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鸣。”

    曾离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竟然会来,不禁也有些感慨:“公子龙鸣,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突然勒住马绳:“所以这就是芷惜为什么没来凑这个热闹的原因?”

    绛蔻嫣然一笑:“你觉得呢?你之前传信来说就这两日间回来,龙公子三日前就到了。昨日轩辕阁二公子来找芷惜,后来喝了好大一缸醋,气鼓鼓地就回去了。”

    曾离想象到那个画面,也不禁莞尔:这个二表兄,让他一直打芷惜的主意,也活该碰碰壁。芷惜这丫头,撞过南墙了也好回头。

    两个人边骑边聊,只觉得时间飞快就到了山庄。

    到了山庄门口,曾离下马,再把绛蔻牵了下来。绛蔻看着气势磅礴的山庄门头,久久不语。

    “蔻儿,怎么了?”曾离问道。

    绛蔻淡淡一笑:“与你走到此处,突然想到当初第一次来此地的震撼。”

    曾离有些心疼:“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与你沟通,才有你的震惊和后来的伤心。”

    绛蔻的手捂住他的嘴巴:“你没错,我也没错,是老天爷让我们多走一段。”

    感受着她柔软的手掌,曾离的心也柔软起来:“是,老天爷是在提醒我,从今往后,再不能欺你瞒你。”

    绛蔻笑了起来,转身跑进了山庄里。曾离也马上追了上去,却见她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曾离眨了眨眼,做了个“嘘——”的动作。

    曾离挑了挑眉,倒也生出些好奇来,猫到了她身后,从树丛间望过去。

    只见树丛掩映间,是曾芷惜在和龙鸣说话,芷惜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龙鸣,双颊泛红,看起来全是羞涩和小心翼翼。

    龙鸣的身体微微向后仰,似乎有些意外和尴尬,但依然很耐心地听完了曾芷惜的话。

    接着又不知道二人聊了些什么,芷惜的嘴角开始下垂、双肩耷拉下来,向龙鸣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你猜猜他们聊了些什么?”绛蔻看到芷惜的模样,很有些心疼。

    曾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这还用猜吗?这丫头的心思,全庄子都知道了。”

    他牵着绛蔻的手从树丛后绕了出去:“龙兄。”

    龙鸣见到二人,表情愈加尴尬,但只是一瞬,立刻调整了状态:“咳,曾兄、绛蔻姑娘,是你们啊,吓我一跳呢。啊,那曾兄,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曾、绛二人相识一笑,曾离开口:“方才小妹无礼,吓到贵客了。”

    龙鸣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是看到了刚才的情景,忍不住挠了挠头:“实在不好意思,曾兄,你要是心中有气便打我两下。”

    “所以你方才……是拒绝了芷惜?”绛蔻小声地开口。

    龙鸣是个实诚君子,忍不住爆了个大红脸:“我、我心有所属……”

    曾离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龙兄正人君子,心中所想便是口中所说,快刀斩乱麻,实是小妹之幸。”

    绛蔻笑容有些八卦:“不知道公子龙鸣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呀?”

    龙鸣想到清瑶,心中又甜又涩:“我所爱之人生在泥潭,手握杀戮,大家都怕她,可我独爱她不屈不挠的坚毅。”

    沉默了半晌,龙鸣问曾离说:“曾兄,我此来是为了青楚,他……?”

    龙鸣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他也知道很多事情是青楚有错在先,但毕竟是多年好友,他实在不甘心他死得不明不白。

    曾离便把前因后果与龙鸣说了一番,龙鸣听完长叹一声:“青楚他,好糊涂啊!”

    “好吧。”龙鸣对着曾离一拱手:“人死灯灭,恩仇尽散。我今日来次一问,算是全了这份情义,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他,青楚他…真的是个可怜人。”

    “龙兄放心,南魔主已经下令好好安葬他了。”

    听闻曾离此言,龙鸣也安下心来。

    “龙兄,”龙鸣转身的时候,曾离突然叫住他:“你真的不记得芷惜为何对你有这样的心思了吗?”

    见龙鸣一脸困惑,绛蔻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些好奇地看着曾离,曾离便提醒了一句:“十五年前,虔州城外,龙兄曾经从人牙子手里救下过一个小女孩。”

    龙鸣的脚步猛地一顿,曾离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记忆。

    他惊讶道:“那个小女孩是令妹?”

    龙鸣想起来了,十五年前,他游历经过虔州的时候,确实曾在虔州城外救过一个小女孩。

    当时他只看到一群大男人在逃,为首的却掐着一个小女孩子的脖子。他看到那女孩子的脸色十分绝望。

    龙鸣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出于本能地挺身而出:“我记得她当时很害怕,被我救下后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开,我安慰了她很久。”

    龙鸣又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对啊,她肤色偏黑,长得也不像令妹啊。”

    曾离笑了笑:“当时芷惜就在边上,目睹了这一切,至此以后就对你崇拜不已。”

    当年风渺山庄找到了人贩的窝点,把他们几乎一锅端,但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他们抱着一个小女孩做人质,一路追到了虔州城外。

    上天有眼,正好遇上了龙鸣,当时龙鸣也就十二三岁,也正是朝气蓬勃、展翅欲飞的年纪。

    正好芷惜乘着马车路过,据芷惜后来的描述,当时他一把重剑舞得虎虎生威,把一群人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安慰那小女孩的时候,却无比温柔小心。

    在芷惜心里这个人集了曾离哥哥、木子宪哥哥和轩辕羽堂兄的优点,仿佛是一束月光,让她的心柔软澄明地一塌糊涂。

    龙鸣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失笑:“原来如此,那烦曾兄给曾二姑娘我带一句话:其实那次回洛阳后,我曾被师父批评,招式过于花哨,被罚两日不能吃饭哈哈哈哈哈,公子龙鸣不是英雄,是凡人。姑娘的有缘人,就在身边呢。”

    绛蔻看着龙鸣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说:“怪不得人都夸公子龙鸣,他确实是有这种魄力……唔。”

    话还未说完就被曾离一把吻住。

    曾离的吻初时有些强势,而后慢慢温柔起来。

    绛蔻羞得满脸通红:“这还在花园里呢!”

    曾离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莫要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绛蔻捶了捶他的肩膀:“怎地这样小心眼?”

    曾离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原来两个人要相遇以后还要相知、相爱,是这么难得的事情。蔻儿,能与你相爱,是我的福气。”

    蓦地听到曾离的表白,绛蔻心跳不由得加速,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所以,我要早点和你成亲,好吗?”

    …………

    两个月后,曾少庄主和飞花绛蔻成婚,半个江湖的世家都发来贺礼。

    到场的除了他们,还有火云城主、魔岭魔主、南江湖盟主夫妇、南山竹仙子门下……等等。

    几乎整个北江湖叫得上名号的都来了,大家这才意识到风渺山庄的实力有多么雄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在众人的见证下,曾离与绛蔻二人结为夫妻,从此后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哥!”

    就在众人感动之际,就听到木子殊喊了起来,声音里有不为人知的紧张。

    看到木子宪的那一刻,子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哎呀我的亲哥啊,你不会是来抢亲的吧?那、那我帮谁呢?

    曾离立刻往门口望去,果然看到木子宪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色。

    “抱歉,来迟了。”木子宪温和一笑。

    “来了便好。”曾离也笑了起来。

    木子宪说:“阿离爱妻如命,曾少夫人又喜欢穿红,于是我这几个月跑遍了大江南北,寻得这五匹月华锦,赠与夫人。”

    人群里传出吸气声:月华锦极为名贵是天蚕丝所制,用特殊染料所制。

    为了让成品有如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效果,光染色就要花一个月。

    这一匹就很难求了,何况是五匹?而且因着染料难找,这月华锦多是淡蓝、银白色,哪里见过红色?简直是千金难求。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木子殊只觉得眼睛发酸:我可怜的哥啊——

    曾离拱手:“多谢。”

    又端起酒杯:“多谢子宪、也谢过大家特地前来参与我与蔻儿的婚礼。月华如霜,霜华如旧,愿我与诸君皆如是。”

    曾离一番话,又将气氛推入了高潮。

    傧相乘机高喊:“送入洞房——”

    新人们进去了以后,就开席了。

    木子殊看着许久不见的兄长,眼圈都红了:“哥——”

    他拖着长音,吸着鼻子:“你今日怎么来了?”

    木子宪的表情一如往常,温柔又平静:“阿离与绛蔻姑娘结婚,半个江湖都来了,我如何不来?再说了我不回来,你怎么去追你的心上人?”

    木子殊感动地刚要开口,被木子宪塞了个鸡腿,堵住了后面的话。

    好不容易咽下了个大鸡腿,他就立刻起身,呼朋唤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就结集了一群人摩拳擦掌要去闹洞房。

    谁曾想半路却被墨炎挡住了,木子殊没心没肺地撺掇:“小炎,走呀走呀,闹洞房。”

    墨炎嘿嘿一笑:“你今日若进去了,来日你洞房花烛,就莫想好过了。”

    “还有,我可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今日谁敢灌我大哥酒的,我这人干啥啥不行,记仇第一名。”

    那架势很有一种“谁敢影响我大哥大嫂生娃,谁给老子死”的疯感。

    大家都怂地缩了缩脖子,木子殊立刻一边转身一边赶人说:“我就说嘛,闹洞房是个恶习、得改。”

    龙鸣见墨炎走开了,立刻拿着酒碗走到他的座位旁。那桌人一看龙鸣来敬酒了,纷纷起身。

    却见龙鸣谁也不看,只盯着清遥:“清姑娘,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清遥神色淡淡地点头:“多谢龙少阁主关心。”

    见清遥愿意搭理自己,龙鸣放下酒杯:“那个,你什么时候来洛阳玩?我带你好好逛一逛。”

    “玩就不必了。”

    听到清遥的拒绝,龙鸣心里一沉,却又听到她说:“晋阳事了,主人派我接下来常驻洛阳紫云坞,你若有空,可以去那里寻我。”

    ——啊啊啊啊啊!!

    龙鸣心中狂喜,一口引尽碗中酒:“好!一言为定!”

    另一边隔了两桌的位置上,曾芷惜也看到了这边的龙鸣的动静。

    “芷惜,”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轩辕羽心疼极了:“我把那龙鸣叫来与你讲话。”

    “叫来干嘛?”谁知曾芷惜听到他这句话,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

    轩辕羽一时语塞:“你,不是一直看着他吗?我看你伤心。”

    曾芷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为什么要伤心?龙大哥是我的偶像,仅此而已啊,虽然他完全不记得我,不过也不妨碍我继续把他当成偶像啊。”

    轩辕羽以为她是嘴硬:“那为什么你一直不说话呢?”

    “因为龙大哥说他对我是很单纯的,而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是不单纯的,我在研究我哥看我嫂子的眼神啊。”

    轩辕羽无语:新人和龙鸣那桌,还真是一个方向。

    曾芷惜对上轩辕羽的眼睛,她心里突然一跳:二堂兄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和哥看嫂子的眼神那么像?

    芷惜慌乱地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平生第一次觉得喝酒有些上脸。

    …………

    晋阳,火云城。

    灵远和沐枫被墨炎留在了城中。

    “哎——这个主人,知道要出去游玩几日,这些事情都不处理掉,我定要告诉姐姐,治一治他的懒癌!”

    灵远看着白纸上一堆的事情,就觉得头大:修理后山、重塑宗祠、加固城墙……

    合着他说的到位了,只是钱到位了……

    “主人是去参加曾少庄主的婚礼,不是去玩。”一旁沐枫一边埋头整理所有的资料,一边补充道。

    灵远看着他埋头苦干,想到他已经升为主人的护卫长了,和自己平起平坐。

    立刻十分有危机感地说:“你干嘛这么勤奋,姐姐接下来就在洛阳了,你不会下一步是取我而代之吧?”

    沐枫头也不抬,自然地接口道:“我不想取你而代之,我只想娶你。”

    ——突然觉得他好帅是怎么回事?

    灵远啐了一口,难立刻把头埋在了一堆账本里。

    ………

    风渺山庄,虽说墨炎多番警告,仍然耐不住人多势众,曾离醉得跌跌撞撞,在墨炎的搀扶下才进了后院。

    一踏进后院,他立刻收起了醉态,眼神清明,脚步沉稳。

    墨炎看着他走近了洞房,低低一笑:“看来这老顽童的解酒药,还是十分有用的。”

    洞房内。

    曾离撩开了绛蔻的红盖头,两人的目光在烛光中交汇。

    他轻轻地握住绛蔻的手,感受到着彼此手心的温暖和颤抖。

    屋外热闹非凡,屋内一片和谐……

    从此以后,山河万里有了去处,长路漫漫有了归途。

    人间自是有情痴,依为君痴盼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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