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送嫁的队伍中有几个家丁是嘲风安排的,也就是他们合欢宫的心腹,此时,正密切注意着自家小主人的动静。

    别的不说,自家二宫主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之前可是承诺了一旦接受家族的生意,就要给他们通通涨俸禄的。

    “小姐?”那几个壮汉又叫了夜昙一声。

    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堂主向来胆子大,他直接走向那顶花轿,掀起轿帘。

    只见这轿中只有自家小姐这一个新娘。

    此时太阳还没升起,那壮汉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也难怪,明明方才听得到哭声,轿子里现在却只有自家小姐一人了。

    当然了,除了人,还有一些陪嫁的物品。

    见自家小姐的头歪在一边不理人,壮汉只好伸出手去在她脸前晃了晃。

    夜昙没戴盖头,手上就拿了个扇子,遮了大半张脸。

    像是感觉到有动静,她的头微微朝向男人手挥动的方向转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

    “……”

    夜昙不答,只是定定看着他,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皮影转了转,又放在轿榻上。

    但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小姐……”

    这大喜的日子,居然还玩起皮影来了。

    壮汉还以为自家小姐受了惊吓,所以才反应迟钝。

    “得罪了!”说罢,他便抓住夜昙的胳膊,仗着一身蛮力,将她直接提溜到了他们自己的轿子里。

    周围的一众人见此情境,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人没事,他们也不至于丢饭碗了。

    此时,天也亮得差不多了,天气也非常给力,不再暴雨如注。

    晨曦微微从云层中透了出来。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管家看了看不远处树下的另一队送嫁队伍,又向轿夫,吩咐道。

    他刚与那堂主交流过,当即明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谁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问他们要新娘子。

    “哦哦好”,轿夫们将花轿杆搁在自己的肩上。

    “一二……”

    正当他们开始发力抬轿子时,忽的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啊——”轿夫们猝不及防。

    轿子也随之落回了地上。

    “大家不要怕”,管家大声叫道,“赶紧趴下!”

    还好管家反应快,加上这风也没刮多少。

    等一众送嫁的侍从惊魂甫定之时,他们陡然发现,原先在春秋亭中避雨的另一顶轿子,并着亭外那诡异的送嫁队伍已然消失在风中了。

    “……”看到这一幕,壮汉心有余悸,还好自己一早就将小姐拉回来了,不然他回去要怎么向宫主还有夫人交代啊。

    “赶快起轿,起轿!”一旁,管家赶紧向轿夫打了几个手势。

    “诶!”尽管轿夫们的腿还软着,但金主发话了,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

    “欸?”轿夫们刚抬起轿子,便觉得不对。

    这轿子比之前还轻了不少。

    当然了,每一个轿夫都以为是自己的兄弟们承担了更多,互相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便继续抬着轿子走上了预定路线。

    ——————————

    浩浩汤汤的送嫁队伍十分生动地诠释了何为十里红妆。

    花轿之后跟着的嫁妆件件都是朱漆髹金,蜿蜒数里。

    因了流光溢彩的队伍,一向古朴的石屋也沾了喜气。

    就连见惯了世面嘲风、谷海潮等人,也不免地交头接耳。

    从前,离光氏皇宫门前的排场也很大了,但红色到底是不一样的喜庆。

    更别说那千工床、万工轿、喜扇等等。

    人族虽没有法术,但工艺却丝毫不差。

    可称是风光无限。

    怪不得这送嫁会引来许多路人驻足观赏。

    说到底,还是人族会玩。

    “母神”,紫芜更是兴奋地拉着霓虹的手臂,“你看呀~”

    “确实不错。”霓虹微笑地看向紫芜,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注意仪态。

    “清衡没来真是太可惜了!”紫芜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还在兀自陶醉,“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婚礼呢?”她一边感慨,一边偷偷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帝岚绝。

    可惜后者正在那兀自感伤呢,没接受到紫芜的暗示。

    神君看向朝着石屋徐徐而来的送嫁队伍,也有些感慨。

    按照惯例,他们神族的婚礼都是要穿白色的。

    高洁雅致是有了,但喜庆热闹的氛围,显然就远不及人族了。

    浩荡的队伍蜿蜒了很久,花轿才被抬到了石屋的门口。

    “压轿”,随着司仪的喊声,轿夫们便压低了花轿,壮汉管家也殷勤地帮忙掀起了花轿的帘子。

    按理说,这个时候新娘子应该主动出来。

    但众人等了几息,却仍不见轿内有动静。

    气氛略略有点僵。

    这多少有点不对。

    “昙儿?”

    少典有琴走近花轿,探身进去。只见夜昙依然举着手中的扇子,却不理他,也不接自己伸向她的手。

    莫不是又有意要捉弄自己吗?

    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天界的不情不愿,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昙儿,下轿吧?”少典有琴只能自己去握夜昙的手。

    夜昙虽没有动作,但也没拒绝,任他扶着自己出了轿子。

    只是,她的脚刚踩到地上,便蓦地放开了少典有琴的手,径直朝着石屋走去。

    期间,遮在她脸上的扇子纹丝未动。

    “……”

    神君看着夜昙走石头路的样子,皱起了眉。

    她走路的姿势……跟往常很不一样。

    他家昙儿的走姿相当有特点,不开心的时候就拖着步子,兴奋起来又习惯提起裙摆蹦着走。

    现在她走得……是符合礼仪,没有错处。

    但动作相当僵硬。

    难道是衣服不适合?可是她决定这套的时候就已经等不及,直接穿上在屋里走了,哦不,是转圈圈了整整半个时辰。

    对这裙子相当满意。

    不是衣服的问题……头饰是青葵公主挑的,但他特地和她商量了重量。

    莫不是……

    她身体不适?

    方才,自己握上她手时,就觉得一片冰凉。

    “昙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神君望向夜昙的眼神里拢上了担忧,“要不要先休息?”

    方才,管家已经派人提前来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是途遇骤雨,可能会耽搁一些光景。

    少典有琴有些疑心夜昙是不是染了风寒。

    夜昙却没理会他的问话,依旧机械地往石屋走去。

    “昙儿,你……”神君抓住了夜昙的手臂。

    随后,让他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拉住她,本是想再确认清楚,谁成想,他手上根本并未用力,夜昙却似没有重量一般,直接就跌进了自己怀里。

    这……

    不对!

    这重量不像是一个活人!

    少典有琴甚至感觉,眼前人轻得仿佛一片纸一般。

    不远处,众人看见这对新人甜甜蜜蜜地相拥在一起,反应各有不同。

    “啧啧”,嘲风与谷海潮相视一眼,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却被一旁的青葵拍了一下手。

    “这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他赶紧摆出一个长辈特有的欣慰笑容。

    见此情状,雪倾心忍不住从背后捶了自家儿子一记。

    “母妃啊……”嘲风差点一个没站稳,他脱口而出。

    “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噗……”看得谷海潮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相比心机深沉的沉渊恶煞们,神族这边的亲戚就要单纯很多。

    霓虹自然一脸欣慰。

    “哎呀,兄长和嫂嫂还真是幸福啊~”紫芜还在那感慨。

    帝岚绝皱起了眉头。

    毕竟紫芜现在捏的是他的手臂!

    “是呀”,霓虹也赞同地点点头,“有琴和昙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是的,为了不让她们担心,神君并没有将之后的剧本告诉两人。

    当然也不知道,不远处正抱在一起的两人完全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是在恩爱甜蜜。

    “……”

    她身上……虽然香气扑鼻,但没有自己熟悉的那股香味。

    少典有琴心里已满是怀疑,但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发难。

    “昙儿,你等一下,吉时还未到。”

    他需要再确认一下,故而找了个借口。

    说罢,少典有琴悄悄在袖中捏了个诀。

    他是在感知夜昙身上玄珀的位置。

    “你究竟是谁?”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冰冷。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说话间,清光剑已经横上了新娘的脖子。

    尽管知道眼前这人多半只是个用来吸引自己目光的傀儡,跟本没威胁,他还是急了。

    这帮人……和制造那个诡异世界,对他们发难的,一定是同一伙人。

    “……”面对质问,拿着扇子的新娘依旧没有回答。

    “怎么了?”

    这时,屋中的众多宾客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嘲风等人纷纷围过来询问情况。

    时间还没到呢,怎么就突然刀剑相向了?

    “喂喂,老五,你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啊?”嘲风忍不住抱怨道。

    虽然他们的剧本也免不了要刀剑相向,可之前分明就是他强烈要求一定要在仪式结束之后再开始走“反目成仇”的剧情的。

    还说什么剑锋永远不会指向她,只能拉自己当垫背的。

    “不说是吗?”

    少典有琴并不理会嘲风的质疑,只是反手给出一掌。

    那女子顿时飞出了老远,摔在地上的时候,却也好似没有重量一般。

    虽然打女人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但……他们还绑了昙儿!

    他得去找她!

    “!!!”这一系列的变故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昙儿!”青葵惊叫出声,直接奔向假夜昙所在之处。

    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

    凝神细看之时,发现地上的新娘子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皮影人,薄薄一片,贴在地上。

    “老五!”嘲风只来得及朝虚空中喊了一声。

    此时却早已不见了少典有琴的身影。

    “昙儿?!”青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葵儿,你先别急”,嘲风只能转过头去安慰青葵。

    “老五已经去找了。”

    ——————————

    稍早之前。

    一抬花轿,被狂风刮起。

    此时,正在半空之中疾驰。

    长幡被吹得猎猎作响。

    轿子里面不是新嫁娘,而是一个小小的皮影人。

    “……”

    夜昙虽然被法术变成了扁扁一个皮影,只能贴在轿子里面动弹不得,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风吹出去,然后飞得不知所踪。

    但她仍在思考着脱困的办法。

    现在这个情况……

    抢亲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且……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像是配阴婚啊?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诡异?

    人族中,冥婚非常常见。冥婚除了满足父母对孩子的期待外,也是为了镇压怨鬼。因为他们笃信,没有成婚的人,是不完整、有缺憾的。若是未婚而死,会带着非常重的戾气,不能转世投胎,鬼魂就会在人间不断地游荡,故而常常会作祟为害人间。

    正所谓“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嘛。

    且仪式也很隆重,需要经过议婚、订婚、纳征和婚礼等阶段,和活着的人几乎没有两样。

    夜昙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志怪笔记。

    《蛮俗》有记,“子未娶而死,则束茅为妇於郊,备鼓乐迎归,而以合葬,谓之迎茅娘。”茅娘身穿颜色鲜艳的嫁衣,头戴华丽的花冠,但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用茅草扎成的假人。

    至于她……现在也就相当于是个傀儡,动都动不了。

    此时,夜昙还看不到自己到底是被变成了个什么玩意儿。

    总之,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故事里,人们会将茅娘送入棺材中,与男子行合卺之礼。

    他们为新人供上苦酒,让他们在地下共饮交杯,完事了便葬在一起,永久长眠地下。

    ……

    完了完了完了,她这会儿不会正是在被抬去坟墓的路上吧?

    想到这里,夜昙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

    冷静点离光夜昙,姐姐之前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心急的。

    她还是应该静待时机。

    反正这空中的轿子,总要落地的。

    ————————

    等了有一会儿,等到轿子终于落地时,夜昙便开始蓄力,努力向外蹦跶。

    不一会儿,一个皮影,硬是从轿子里蹦跶了出来。

    一道白光闪过。

    夜昙一个屁股蹲儿摔在地上。

    她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揉揉自己的腿。

    “到底是哪里来的乌龟王八蛋!”确认了胳膊腿儿都没事之后,夜昙一跃而起。

    这缺德的!居然抢人家新娘子!

    “怎么了,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啊?还不给本姑娘滚出来!”

    她气极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此时,角落里正有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头上还戴着一个老鼠面具,正是当初卖象髓珠和皮影给夜昙的那个摊主。

    他默默地盯着暴躁不已的夜昙。

    方才,就是他施法将人恢复了原型,却没想到夜昙刚一脱离束缚,就又开始上蹿下跳的,半点都不带停歇的。

    “我真是搞不懂,他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而且还把她当个宝贝供着。

    灰衣人发出了深入灵魂一问。

    要不是确定玄商君非常正常,他都要怀疑少典有琴是被什么人威胁或者夺舍了。

    咳咳……不管怎么样,既然是他的女人……

    那自己就要想办法夺过来!

    不是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嘛!

    就算眼前这是个泼妇……

    可千万不能因为害怕什么的退缩啊你!

    灰衣人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这时,他身上又冒出了一抹更为庞大的黑影。

    逐渐聚拢在灰衣人身边的石壁之上,形成了一个人的剪影。

    “你来了啊?”

    毫无防备的灰衣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他感觉,黑影仿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受了惊吓的灰衣人没好气道。

    “为什么你不直接动手啊?”非要用这个女人去把少典有琴钓出来。

    还恶趣味地安排什么皮影成亲的戏码。

    “废话……”黑影没有五官,但光听那语气,就知道心情不美,甚至很可能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身上都是护身法宝。就连我,也没把握真的打败他。”

    他身边怎么竟是些笨蛋!

    “……好吧。”灰衣人当然知道,要报仇,自己还要仰仗他。

    况且,离光夜昙本来就是他的目标。

    黑影飘了一会儿,又定住,像是在凝神看着灰衣人的脸。

    “好了,现在你的脸已经天衣无缝了,按原计划行事即可。”

    “嗯。”灰衣人点点头。

    “对了”,黑影想起了什么,复又提醒道,“你磨一磨她可以,但不能把人给玩死了,知道了吗?”对他而言,离光夜昙,是一个备用的选项。

    “我知道!”灰衣人有些不爽地答道。

    他居然还有脸说这个,好像杀人如麻的不是他一样!

    ——————————

    那厢,原地暴躁了一会儿,见没人应声,夜昙便冷静下来,不再跳脚。

    毕竟,穿着全套,跳脚都不是很方便。

    夜昙环顾四周,除了石龛上的几点烛光,周围都是黑洞洞的一片。

    她随意走了几步。

    只听“砰”的一声。

    她感觉脚上是踢到了点什么。

    夜昙蹲下来,拿手摸上去,又眯着眼睛细看。

    原来是两个瓶子。

    还是两个看上去挺眼熟的瓶子。

    夜昙不死心地拿起了石龛上摆着的蜡烛照了照。

    没错,这就是那天买象髓珠时,摊主一定要塞给她的瓶子。

    突然,夜昙敏锐地感觉到,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切,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当到底,不敢出来了呢?”

    夜昙摸了摸身上。

    美人刺,魔鞭,毒药,她是一个都没带。

    现在这样是要空手套白狼的节奏吗?

    哦不,还好她还带了乾坤袋!

    天哪!

    夜昙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流下两行感动的泪水。

    灰衣人定了定神,终于出声了。

    “昙儿,是我。”

    “!!!”

    熟悉的声音响起,夜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随之瞪圆了眼睛。

    “不是……你有毛病吧!”她转过身去,直接破口大骂。

    虽然她是能够理解他铆足了劲儿要给自己惊喜的心情没有错。

    只是做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是惊喜了!

    这是纯纯的惊吓好嘛!

    “没有情你个混蛋!”

    他这么作死,是真的不怕娶不上媳妇啊!

    看来还是她对他太好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还恃宠而娇,搞出这么多让人窒息的骚操作来。

    “我准备的惊喜,娘子可还满意?”

    此时,出现在夜昙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没有情。

    只是,大喜的日子里,他穿着一身灰衣服。

    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蹲下来,抱起夜昙刚才摸过的两个瓶子。

    “……”看着眼前的“没有情”,夜昙有点哽住了,“你居然还特地把这瓶子买回来?”知道是镇墓的居然还特地买回来。

    还说什么惊喜……

    “不对,你是成心的!”成心要吓唬她来着!

    以报复她之前演皮影戏的时候,一个没收住,即兴发挥咬掉了他手上那个皮影的头。

    她没忘记自己还耍赖要了三个要求。

    “是不是啊!你说话!”夜昙边说边逼上前去,一把揪住“没有情”的衣襟。

    没想到这个灰衣人居然被她的动作扯得一晃。

    “呀!”夜昙突然发现,四周还有好多双红通通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什么啊!”

    “吱吱吱……”

    哦,原来是老鼠。

    夜昙刚想松一口气,那群红眼耗子便成群结队地倾巢而出。

    “哇啊——”惊得她一把丢下手上烛台,又攀上“没有情”的脖子,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

    !!!

    要不要做得那么逼真啊他!

    她倒也不是怕老鼠……

    但是这么多的老鼠一下子出现,总是让人犯怵的。

    谁知道夜昙才刚攀住人,脚尖离开地面,被依凭的对象就带着她往地上倒去。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夜昙忍不住破口大骂。

    “滚起来,别装死!”他什么时候变这么虚了?

    风吹就倒了?

    在夜昙的认识里,像她这么娇弱的小姑娘,无疑就等于一阵轻风。

    难道……真是筹备婚礼的时候给累着了?

    “……”他哪有装死啊!

    他是真的差点就厥过去好嘛!

    这女人也太虎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你你你……”冒牌的没有情指着夜昙“你”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见对方的表现不像是装的,夜昙略感愧疚。

    “你没事吧?”她伸手要去扶,“谁让你跟我开这种玩笑,还不赶快变回去!”此时的夜昙以为没有情是变了什么戏法,把石屋搞成个妖怪洞在整蛊她。

    可是……

    不太对啊……

    怎么这么轻呢?

    “……你是谁?”夜昙的表情冷下来。

    “……”灰衣人一惊。

    这女人还真是敏锐得可怕。

    “……”

    如果说,自己还有一丁点的不确定,此时也被对方沉默不语的表情打消了。

    她就说没有情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更她开这种能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的奇葩玩笑。

    而且这些天,自己看着他忙前忙后的那样子,就能感受到他对这场婚礼的态度。

    可认真了呢!

    到底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如此糟蹋他的心血……

    不可饶恕!

    想到这里,夜昙的心里直往外喀喀冒火。

    她快速地抽出乾坤袋中的一个武器,就架在了人脖子上,“说!”

    夜昙一边威胁人,一边也不忘了低下头去看自己手里的武器。

    混乱之中,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乾坤袋里摸的到底是个啥。

    这一看才认出来是降魔杵。

    好吧,虽然用一个杵吓唬妖怪,逼格是大大地掉了,但……

    有用就行。

    “你不说是吧!”

    见灰衣人还是死鸭子嘴硬,夜昙直接照着他的背上来了一记。

    “哇啊——”灰衣人整个都被夜昙压趴在了地上。

    这女人也太凶了吧!

    “既然你想要自掘坟墓,本姑娘不介意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没错,她不仅要打得人入土,打完之后还要将整个山洞都炸个干净。

    “啊……”还没等夜昙多得意一会儿呢,猝不及防的一道黑光便打飞了她手中的武器。

    灰衣人趁机爬起来,将身形隐入了山壁。

    ——————————

    “嘶……”夜昙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划破了,鲜血正顺着她的伤口一滴滴滑落在地上。

    紧接着,是一阵光芒闪过。

    黑影手上多了个东西。

    他抬手施了个法,从中抽出了一本书本模样的东西,收进了怀中。

    夜昙瞪大了眼睛,向黑影看去。

    黑影似有所觉,还特地贴心地点起了几盏灯。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夜昙虽然心中不忿,但也没直接表现出来。

    因为她的注意力早就被黑影面前那座缀满宝石的黄金塔吸引走了。

    说说是塔……其实和塔也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不过,此时的夜昙哪顾得上那么多。

    这黑影显然比她强太多。

    她究竟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至少……

    也得撑到没有情过来救自己。

    “你在想怎么逃走是吗?”黑影虽然只是个影子,却又好像具备了洞悉人心的力量。

    “我……我哪有!”被戳穿心思的夜昙仍然嘴硬。

    “哦?这可是你说的哦。”黑影手指一动。

    金塔化为金光,迅速分散成了几束,向夜昙面门冲来。

    “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夜昙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你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啊!”

    夜昙被关进了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

    她试图扭动身子,却发现根本没有空间让自己舒展身体。

    她只能勉强维持着僵直站立的姿势,甚至没办法看清周围都有什么。

    不过还好,她觉得……

    自己身后应该没有尸体什么的。

    大抵还算不上是盖棺定论。

    “离光夜昙……”正在夜昙观察情况之际,黑影又一次出声了。

    “你到底是谁啊?”夜昙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了这人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

    “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本王听说……”黑影不急不慢地冲着地面开口。

    “今日你成亲,也有一份厚礼要送你。”

    “礼物……”听到礼物二字,夜昙本能地顿了顿。

    不行啊夜昙!不要相信他!他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干嘛要送我礼物!”

    “你不就是喜欢贵的吗?”黑影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呵呵,本王这次就送你一个最贵的坟墓。”

    本来他打算直接用镇魂瓶吸人的,谁知道她居然不买。

    不知道是不是嫌那两个瓶子不好看。

    没办法,他只能将棺木又升级了。

    这灵塔可是他的珍藏。

    “……”夜昙并不废话,只是努力移动着手指,在乾坤袋中继续摸可以用得上的法宝。

    “别白费心思了,你出不来的。”

    黑影看了看手中那缩小的灵塔。

    怎么看怎么满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自从来到了洞穴,夜昙一直维持着基本的冷静。

    在她看来,那些让灰衣人惊讶的暴打什么的,完全是常态。

    她很冷静的好嘛!

    眼看着,这妖怪只是将自己困住,却没有动手,一定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夜昙决定再打探一番。

    “你想要钱吗?”其实她觉得,说不定还是像她之前猜的那样,想要她做冥婚的新娘子。

    “呵呵,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要你当我朋友的新娘。”黑影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夜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姑娘是很漂亮,人见人爱没错,但不巧的是你们来晚了。”她名花有主了好嘛。

    “是啊,你是很美”,黑影无视了灰衣人不认同的表情,反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特别是……你那琉璃色的眼珠子,真漂亮。”

    “所以我朋友他就是看上你了,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说着,黑影顺手将吸走夜昙的金色灵塔掷向了地面。

    灵塔一接触到地面,随即便没入了土中。

    “……”饶是离光夜昙也无语了。

    从来都是自己调戏别人,不想风水轮流转,她还有被调戏的这一天。

    “你怎么不说话了?”黑影摇曳了几下,像是很兴奋的样子,“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呀。”

    “你要是不愿意嫁……其实也不是不行。”

    黑影的语气中皆是戏谑。

    “只要你变丑了,我们马上放你走。”

    “你什么意思啊?”夜昙感觉到了,对方那些不可靠的言语里好像存在着什么关键的信息。

    “什么叫变丑?还有你一个男人能不能不要用撒娇的语气,很恶心的!”夜昙一点不客气。

    “哎呀,别这么说嘛”,不知道是不是夜昙的错觉,她总觉得,黑影的言语带上了一股消沉,“我本来可是长得很英俊的,一点也不恶心的哦~”

    “……”真是丑人多作怪!

    夜昙忍不住腹诽道。

    “至于变丑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黑影笑了笑,“我想,你现在应该能看到正前方有两个在发光的瓶子吧。这两个瓶子,就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只有喂它们喜欢的东西,它们才会给你开门的呦~”

    “……”闻言,夜昙立即把脸贴到了看上去是窗的位置。

    放眼望去是一片黑暗。

    但就在黑暗中,她能看见两处反光。

    看那轮廓,就是之前地摊上,那对号称是墓里挖出来的瓶子。

    “提示一下,它们最喜欢琉璃成色的珠子。”说到这,黑影的尾音转了一个花腔。

    “你……有吗?”

    “……你个混蛋!你要人家挖眼睛啊!”这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想起之前这妖怪特别提到自己的眼睛,夜昙气得磨牙。

    这是要逼着她抠出自己的眼珠子毁容吗?!

    “你休想!”

    夜昙气得,她的手好不容易扒上眼前空隙。

    可外面是一片黑暗,她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瞪着眼前的阑干狂喊。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黑影自信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幽幽的阴冷。

    ————————————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旁,灰衣人终于整顿好了仪容,走上前来。

    他还是有点不开心。

    “我可是因为怕你降不住她,才特地过来帮你的。”

    “怎么了,还不开心啦?”

    黑影一副苦心被辜负的语气。

    “不是你自己说要和她成亲的?”要是没有他帮忙,根本就成不了。

    不过,自己安排灰衣人与夜昙成亲,当然不可能仅仅是乐于助人这么简单的,他也有其他的目的。

    “你把人关进去,她就肯嫁我了?”此时,灰衣人早已不是方才的仪容了。

    现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张老鼠面具。

    “你自己只能维持短短一段时间的人形,还想如何?”

    明明已经给他输送了大量的清气,自己不行,怪他咯?

    “……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嘛!”被戳了痛处,灰衣人顿觉不甘。

    “好了”,黑影刺激完人,又开始安慰自己的合作伙伴,“我知道你有怨,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的。”

    说罢,黑影又动了动指尖,地上的血便飞到了他面前。

    他又在另一手上化出了几个皮影。

    黑影将鲜血分别点上了皮影人的四肢、躯干、头颈等不同位置。

    “你到底打算怎么帮我?”为什么总是要说一半留一半呀!

    灰衣人终是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始打听。

    “就用她们咯~”黑影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皮影们,“怎么样,不如为我手上这些孩子们取个名字?”

    “我没兴趣。”灰衣人简直懒得理他。

    “你听说过一种女鬼吗?”黑影却并不在意,“她们就相当于一种‘姒女’。”

    “什么?”灰衣人看了看那些皮影。

    姒女会去纠缠体弱多病或阳气不足的男子,直到把他们害死并带走他们的灵魂。

    “就凭你手上这些玩意儿啊?”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黑影在灰衣人耳边低语了一阵。

    “知道了吗?”

    “……知道。”

    交待完毕细节后,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便消失了。

    只剩灰衣人盯着手中那堆皮影,有些怔楞。

    ——————————

    只要锁定了夜昙身上玄珀的位置,就能找到她。

    故而,虽然那个假冒夜昙的女怪什么话都不肯说,少典有琴也不想在她身上过多浪费时间。

    他很快御剑来到郊外。

    眼前之景,倒也是不差。

    顶摩碧汉,峰接青霄。周围杂树万万千,来往飞禽喳喳噪。虎豹成阵走,獐鹿打丛行。向阳处,琪花瑶草馨香;背阴方,腊雪顽冰不化。崎岖峻岭,削壁悬崖。直立高峰,湾环深涧。

    松郁郁,石磷磷。

    莫名有一股寒意袭人。

    玄珀的位置不会有错。

    少典有琴收了剑,于四周找了一圈,便看到草木深处,有缸口大的一个洞。

    洞口有阶梯。

    黑森森的,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深不见底。

    少典有琴倒是一点没犹豫,直接走下了阶梯。

    大约走了约三柱香的时间,他脚下的台阶才终于消失了。

    远处突如其来的一束强光,照得神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脸。

    强光过后,他方才看清,洞口的尽头,是一座梅花门。

    门内是个荒园。

    阶满苍苔垄封路。

    然而,即使无路,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少典有琴径直朝园内走去。

    途经处,亭台颓损窗棂碎,池水干涸生莠草。

    唯有芍药栏前,水榭檐头的蝉鸣鸦叫。

    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沿着荒径继续向前,可以看见湖山石畔枯柳斜插,老梅槎桠依着断桥。

    也不知究竟是冬是春。

    路的尽头,是一荒冢。乱草如烟落叶下,铭文模糊碑横斜。

    边上是一个供人赏湖山之景的亭子。

    只是画廊金粉半零星,亭中红色的帐幔随风乱舞,拢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

    然而,这红色却没有带来半点喜庆的氛围。

    反而有些渗人。

    看到有人,少典有琴的脚步只是稍稍一顿,随即便大步流星向亭中迈去。

    他来到红衣女子的身前。

    眼前女子正是夜昙的面貌,却是一直闭着眼睛,倚着廊柱。

    少典有琴并没有直接出声去唤人,而是低下头,看了看沿着红色裙裾坠下来的玄珀。

    又是假的。

    很不幸,因为和之前成亲的时候一样,黑影安排的这个皮影人一下就被玄商君识破了。

    不过是一些劣质的幻境。

    少典有琴举起手中的清光剑。

    此时,那红衣女人才刚刚睁开眼。

    浮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还没有按照黑影的设定展开美□□惑,自己所容身的亭子便已经被清光剑的剑锋劈得分崩离析。

    红衣女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一个皮影,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只能艰难地低下头。

    她看见一道清光从自己的胸口穿过,随即便无力地瘫软在地,又化作一张薄薄的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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