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签下和离书,您与沈大爷便是聚好散,也不会影响您再嫁。”

    前来替沈节办事的是沈节的心腹周管事。

    洛云澜扫了眼那和离书上的内容,淡淡道:“我若是不签呢?”

    周管事眉毛一皱,脸色也没了刚才的客气,冷声道:“那便只能休书一封,休了您了!”

    “他要休我?”

    洛云澜笑了。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要侵吞我的嫁妆,还要休妻?”

    “他就不怕做损太多,遭报应吗?”

    周管事道:“若夫人舍出嫁妆,大爷也愿意与您和离,若夫人执意带走嫁妆,大爷说,那就只能休妻。”

    张蔓湘信中有与洛云澜透露,这黄氏母亲是恭亲王郡主,她自翼是王女之后,大婚的排场要以皇亲贵族的规格举办,事事都要最好。

    可靖安伯爵府早就是个空架子,哪里还拿得出这么一笔巨款来操办婚礼,沈节那九品芝麻小官,微薄的月银还不够他自己一个人挥霍,如何有钱操办婚礼,如此便把注意打在了洛云澜的嫁妆上。

    用前妻的嫁妆娶现妻,这种不要脸面的龌龊事,也就只有沈节能做得出。

    “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只同意和离,决不同意休妻,若他敢休妻,别怪我让他做不成黄家的乘龙快婿。

    “还有那些嫁妆是我的私产,每一箱每一件都登记在册,待我搬离沈家之时,若丢了一物一件,那咱们便奉天府衙,公堂上见!”

    洛云澜已经状告过一次沈节了,也不怕再状告一次。

    且上次对簿公堂,他们是夫妻关系,她需要承担妻告夫徒二年的罪责,若再告,他们解除了夫妻关系,就只是原告和被告的关系,这案子报起来,她更加无所畏惧。

    再者女子的嫁妆无论成婚在夫家还是和离另府别住,那都是女子自己的私产,除自己同意外,不可被任何人挪用,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行,这是受大盛律法保护的。

    沈节也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用和离诱惑,用休书威胁,目的就是要洛云澜自己松口放弃。

    沈节知她向来对财物并不看重,所以才以休书做威胁,以为她急于脱身会松口,可是他想错了,

    钱银乃身外之物,洛云澜的确并不看重,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东西舍出去。

    这无关金钱,有关尊严。

    周管事走后,洛云澜便按着原本的计划出发去柳州了。

    洛云澜的马刚踏出城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盛京就封城了。

    前后两处城门被禁军把守,只准进,不准出,所有士兵挨家挨户的拿着一张容貌俊秀的男子画像在街上比对。

    查到东海寿材铺时,方槿汐一眼就认出,这画像上的男子与她们小姐女扮男装的样子有七分相似,且那衣服样式,正是太后寿宴那日,小姐穿的定北王府样式的衣袍。

    那士兵问她有没有见过此人,方槿汐立刻摇头否认说没有,可抱在怀里的若姐儿却指着那画像喊“娘亲”。

    方槿汐抓回若姐儿伸出去的小手,不动声色的解释着,“若姐儿认错了,那画上是个男子,不是母亲。”

    孩子如何不认识自己的母亲,再说若姐儿也见过母亲女扮男装的样子,但是她太小了,还不会用语言来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没再继续说话,但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画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她就是母亲!

    方槿汐便闲话似的和士兵道:“我们家掌柜去了外地,孩子许久没见到母亲了,看谁都叫娘亲。”

    瞧那士兵并未起疑,问了一圈没问出什么就走了,方槿汐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士兵走后,她让心有把两个姐带到后院,并嘱咐这些日子都不要到前院来。

    小妹若姐儿还好,说话含混不清的,不会让人起疑,可大姐儿欢儿已经三岁了,万不能让她再指认出画上的人。

    心有自知此事的严重,不敢疏忽,带着两个孩子向后院去了。

    方槿汐安顿好了孩子,便披了件棉斗篷,出门打探风声去了。

    再说洛云澜这边,她和灵犀一路快马加鞭,五日便到达了柳州。

    因洛云澜事先已送去了书信,周老板早就备好了木料,只等洛云澜亲自查验后便发货。

    那周老板带着洛云澜去堆放木料的码头,指着两堆木材介绍。

    “洛老板,按着您的要求和上次一样,一批柏木,一批柳木。”

    “柳木走水路明日发船,柏木走路路后日发车,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洛云澜让灵犀清点数量,确认无误后便付了银钱,又告诉周老板,不要按着上次的方式发货。

    上次洛云澜以柳木换柏木,偷梁换柱,以假乱真,躲过了暗中之人的追杀。

    可这样的事情只能做一次,一直用就不灵了。

    周老板问:“所以您的意思是?”

    洛云澜道:“把它们调换一下,这次柏木走水路,柳木走路路,然后我们跟着路路走。”

    周老板了然,“这样一来,对方一定会觉得柏木在路路,便会漏掉水路,洛掌柜这招真是妙啊!”

    洛云澜只是笑笑,并没再说话。

    柳州离盛京约有一千八百里路程,骑马五日到达,可若是运货,这时间就要用上一倍甚至更多了。

    出发前,周老板已经找好了当地最有名的镖师送镖。

    有了这些魁梧壮硕的镖爷镇场面,一般小喽啰不敢上前,洛云澜这心也稳妥不少。

    其实洛云澜在镖局与他们签订镖书上所约定护送的,并不是这十大马车的木材,而是洛云澜和灵犀她们自己。

    还没出柳州城,洛云澜就交代了,“一旦遇见匪徒,无需管钱银和货,只需保护好我和身随小厮周全即可。”

    这货物沉甸甸带不走,若真遇上山匪,为了保住货物只能拼了命的原地厮杀一番。

    可这位小东家是个另类,不要货只保人,那对他们这些彪行大汉来说还不简单。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镖师笑道:“若有乱,我一人扛着公子两个拔腿就跑,必不让你二人伤半根汗毛!”

    其余镖爷也附和,叫小东家只管放心,他们保货出名,保人更是一流。

    再说那些匪患大多只涂财不涂命,这小公子一看就是舍得银钱的,只要他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们有信心保人周全!

    “那就多谢各位镖爷了,这一路辛苦,我定好酒好菜招待大家,待到了盛京另有重谢!”

    若要马儿跑,便要马儿吃饱草。

    洛云澜不是个斤斤计较算小账的性子,一路吃吃喝喝从不含糊,遇到这么好的东家,跟随的这些镖爷也乐乐呵呵。

    东家爽快,下面的人做起事来也不含糊。

    路上翻过两个山头,遇上了一些匪盗,几个镖爷一通行话报名,又舍了些银钱打发,那些匪患便通通让了路。

    就这样一直平安无事的行了三日,直到行至一处名叫松岳山的山岭中时,遇到了一伙山匪。

    这伙山匪像是新立山头的,操着一口当地方言,不说官话,也听不懂镖爷们的行话,怎么商量都不肯放行。

    那土匪头子一声令下,数百山匪手持利器哇呀呀的飞杀下来。

    洛云澜知道,这是冲着她的货来的!

    因洛云澜事先有嘱托,此趟压镖,压人不压货。

    所以这些镖爷们没有犹豫,当即舍了货,将洛云澜团团围住,铜墙铁壁般得将她和灵犀保护在其中。

    而那位曾当笑话说要扛着她和灵犀跑的那位镖爷也是说到做到。

    当真带着她和灵犀上马就往山下跑。

    那马儿跑得飞快,面前是飕飕的破风声,身后则是落下来断后的镖爷们与山匪的厮杀声。

    那络腮胡子的镖爷一边飞快策着马,一边还安慰道:“小东家不用担心,我们龙行镖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无错漏,怎会被这些没名没姓的小喽啰拿捏,我先将你们带到安全地方再杀将回去,保证你人财两全!”

    那伙山匪的确不是镖爷们的对手,身后打斗声渐止,换而传入耳中的是负伤之人的痛苦呻?吟声。

    此趟回盛京,洛云澜其实是做好了舍弃这批货的打算的。

    但镖爷们尽心尽力帮她留住了这批货,待回到盛京,她也要多多的感谢他们才是。

    正想着,那镖爷突然勒紧了马缰,原本极速飞驰的马儿一时刹不住脚,将前蹄扬得老高。

    好再洛云澜和灵犀抓得紧,否则必将摔下马去。

    “扔下身后人,保你不死!”

    惊魂之下,还未待洛云澜反应,便有人高声呐喊。

    洛云澜定睛一看,原是前面有黑衣人拦路,镖爷这才勒了缰绳。

    这些人明显和方才的山匪说话声音不同,不是当地人,听着有一股闽南口音。

    那镖爷也是个血性汉子,不屑的“呸”了声,怒斥道:“哪个瞎了狗眼的敢拦你爷爷我!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我身后之人爷爷我今日保定了,人在我在,人亡我亡!”

    那镖爷说完,又小声向身后的洛云澜道:“小公子了要抓紧我,待我带你们从这厮杀出去!”

    那镖爷说完,便夹紧马腹,策马飞冲过去。

    洛云澜躲在那镖爷身后,只听兵器声在她的耳侧叮咣做响。

    那些黑衣人操着一口浓厚的闽南话,骂人的口气也十分特别。

    在这中原腹地,会说闽南话的人几乎没有。

    那大胡子镖爷听不懂,叽里咕噜的又烦得很,便一边杀,一边骂,“都他奶奶的给爷爷我说官话,你们爹娘没教过你们官话吗?”

    大胡子镖爷是柳州人,柳州也有自己当地的方言,可行走江湖之人怎能只会说方言,官话自是最无障碍的沟通需要。

    无论你是哪里人士,只要会官话,便可沟通无碍,广交好友。

    可这浓烈的闽南话别人听不懂,奉命暗中保护洛云澜的南辕北辙兄弟二人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北辙震惊道:“是玄冥阁!”

    是玄冥阁在追杀洛掌柜,终于……被他们等到了!

    顾从行这次出兵南上,特意留下了南辕北辙二人跟随,护洛掌柜周全。

    临行时,南辕曾问过定北王,若玄冥阁杀来,该如何?

    顾从行只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兄弟二人了然。

    “兄长,这镖爷有两把刷子,眼看就要冲出去了,玄冥阁要顶不住了!”

    这镖爷是个勇猛的,不一会功夫,那黑衣人已经被大胡子杀得,倒下了大半。

    “兄长,这可怎么办?”

    他们要让玄冥阁得手,如此才能追查出玄冥阁的下落。

    情急之下,南辕用石头打瘸了马腿。

    那马儿倒下,镖爷,洛云澜和灵犀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镖爷起身来护,南辕又打瘸了镖爷的大腿。

    如此便是给了黑衣人可乘之机。

    那黑衣人自知他们不是这镖爷的对手,忙是抓住这个时机,向洛云澜砍杀过去。

    刚从马上摔下来的女子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见一把锋利银刀,刀刃向她,以一种电光火石之速,向她砍来。

    须臾间,便已到眼前眉心,洛云澜瞳孔惊缩,想逃离却已然来不及,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

    忽而一道风声从空中划过。

    那刀在距离洛云澜面门分寸处,被一柄突然出现的利剑挑开。

    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洛云澜的性命。

    北辙气得骂娘:“是谁他娘的这么不长眼,坏了殿下的好事!”

    “待我下去结果了他!”

    南辕眼尖,一眼就认出那不长眼之人是谁。

    他忙拉住要冲下去杀人的弟弟,故作镇定道:“别去,是殿下他自己……”

    北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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