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眠把亭子恢复如初，二人又回到亭子里，她想着禁术便问道：“施展此术还有旁的代价吗。”
方也笑道：“没有了。”
高眠自然是不信的，要复活她，代价必然不止是方也身上的气运，常见的便是以命换命，可她方才探查过，方也一切如常。
似乎是不想与高眠继续探究禁术的事，方也主动岔开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方也这问题问得好，高眠也一直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高眠没说话，召来了当地土地公，开门见山询问了这些年穹灵境与瀚宇地的情况，土地公哪知是高眠，刚被召出来便吓得径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见高眠无意为难他，便一五一十将这些年二地的变化告知了他们。
当年高眠战败之后玹星架空天君实权，把控穹灵境，而且一直在瀚宇地扩充自己势力，若非有归一派镇压着九州六城，只怕瀚宇地早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打破以往世人对高眠的崇敬，利用各种虚构的流言把她贬低为叛徒，再趁机塑造自己为民做主的好名声，人们对神明的敬畏转嫁到了玹星身上，她只需动点手脚让一方百姓遭受旱涝灾害或者疫病，适时解救灾民，彰显自己菩萨心肠，他们心里的天平自然会向她倾斜。
土地公当年在有思山亲眼目睹高眠被围攻一事，自然知晓世人口中的叛徒都是玹星虚构出来的，见到高眠之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让高眠肃清穹灵境，还说当年参与其中的仙官前前后后都被玹星用各种由头抹杀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上位者惯用的伎俩。
高眠当然不会任由玹星胡作非为下去，天生的使命感驱使她应允下土地公的哀求。
“我想我需要下山一趟。”
方也应道：“是该如此，我陪你一起。”
“你不需要处理一下么，毕竟今日似乎有许多事要善后。”
“无妨，今夜我会处理好，你刚恢复身体，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来接你。”
“好。”
她确实需要调整一下，便没有过多停留。
这么多年来玹星不可能毫无防备，她需要弄清楚她都做了什么。
高眠不需要睡觉，她于院内打坐吸纳天地灵气恢复神力，傈樾被放出来慵懒的睡在她身边，一切看起来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天才蒙蒙亮，方也便提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水晶虾饺和香气四溢的香菇肉粥来找高眠，他今日一身蓝衫白底衣裳衬得人俊逸非凡，长发高束，白玉发冠与腰间温润的玉佩相呼应，他的身量似乎比昨日高了些许，连脸庞轮廓都更趋近于成年男子那般。
“阿眠，吃点东西垫肚子。”
在穹灵境时他是天君，穿戴无一不庄重贵气，在凡间这十几年除了重大场合，他都是轻装简从，这般潇洒贵气的装扮，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次同她的出行。
“你好像，长大了许多。”
这种长大是指他外貌发生的变化，实实在在的一夜之间从一个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让人无法忽视这种过于明显的区别。
高眠直言不讳说出疑惑，方也笑道：“你都长大了，我自然要跟紧你的步伐。”
这倒也是，她自己死过一次之后外貌也与凡人高眠有所不同，方也略微施法改变外貌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并未多想，跟着方也便坐上马车下山。
没想到马车还未行驶，便有人拦在前面。
“姐，我要跟你去。”
拦截之人便是高青，他穿戴整齐，与平常无异。
恢复所有记忆与能力的高青已经不再压抑对高眠的情感，为人时他总是告诫自己他们是亲姐弟，断不能将高眠推向深渊，无论多么想她，始终都克制着自己，除了在神祠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僭越过，其余时候都是他独自在承受着思念的煎熬。
理智与情感疯狂拉扯，就像喷涌而出的滚水，越是压迫，越是反抗。
为了救高眠，方也将他的记忆与能力都恢复了，原来早在那么多年以前他就对她怀了不轨的心思。
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面对这一世浅薄的血缘看得非常淡，淡到他只用了一瞬间便撕破了这层禁忌。
他想要她，哪怕不择手段，哪怕粉身碎骨。
今日从容淡定的高青与昨日诚惶诚恐的高青判若两人，似乎是打开了心结，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豁然开朗起来。
推开车门，方也看了一眼高眠，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高眠并不想与高青有过多的接触，可这一世的他何错之有，他从小便粘她，这种习惯在去学医之后被迫停止，若是太过决绝，会不会显得她太冷酷无情了些。
“上来吧。”
罢了，他想跟便让他跟着。
高青喜笑颜开直接上车横坐于他们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沉默半晌后高青率先打破僵局，他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帮主复活了我姐姐，没想到帮主医术出神入化，还能起死回生。”
他当然知道起死回生必是禁术，禁术必有惨重代价，他就是要用这件事去刺伤方也。
“没有什么比得过阿眠的生死，是我甘愿，不必道谢。”
高青眸中笑意淡了几分，他转过头露出单纯的笑：“姐，你下山做什么？今后有何打算？”说话间高青抓住高眠衣袖，差一点就握住她的手腕，举止亲密宛如从前。
高眠轻轻推了推他的手，却推不动。
“姐，以前我经常这样抓着你的，你忘了么，那时候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总会抱着我，也会背我，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放手。”
高眠蹙眉，只有一瞬思索便施法抽回衣袖，严道：“阿青，你长大了，不需要旁人再护着你，我们下山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也许会很危险，你还是……”
“姐，我说了我不会再和你分开的，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姐，你尝尝我做的粥吧，我今天起了很早熬的。”
高青压着心底翻涌的不甘和埋怨，若无其事的笑着盛了一碗粥递过来，高眠微微感到不适，她有点看不懂他的做法。
这么多年来，高青始终很乖巧听话，从来没有让她费过一点心神，他们的相处简单又融洽，高眠从未发现他骨子里竟是这般隐忍讨好之人。
“我方才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一旁矮桌上摆放着干净的两副碗筷，显然她没有撒谎。
“既然如此，那就放这儿吧。”
高青把粥收回食盒里，他抱着手闭目养神，精致漂亮的面容出落得愈发光彩夺目，他横在二人中间没有丝毫不妥，方也冲高眠露出浅笑，似是让她放宽心。
不愿搅和在怪异的氛围中，高眠打开车窗看向外面，雪景从眼前划过，她的思绪越飘越远。
从前她是剑侍时便偶尔会下山，她没有灵力用不了御剑术或其他飞行术，只能坐马车或是骑马下山，如今想起以往，颇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马车上铺了厚实的软垫，车内放置有取暖用的暖珠，只需一颗，便不会感受到寒意。
归一派山下便有一座城池，入城之后才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喜庆的对联，路边小摊和商铺都热闹不已，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中不仔细跟着方也，高眠只怕是会被人流冲走。
原来是快过年了，今日正好是祭神节。
他们抵达城内正好碰上神明游街，凡人换上珍贵华丽的衣裳扮演天上神仙，站在精心制作的花台之上，花台内由人在推动器械带动车轮滚动，从外面看就好似一朵朵祥云在地上飘动一般。
那些神仙样貌迤逦多姿，为首的女子更是美艳高傲，她坐在由无数双假手托起的群山之巅，慵懒又闲适的摇晃着搭在手腕上的披帛。
披帛上会洒落一些金光闪闪状似金光一般的东西，人们都争先恐后的伸手去接，那金光落在人身上便很快融入人体之内，而接到的人则欣喜若狂大叫着“我接到了神女的祝福！哈哈哈”
没接到的人则是更加奋力挤进去迎接金光，生怕自己接不到。
高眠与方也被人群挤在角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奔向神山，脑中作为凡人的记忆瞬间活络起来。
世上所有的神祠供奉的神明只有一尊，那便是玹星神女。
从前人们供奉的神仙很多，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信仰，后来玹星掌权之后便以雷霆之姿很快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和信仰，她取代了所有神明。
原来，她从那时便开始想要摄取人们的信仰了。
使用无数人的信仰为她增福添寿，要长期垄断这种信仰，她需要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观念，树立一个温柔强大的形象，盖过人们以前信仰的那些神仙。
稍一试探，便能看到人们身上源源不断迸发的信仰力量从每个人体内流向上空，在云层遮蔽的上界，玹星正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纯粹的信仰。
必须要掐断这种信仰。
一旁的方也似乎看透了高眠心中所想，微一倾身靠近她耳畔低声道：“浮州内设有阵法，这些信仰全都汇聚于此，而且整个浮州一直以来都把控在玹星手中，应当是个重要之地，我尝试过破阵，都无用，你或许可以打开。”
高眠捏诀手指划过双眸，那些延绵不绝的信仰之力呈鲜艳的红色，越是敬仰，那些红线越是鲜艳牢固，红线穿过天际全都汇聚于看不见的远处。
“好，咱们就去浮州。”
三人说走就走，有方也的坐骑很快便到了浮州。
浮州如名，是一座悬浮于半空的城池，从前靠的是灵气托举城池，如今却是一只被斩断翅膀砍断双腿的巨鹤用它的背驮着一座巨大的城池。
巨鹤伸直纤长的颈脖，双眸紧闭着，整个身体紧绷着宛如一尊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石雕。
“谪涟……怎会如此？”
谪涟本是她座下守山的守护使，她被打如异界之后再回来便不见了它们的踪影，没成想竟落到如此的地步。
“当年谪涟不敌天兵，被制服之后便被斩翅削腿沦为浮州的底座，从此不再言语。”
“为何你对这些事如此了解？”高青冷硬的质问他，方也不疾不徐道：“这些年我并未闲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朝一日阿眠会想起一切，我要为那一日做好准备，时不待人，若能一举肃清敌人自是最好的。”
“穹灵境脏了太久，该清洗一番了。”
三人接近浮州，高眠唤出傈樾变为龙身。
“傈樾，把浮州拖到一旁去。”
看到曾经的同伴被如此折辱，傈樾飞到谪涟面前，唤道：“谪涟，我们来救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谪涟缓缓睁开眼睛，不可置信道：“傈樾……你……主人，你们回来了。”
它看到了高眠之后带着哭腔哭道：“主人，快救我，我好疼啊。”
高眠飞到它面前道：“不用怕，马上就好。”
傈樾盘踞于浮州下方，有高眠术法加持，他轻而易举便将浮州拖到一旁，高眠用治愈术恢复了谪涟千疮百孔的身躯，它巨大的身躯突然变为寻常白鹤那般大小，没了双脚和翅膀，它只能躺在地上狼狈的哭道：“主人，我变丑了，是不是很吓人，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主人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高眠蹲下摸了摸它不再倔强挺直的头顶。
“没事的，我回来了。”
尚未叙旧片刻，谪涟体内突然迸发出一只黑爪抓在高眠肩膀，刚要动用灵力周身便如泄了力道一般软了下去，那只如鬼魅般的黑爪将她拉进黑色漩涡之中，方也率先反应过来扔出一根白绳栓在高眠小腿上。
“姐！”
不过瞬息之间，高眠和方也迅速被拉进漩涡里，那漩涡也跟着很快消失，谪涟痛苦的哀嚎大叫着，高青施法探查，谪涟身体不断融合变幻，最后变成一颗黑色小球滚落在高青脚边。
他拿起又黑又冰的小球观察，除了一片漆黑，他试了无数办法都探寻不到高眠的气息。
“姐！姐你在哪儿，姐！”
他该怎么办。
玹星，这一切一定与玹星脱不了干系。
在穹灵境端坐的玹星感觉到设置的阴阳阵有异动，立即动身前往浮州。
眼下除了高眠，不会再有人可以救下谪涟，殊不知她早就设好了局，谪涟离开浮州，身上的阴阳阵会立即启动，那只来自地界的手，会将人拉入无法施展灵力的虚无世界，高眠永远也出不来，除非，她愿意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
高眠尚不知情为何物，也未开化情识，她会永远困在虚无世界里。
高眠与方也一同下坠，高眠率先落下，方也紧跟着便砸在她腿边，剧痛随之而来，方也急忙起身想摸一下她受伤的位置但又犹豫不决不敢冒犯。
“阿眠，你受伤了吗。”
“没事。”高眠坐着揉揉腿，随后正襟危坐道：“我的灵力消失了。”
倘若她有灵力，从再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不会有这种剧痛感，眼下她疼得这般厉害，很是反常。
稍一试探便确定了自己灵力已经消失，方也同样查了一下自己灵力，二人四目相对，方也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
“方也，你……快扶阿眠起来。”
二人掉在了后山，身边便是熟悉的亭子，帮主夫人带着两个婢女连忙把他们二人扶起来，她拉住方也手腕，柔声训斥道：“都快成亲了，怎么两天都忍不了，人家阿眠是女子，你再如此鲁莽，岂不是唐突了她。”
训斥完方也，帮主夫人拉着高眠慈爱道：“方也不懂事，你多担待些，这两日他若是再坏了规矩寻你，可莫要再搭理他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娘，我这就跟你回去，莫要为难阿眠，阿眠，等我。”
极快分析眼下情形，方也选择先按兵不动，担心高眠出意外，他对她做了个手势，那个动作便是让她等待。
从前方也会带她去锻炼，秘境开启之后灵兽众多，二人配合愈发默契，有时候不便言语，便用最简单的手势给对方传递信息，其中便有这个等待的手势。
高眠微微点头：“我会听话的。”
“听话就好，乖，我送你回去。”
帮主夫人送高眠回了静水阁，路上高眠思索着前因后果，他们应该是中了计，这应当是个阵法，只是要如何破阵，她还需要观察观察。
“阿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很喜欢你，如今你我就要成为一家人了，真的很欢喜。”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回到静水阁。
静水阁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一切犹如她初来乍到时，卢姨，胡师姐，孙师兄，所有人都在积极的筹备婚礼，挂灯笼，写对联，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她回来，卢姨扶着她的手臂佯装斥责道：“真是的，你怎么就出去了。”
帮主夫人在一旁给她打掩护，简单说了几句便让卢姨接高眠回了屋子。
身边的人还是一点没变，依旧会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她，这一刻，高眠有一种回到了初次与大家见面的那时。
若是孙师兄尚未犯错，他们兴许还能一如既往地和睦相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罢了。
入了夜，高眠窗外传来一声敲击响，尚未休息的她起身打开窗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扒在窗沿，随后方也从旁边出现。
“先让我进去。”
方也从窗户爬了进来，高眠紧接着关紧窗户。
“长话短说，这个世界与外面差不多，只不过都没了灵力，归一派变成了做茶生意的茶商，其他门派也变成了各种商贾，你现在是方家从外面捡回来的童养媳，过两日便是你我大婚，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与外面有一些关联，外面发生的事，与里面的事很多都是一样的，一般幻境不会如此逼真，那只抓你进来的黑手，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阴阳阵。”
“阴阳阵？”
“是的，这是个很古老又很偏的阵法，相传是瀚宇地某个大巫师失去爱人，过于悲痛，便设法创了此阵法，入阵之后可随着入阵之人心中所想而形成一个逼真的幻境，在那里，他永远的与自己爱人携手相伴，后来这个阵法被一些失去爱人的痴情的人用来困住自己。”
根据入阵之人心中所想形成幻境，这个大婚的场景她从未想过半分，入阵的人只有她与方也，如此说来，眼下的幻境，便是根据方也心中所想而生成。
被高眠投来看破一切的眼神，方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脸上迅速微微红了起来，身上不断渗出薄汗，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所以，如何破阵。”
这个阵法从未有过多人入阵的先例，兴许是因为高眠心无杂念，所以这个幻境只能生成方也心底所期盼的那一幕。
罢了，本来，现在他就不想对她有所欺瞒，他下定决心要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就不再扭捏，方也很快稳住心神，从容道：“杀掉自己所爱之人。”
高眠沉思片刻，看着方也，认真问道：“这个幻境是根据你的心境来生成的，对么。”
“是。”
“所以，我是你所爱之人么。”
最平淡的语气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方也这一瞬间只感觉脑袋里炸开了花，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目光所至只能看到高眠纯澈干净的眼眸，他不想骗她，饶是向来冷静自持，此刻他也久违的心悸了一瞬。
“自然是你，阿眠，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高眠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听到方也真挚的示爱，她的心似乎跳漏了几个节拍，分明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场面，她却因为方也一句话而感到很明显的欣喜与雀跃。
这种缥缈的感觉笼罩着她，也笼罩着方也，她眼里的方也这一刻格外耀眼夺目，她根本移不开视线去躲避他赤诚的爱意。
“那你杀了我，就可以出去了。”
旖旎的氛围戛然而止，方也蹙眉道：“不可，你我皆是真身入幻境，尚未可知真人在幻境中受的伤是否会造成真实伤害，我不能拿你去冒险，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从未有过先例，他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冒险。
“难道还有别的破阵之法么。”
方也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没有，设阵之人，本就未曾想过要离开，但又想给后人机会，斩断过往情缘，才能重获新生，故而才将破阵的阵眼放在所爱之人身上，那个人汇聚了入阵之人所有情感，只有亲手斩断爱念，阵眼才会被破。”
阴阳阵法外面。
玹星的到来无异是给了高青一个机会，他握着珠子逼问玹星破阵之法，玹星嘲笑他一如既往地单纯，高青收好珠子便拼了命与玹星打斗起来。
骄傲自满的玹星哪料想过高青会这般凶狠，神力在盛怒的状态下被大力激发，而且经过沉淀，他的神力似乎更加强大许多。
二人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最后高青射出无数竹剑插在玹星身上封住她身上几大穴位让她被死死钉在山壁上动弹不得。
“说！阵眼在哪儿！”
玹星吐了口血，不甘示弱道：“你这辈子别想救得了她。”
高青捏着玹星肩膀，硬生生将她肩头捏碎，咬牙切齿的说：“说！到底要怎么进去！”
玹星身体固然疼痛，但仍可迅速再生，高青取出一缕跳动的火焰滴在她肩头，火焰迅速钻入玹星体内疯了一样汲取她身上的灵力，直到感觉身体越来越疼越来越重，玹星才反应过来高青在吸食她的灵力。
“你……你竟然学了禁术！”
“我本想留着你的命到高眠找你那日的，如今死在我手里，也不亏，说起来，虽不愿承认，可我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还这是像啊。”
“你……”
玹星斩断自己一臂才得已逃脱，她拖着血流不止的身体飘到半空，咒骂道：“疯子！你已然堕魔，还指着待在高眠身边做她的好弟弟呢，做梦，空青，你本就卑劣下作，当年为了得到高眠就敢背叛她，如今更甚，你才是最丧心病狂的人！”
“倘若高眠能出来，她对你一定会感到无比恶心。”
“闭嘴！”
“你不是想进去么，我告诉你，只要吞下那枚阴阳珠，你就能成为阵主，随意操控幻境，去啊，去找她，高眠无欲无求，方也跟着她一起进去，必然是根据方也心中所想来生成的环境，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经历什么呢。”
她根本不清楚方也对高眠藏的什么心思，只是想借着方也随口激一下高青，可她低估了高青对方也的敌意，也低估了高青偏执的嫉恨。
高青毫不犹豫吞下阴阳珠，整个身体迅速与珠子融合，他的身体迅速被碾碎，最后经历抽筋拔骨之痛，阴阳珠彻底与他的身体融合，而他化身一阵黑雾进入阵中。
“疯子。”
玹星捡起阴阳珠飞回穹灵境养伤。
珠子内。
两日之期很快来临，高眠大清早便被喊起来穿喜服，化红妆。
那夜聊到后面找不到破解之法，二人只能暂时做罢，直到现在，高眠都未再见过方也，听胡师姐说他被下了禁足令，一群人看着他不让他再去找高眠，怕破坏了规矩。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浪费光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被花轿抬到某个地方，面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认得食指上有那一颗小痣，那是方也的手。
高眠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对方似乎迟疑了片刻，随后紧紧握紧了她。
锣鼓喧天中他们被一群人围着，方也牵着她跨过火盆，走上前厅，听着拜堂口令完成了三个动作。
送入洞房之后高眠仍旧没有一点真实感，她知道这些全都是虚幻，完全没有留心过周遭变化。
盖头被玉如意挑下，她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脸。
“阿青……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来娶你呀。”
一身喜服的高青更为英俊，身子也完全长开成了个成熟的男子，眉眼带笑附身靠近高眠，灯光被他遮去，高眠意识到事情不对，她问：“方也呢。”
“大喜之日，提旁人做什么，姐姐，今夜你我大婚，莫要再提他人。”
高眠要起身，双肩却被高青死死压住。
“姐姐，不要激怒我，乖乖坐好吧。”
“放手！”
“我该怎么放手？我放不了，姐姐，让我抱抱你，像小时候你抱我一样。”
一缕青烟钻进她鼻腔里，随后她身体立即动不了，浑身像被试了定身咒一样。
“为你特制的定身香，用的合欢香味，可还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方也不见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
在她看来，她的身体宛如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可实际上她的身体毫无变化，高青将她一把抱坐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勾住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他们对视。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姐姐。”
高青面露癫色，眼神落在她唇上，下一刻便没了约束一般啃咬上来。
像一条饿极的疯狗，高青第一下便将她的下嘴唇咬了个口，听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才松口，而后又啃上她漂亮的锁骨，一阵猛烈的啃咬之后高眠闻到了血腥味。
“好想把你吃了，让我们融合在一起，姐姐。”
高青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不急于再迫切啃咬，反而舔了舔唇边的血，饶有兴致的看着嘴唇紧抿的高眠。
“姐，你看着我，看着我是如何与你融为一体的。”
高青温柔的亲吻高眠的唇，双手不可遏制颤抖着剥开她的衣裳，从未示过人的姣好身躯展露在他面前。
他当然爱不释手，不由得感叹道：“姐，你真美。”
高眠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丧失理智的高青，她别过头道：“皮相不过是虚妄。”
“是么，那我也爱这虚妄，姐，一起沦陷吧。”
高青变幻出一杯味道熟悉的东西含在嘴里渡了一半给高眠，捏着她的嘴逼着她喝下之后自己也把另一半嘴里的吞下去。
“姐，把当初没做完的事做完吧，你不知道，从神祠离开之后，我每天做梦都是你，梦里的你极尽温柔可人，可我知道都是假的，我就喜欢你这幅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样子，不知道喝了药的你，你是否还会如此孤傲。”
身体迅速升温，高眠咬牙别过脸，高青偏不让她躲，一只手捏着她的脸，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伸进他衣领中。
“姐，我是你的，把我要了吧。”
高青快被这些年汹涌的爱意逼疯了，他不管不顾借着高眠的手脱去衣裳，凭着本能探索。
高眠任由他动作，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很久之后。
二人面对面拥抱着，他低头靠在高眠肩上，近乎残忍道：“姐，你好好睁开眼看看，在你面前的是谁。”
隐身术失效，被定在原地的方也与思绪放空的高眠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终于有了些反应，因为无法靠自己动起来，她的心狠狠被揪住。
“方也，不要看。”
高青打了个响指，方也这才能开口说话，他额头青筋暴起，脖子上也能看到凸起的经脉，绕是如此盛怒，他还是克制着怒意柔声道：“阿眠，只是皮囊躯壳，你在我心里，永远长住神坛。”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方也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流泪了呢，分明，只是皮囊。
“不要看。”
这是她第一次求人。
还是学不会服软。
高眠别过她的头，两人额头相抵，他吐着热气道：“哈，姐，你知道么，看到他之后，你好像更开心了，你看，你的身体，多诚实。”
高青衔住她的唇，满眼欲念，又满脸的奸邪，高眠从未如此恶心过一个人，她见过很多面目狰狞的怪物，可从未有一个人能令她如此恶心厌恶。
“恨我吧，永永远远的记恨我，我太讨厌你视若无睹的那副模样了，我爱你，爱的快疯了，我每天只能想着你才能睡着，无论我做什么你永远都袖手旁观不屑一顾，你看着我沉沦于苦痛之中，却也只是看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姐，你把我杀了吧，把我的肉吃了，把我的灵魂涤荡掉，让我与你真真正正的融为一体，好不好。”
高青疯了，他就着二人相连的姿态，递了一把匕首放在高眠手里，她的右手恢复了力量，他把匕首对着自己心口，目露狂色，疯癫道：“姐，朝这里刺下去，把那颗属于你的心脏挖出来，不对，它原本就是你的，是你用你的血滋养生出了它，你把它拿走吧，放在我这里，我太痛苦了，它日日夜夜都在折磨我。”
说着说着，高青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留不住高眠，他太贪心了，除了她的偏爱，他什么都不想要，就算此刻二人亲密无间，他仍旧觉得空虚无比，仿佛置身万年冰窖之中，心口刺痛无比。
“我真后悔，早该将你斩杀于神坛。”
高眠说着，手上力道加重直直刺开血肉，尖锐锋利的刀尖刺出红艳的血，高青却疯笑道：“没办法，这是你的命，对，就是这样刺进去，把它挖出来。”
“疯子。”
高眠捅进了他的心脏，可高青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她停了手，他把匕首拔开，抓着她的手伸进血肉模糊的血洞里掏弄，黏腻腥甜的血将二人身体染红，手被按在有力跳动的心脏上，他用力按着她的手抓在上面往外撕扯，似乎能听到皮肉分离的撕裂声从他体内传出。
高青额头全是冷汗，脸上癫笑愈盛，直到一整颗完整的心脏被硬生生掏出，这个过程诡异又漫长，他朝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咬了一口然后嚼碎了渡到高眠口中，高眠拼了命推他，没忍住偏过头吐了起来，她当然吐不出东西，身体里脏器搅和在一起，她抬手狠狠扇了面目狰狞的高青一耳光。
“适可而止！”
“算了，你不要，那就先放在我这，姐姐，你舍不得杀我，那就在这陪我吧。”
高眠活了几万年，没被人这般折辱过。
高青每天什么都不做，就缠着她做，她一直都像个行尸走肉，高青仍旧乐此不彼自顾自发掘各种乐趣，她能动的时候尝试过逃走或是对他动手，可他根本就不会死，就算脑袋被砍下来，也能完好无缺恢复原样。
只尝试了两次，高眠便发现他在阵法中身有灵力。
而且，没人记得真正的方也，所有人都只记得代替了方也的高青。
他改变了幻境。
方也不见了，新婚那夜被逼着看了一夜的活春宫之后方也便消失了，高青威胁她，让她乖一些，否则会在幻境里杀掉方也。
高青坦言这是方也的幻境，如果方也消失这个幻境也会消亡，所以他还活着。
“只是他活得好与不好，就看你了，姐姐。”
高青给了她一面镜子，那里面可以看到方也手筋脚筋被挑断，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扔在充满蛇虫鼠蚁的虫坑里，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在他身上不断啃噬他的血肉，那些骨肉又会迅速愈合，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他原本俊朗隽秀的脸被啃得血肉模糊，眼珠一动不动，上面爬着几条蠕动的虫，高眠身躯里的心格外痛，高青抱紧坐在腿上的她，舔掉她脸上不知不觉落下的泪。
“姐，你掉眼泪了，你看，你也有心，你也有喜怒哀乐，可就是不曾用过半分在我身上。”
高眠抹了一下脸，看着手指上的泪水怔忡片刻。
她哭了。
她竟哭了。
神女也会落泪么。
幻境开始崩塌，周遭好似墙皮脱落一般簇簇往下掉落，斑驳的光影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方也的幻境破裂了。
“不……不可能！”
高青瞪着眼不可置信，下一瞬他们三人身处有思山上，合欢树开得正盛，高眠弹指道：“傈樾。”
“主人！”
“杀了他。”
方也笑道：“没有了。”
高眠自然是不信的，要复活她，代价必然不止是方也身上的气运，常见的便是以命换命，可她方才探查过，方也一切如常。
似乎是不想与高眠继续探究禁术的事，方也主动岔开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方也这问题问得好，高眠也一直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高眠没说话，召来了当地土地公，开门见山询问了这些年穹灵境与瀚宇地的情况，土地公哪知是高眠，刚被召出来便吓得径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见高眠无意为难他，便一五一十将这些年二地的变化告知了他们。
当年高眠战败之后玹星架空天君实权，把控穹灵境，而且一直在瀚宇地扩充自己势力，若非有归一派镇压着九州六城，只怕瀚宇地早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打破以往世人对高眠的崇敬，利用各种虚构的流言把她贬低为叛徒，再趁机塑造自己为民做主的好名声，人们对神明的敬畏转嫁到了玹星身上，她只需动点手脚让一方百姓遭受旱涝灾害或者疫病，适时解救灾民，彰显自己菩萨心肠，他们心里的天平自然会向她倾斜。
土地公当年在有思山亲眼目睹高眠被围攻一事，自然知晓世人口中的叛徒都是玹星虚构出来的，见到高眠之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让高眠肃清穹灵境，还说当年参与其中的仙官前前后后都被玹星用各种由头抹杀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上位者惯用的伎俩。
高眠当然不会任由玹星胡作非为下去，天生的使命感驱使她应允下土地公的哀求。
“我想我需要下山一趟。”
方也应道：“是该如此，我陪你一起。”
“你不需要处理一下么，毕竟今日似乎有许多事要善后。”
“无妨，今夜我会处理好，你刚恢复身体，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来接你。”
“好。”
她确实需要调整一下，便没有过多停留。
这么多年来玹星不可能毫无防备，她需要弄清楚她都做了什么。
高眠不需要睡觉，她于院内打坐吸纳天地灵气恢复神力，傈樾被放出来慵懒的睡在她身边，一切看起来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天才蒙蒙亮，方也便提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水晶虾饺和香气四溢的香菇肉粥来找高眠，他今日一身蓝衫白底衣裳衬得人俊逸非凡，长发高束，白玉发冠与腰间温润的玉佩相呼应，他的身量似乎比昨日高了些许，连脸庞轮廓都更趋近于成年男子那般。
“阿眠，吃点东西垫肚子。”
在穹灵境时他是天君，穿戴无一不庄重贵气，在凡间这十几年除了重大场合，他都是轻装简从，这般潇洒贵气的装扮，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次同她的出行。
“你好像，长大了许多。”
这种长大是指他外貌发生的变化，实实在在的一夜之间从一个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让人无法忽视这种过于明显的区别。
高眠直言不讳说出疑惑，方也笑道：“你都长大了，我自然要跟紧你的步伐。”
这倒也是，她自己死过一次之后外貌也与凡人高眠有所不同，方也略微施法改变外貌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并未多想，跟着方也便坐上马车下山。
没想到马车还未行驶，便有人拦在前面。
“姐，我要跟你去。”
拦截之人便是高青，他穿戴整齐，与平常无异。
恢复所有记忆与能力的高青已经不再压抑对高眠的情感，为人时他总是告诫自己他们是亲姐弟，断不能将高眠推向深渊，无论多么想她，始终都克制着自己，除了在神祠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僭越过，其余时候都是他独自在承受着思念的煎熬。
理智与情感疯狂拉扯，就像喷涌而出的滚水，越是压迫，越是反抗。
为了救高眠，方也将他的记忆与能力都恢复了，原来早在那么多年以前他就对她怀了不轨的心思。
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人面对这一世浅薄的血缘看得非常淡，淡到他只用了一瞬间便撕破了这层禁忌。
他想要她，哪怕不择手段，哪怕粉身碎骨。
今日从容淡定的高青与昨日诚惶诚恐的高青判若两人，似乎是打开了心结，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豁然开朗起来。
推开车门，方也看了一眼高眠，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高眠并不想与高青有过多的接触，可这一世的他何错之有，他从小便粘她，这种习惯在去学医之后被迫停止，若是太过决绝，会不会显得她太冷酷无情了些。
“上来吧。”
罢了，他想跟便让他跟着。
高青喜笑颜开直接上车横坐于他们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沉默半晌后高青率先打破僵局，他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帮主复活了我姐姐，没想到帮主医术出神入化，还能起死回生。”
他当然知道起死回生必是禁术，禁术必有惨重代价，他就是要用这件事去刺伤方也。
“没有什么比得过阿眠的生死，是我甘愿，不必道谢。”
高青眸中笑意淡了几分，他转过头露出单纯的笑：“姐，你下山做什么？今后有何打算？”说话间高青抓住高眠衣袖，差一点就握住她的手腕，举止亲密宛如从前。
高眠轻轻推了推他的手，却推不动。
“姐，以前我经常这样抓着你的，你忘了么，那时候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总会抱着我，也会背我，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放手。”
高眠蹙眉，只有一瞬思索便施法抽回衣袖，严道：“阿青，你长大了，不需要旁人再护着你，我们下山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也许会很危险，你还是……”
“姐，我说了我不会再和你分开的，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姐，你尝尝我做的粥吧，我今天起了很早熬的。”
高青压着心底翻涌的不甘和埋怨，若无其事的笑着盛了一碗粥递过来，高眠微微感到不适，她有点看不懂他的做法。
这么多年来，高青始终很乖巧听话，从来没有让她费过一点心神，他们的相处简单又融洽，高眠从未发现他骨子里竟是这般隐忍讨好之人。
“我方才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一旁矮桌上摆放着干净的两副碗筷，显然她没有撒谎。
“既然如此，那就放这儿吧。”
高青把粥收回食盒里，他抱着手闭目养神，精致漂亮的面容出落得愈发光彩夺目，他横在二人中间没有丝毫不妥，方也冲高眠露出浅笑，似是让她放宽心。
不愿搅和在怪异的氛围中，高眠打开车窗看向外面，雪景从眼前划过，她的思绪越飘越远。
从前她是剑侍时便偶尔会下山，她没有灵力用不了御剑术或其他飞行术，只能坐马车或是骑马下山，如今想起以往，颇有恍若隔世的感慨。
马车上铺了厚实的软垫，车内放置有取暖用的暖珠，只需一颗，便不会感受到寒意。
归一派山下便有一座城池，入城之后才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喜庆的对联，路边小摊和商铺都热闹不已，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中不仔细跟着方也，高眠只怕是会被人流冲走。
原来是快过年了，今日正好是祭神节。
他们抵达城内正好碰上神明游街，凡人换上珍贵华丽的衣裳扮演天上神仙，站在精心制作的花台之上，花台内由人在推动器械带动车轮滚动，从外面看就好似一朵朵祥云在地上飘动一般。
那些神仙样貌迤逦多姿，为首的女子更是美艳高傲，她坐在由无数双假手托起的群山之巅，慵懒又闲适的摇晃着搭在手腕上的披帛。
披帛上会洒落一些金光闪闪状似金光一般的东西，人们都争先恐后的伸手去接，那金光落在人身上便很快融入人体之内，而接到的人则欣喜若狂大叫着“我接到了神女的祝福！哈哈哈”
没接到的人则是更加奋力挤进去迎接金光，生怕自己接不到。
高眠与方也被人群挤在角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奔向神山，脑中作为凡人的记忆瞬间活络起来。
世上所有的神祠供奉的神明只有一尊，那便是玹星神女。
从前人们供奉的神仙很多，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信仰，后来玹星掌权之后便以雷霆之姿很快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和信仰，她取代了所有神明。
原来，她从那时便开始想要摄取人们的信仰了。
使用无数人的信仰为她增福添寿，要长期垄断这种信仰，她需要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观念，树立一个温柔强大的形象，盖过人们以前信仰的那些神仙。
稍一试探，便能看到人们身上源源不断迸发的信仰力量从每个人体内流向上空，在云层遮蔽的上界，玹星正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纯粹的信仰。
必须要掐断这种信仰。
一旁的方也似乎看透了高眠心中所想，微一倾身靠近她耳畔低声道：“浮州内设有阵法，这些信仰全都汇聚于此，而且整个浮州一直以来都把控在玹星手中，应当是个重要之地，我尝试过破阵，都无用，你或许可以打开。”
高眠捏诀手指划过双眸，那些延绵不绝的信仰之力呈鲜艳的红色，越是敬仰，那些红线越是鲜艳牢固，红线穿过天际全都汇聚于看不见的远处。
“好，咱们就去浮州。”
三人说走就走，有方也的坐骑很快便到了浮州。
浮州如名，是一座悬浮于半空的城池，从前靠的是灵气托举城池，如今却是一只被斩断翅膀砍断双腿的巨鹤用它的背驮着一座巨大的城池。
巨鹤伸直纤长的颈脖，双眸紧闭着，整个身体紧绷着宛如一尊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石雕。
“谪涟……怎会如此？”
谪涟本是她座下守山的守护使，她被打如异界之后再回来便不见了它们的踪影，没成想竟落到如此的地步。
“当年谪涟不敌天兵，被制服之后便被斩翅削腿沦为浮州的底座，从此不再言语。”
“为何你对这些事如此了解？”高青冷硬的质问他，方也不疾不徐道：“这些年我并未闲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朝一日阿眠会想起一切，我要为那一日做好准备，时不待人，若能一举肃清敌人自是最好的。”
“穹灵境脏了太久，该清洗一番了。”
三人接近浮州，高眠唤出傈樾变为龙身。
“傈樾，把浮州拖到一旁去。”
看到曾经的同伴被如此折辱，傈樾飞到谪涟面前，唤道：“谪涟，我们来救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谪涟缓缓睁开眼睛，不可置信道：“傈樾……你……主人，你们回来了。”
它看到了高眠之后带着哭腔哭道：“主人，快救我，我好疼啊。”
高眠飞到它面前道：“不用怕，马上就好。”
傈樾盘踞于浮州下方，有高眠术法加持，他轻而易举便将浮州拖到一旁，高眠用治愈术恢复了谪涟千疮百孔的身躯，它巨大的身躯突然变为寻常白鹤那般大小，没了双脚和翅膀，它只能躺在地上狼狈的哭道：“主人，我变丑了，是不是很吓人，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主人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高眠蹲下摸了摸它不再倔强挺直的头顶。
“没事的，我回来了。”
尚未叙旧片刻，谪涟体内突然迸发出一只黑爪抓在高眠肩膀，刚要动用灵力周身便如泄了力道一般软了下去，那只如鬼魅般的黑爪将她拉进黑色漩涡之中，方也率先反应过来扔出一根白绳栓在高眠小腿上。
“姐！”
不过瞬息之间，高眠和方也迅速被拉进漩涡里，那漩涡也跟着很快消失，谪涟痛苦的哀嚎大叫着，高青施法探查，谪涟身体不断融合变幻，最后变成一颗黑色小球滚落在高青脚边。
他拿起又黑又冰的小球观察，除了一片漆黑，他试了无数办法都探寻不到高眠的气息。
“姐！姐你在哪儿，姐！”
他该怎么办。
玹星，这一切一定与玹星脱不了干系。
在穹灵境端坐的玹星感觉到设置的阴阳阵有异动，立即动身前往浮州。
眼下除了高眠，不会再有人可以救下谪涟，殊不知她早就设好了局，谪涟离开浮州，身上的阴阳阵会立即启动，那只来自地界的手，会将人拉入无法施展灵力的虚无世界，高眠永远也出不来，除非，她愿意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
高眠尚不知情为何物，也未开化情识，她会永远困在虚无世界里。
高眠与方也一同下坠，高眠率先落下，方也紧跟着便砸在她腿边，剧痛随之而来，方也急忙起身想摸一下她受伤的位置但又犹豫不决不敢冒犯。
“阿眠，你受伤了吗。”
“没事。”高眠坐着揉揉腿，随后正襟危坐道：“我的灵力消失了。”
倘若她有灵力，从再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不会有这种剧痛感，眼下她疼得这般厉害，很是反常。
稍一试探便确定了自己灵力已经消失，方也同样查了一下自己灵力，二人四目相对，方也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
“方也，你……快扶阿眠起来。”
二人掉在了后山，身边便是熟悉的亭子，帮主夫人带着两个婢女连忙把他们二人扶起来，她拉住方也手腕，柔声训斥道：“都快成亲了，怎么两天都忍不了，人家阿眠是女子，你再如此鲁莽，岂不是唐突了她。”
训斥完方也，帮主夫人拉着高眠慈爱道：“方也不懂事，你多担待些，这两日他若是再坏了规矩寻你，可莫要再搭理他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娘，我这就跟你回去，莫要为难阿眠，阿眠，等我。”
极快分析眼下情形，方也选择先按兵不动，担心高眠出意外，他对她做了个手势，那个动作便是让她等待。
从前方也会带她去锻炼，秘境开启之后灵兽众多，二人配合愈发默契，有时候不便言语，便用最简单的手势给对方传递信息，其中便有这个等待的手势。
高眠微微点头：“我会听话的。”
“听话就好，乖，我送你回去。”
帮主夫人送高眠回了静水阁，路上高眠思索着前因后果，他们应该是中了计，这应当是个阵法，只是要如何破阵，她还需要观察观察。
“阿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很喜欢你，如今你我就要成为一家人了，真的很欢喜。”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回到静水阁。
静水阁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一切犹如她初来乍到时，卢姨，胡师姐，孙师兄，所有人都在积极的筹备婚礼，挂灯笼，写对联，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她回来，卢姨扶着她的手臂佯装斥责道：“真是的，你怎么就出去了。”
帮主夫人在一旁给她打掩护，简单说了几句便让卢姨接高眠回了屋子。
身边的人还是一点没变，依旧会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她，这一刻，高眠有一种回到了初次与大家见面的那时。
若是孙师兄尚未犯错，他们兴许还能一如既往地和睦相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罢了。
入了夜，高眠窗外传来一声敲击响，尚未休息的她起身打开窗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扒在窗沿，随后方也从旁边出现。
“先让我进去。”
方也从窗户爬了进来，高眠紧接着关紧窗户。
“长话短说，这个世界与外面差不多，只不过都没了灵力，归一派变成了做茶生意的茶商，其他门派也变成了各种商贾，你现在是方家从外面捡回来的童养媳，过两日便是你我大婚，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与外面有一些关联，外面发生的事，与里面的事很多都是一样的，一般幻境不会如此逼真，那只抓你进来的黑手，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阴阳阵。”
“阴阳阵？”
“是的，这是个很古老又很偏的阵法，相传是瀚宇地某个大巫师失去爱人，过于悲痛，便设法创了此阵法，入阵之后可随着入阵之人心中所想而形成一个逼真的幻境，在那里，他永远的与自己爱人携手相伴，后来这个阵法被一些失去爱人的痴情的人用来困住自己。”
根据入阵之人心中所想形成幻境，这个大婚的场景她从未想过半分，入阵的人只有她与方也，如此说来，眼下的幻境，便是根据方也心中所想而生成。
被高眠投来看破一切的眼神，方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脸上迅速微微红了起来，身上不断渗出薄汗，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所以，如何破阵。”
这个阵法从未有过多人入阵的先例，兴许是因为高眠心无杂念，所以这个幻境只能生成方也心底所期盼的那一幕。
罢了，本来，现在他就不想对她有所欺瞒，他下定决心要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就不再扭捏，方也很快稳住心神，从容道：“杀掉自己所爱之人。”
高眠沉思片刻，看着方也，认真问道：“这个幻境是根据你的心境来生成的，对么。”
“是。”
“所以，我是你所爱之人么。”
最平淡的语气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方也这一瞬间只感觉脑袋里炸开了花，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目光所至只能看到高眠纯澈干净的眼眸，他不想骗她，饶是向来冷静自持，此刻他也久违的心悸了一瞬。
“自然是你，阿眠，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高眠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听到方也真挚的示爱，她的心似乎跳漏了几个节拍，分明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场面，她却因为方也一句话而感到很明显的欣喜与雀跃。
这种缥缈的感觉笼罩着她，也笼罩着方也，她眼里的方也这一刻格外耀眼夺目，她根本移不开视线去躲避他赤诚的爱意。
“那你杀了我，就可以出去了。”
旖旎的氛围戛然而止，方也蹙眉道：“不可，你我皆是真身入幻境，尚未可知真人在幻境中受的伤是否会造成真实伤害，我不能拿你去冒险，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从未有过先例，他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冒险。
“难道还有别的破阵之法么。”
方也略有所思，摇了摇头道：“没有，设阵之人，本就未曾想过要离开，但又想给后人机会，斩断过往情缘，才能重获新生，故而才将破阵的阵眼放在所爱之人身上，那个人汇聚了入阵之人所有情感，只有亲手斩断爱念，阵眼才会被破。”
阴阳阵法外面。
玹星的到来无异是给了高青一个机会，他握着珠子逼问玹星破阵之法，玹星嘲笑他一如既往地单纯，高青收好珠子便拼了命与玹星打斗起来。
骄傲自满的玹星哪料想过高青会这般凶狠，神力在盛怒的状态下被大力激发，而且经过沉淀，他的神力似乎更加强大许多。
二人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最后高青射出无数竹剑插在玹星身上封住她身上几大穴位让她被死死钉在山壁上动弹不得。
“说！阵眼在哪儿！”
玹星吐了口血，不甘示弱道：“你这辈子别想救得了她。”
高青捏着玹星肩膀，硬生生将她肩头捏碎，咬牙切齿的说：“说！到底要怎么进去！”
玹星身体固然疼痛，但仍可迅速再生，高青取出一缕跳动的火焰滴在她肩头，火焰迅速钻入玹星体内疯了一样汲取她身上的灵力，直到感觉身体越来越疼越来越重，玹星才反应过来高青在吸食她的灵力。
“你……你竟然学了禁术！”
“我本想留着你的命到高眠找你那日的，如今死在我手里，也不亏，说起来，虽不愿承认，可我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还这是像啊。”
“你……”
玹星斩断自己一臂才得已逃脱，她拖着血流不止的身体飘到半空，咒骂道：“疯子！你已然堕魔，还指着待在高眠身边做她的好弟弟呢，做梦，空青，你本就卑劣下作，当年为了得到高眠就敢背叛她，如今更甚，你才是最丧心病狂的人！”
“倘若高眠能出来，她对你一定会感到无比恶心。”
“闭嘴！”
“你不是想进去么，我告诉你，只要吞下那枚阴阳珠，你就能成为阵主，随意操控幻境，去啊，去找她，高眠无欲无求，方也跟着她一起进去，必然是根据方也心中所想来生成的环境，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经历什么呢。”
她根本不清楚方也对高眠藏的什么心思，只是想借着方也随口激一下高青，可她低估了高青对方也的敌意，也低估了高青偏执的嫉恨。
高青毫不犹豫吞下阴阳珠，整个身体迅速与珠子融合，他的身体迅速被碾碎，最后经历抽筋拔骨之痛，阴阳珠彻底与他的身体融合，而他化身一阵黑雾进入阵中。
“疯子。”
玹星捡起阴阳珠飞回穹灵境养伤。
珠子内。
两日之期很快来临，高眠大清早便被喊起来穿喜服，化红妆。
那夜聊到后面找不到破解之法，二人只能暂时做罢，直到现在，高眠都未再见过方也，听胡师姐说他被下了禁足令，一群人看着他不让他再去找高眠，怕破坏了规矩。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浪费光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被花轿抬到某个地方，面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认得食指上有那一颗小痣，那是方也的手。
高眠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对方似乎迟疑了片刻，随后紧紧握紧了她。
锣鼓喧天中他们被一群人围着，方也牵着她跨过火盆，走上前厅，听着拜堂口令完成了三个动作。
送入洞房之后高眠仍旧没有一点真实感，她知道这些全都是虚幻，完全没有留心过周遭变化。
盖头被玉如意挑下，她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脸。
“阿青……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来娶你呀。”
一身喜服的高青更为英俊，身子也完全长开成了个成熟的男子，眉眼带笑附身靠近高眠，灯光被他遮去，高眠意识到事情不对，她问：“方也呢。”
“大喜之日，提旁人做什么，姐姐，今夜你我大婚，莫要再提他人。”
高眠要起身，双肩却被高青死死压住。
“姐姐，不要激怒我，乖乖坐好吧。”
“放手！”
“我该怎么放手？我放不了，姐姐，让我抱抱你，像小时候你抱我一样。”
一缕青烟钻进她鼻腔里，随后她身体立即动不了，浑身像被试了定身咒一样。
“为你特制的定身香，用的合欢香味，可还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方也不见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
在她看来，她的身体宛如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可实际上她的身体毫无变化，高青将她一把抱坐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勾住她的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他们对视。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姐姐。”
高青面露癫色，眼神落在她唇上，下一刻便没了约束一般啃咬上来。
像一条饿极的疯狗，高青第一下便将她的下嘴唇咬了个口，听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才松口，而后又啃上她漂亮的锁骨，一阵猛烈的啃咬之后高眠闻到了血腥味。
“好想把你吃了，让我们融合在一起，姐姐。”
高青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不急于再迫切啃咬，反而舔了舔唇边的血，饶有兴致的看着嘴唇紧抿的高眠。
“姐，你看着我，看着我是如何与你融为一体的。”
高青温柔的亲吻高眠的唇，双手不可遏制颤抖着剥开她的衣裳，从未示过人的姣好身躯展露在他面前。
他当然爱不释手，不由得感叹道：“姐，你真美。”
高眠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丧失理智的高青，她别过头道：“皮相不过是虚妄。”
“是么，那我也爱这虚妄，姐，一起沦陷吧。”
高青变幻出一杯味道熟悉的东西含在嘴里渡了一半给高眠，捏着她的嘴逼着她喝下之后自己也把另一半嘴里的吞下去。
“姐，把当初没做完的事做完吧，你不知道，从神祠离开之后，我每天做梦都是你，梦里的你极尽温柔可人，可我知道都是假的，我就喜欢你这幅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样子，不知道喝了药的你，你是否还会如此孤傲。”
身体迅速升温，高眠咬牙别过脸，高青偏不让她躲，一只手捏着她的脸，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伸进他衣领中。
“姐，我是你的，把我要了吧。”
高青快被这些年汹涌的爱意逼疯了，他不管不顾借着高眠的手脱去衣裳，凭着本能探索。
高眠任由他动作，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
很久之后。
二人面对面拥抱着，他低头靠在高眠肩上，近乎残忍道：“姐，你好好睁开眼看看，在你面前的是谁。”
隐身术失效，被定在原地的方也与思绪放空的高眠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终于有了些反应，因为无法靠自己动起来，她的心狠狠被揪住。
“方也，不要看。”
高青打了个响指，方也这才能开口说话，他额头青筋暴起，脖子上也能看到凸起的经脉，绕是如此盛怒，他还是克制着怒意柔声道：“阿眠，只是皮囊躯壳，你在我心里，永远长住神坛。”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方也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流泪了呢，分明，只是皮囊。
“不要看。”
这是她第一次求人。
还是学不会服软。
高眠别过她的头，两人额头相抵，他吐着热气道：“哈，姐，你知道么，看到他之后，你好像更开心了，你看，你的身体，多诚实。”
高青衔住她的唇，满眼欲念，又满脸的奸邪，高眠从未如此恶心过一个人，她见过很多面目狰狞的怪物，可从未有一个人能令她如此恶心厌恶。
“恨我吧，永永远远的记恨我，我太讨厌你视若无睹的那副模样了，我爱你，爱的快疯了，我每天只能想着你才能睡着，无论我做什么你永远都袖手旁观不屑一顾，你看着我沉沦于苦痛之中，却也只是看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姐，你把我杀了吧，把我的肉吃了，把我的灵魂涤荡掉，让我与你真真正正的融为一体，好不好。”
高青疯了，他就着二人相连的姿态，递了一把匕首放在高眠手里，她的右手恢复了力量，他把匕首对着自己心口，目露狂色，疯癫道：“姐，朝这里刺下去，把那颗属于你的心脏挖出来，不对，它原本就是你的，是你用你的血滋养生出了它，你把它拿走吧，放在我这里，我太痛苦了，它日日夜夜都在折磨我。”
说着说着，高青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留不住高眠，他太贪心了，除了她的偏爱，他什么都不想要，就算此刻二人亲密无间，他仍旧觉得空虚无比，仿佛置身万年冰窖之中，心口刺痛无比。
“我真后悔，早该将你斩杀于神坛。”
高眠说着，手上力道加重直直刺开血肉，尖锐锋利的刀尖刺出红艳的血，高青却疯笑道：“没办法，这是你的命，对，就是这样刺进去，把它挖出来。”
“疯子。”
高眠捅进了他的心脏，可高青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她停了手，他把匕首拔开，抓着她的手伸进血肉模糊的血洞里掏弄，黏腻腥甜的血将二人身体染红，手被按在有力跳动的心脏上，他用力按着她的手抓在上面往外撕扯，似乎能听到皮肉分离的撕裂声从他体内传出。
高青额头全是冷汗，脸上癫笑愈盛，直到一整颗完整的心脏被硬生生掏出，这个过程诡异又漫长，他朝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咬了一口然后嚼碎了渡到高眠口中，高眠拼了命推他，没忍住偏过头吐了起来，她当然吐不出东西，身体里脏器搅和在一起，她抬手狠狠扇了面目狰狞的高青一耳光。
“适可而止！”
“算了，你不要，那就先放在我这，姐姐，你舍不得杀我，那就在这陪我吧。”
高眠活了几万年，没被人这般折辱过。
高青每天什么都不做，就缠着她做，她一直都像个行尸走肉，高青仍旧乐此不彼自顾自发掘各种乐趣，她能动的时候尝试过逃走或是对他动手，可他根本就不会死，就算脑袋被砍下来，也能完好无缺恢复原样。
只尝试了两次，高眠便发现他在阵法中身有灵力。
而且，没人记得真正的方也，所有人都只记得代替了方也的高青。
他改变了幻境。
方也不见了，新婚那夜被逼着看了一夜的活春宫之后方也便消失了，高青威胁她，让她乖一些，否则会在幻境里杀掉方也。
高青坦言这是方也的幻境，如果方也消失这个幻境也会消亡，所以他还活着。
“只是他活得好与不好，就看你了，姐姐。”
高青给了她一面镜子，那里面可以看到方也手筋脚筋被挑断，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扔在充满蛇虫鼠蚁的虫坑里，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在他身上不断啃噬他的血肉，那些骨肉又会迅速愈合，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他原本俊朗隽秀的脸被啃得血肉模糊，眼珠一动不动，上面爬着几条蠕动的虫，高眠身躯里的心格外痛，高青抱紧坐在腿上的她，舔掉她脸上不知不觉落下的泪。
“姐，你掉眼泪了，你看，你也有心，你也有喜怒哀乐，可就是不曾用过半分在我身上。”
高眠抹了一下脸，看着手指上的泪水怔忡片刻。
她哭了。
她竟哭了。
神女也会落泪么。
幻境开始崩塌，周遭好似墙皮脱落一般簇簇往下掉落，斑驳的光影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方也的幻境破裂了。
“不……不可能！”
高青瞪着眼不可置信，下一瞬他们三人身处有思山上，合欢树开得正盛，高眠弹指道：“傈樾。”
“主人！”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