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佳蕊借探亲的由头,回了娘家一趟。

    趁魏氏午憩,偷偷摸进了凌奉淮的书房。

    还没等她找着什么有用的物件,竟听到屋外传来凌奉淮的声音。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凌佳蕊暗道奇怪,赶紧寻了个犄角旮旯躲了起来。

    “这帮过河拆桥的畜生!”凌奉淮大骂一声,推门而入。

    一旁的幕僚劝着,“可不敢胡说,不敢胡说。”

    凌奉淮叉着腰挺着大肚,怒意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叫越凶。

    “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太子竟敢告发我贪墨?要不是我贪墨,鞍县那批军械谁给他出钱!”

    幕僚吓得关紧了木门,“大人您小点声,小点声。”

    “要不是我贪墨,他哪里来的银子拉拢那帮倭寇,叫他出了这么大的风头。现在就为了那么点风声,就想把我踢出局去?门都没有!”

    “那可不是小事啊,大人。如今太子一派已经完全不信您啦,都道您被三皇子一党拉拢了去。”

    “一派胡言!”凌奉淮吹胡子瞪眼。

    “要我说啊,这都是因为三姑娘她。”幕僚刚提到凌佳蕊,凌奉淮就打断了他。

    “闭嘴,管她一个妇人什么事。依我看,就是李奕斌这厮过河拆桥,忌惮我知道他太多秘密,这眼看大事将成,这便忙不迭想着把我给处理了。”

    “着实可恶。”幕僚附和着。

    “鞍县上次递信来是什么时候?”

    “就是前两日,交代了些铸造兵器的近况。”幕僚走到书架子边,打开木盒,拿出一封信来。

    “哼。”凌奉淮鼻孔出气,摆摆手没要看,“你替我去信一封,叫那姓谷的老东西压一批货,好让太子知道我也不是随便给他拿捏的。”

    “好。”幕僚应声,将信引上烛火,燃了去。

    “走走走,先上张阁老那儿去。”凌奉淮扯扯衣襟,平息了些许,“备上些重礼,咱们去探探口风,许是太子嫌我最近给的少了?故意在这敲打我呢。”

    “欸,我这就去打点。”

    幕僚跟在凌奉淮后头出了书房,末了摇了摇头,将木门掩上。

    蜷缩在角落的凌佳蕊没有马上出来。

    她一动不动,心情复杂而沉重。

    凌奉淮现在的处境,正是她在围场的走动的结果。

    成功离间了她爹同太子一派,却不想叫她爹引来了新的麻烦。

    前世太子谋乱,害得凌家满门抄斩,今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爹重蹈覆辙,害整个凌家再为太子陪葬。

    只不过贪墨,是凌佳蕊从来没想到过。

    如今听到了,她也不觉得稀奇,甚至不觉得自己爹是冤枉的。

    可不是嘛,凌府这泼天富贵,又怎么会是凌奉淮正规得来的呢。

    只是她从前不曾想过罢了。

    缓过了神,凌佳蕊起身,走到书架边,打开方才那个木盒。

    里头没了信,只有一方印章。

    凌佳蕊拿起来看,是凌奉淮的官印。

    忽而一个计谋闪过,她有了主意,带着印章走到书案前,写下一封信后盖了上去。

    鞍县。

    凌佳蕊从马车上下来,再一次见到了谷县长。

    后者脸上堆着笑,迎上来。

    “将军夫人怎么提前来了,那批三棱箭可没这么快铸好呀。”

    “今儿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凌佳蕊开门见山,“上回我走以后,想必谷县长已经打听过我了罢。”

    “上回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将军夫人竟还是凌家的三姑娘,失敬失敬。”

    “既然谷县长都了解过了,我也就不同你兜圈子了。”

    “将军夫人有何指教?”

    “这回,我是为了我爹而来。”

    “凌大人?”

    “近日我爹惹了些麻烦,谷县长耳听六路,应该都知道了罢。”

    谷县长狡黠地眯了眯眼,“将军夫人放宽心,就凭凌大人的本事,过不了多久就能平息那些不实的谣言。”

    凌佳蕊勾了一侧嘴角,心道这姓谷的真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

    一句不实的谣言,既能指凌奉淮与太子党不合的风声,又可指他贪墨一事。

    顺着谷县长的话,凌佳蕊顺水推舟。

    “不错,正是如此。但我爹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想要过河拆桥怕不是能。所以,今日我是替我爹来办事的。”

    说罢,凌佳蕊将信递出去。

    谷县长接过来看了,眼中尽是疑虑。

    “凌大人怎会辛苦将军夫人办这等辛苦差事?”

    凌佳蕊装作傲慢模样,“不瞒你说,自从西狩回来,我对狩猎啊兵器啊,都很感兴趣。前几日正好同父亲提起在你这儿买箭的事。父亲便问我想不想见见世面,我自然是要的。于是他便把这任务交于我了。”

    “可这么多兵器全要带走?就你一人前来?之前替凌大人办事的那位怎么不在?”

    “最近我爹有多忙你知道吗?又要去张阁老那儿走动,又要想法子对付那些谣言。你这儿的事又不难办,交由我一个人处理,也是绰绰有余的。”

    谷县长抚抚下巴,意味深长道,“要单单只是把所有铸好的兵器交于你带回。”他停顿一瞬,又道,“没什么问题。可这,关停铸兵是大事啊,怎么这也该派人来同我商量商量啊。况且,虽说我这边都是花这凌大人的银子不假,可并非全然替他办事。”

    谷县长目露狠戾,“更要听上面的意思啊。”

    这上面指的是谁,凌佳蕊心中明白,正是太子。

    自从偷听到凌奉淮的话,凌佳蕊路上也琢磨清楚了。

    太子勾结了倭寇,又私铸了兵器,所图甚大,无非是像前世那般,想要谋反。

    凌奉淮势必参与其中,可如此大事,又怎么可能告知一个嫁出门的女儿呢。

    “兹事体大,我还得去信问问上头的意思。”

    见事情不顺利,凌佳蕊又道,“谷县长,实话告诉你,太子确实不知。”

    谷县长一惊,想不到凌佳蕊知道的这么多。“那这是?”

    “我爹就是故意的,太子所求不满,越要越多,我爹是有银子,但也不白出钱的冤大头。我爹说了,也要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钱的重要。”

    谷县长眼珠子摇摆,有些踌躇。

    见状,凌佳蕊劝道,“谷县长,虽说你们都是一条绳上的,可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你要此时公然与我爹对抗,想必将来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可我也不能和太子对着干呀。”

    “说的不错,所以你何必去问?只要听差办事即可,就算后头太子责问,你也可以推脱责任,说自己以为是大人们商量好的。如此一来,你不用得罪我爹,太子也没由头怪你。左右是他们两在较劲呢。”

    谷县长听着有道理,心中松动几分。

    “别犹豫了,惹了我爹不高兴,到时断了你们的口粮和锻材,还不是得停工。”

    谷县长彻底服了。

    可不是嘛,没赚头他还折腾什么。

    左右不过是停工一阵子,等凌奉淮和太子两人的矛盾解决了,他再接着干也来得及。

    何必在这两人交锋之时蹚浑水呢。

    “行吧,我叫人去把兵器装车。”

    “好。”凌佳蕊心中大石放下,总算是办成了。

    凌奉淮从前做的恶事,她管不了了。

    却不想再让这批军械落入敌人手里,用来对付自己的国家。

    不光如此,上回救出了楼啸石才知道,谷县长拿了凌奉淮的银子,自己又不知道贪了多少,竟不好好聘工匠,反而掳人来做苦力。

    这些苦力被关在后头,非但没银子,更没自由,苦不堪言。

    凌佳蕊也抱着解救他们的想法而来。

    彻底散了这片私铸军械的场子,也算是为他爹犯下的错事,弥补一二。

    不出一盏茶,装了兵器的板车被人推了出来。

    凌佳蕊掀开油布一瞧,零零碎碎没几件像样的,“谷县长,就这些?”

    “可不是嘛,铸兵器可是费时费力的活,现在就这么些库存,还有些个才刚上铁,还没打成形呢。”

    凌佳蕊心下不信,面上却没理由反驳,总不好非要人把生铁也装上。

    只好面上笑笑,“好罢,匠人们着实辛苦,让我去看看他们。”

    “欸,别别。”谷县长伸手去拦,“后头很是腌臜,不是将军夫人去的地方。”

    “没关系,我就看看。”

    “万万不可,里头烧着炭,熔着铁,要一不当心伤着了,我可怎么交代呀。”

    谷县长关着一众抢掳来的苦力,定是不能让凌佳蕊知晓。

    双方僵持之下,有小厮急急忙忙跑来了。

    “不好了夫人。”

    凌佳蕊使了眼色,将小厮带到一旁,低声问,“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夫人,我原本在村口喂马。远远看到一批人马朝我们这儿奔来。那为首的我看着眼熟,好像是那秦公子。”

    “谁?”凌佳蕊一下没想起来。

    “秦路,就是上回那个。。。”

    不叫小厮说完,凌佳蕊抬手,止住对方往下说。

    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对她意图不轨的登徒子。

    他们驾马飞驰,已然进了村。

    秦路一身伤痛未愈,包着手扎着腿的,驾着马就冲了过来,大喊道:“臭娘们!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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