃走的,你先走,他们不敢伤我。”王如意试图松开他的手。

    李时年借力一把将王如意搂在怀中,剑锋直指她身后试图偷袭的府兵,兵刃相碰,发出刺耳的嗡鸣,王如意忍不住将头附在他的肩膀,双手下意识抓得更牢些。

    “你抓得这么紧,我怎么走?”李时年似是在取笑她,而左臂却暗暗发力,将她反拥住。

    他的长剑势如破竹,几个回合下来,本是仗着人多势众的府兵不由心生惧怕,手中兵刃虽是向前指着,身形却忍不住向后退。

    李时年找准空档,一剑将一旁凉棚的竹架砍断,趁府兵仓促不急反应,双手紧紧搂住王如意,飞身上墙,飞檐走壁地在屋脊上快速前行。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这个负累让他力不从心,可他却一刻都不肯松手,固执非常。

    “前面路口右拐,”王如意道,“去城南街,街角便是我的思服阑,我们去那里躲。”

    思服阑早已破落,到处都盖着厚厚一层灰,二人从后门进入,王如意拉着他在里面三拐两拐,来到之前用来存放货物的仓库。

    门外传来府兵的动静,李时年将剑再次提在手上,听着声音,怕是搜查到这里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王如意拉住他的手,示意他放松警惕,然后指了指仓库角落,她上前在隐秘地板边缝处翘起了个边角。

    “过来帮忙啊。”她看着一旁的李时年小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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