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为什么要走?”方婉忿忿不平地上了马车,雪青已早早地坐在了里头。

    方明瑞神色不虞,坐在前头驾马,“你别管这么多。”

    “到底怎么了嘛?你特意告假一日,就是为了送我和青儿回小叔叔那儿?”方婉抱着细软,鼓腮生气。“你要不说出个缘由,我绝不去。”

    雪青好不容易跟着方婉逃出来,也万万不愿回,遂也附和道,“可不是,我们都要想你的。”

    “你们啊,好罢。”方明瑞无奈,“告诉你们也行,但你们可千万别到处乱说。”

    二人频频点头。

    “我得了消息,金陵怕是要不太平了,你们两个女子,单独留在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什么!”方婉掀开车帘问,“什么意思?”

    “你声音轻点!”方明瑞停马,把人赶进去,索性也坐上马车。

    “到底怎么回事压,又有倭寇要来?不是说都打退嘛?”雪青问。

    “我就是怕你们刨根问底。”方明瑞正色,“我索性都和你们说了,你们去了小叔哪儿也不许说,省的大家担心。”

    “哥,青儿说对了?城里又要打仗了?”方婉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问。

    “只是有可能,也未必会闹成什么样子。”方明瑞宽慰道,“我就是怕个万一,你们去小叔那避避,我也安心些。”

    “哥,这要是真的,你和我们一起走罢,还留在这做什么。”

    “你说什么胡话呢。”

    “哥,爹娘没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出事!”

    “放心罢,你哥什么本事,你又不是不知。”

    三人说话之际,马车外人群躁动起来。

    方明瑞警觉,暗道不妙,掀帘子去看。

    果然,街道旁一宅子里冲出个血人,大叫救命。

    那宅子正是北枭诗会所在。

    紧跟着,南蛮人不作往日书生打扮,一身劲装,手持刀剑,从诗社横冲直撞而出,口中叫骂,喊打喊杀。

    “不好,来不及了!”方明瑞眼见金陵动乱已起,想要驾马快逃。

    谁知方婉猛然抓住他的手,瞳孔巨颤,“哥哥,我看到他了!”

    方明瑞刹那间瞪大双眼,他几乎瞬间了然,方婉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洛永康!

    洛永康逃跑之后,方婉悔恨不已,他们本有复仇的机会,全因她犹豫不决,结果让人跑了。

    遂后来才把所有事情向方明瑞和盘托出。

    方明瑞不是没有寻过,奈何山高水远,洛永康若是天南地北地藏起来,想要再遇上也是海底捞针般难。

    想不到天随人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叫他们冤家路窄。

    新仇旧恨历历在目,方明瑞目标明确,冲着洛永康就跳下了马车。

    方婉紧随其后,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心说还好戴着,就算再危险,今日也绝不放过他!

    雪青却不敢妄动,街上乱做一团,都在逃命,见方家兄妹逆行而上,她决定躲在车里不出。

    而方明瑞推开人群,看准时机下手,一招将洛永康擒住,拖进了暗巷。

    他钳制住对方,用剑抵住他的喉咙。

    方婉全程紧跟着,这时才从方明瑞身后走出来,用万般愤恨地目光看向他。

    洛永康认出来人,立时唉声求饶。

    “是我该死,是我该死,饶我!饶我一命!”

    方婉从发髻上取下银簪,亮到洛永康面前,“你还记得吗?”她颤着声音问。

    “饶命!姑奶奶饶命!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我从往后给你们做牛做马,我,唔。”

    他若不说这些,或许方婉还没那么早下手。

    可这番话揭开她的伤疤,赤\\裸\\裸摊在光天化日之下。

    “去死罢!”方婉怒喝。

    洛永康说不出话了,整个人瘫软下来,眼睁睁没了生气。

    方婉双手举着锐利的银簪,扎进了他的后颅。

    这是方家兄妹两人早就说好的,定要留给洛永康的死法。

    可惜的是,当方明瑞回头去寻雪青时,发现她衣不蔽体,已气绝在马车之内。

    金陵硝烟四起,皇城实则更早一步踏入险境。

    太子李奕斌发动兵变,领禁军围城逼宫,挟持了荣晟帝。

    他得裴延青线报,得知楼啸川偷偷离开了金陵,正在惠州。

    惠州离皇城路远,等他知道皇城生变,想要救驾也是鞭长莫及了。

    加之楼家军方与南蛮大战,也有伤亡,此时正在郊外校场休整。

    恰逢楼啸川不在,定然是一盘散沙。

    这个正是天赐良机,是李奕斌同南蛮人里应外合,夺取皇位的好时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廖拔同惠州的南蛮士兵早已死在楼啸川手中。

    而楼啸川又如天降神兵一般,领着楼家军出现在皇城之中。

    就等着李奕斌造反!

    他被埋伏了,李奕斌原计划逼荣晟帝退位,本想留下他一条老命,奈何荣晟帝抵死不从,竟喊出口谕,废太子,传位于李奕韬!

    李奕斌大怒,看着禁军同楼家军在外厮杀,毫无抵挡之力,很快就要破门而入。

    遂杀心突起,当场就要将荣晟帝刺死。

    楼啸川欲救,奈何被禁军困在大殿之外,正在厮杀,分身乏术。

    就在荣晟帝九死一生之际,意外冒出一个小宫女,果断出手,率先一步将刀抵上李奕斌胸口。

    那宫女荣晟帝十分眼生,似是今日才安插在他身边的,此人正是凌佳蕊!

    局势逆转,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想不到李奕斌突然发狂,硬顶着刀口,也要杀了荣晟帝。

    凌佳蕊没有退缩,一刀刺入对方心口。

    李奕斌死,叛军弃刃投降,大势已定。

    仅过去半个时辰,城中的南蛮敌军,便被方文达在内的楼家军全部制服。

    随后,太子一派的所有文臣,都被关押待审,朝野动荡,几乎改头换面。

    裴延青是头一个被刺死的罪臣,株连九族。

    经此一役,荣晟帝大病不起,很快便传位给了三皇子李奕韬。

    虽皇城动荡,然金陵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如旧繁荣。

    叫卖吆喝声传入一间客栈。

    在那客栈二楼的潦草客房中,正坐着当今圣上,李奕韬。

    “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了。”李奕韬叹息,“我可是千方百计,才甩了一票的跟屁虫逃出来的。”

    “这次就不该来。”楼啸川冷着脸。

    “你是不知道,做皇帝有多烦。”李奕韬喝了口酒,“还是你好哇,楼大将军。”

    楼啸川看着窗外,不语。

    “你看你,如今是定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最关键的是,你想干嘛就干嘛,还不用看那些狗屁不通的折子。”

    楼啸川压着嘴角笑意,“怎么就一人之下了?如今在将军府中,我是做不了主的。”

    “哟哟哟,你是想做凌大将军的主,人家不让?怎么,她拿女将军的身份压你不成?这封她为将军,也是你提议的,这可怪不到我头上罢。”

    “我才不要做主。”楼啸川嘴角微勾,“我就乐意听她的。”目光仍旧定定望向外头。

    忽而看到什么,楼啸川眸光一亮,“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啊。”说罢翻窗而出。

    街上正有一女子,身穿铠甲,骑马而过。

    楼啸川赶上去,拉住缰绳,“凌将军辛苦,属下有事汇报。”

    凌佳蕊莞尔,“你倒来的快。”

    “德泰山庄我买回来了。岳母和岳丈也都安顿好了,下人按你嘱咐的,散去了大半,只留了些老人。”

    “嗯。”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是到了山庄,岳母才告诉我的。她早些年,在庄子里埋过些金子。当时贪墨案东窗事发,她也来不及说与你听,就被罚抄了所有家产。岳母心说,这些金子也不知还在不在,也就没提。”

    “还有这事。”

    “不错,我带着方文达挖了不少时辰,总算是找到了,还。。。挺多的。”

    “多少?”

    “十万金怕是也有,我没告诉官家,我想着凌府如今都靠咱们的俸禄生活,肯定大不如前,有了这笔金子,他们也能过得舒心些。”

    “官家赦免他们,已经是恩典。这些都是我爹贪墨来的罪银,不该留。”

    “听你的。”楼啸川停下来,转身望着凌佳蕊。

    她英姿飒爽,眼眸坚毅,坐在马上,却只比楼啸川高出一点点。

    “我想,把这些钱发给战死将士的家人们,也算是一些补偿。”

    “好。”楼啸川微微抬头,想要吻她,却被躲开了。“好将军,今日就让我回房睡罢。”

    凌佳蕊不答。

    “那人,我已经送回去了。”

    “那人,谁啊?”凌佳蕊明知故问。

    “我娘的侄女。”

    “哦。”凌佳蕊怪声怪调的,“表妹啊。”

    楼啸川又强调一次,“是我娘的侄女。”说罢吻上她的脸颊。

    这一回凌佳蕊没多,反倒有些脸红,“快回去罢,紫晴和章显光的大婚之日近了,我答应了紫晴,这几日要多陪陪她。”

    楼啸川二话不说,跨马坐在了凌佳蕊身后,他双手环着她,将人整个拢在胸前。

    “走!”他猛夹马肚,风驰般跑起来。

    金陵长街之上,凌佳蕊侧过身,安心地抱住楼啸川,抬首与他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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