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唐灿和张伟赶在中午前,带着唐果到外公外婆家。夫妻俩自从有了孩子,反而更依赖老两口,逢周末就来蹭饭,眼看着唐果快上幼儿园了,唐灿和张伟的厨艺还是仅限于‘水煮菜’+‘点外卖’。张伟爸爸插不上嘴,唐灿父母则是无限宠女儿。

    唐果刚学会走路,走不稳,双手高举着,张伟一手握住一只唐果的小手,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唐灿跟在后面,也不着急,时不时的小孩回过头看妈妈,唐灿还笑着附和“宝宝真棒,宝宝真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到了唐灿父母家,保姆围着围裙来开门。张伟笑嘻嘻的把孩子交到唐灿父母怀里,老两口乐开了花。唐灿妈妈一边哄孩子,一边指挥保姆做张伟和唐灿爱吃的菜。张伟换好鞋,洗好手,也主动去厨房帮忙。不多会儿唐辉来了,也跟着去厨房帮厨,没有一点公子哥的架子。

    唐辉这人做事认真,保姆看着他长大,也不客气,让他择菜。保姆还是忌惮‘女婿’张伟,只是让帮忙烧水、看着。几个人凑到一起,做事都快了很多。几个人正忙着,唐灿一脸愁容的闯了过来。张伟忙问:“怎么了?”。

    唐灿看向唐辉和保姆,说:“舅舅,出事了”。唐辉放下手里的菜,保姆接过围裙。唐辉和张伟去大厅,唐灿妈妈已经泣不成声。唐灿解释:“刚才来的电话,舅妈说,上楼的时候摔倒,说已经送进急救室了。”。

    唐辉拿出车钥匙,对唐灿和父母说:“走,咱们也过去看看”。唐灿爸爸搀扶着唐灿妈妈起身,孩子已经在月嫂的怀里。唐灿上前搀扶自己妈,扭头对张伟:“你在家看孩子,帮阿姨做饭吧,这里有我和唐辉带爸妈,没事的”。张伟点点头,目送几个人出门。

    唐灿坐在副驾驶,唐灿父母在后排,唐辉在开车。唐灿一路安慰妈妈:“舅舅身体一直很好,应该不会有事”。唐灿妈妈泪眼模糊,只是沉默。唐灿爸爸给唐灿一个颜色,唐灿也不再说话。车内异常的安静。

    唐灿妈妈家属于高知家庭,但唐灿的舅舅因为历史原因娶了当地农村的一家初中文化的姑娘,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唐灿外婆家都不是很瞧得起这个‘儿媳妇’。就连唐灿和唐辉,小时候都看到过舅妈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的哭泣。

    到了医院,唐灿和唐辉的舅妈就坐在急救室的门口,面色冷静的看不出表情,只是看起来很疲惫。唐灿妈妈破天荒的和嫂子坐到一起。两个人纵是之前有多少不睦,现在,她们关心的人生死攸关,她们还是选择了和解。唐灿爸爸找到医生询问情况。唐辉陪在妈妈身边。唐灿离人群远些,给张伟去电话。

    张伟很快接起电话,交集的问:“怎么样?”。唐灿很疲惫的回:“还在等结果”,还是强打着精神问:“唐果怎么样?你们吃饭了吗?别等我们,你带着孩子、月嫂和阿姨先吃”。平日里大小姐作风的唐灿,猛地柔软下来,张伟竟然有些心疼,安慰唐灿:“这边有我,你们等着也要喝些水,用不用我给你们定个餐?”。

    唐灿刚想说不,看着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慌张的对着手机说:“我先挂了,出来了”,说完挂断,跑了过去。唐灿看着舅舅躺在床上,被推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出来,唐灿妈妈和舅妈赶忙上前询问情况。唐辉和唐灿爸爸也跟在身边。

    医生说了几句术语,然后只留下‘先观察几天’一句话,就让护士过来指导家属流程。护士和唐辉交代了办理住院的流程和大致的费用,就去忙了。唐灿舅妈和妈妈知道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两个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大家安排好医院的事,回来已经是下午5点。尤其唐灿爸妈疲惫的在车后排就睡着了。唐辉把车停好,和唐灿两个人悄悄的下车,让老两口在车里眯一会儿。唐辉靠在车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灿过来,拍拍唐辉的肩膀:“怎么样?累不累?”。

    唐辉摇摇头,竟然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这比做项目要轻松,只是,心有点累。毕竟,舅舅看着咱们长大的”。唐灿明白唐辉,与唐辉并排靠在车上,悠悠的说:“那会儿你在上学,我看着咱们外公外婆走的,其实,一些人来,一些人去,都是自然规律。不要把情绪扩大化,往不好的地方想。就想大自然迭代一样,自然而然”。

    唐灿讲着大道理,车里父母醒了,推门下车。四个人一起回家。家里保姆在准备晚饭,月嫂在陪唐果,张伟听到门声迎了出来。唐灿爸爸拍拍张伟的家帮,朝房间走去换衣服,唐灿妈妈去厨房和保姆唠叨了几句,也回了卧室。

    唐辉去洗洗手,来陪唐果。一个周末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冲了一个稀碎。唐果话没说全,但会看大人的情绪,一整天都乖巧的很,月嫂给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哭也不闹。晚饭吃了中午的菜,唐灿把唐果带回了家。唐辉留下来陪父母。

    张伟开车和唐灿聊天:“你别担心,脱离危险,人救过来就有希望了。接下来就看舅舅了”。唐灿点点头,不无感慨:“年轻时候那么血气方刚的人,就这么突然的倒下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伟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唐灿。

    唐灿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舅舅的过往。一起玩的、吵架的、高兴的、不堪的,都一一闪过。到了家门口,张伟把唐灿叫起来,唐灿才迷迷糊糊在回忆里醒过来。驾驶座后面,坐在婴儿椅上的唐果,也睡的很安详。张伟抱着孩子,回家,放到床上,让孩子继续睡。

    一个月后,唐灿舅舅被确诊‘植物人’,除非‘奇迹’,后天能恢复的概率很低。

    唐灿妈妈知道这个事情后,长吁短叹了好久。唐灿爸爸联系人想办法。唐辉干脆住到了家里,陪父母住。月嫂合同到期,离开了。一个家里,只有唐辉、父母和保姆。周末,唐灿带唐果去父母家。唐灿和唐辉商量着去看看舅舅。

    唐灿妈妈才缓过劲儿来,唐灿爸爸让她先在家休息,唐辉和唐灿安慰妈妈:“我们去看看,等你状态好点,再去”。唐灿妈妈听话的留在家里。本来,唐灿没想叫张伟。唐灿爸爸却破天荒的建议唐灿:“张伟不忙的话一起去吧,他带唐果,你还能照顾一下你舅妈”。

    唐灿把孩子交到唐辉手里,给张伟打电话。张伟在医院,接诊完准备去找王芳。接到唐灿电话,一刻也没敢耽误,知道是去看唐灿舅舅,没有犹豫,欣然答应了。果断电话,张伟开始发愁怎么跟王芳解释。

    硬着头皮给王芳打过去。没人接听,隔了几分钟王芳打过来。张伟马上接起。王芳心情听起来很好,张伟只说一句:“今天不能去找你了”。王芳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安静了几秒,王芳似乎努力在压着情绪,轻轻说:“你忙,就去忙吧。我没事”。说完,王芳挂了电话。

    张伟先去了唐灿父母家,紧接着开着车,带唐辉、唐灿和唐果,一起去了医院。舅妈和孩子都在医院,因为知道唐灿要来。舅妈先是让座,唐灿和唐辉没有坐下,让唐果坐了下来。唐果没见过医院,怯生生的抱着唐灿的胳膊。

    唐辉先是询问舅妈:“医生怎么说?”。舅妈悠悠的回:“就这样,躺着了”。舅妈的孩子在旁补充:“植物人是因为背部神经的问题,如果半年能起来,就起来了,如果拖得时间越长,康复得可能性也越小。”,紧接着,沉重得说:“可能...可能就这么躺着到死了”。

    几个人默默得叹气。唐果抱着唐灿,唐灿似乎有些无依靠,看向了张伟。张伟看到了这个‘寻求依靠’得眼神,默默得靠近老婆和孩子,张伟抬手在唐灿得肩膀上摁了一下。唐辉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舅妈的孩子回答。

    临走,唐灿让张伟抱孩子,自己从包里掏出一张装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张伟明白,站在旁边等唐灿。唐灿把钱交到舅妈手里。舅妈先是推说:“不用,不用,家里够用”。唐灿把钱放在桌子上,解释:“知道你有,就是一点心意,如果真的起不来,请个护工,也能帮帮你”。舅妈点点头,把脸别开,像是眼睛红了。

    唐灿和唐辉又和舅妈、舅舅的孩子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带着张伟和唐果出了病房。张伟抱着唐果,唐果双手环住张伟的脖子。唐灿走过来,似牵似靠的在张伟身边。张伟心下里明白此刻唐灿需要被安慰,也不自觉的去一手抱着唐果,一手牵起唐灿。

    回去的路上。唐灿和张伟商量:“要不今天把唐果放在爸妈家吧,家里有孩子热闹,让老人分分心”。张伟没有意见。唐灿看向唐辉:“你没问题吧?”。唐辉挠挠头,对唐灿说:“那你把唐果的喜好和过敏原和我说一下,我粗心,注意一下”。

    唐灿笑了,一扫阴霾,说:“唐果很皮实的,她喜好和对什么过敏咱妈知道,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在妈情绪不高的时候,把唐果交给她,就可以”。唐辉点点头。唐灿怀里唐果扑闪着大眼睛看唐灿。

    唐灿这才开始‘谆谆教导’唐果:“这几天外婆有心事,你要开始工作了!”,唐灿先是假装严肃,继而哄道:“外婆最喜欢的是果果,果果在外婆身边,撒撒娇,带外婆玩,外婆就会一直开心。果果,想不想要外婆开心啊?”。

    唐果用尽力气点点头,眼神十分坚毅,像是即将要完成什么伟大的任务。张伟在旁附和:“我们果果最乖了。果果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可以让外婆带你看书,这样开学了,你就可以和小朋友分享”。果果对于上幼儿园有些敏感,眼神晦暗下来。

    唐灿发现异样,忙问:“果果不想去幼儿园吗?”。唐果点点头。张伟在旁一脸不解,他们那会儿,都没有幼儿园,上小学就是同村的小伙伴一起玩,张伟不理解小唐果居然不想和同龄人玩。唐灿和唐辉却明白唐果的心思。

    唐辉在旁开导唐果:“果果,你看,我们是大人,你是小孩,大人和大人玩,小孩和小孩玩,对不对?”。唐果很吃唐辉循序善诱这套,跟着点点头。唐辉继续说:“那爸爸妈妈,还有舅舅去找大人玩的时候,是不是果果就只有自己没有其他小孩了?”。唐果又摇摇头。

    见对方中招,唐辉发出最后一击:“那果果是不是需要去幼儿园找同龄的小孩,有自己的小伙伴,才不会孤单、无聊?”。唐果这次没有直接点头,而是佯装沉思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唐辉继续:“真棒!果果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小伙伴了!”。

    被唐辉这一通‘鼓励式教育’,唐果笑了起来,跟着乐呵呵的拍手庆祝。张伟目瞪口呆。唐灿看着唐辉一脸的骄傲。把唐辉和唐果放到父母家。张伟和唐灿驱车回家。两个人经历了家人的事故,虽然依旧相对无言,但似乎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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