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来报,魏启戈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我今日夜里便要出城。宁儿,京中我为你留了一队人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必顾虑太多,他们会护你离开——安。”

    叶容展开信纸,阅后即焚。

    宋家小辈一个接一个出事,宋老太太召集了家中女眷要去远安寺吃斋念佛为宋家男儿祈福,小住几天。宋音的“病”迟迟不见好,被留在了家中,叶容也借口照顾她,留在了府里。

    宋音自那日撞见叶容擦药之后对她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虽然说起话来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却在京中搜罗了不少舒痕膏扔在叶容那里,嘴上说是自己闲置的,实际都是新制的好东西。

    叶容不点破她的小心思,也不拒绝这份好意。但东西收是收了,却被她搁在角落里,一次也没用过。

    祁安走后没几天,袁怜从大理寺回了柳巷。宋光祖已经倒了大霉,她也算是泄了心底的恶气,京中已经不是她该呆的地方了,她准备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她急匆匆地回来,才发现安先生不见了,不过这显然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该管的事,收拾好行李,袁怜正欲出门,却听见后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寻着声音探去,后院一处上锁的房间里传来拍打的声音,袁怜正想该不会是白日里闹鬼了,里面的人透过门缝看见她,哀戚戚地喊道:“救救我!我是被人贩子拐来,家中尚有七旬老父等我服侍,姑娘帮帮我吧!”

    她说得悲切,袁怜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间卧寝,一女子披散着头发趴在地上,脚上铐着一条锁链,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了有些神似宋光祖的面孔。袁怜一恶寒,才萌生出的想法被打消,转身便往外走。

    “姑娘!你救救我!你也有父母,肚子里尚且还有胎儿,你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未来出了这种事,该有多么痛苦!”

    袁怜脚步一顿,她反头对门里喊:“门锁上了,我没有钥匙,怎么救你?”

    “这里会有人来为我送一日三餐的吃食,你只需打晕送饭的,他身上有钥匙。”

    送饭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算计。等真叶容被放出来,她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

    “多谢了”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袁怜有些莫名怕她,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办?自然是拿回我的东西。”

    宋老太太在远安寺连着找了然大师参悟了好几日,这才安心回来。还没进门的功夫,一个衣衫脏乱,蓬头垢面的乞丐扑了过来。

    “放肆!哪里来的乞丐?”

    二夫人呵道。

    “外祖母,你一定是外祖母吧!我是叶容啊,是容儿啊!”乞丐努力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含着泪向她极力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说!容丫头在府里好好的,宋家表姑娘的身份也是你能乱领的!”

    宋老太太觉得可笑又可气,刚想叫人把她拉下去,二夫人拦住了她:“母亲,你瞧这人和光祖是不是有几分相像?”

    宋老太太定定往她脸上看了半天,表情严肃起来:“把她带下去梳洗梳洗,你找个人把容丫头叫到正厅来。”

    “母亲的意思是……”

    宋老太太摇了摇头,并不作答。

    叶容到的时候叶家众人都在,就连正在当差的宋光宗都被叫回来了。大家表情都不太好,宋音更是一连看了她好几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是她!就是她和一个男人打晕了我,等我醒来就已经被关了起来,她冒名顶替定是不安好心!”

    叶容又惊讶又好笑:“这位姑娘,你在胡说什么?”

    她看向宋老太太,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不解:“外祖母,她是谁?为什么要污蔑我?”

    “容丫头,此人指控你冒名顶替,她才是我宋家真正的表姑娘,你怎么说?”

    叶容更不解了:“我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外祖母,我们也算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容儿到底是不是您的外孙女,您看不出来吗?”

    宋老太太皱眉,没说话。二夫人指着另一个人对着叶容道:“容丫头,你且看看这女子长得像谁。”

    叶容看向怒视着她的女子,眼中带着只有对方可见的笑意,她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竟是有些像三表哥!”

    “是了,她看着有几分我宋家血脉的样子。”

    叶容听出了些别的意思,她眼中酸涩,微抿着唇:“二舅母的意思是,容儿长得不像宋家血脉?”

    二夫人没说话,宋家人都沉默着,像是默认了。

    “容儿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娘,但容儿自小在父母膝下长大,容儿对自己的身份问心无愧!这位姑娘既执意要污蔑我,我也没有办法,还请外祖母去幽都县请容儿家里人来,以证容儿清白!”

    “外祖母,就听她的,请叶家派人来——你个冒牌货,就等着被揭穿吧!”

    “放肆!宋府岂是你能大呼小叫的地方?”宋音拍案而起,怒斥道。

    “祖母,您不是派了人马去幽都县取籍贯吗?待他们回来,容姐姐身份的真假不就可以得到验证了吗?”

    话音刚落,像是掐着表算的,离京前往幽都县的管事回来复命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

    “老夫人,这位是表姑娘在家时伺候她的丫头。”

    “老身问你,厅中这二位,哪个才是你家姑娘?”

    婢女拘谨着看了看两人,默默站到叶容身后。而一旁信心满满的人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春花,你不记得我了吗?”

    “姑娘在说什么?奴婢不叫春花,叫云月。”

    叶容看着宋家人变化迅速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场变脸杂技,她暗暗发笑,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无助又可怜。

    “来人!将此等满嘴胡言的女子押下去,送官!”宋光宗发话了,府里家丁立马将人带了下去。

    宋光宗看着叶容,满满走上前去递出巾帕。叶容没有接,她眼眶微红,朝着厅中众人看了一圈,捂着脸跑了出去。

    真叶容怎么也没想到,陪自己长大的婢女会背叛自己,她像失了魂一样走在被送官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流泪。

    “快点!磨叽什么!”

    家丁推搡着她,想早点送官早点回去休息。前方突然飘下一个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家丁们呵道:“大胆!宋家办事你也敢拦?”

    那黑衣人蒙着面,似是嗤笑了一声:“宋家算什么东西?连王的人你们也感动,当真是不知死活!”

    没多与他们费唇舌,黑衣人疾驰上前与他们对招,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便将人打倒在地。真叶容看到了希望,亦步亦趋着跟她往巷里走:“你是什么人?连王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人摘了面罩,对她笑的轻柔:“是我啊。”

    送饭的醒过来时已经在屋内了,叶容坐在她前方的椅上,正在往壶里加茶叶。算计他的女子被五花大绑在一边,嘴里不停咒骂着什么。

    送饭的跪了下来:“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叶容朝他摆了摆手:“起来吧,我和兄长也没想到她有这本事,怪不得你。”

    她行云流水地泡好茶,倒了杯递给他。送饭的刚好口渴,正想往嘴里倒,却被叶容眼神止住,她看了看旁边的人,又看了看他。

    “叶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喝茶,请吧。”

    水杯被送到嘴边,真叶容向前一顶,滚烫的热茶撒了满地,她叫骂着:“冒牌货,快把我放了!”

    叶容勾了勾唇,示意送饭的给她松绑。待得到了自由,真叶容爬起来便往外跑,生怕叶容反悔。

    “叶姑娘,我要是你,便会乖乖听话,少生事端。”

    “什么意思?”

    叶容笑了笑:“我以连王的名义将你劫走,算算时间,那几个家丁已经回宋府将事情经过同宋家人说过一道了,如今不管你认不认,你在宋家人眼里都是连王派来的细作,而不是被冒名顶替的宋家表姑娘叶容。你今日只要出了这个门,便再没地方可去了,宋家拿连王没办法,收拾你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还不都怪你!”

    叶容点了点头,并不否认:“没办法,谁叫你差点坏我大事,这只不过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若是再有下次,你可就不能像现在一样跟我叫唤了。”

    “你会怎么样?”

    “京中,岭南,北魏境内多的是无人认领的女尸,你若是想成为其中一员,不妨试试看。”她用洗净的茶杯重新倒满,茶水溢了出来,叶容将杯子往前一推,看了她一眼,笑着不说话。

    叶容敢叫她试试看,她却不敢赌。哪怕千不甘万不愿,真叶容依旧走上前,端起了那杯烫人的茶水,在叶容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叶容看着她被烫出的眼泪,笑道:“这茶好喝吗?”

    “……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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