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设局
昭苏此前从不曾注意过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此刻桃符骤然点出，她一时也参不透真假。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五姐姐喜欢谢无澜当然是有可能的，毕竟就连她这样的透明人，也对盛京谢郎之名有所耳闻。
不过……五姐姐却也未必就是喜欢谢七本人。
谢家是外戚，更是世家大族，个中利弊权衡昭苏纵然看不透，可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但真要论身份……五姐姐是连嫔娘娘独女，上有三皇子炙手可热，下有九皇子年幼可喜。
便是与谢无澜相配，从出身来看也无不可。
桃符没想到昭苏会愣神如此久，收敛了兴奋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公主可是觉得……”
昭苏立刻丢开芜杂思绪：“不，你做得很好。”
桃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昭苏转向桃酥，皱着眉头发问：“桃酥，你昨日可有见到谢七公子？”
桃酥方才一直在看桃符，听见吩咐连忙答：“有见到，但是不是在关雎宫。”
昭苏眉头蹙得更紧：“为何？”
桃酥将前因后果解释得颇清晰：“昨日奴婢守在关雎宫外，确实看见谢公子出了门，只是随侍宫人太多，所以奴婢不敢直接前去，只能悄悄跟着。一直跟到了……对，文渊阁！谢公子快到文渊阁时遣散了所有宫人，奴婢这才找到机会上前递话的。”
昭苏忙问：“你回宫路上有没有多绕几圈？可有注意到旁人尾随你？”
桃酥摇头：“奴婢敢说，绝对无人尾随。奴婢绕皇城走了四五圈不止，中途还进浣衣局绕了小半个时辰，回嘉若殿时公主都已经结宴回宫了。”
昭苏这下是真迷糊了，既然如此，那谢无澜究竟为什么觉得，那句话会是她派人去递的？皇帝又为何突然驾临？他不惜孤身一人堵在她回宫路上的那次试探，她究竟有没有混过去？
昭苏揉了揉额角，却也没有错过桃酥话中的讯息：“谢七……在文渊阁？”
桃符闻言抢着答话，脸上还带着讶色：“公主忘了？谢公子去岁秋闱荣登金榜，如今特蒙陛下恩典在文渊阁读书，预备今岁的春闱呢。”
昭苏闻言先一愣，然后扯唇一笑：“却是我忘了。”
总记着谢无澜是大昭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却忘了如今他似乎才十七岁，尚未及第，更不曾入朝为官。
春闱……春闱是在三月上旬，而现在……
昭苏状似随口一问：“今日距春闱尚有几日？”
桃酥算得很快：“今日是正月十九，春闱第一场在三月九日，今岁又有闰二月，那就正好是……七十八日。”
七十八日……够久了。
昭苏攥紧了袄裙的衣摆，用力抿唇，将衣摆扯到变形，沉默着不再说话。
五姐姐，无论你是否喜欢谢无澜，昭苏都要来做这个恶人了。
你怪昭苏也好，恨昭苏也罢。
昭苏其实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一直、一直都是。
小李子和小喜子办事颇利索，纸笔拿来得快不说，折腾上半日，那金佛也安安稳稳供在香案上了。
昭苏领着嘉若殿宫人齐齐拜了拜，一起为皇后娘娘祈福。
只是……纵然跪在佛前，昭苏心中也没有任何祈愿。
她早就不信神也不信佛了。
这然后，昭苏提笔蘸墨，继续认认真真摹字。
为了不堕皇家脸面，年岁相近是公主们都是一同请女先生上过课的。与昭苏年龄相近的公主都是她的姐姐，于是一起就学时属昭苏学得最慢。
三公主及笄后便不再上课，四公主很快也因备嫁离开女学，而后五公主觉得无趣，由连嫔求了皇帝不再去上塾，余下一个昭苏也就这样被迫停了课。
而后面的双生花姐妹七公主八公主尚且不满十岁，还不到就学的年龄不说，便是去上学，和昭苏要学的内容也是大不相同，她也不可能再去同听。
然后就到了今日。
昭苏准备笔墨，原本是为了给谢皇后抄经祈福。
但此刻……她在仿写五公主的手书。
如果是前世十四岁的昭苏，决计仿不成五公主的笔迹。因为五公主纵然不比三公主，没法仅凭一幅字就得到皇帝的赞扬与赏赐，却也比边缘人昭苏写得好看。
但如今的昭苏，字已经写得比五公主好看许多了。
因为前世在景国，她抄了整整七年的佛经，到后来，字都被夸有佛气。
其实哪里有什么佛气呢，她又不信佛。
只是一种绝望黯淡的枯朽气罢了。
哪怕昭苏有珍藏几位姐姐的手书，或者说，捡过她们不要的帖迹，仿字也并不容易。
字如其人绝非虚话，每个人行笔的习惯都不相同，而昭苏不仅想模仿出字形，还想模仿出旁人字里的“意”。
也就是力求神似。
午膳时分，甘嬷嬷再次出现在昭苏面前。
昭苏执箸坐在桌前，抬眸问她：“嬷嬷，我能进去文渊阁吗？”
甘嬷嬷闻言，先扫一眼殿中其他宫人，然后笑着反问回去：“公主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昭苏捏着筷子答：“我想为母后抄经祈福，但是没有原经。听说文渊阁里面有最多的书，那我……能不能进去找书？”
甘嬷嬷温柔拒绝：“公主要借书来读倒是可以，只是若要进去……这个老奴作不得主，得去禀过皇后娘娘。不过依老奴来看，这事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哦。”昭苏闷闷地应过一声，然后埋头扒饭。
谢皇后连免五日晨昏定省，阖宫震动。
须知宫中没有太后，几位老太妃俱无实权，所以除了皇帝，阖宫最大的就是皇后。
谢皇后出自宁郡谢氏，其父谢侯更是掌兵十万，深得皇帝信任。今上践祚后，次年便以金宝册彼时年芳十五的谢家长女为皇后，至今已二十余年。
世家出身，美名远扬，少年为后，谢皇后完美的人生中却有着最大的不如意——无所出。
中宫无子，皇嗣无嫡。
谢皇后却稳坐后位二十年。
据说谢无澜便是由皇帝做主，养在谢皇后身边以解她愁思。
毕竟是背靠谢家的，曾有人如此说。
无子的皇后现在风光又如何？且看今后吧。也曾有人如此说。
不过谢皇后本人对这些言论从不在意，执掌宫务更是向来秉公持正，对所有皇嗣一视同仁不说，对待宫人也多有仁政，宽严并济。
饶是宫中有贵妃娘娘最蒙圣宠，有连嫔娘娘诞育二子一女，却也断断不敢越过皇后娘娘去。
而谢无澜秋闱高中，皇帝因此特许他入文渊阁读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谢无澜乃至于谢家的看重。
于是值此时刻，一向勤勉的谢皇后骤然连免五日晨昏定省，各宫各殿因此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
果真是顾念雪日路难行、宽仁为怀么？
连嫔离开周贵妃的紫芸宫时面色很是不虞。她用力扶着心腹宫女的手，出门时走得又急又快，她身后那一连串宫人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出了紫芸宫，连嫔越想越气，再回头一看，就见那群奴才走得歪歪扭扭、气势全无，当即就发作：“不中用的东西！都给本宫滚回兰芷宫去，别在这皇城里丢人现眼！”
她的宫人们当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她身边的大宫女见状忙帮着呵斥：“都愣着做什么？听不清娘娘的吩咐吗！还不回宫！”
眼见着遭受无妄之灾的宫人们战战兢兢起身，连嫔身边的大宫女忙去哄连嫔：“娘娘别同他们一般置气，都是些低贱玩意儿，为了他们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竟是将紫芸宫那位一并骂了。
连嫔显然听懂了，冷哼一声，扶着大宫女的手转了身，不再看那些糟心宫人：
“周紫云她也配？满盛京谁人不知她原只是个屠户女？偏叫她生了个好女儿嫁给了何五郎！”
“就她也敢在我面前摆谱？她以为她这贵妃之位能保她一世？我呸——”
“不过凭着一张脸狐媚惑主，她还真当她是谢辞纨第二啊？”
大宫女听着这番话的前半部分，连连点头附和，却在听见连嫔直呼谢皇后名讳时变了脸色，不仅前后左右张望一番，声音也压低了：“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连嫔其实方才说出口时就后悔了，不由自主跟着自家宫女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嘴里倒不肯示弱了：
“皇后又如何？要不是背靠谢家，就她这不能生也不能养的，能稳坐后位？偏她还……嗨！不提了，没得晦气……”
她这晦气二字还未出口，大宫女就看见迎面走来两个端着托盘脚步匆匆的太监，忙拍她一下，硬是将这晦气二字拍消了音。
连那两个太监没行礼都没顾得上呵斥。
大宫女怕连嫔再说些有的没的，忙转移话题：“娘娘多日不曾出门了，不如趁现在好好逛逛？”
连嫔故作高冷地颔首：“五丫头自从揽芳亭回来，就对那梅林赞不绝口。趁今儿天色尚早，咱们也去看看。”
五日过去，梅林里的景色依然秀美。纵然有不少红梅凋落了花瓣，在雪毯上洒落点点红泪，新开的娇艳花朵照样争妍斗艳。
连嫔领着宫女一路赏景，心情果然松快起来，直到她们遇上两位嘀嘀咕咕个不停的小太监。
其中一个掌着大剪子，咔嚓一声剪断一大丛梅枝：“日日修剪，也不见有贵人来这边看，真是无趣得紧。二哥，你不是说之前随侍陛下赏梅时看见要紧事了么？这里没旁人，快同弟弟说说！”
那位大宫女原本正要唤二人过来行礼，却被连嫔一把拦下。
另一个太监同样在把着剪子咔嚓一阵剪，闻言轻咳一声，边说还边摇头故作高深：“四弟这么说就不对了。贵人们的事无一不要紧，不过——我看到的这件事最要紧。”
小太监急了：“好二哥，你快说吧！我保证不乱传！”
“这是二哥罩着你，换旁人我可不对他说。”
那太监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二哥可看得真真的，五公主同谢七公子随侍陛下时，公然眉目传情，显见得是好事将近了。”
连嫔闻言瞪大了双眼，却动作熟练地捂住了大宫女的嘴。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却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五姐姐喜欢谢无澜当然是有可能的，毕竟就连她这样的透明人，也对盛京谢郎之名有所耳闻。
不过……五姐姐却也未必就是喜欢谢七本人。
谢家是外戚，更是世家大族，个中利弊权衡昭苏纵然看不透，可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但真要论身份……五姐姐是连嫔娘娘独女，上有三皇子炙手可热，下有九皇子年幼可喜。
便是与谢无澜相配，从出身来看也无不可。
桃符没想到昭苏会愣神如此久，收敛了兴奋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公主可是觉得……”
昭苏立刻丢开芜杂思绪：“不，你做得很好。”
桃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昭苏转向桃酥，皱着眉头发问：“桃酥，你昨日可有见到谢七公子？”
桃酥方才一直在看桃符，听见吩咐连忙答：“有见到，但是不是在关雎宫。”
昭苏眉头蹙得更紧：“为何？”
桃酥将前因后果解释得颇清晰：“昨日奴婢守在关雎宫外，确实看见谢公子出了门，只是随侍宫人太多，所以奴婢不敢直接前去，只能悄悄跟着。一直跟到了……对，文渊阁！谢公子快到文渊阁时遣散了所有宫人，奴婢这才找到机会上前递话的。”
昭苏忙问：“你回宫路上有没有多绕几圈？可有注意到旁人尾随你？”
桃酥摇头：“奴婢敢说，绝对无人尾随。奴婢绕皇城走了四五圈不止，中途还进浣衣局绕了小半个时辰，回嘉若殿时公主都已经结宴回宫了。”
昭苏这下是真迷糊了，既然如此，那谢无澜究竟为什么觉得，那句话会是她派人去递的？皇帝又为何突然驾临？他不惜孤身一人堵在她回宫路上的那次试探，她究竟有没有混过去？
昭苏揉了揉额角，却也没有错过桃酥话中的讯息：“谢七……在文渊阁？”
桃符闻言抢着答话，脸上还带着讶色：“公主忘了？谢公子去岁秋闱荣登金榜，如今特蒙陛下恩典在文渊阁读书，预备今岁的春闱呢。”
昭苏闻言先一愣，然后扯唇一笑：“却是我忘了。”
总记着谢无澜是大昭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却忘了如今他似乎才十七岁，尚未及第，更不曾入朝为官。
春闱……春闱是在三月上旬，而现在……
昭苏状似随口一问：“今日距春闱尚有几日？”
桃酥算得很快：“今日是正月十九，春闱第一场在三月九日，今岁又有闰二月，那就正好是……七十八日。”
七十八日……够久了。
昭苏攥紧了袄裙的衣摆，用力抿唇，将衣摆扯到变形，沉默着不再说话。
五姐姐，无论你是否喜欢谢无澜，昭苏都要来做这个恶人了。
你怪昭苏也好，恨昭苏也罢。
昭苏其实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一直、一直都是。
小李子和小喜子办事颇利索，纸笔拿来得快不说，折腾上半日，那金佛也安安稳稳供在香案上了。
昭苏领着嘉若殿宫人齐齐拜了拜，一起为皇后娘娘祈福。
只是……纵然跪在佛前，昭苏心中也没有任何祈愿。
她早就不信神也不信佛了。
这然后，昭苏提笔蘸墨，继续认认真真摹字。
为了不堕皇家脸面，年岁相近是公主们都是一同请女先生上过课的。与昭苏年龄相近的公主都是她的姐姐，于是一起就学时属昭苏学得最慢。
三公主及笄后便不再上课，四公主很快也因备嫁离开女学，而后五公主觉得无趣，由连嫔求了皇帝不再去上塾，余下一个昭苏也就这样被迫停了课。
而后面的双生花姐妹七公主八公主尚且不满十岁，还不到就学的年龄不说，便是去上学，和昭苏要学的内容也是大不相同，她也不可能再去同听。
然后就到了今日。
昭苏准备笔墨，原本是为了给谢皇后抄经祈福。
但此刻……她在仿写五公主的手书。
如果是前世十四岁的昭苏，决计仿不成五公主的笔迹。因为五公主纵然不比三公主，没法仅凭一幅字就得到皇帝的赞扬与赏赐，却也比边缘人昭苏写得好看。
但如今的昭苏，字已经写得比五公主好看许多了。
因为前世在景国，她抄了整整七年的佛经，到后来，字都被夸有佛气。
其实哪里有什么佛气呢，她又不信佛。
只是一种绝望黯淡的枯朽气罢了。
哪怕昭苏有珍藏几位姐姐的手书，或者说，捡过她们不要的帖迹，仿字也并不容易。
字如其人绝非虚话，每个人行笔的习惯都不相同，而昭苏不仅想模仿出字形，还想模仿出旁人字里的“意”。
也就是力求神似。
午膳时分，甘嬷嬷再次出现在昭苏面前。
昭苏执箸坐在桌前，抬眸问她：“嬷嬷，我能进去文渊阁吗？”
甘嬷嬷闻言，先扫一眼殿中其他宫人，然后笑着反问回去：“公主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昭苏捏着筷子答：“我想为母后抄经祈福，但是没有原经。听说文渊阁里面有最多的书，那我……能不能进去找书？”
甘嬷嬷温柔拒绝：“公主要借书来读倒是可以，只是若要进去……这个老奴作不得主，得去禀过皇后娘娘。不过依老奴来看，这事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哦。”昭苏闷闷地应过一声，然后埋头扒饭。
谢皇后连免五日晨昏定省，阖宫震动。
须知宫中没有太后，几位老太妃俱无实权，所以除了皇帝，阖宫最大的就是皇后。
谢皇后出自宁郡谢氏，其父谢侯更是掌兵十万，深得皇帝信任。今上践祚后，次年便以金宝册彼时年芳十五的谢家长女为皇后，至今已二十余年。
世家出身，美名远扬，少年为后，谢皇后完美的人生中却有着最大的不如意——无所出。
中宫无子，皇嗣无嫡。
谢皇后却稳坐后位二十年。
据说谢无澜便是由皇帝做主，养在谢皇后身边以解她愁思。
毕竟是背靠谢家的，曾有人如此说。
无子的皇后现在风光又如何？且看今后吧。也曾有人如此说。
不过谢皇后本人对这些言论从不在意，执掌宫务更是向来秉公持正，对所有皇嗣一视同仁不说，对待宫人也多有仁政，宽严并济。
饶是宫中有贵妃娘娘最蒙圣宠，有连嫔娘娘诞育二子一女，却也断断不敢越过皇后娘娘去。
而谢无澜秋闱高中，皇帝因此特许他入文渊阁读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谢无澜乃至于谢家的看重。
于是值此时刻，一向勤勉的谢皇后骤然连免五日晨昏定省，各宫各殿因此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
果真是顾念雪日路难行、宽仁为怀么？
连嫔离开周贵妃的紫芸宫时面色很是不虞。她用力扶着心腹宫女的手，出门时走得又急又快，她身后那一连串宫人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出了紫芸宫，连嫔越想越气，再回头一看，就见那群奴才走得歪歪扭扭、气势全无，当即就发作：“不中用的东西！都给本宫滚回兰芷宫去，别在这皇城里丢人现眼！”
她的宫人们当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她身边的大宫女见状忙帮着呵斥：“都愣着做什么？听不清娘娘的吩咐吗！还不回宫！”
眼见着遭受无妄之灾的宫人们战战兢兢起身，连嫔身边的大宫女忙去哄连嫔：“娘娘别同他们一般置气，都是些低贱玩意儿，为了他们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竟是将紫芸宫那位一并骂了。
连嫔显然听懂了，冷哼一声，扶着大宫女的手转了身，不再看那些糟心宫人：
“周紫云她也配？满盛京谁人不知她原只是个屠户女？偏叫她生了个好女儿嫁给了何五郎！”
“就她也敢在我面前摆谱？她以为她这贵妃之位能保她一世？我呸——”
“不过凭着一张脸狐媚惑主，她还真当她是谢辞纨第二啊？”
大宫女听着这番话的前半部分，连连点头附和，却在听见连嫔直呼谢皇后名讳时变了脸色，不仅前后左右张望一番，声音也压低了：“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连嫔其实方才说出口时就后悔了，不由自主跟着自家宫女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嘴里倒不肯示弱了：
“皇后又如何？要不是背靠谢家，就她这不能生也不能养的，能稳坐后位？偏她还……嗨！不提了，没得晦气……”
她这晦气二字还未出口，大宫女就看见迎面走来两个端着托盘脚步匆匆的太监，忙拍她一下，硬是将这晦气二字拍消了音。
连那两个太监没行礼都没顾得上呵斥。
大宫女怕连嫔再说些有的没的，忙转移话题：“娘娘多日不曾出门了，不如趁现在好好逛逛？”
连嫔故作高冷地颔首：“五丫头自从揽芳亭回来，就对那梅林赞不绝口。趁今儿天色尚早，咱们也去看看。”
五日过去，梅林里的景色依然秀美。纵然有不少红梅凋落了花瓣，在雪毯上洒落点点红泪，新开的娇艳花朵照样争妍斗艳。
连嫔领着宫女一路赏景，心情果然松快起来，直到她们遇上两位嘀嘀咕咕个不停的小太监。
其中一个掌着大剪子，咔嚓一声剪断一大丛梅枝：“日日修剪，也不见有贵人来这边看，真是无趣得紧。二哥，你不是说之前随侍陛下赏梅时看见要紧事了么？这里没旁人，快同弟弟说说！”
那位大宫女原本正要唤二人过来行礼，却被连嫔一把拦下。
另一个太监同样在把着剪子咔嚓一阵剪，闻言轻咳一声，边说还边摇头故作高深：“四弟这么说就不对了。贵人们的事无一不要紧，不过——我看到的这件事最要紧。”
小太监急了：“好二哥，你快说吧！我保证不乱传！”
“这是二哥罩着你，换旁人我可不对他说。”
那太监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二哥可看得真真的，五公主同谢七公子随侍陛下时，公然眉目传情，显见得是好事将近了。”
连嫔闻言瞪大了双眼，却动作熟练地捂住了大宫女的嘴。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却都没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