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今日大早,凌佳蕊不单上了裴府,还去了万府一趟。

    得知楼啸川急赶回金陵时,她立时便派人跟上去打探。当听到楼啸石因万卉的事,被状告入狱,心里也是一惊。

    万卉假孕的主意,是凌佳蕊出的,却不想险些害了楼啸石的命,她坐立难安,忙叫方管事备好马车回了城。

    不论出于私心还是公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理,错过这次机会。

    想来楼啸川此刻救人心切,若她旧事重提,拿千金同他做交易,想来他再也拒绝不了了。

    如此一来,凌佳蕊既能救下楼啸石,还能顺顺当当和楼啸川立下盟约,也算是一举两得。

    遂命小厮快马送信回府,信中叫紫晴理出体己,备好千两黄金待用,自己则坐上马车,带着常喜紧随其后。

    马车急行大半日,到金陵时天将暮色。

    为了方便隔日动作,凌佳蕊没叫回府,而是找了间客栈宿下。

    她特意不寻那些修得桂殿兰宫的高价客栈,反而去了“老地方”。

    在那间不打眼的客栈里,凌佳蕊被掳过两回,也与楼啸川碰见过两回,算是有缘。

    岂料机缘说来便来,当晚又给了她惊喜。

    她特地要了“老地方”隔壁的屋子,想着姓楼的指不定与她一墙之隔。便拿了个茶盏,找了处墙缝盖上,再把耳朵朝上贴。

    本就是碰碰运气,当楼啸川特有的低沉嗓音飘进耳朵时,凌佳蕊差点没笑岔气,居然真叫她碰上了。

    她可不是要探人隐私,全为帮他解困,如是这般,凌佳蕊心安理得听了个全。

    夜里,一想到楼啸川要为了千两黄金当面首,乐得合不上嘴,不过着乐子倒叫她改了主意。

    光明正大谈契书没意思,要叫楼啸川把她当作救身的恩人才好玩。

    是以,晨光初曦,凌佳蕊和紫晴碰了头,将汇票并金锭一同送到了万府。

    事就是这么个事,可对魏氏不好全盘托出,凌佳蕊端起小女儿姿态,扭捏道:“女儿有了意中人。”

    “这话你小时候也说过。”魏氏指的是裴延青,二人青梅竹马,凌佳蕊从前是中意的。

    “童言稚语怎好作数,是蕊儿小时候不懂。”

    “那你现在懂了?”魏氏气闷,退婚自作主张也便罢了,别还惹出私相授受的事,叫人拿住话柄。“你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罢。”

    凌佳蕊小嘴一嘟,“怎么可能!女儿知道轻重,况且即便是我不懂事,他也会教我的。”说完捏起襦裙搓了搓,羞涩一笑。

    他?魏氏听出些肉麻来,轻咳两声,想着没出什么乱子就好,别的都能商量。

    到底是她最宠的女儿,又不是要上天摘星,下海捞月,不就是有了意中人嘛,还能不管了是怎样,便软下声来,“说罢,是哪家的儿郎这么有福气,叫我闺女相中了。”

    凌佳蕊挑起嘴角,下榻转到姜氏那头,母女二人挤在一处,又稍稍朝后退了身子,把头搁在姜氏肩膀上,俏声道:“女儿在庄子上习武半月,发觉楼将军很是威猛,他教习女儿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叫女儿很是仰慕。”

    “楼将军?”魏氏咬重将军二字,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就是柯教头的上峰。不是母亲叫人家上庄子的嘛,这就忘啦。”

    魏氏自然没忘,她只是不知原来现在还有将军,“将军?”复又说一遍。

    “从五品。”凌佳蕊从善如流,讲了些楼啸川的好处,“楼将军身强体壮自不必说,将军府几百年的传承,可是李姓江山的开国功臣。”

    “啧。这也是你一个闺房女儿好讲的。别和我说大道理,我只知道,如今天下太平,谁家不以读书为先,谁家不出科举才子,哪里用得上什么将军。”

    “不管用不用得上,总比姓裴的七品小官好了去罢。”

    这话倒是说到魏氏心眼里去了,裴延青什么都好,就是这官做得着实小了些。可她嘴上仍旧不饶,“裴延青是文官,又是探花出身,加官进爵只是时日长短。”

    “楼将军个子比他高,比他威武,比他有安全感。女儿就是要与楼将军成亲!”

    心说女大不中留,魏氏忍不住笑开了,“傻丫头,这都是表面的。他为人如何,对你如何,家里又是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嘛,张口闭口要成亲。”

    “这不就要您替女儿张罗了嘛。人,我是相中了,从今往后,只想同他过日子。况他又能教女儿习武,成亲之后,更是方便,说不定身体也就彻底好了。如今他还守着男女大防,只肯讲习,从不近身指导,到底是学不精的。”

    凌佳蕊拿准了魏氏宝贝自己,说了情谊又讲病体,最后再将这择婿大权一交,果然叫魏氏彻底松了口。

    “讲得有些道理,但也不多。这样罢,等你父亲散值,我与他商量了,再做打算。”

    当日,魏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非要退婚的前因后果,和凌奉淮说了个透。

    凌奉淮心知退婚确实躲不过,与其叫裴家上门退亲落了凌府面子,不如先发制人,还显得凌府大义。

    遂当日便和魏氏上了凌家,客客气气把话说明,趁夜色将聘礼悄么声退了回去,这事也便罢了。

    大事将成,只差叫凌奉淮同意与楼府结亲。魏氏既允了凌佳蕊,便会想尽法子办到。

    凌佳蕊有了底气,亲自上泰仁堂跑一趟,备下重礼,又用魏氏的名义,送上了将军府。

    观潮居大院里,好几年没这般热闹了,阖府的管事,小厮齐齐出动。

    说是全来了,也不过就管事刘忠带着大福并二虎,区区三人罢了。下人里头只他们三个男丁,体力活自然是当仁不让。

    刘忠一手提一个,两小的合抬一箱,几番进出,从二门外往里屋搬箱子。

    朱漆梨木的大小提箱堆了一屋,香环一边入册,一边咋舌。

    “人参鹿茸,天麻虫草,灵芝石斛......天呐,这也太豪气了。”若不是药材名贵,包装得宜,好些个香环都不认得。

    这些好药都是凌府送来的,说是给姜氏治病,还有楼啸石养伤用,好不贴心。

    治病养伤哪里用得上这么些好东西。姜氏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楼家交了大运。

    凌佳蕊散千金救人的事,早叫楼啸石翻来覆去讲了十来遍,姜氏听得长茧。

    起初楼啸石说,凌三姑娘是相中了他二哥,想要嫁进来做媳妇,才会慷慨解囊,姜氏原是绝不敢信的。

    想凌府门第显赫,荣华非常,盐运使凌奉淮到哪里不是远接高迎,被人捧着抬着。

    凌府嫡女更素有雅名,听闻三岁赋诗,四岁辨理,是个名副其实的闺秀才女,怎可能瞧上将门之后,一介武夫。

    可如今再看满地礼箱,姜氏哪里还会不明白,只是不知楼啸川拜了哪路菩萨,白送他这样好的亲事,他倒还敢不待见,便叫香环去把人寻来。

    谁知楼啸川揍了人便跑了,快马加鞭逃去了庄子。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他楼将军给人养着当面首的事,只怕很快就要传开。

    金陵是多一刻都待不下去,楼啸川想好了,后头休沐也不走,少说待上一年半载,让风吹散了他的笑话,方能回。

    于是乎,他也便不知道,不久之后,将军府翻天覆地,已然喜气洋洋得开始备婚了。

    事办得这么快,还要从凌佳蕊送的好药说起,姜氏连服两日,竟见大好,遂卖掉虫草石斛,折了银子置礼,上凌府道谢。

    凌奉淮政务繁忙,自然不待见她,魏氏却还有别的念头,把人安置在暖阁里。

    姜氏从前只听闻凌府如何富贵,如今亲眼所见,叫她瞠目结舌,哪还敢肖想攀附亲事。

    暖阁里和煦如春,斗彩云龙纹的香炉上烟气缥缈,熏着上好的龙涎香。

    姜氏深秋里穿得厚,可也不脱外袍,只因里头那件旧得不成样子,落在这般华贵的屋里,格格不入。

    魏氏本当姜氏是来提亲的,可见对方畏畏缩缩,满口称谢,寒暄半晌也不提,想来是见识到两府差距,自惭形秽。

    魏氏端得大方,索性起了头,话不挑明,只暗示楼家寻个媒人上门,促成好事。

    姜氏大喜过望,哪有不应,回府便将喜讯昭告天下,大肆筹备惹了刘招儿红眼暂且不表。

    只说楼啸川在庄子里愁苦两日,才把凌佳蕊等回来。

    两人在庄子前院碰了头,楼啸川见面头一句便问:“你在金陵可听着什么新鲜事?”

    凌佳蕊知道他忧心什么,故意逗弄他,眯眼看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自然是有,还是关于你的。”

    那神情好像在讲,原来楼大将军是这样的人,可真叫人意外。

    楼啸川心里哀叹,丑事传得快,连闺房小丫头都知道了。自觉没脸见人,留下一句,“不用再提。”讪讪走了,迎面撞上方荣兴也没打招呼。

    方荣兴惊讶,“三姑娘,不是讲要家去半月嘛,怎几日便返了。”

    半月不过是凌佳蕊故意说的,要的便是某人毫无防备,“叫你儿子来见我,对了,别把我已经回来的事讲出去。”

    她搓搓凉手,莞尔一笑,狐狸该露出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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