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宴席过后,李为学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夏氏,不仅不入她的院子,连夏氏找书房去也没让她进门,反倒是连续好几晚在兰馨那边。

    一日在花园遇上,兰馨言语上讥讽一番,夏氏忍不住的一巴掌打过去,兰馨是个娇弱的,这巴掌一下子让她跌倒在地,手掌也划破了。

    夏氏一点也不解气,责骂良久之后,方才扬长而去。

    晚上李为学看到了兰馨手掌的伤口,便问了一嘴,要是兰馨别想着告状,直接回答摔破的,这事就过了。

    但是,兰馨哪能让自己白挨这么一下,故意吞吞吐吐的小声说了缘由,言语中假装还在帮夏氏解释。她说话间,看着李为学虽有些怒气,但是眼神却也在打量她,心里紧了紧,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李秋华之前与她说过的一些话。

    那是她抬妾不久,李秋华来她院子里看望她,也算是去贺喜。这些话看似无意,但是句句都在刻意提点。

    关于主君与主母的关系,金殿赐婚,由妻变妾这事大家都知道,但是李秋华还说了这么几句。

    “父亲的盛名自此开始,他与主母一辈子都得维持传闻中的样子,这也是父亲在我母亲去世后,拒绝所有媒人而乞求陛下同意抬正夏氏的原因。”

    “他们两人之间不论出现任何问题,父亲只会让事情在他们两人之间解决,要是有旁人想要插手他们两个,定会引起父亲的警觉。”

    当时兰馨不太明白,便问了一句:“难道不管夏氏做什么坏事情,主君都会容忍吗?”

    李秋华只回:“父亲行事严谨,夏氏能做的坏事本身就不多,若真做了什么,就看那些事情会不会比父亲的名声更重要。”

    当时的兰馨似懂非懂,此时的兰馨忽然就完全明白了。

    于是,她故意装作赌气似的说道:“主君,奴其实就是在跟主母置气了,就想在您面前告状,是奴不懂礼数,但是......”

    兰馨这没有城府直接招供的娇俏模样,倒是让李为学放下来防备,好笑的问道:“但是什么?你一个妾室,主母赏罚自是有理的,你为何要与她置气?”

    如果夏氏做的事情比主君的名声更重要呢?

    兰馨假装生气的重重坐下,嘟嘴道:“每次跟主母提想要买些年份长的人参,主母那边都不给,并不是奴贪图这些子补品,先前太医署的女医官说奴底子差,要持续的滋补才有助于生育,您也是知道的。”

    这事,李为学确实知道,他便点了点头。

    “但每次都被主母讥讽一通,说奴是天生的贱命,不会有那个福分的,吃了也是浪费,好似特别笃定奴没有子女命似的。”

    “上回去大慈恩寺,在观音菩萨面前,主母也这么说了。”

    兰馨看了眼李为学:“这已经半年了,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奴也是急,越急就听不得主母的这些话。”

    李为学沉下脸,他相信这是夏氏能说出口的话。

    他如今对夏氏越来越不满,似是自春容出阁后,夏氏越来越愚蠢。

    菩萨面前竟敢诅咒他的子嗣,怎么自己生不了,也不想别人生?

    如此不识大体,他这些年子嗣艰难,保不齐就有她诅咒的缘由在。

    兰馨看着李为学的表情,就知道那个比名声更重要的事情找到了。

    而夏氏这边,丝毫没有把兰馨放在眼里。眼看最近竟有其他府里的小娘子给李秋华下帖子,每次主君也都应允,甚至还吩咐人给李秋华置办行头。

    今日本来还准备让李秋华好好学个规矩,主君那边竟然派人来催,说是替李秋华套了马车送她出门。李秋华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施施然的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夏氏越想越气,直至发抖。

    “赶紧将此事告知春容,她必须要想点办法了,我母女俩筹划多年,岂能让她有翻身之机,快去!”夏氏推着林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娘子!您缓一缓,您顺顺气啊!”林嬷嬷急切地劝道。

    “她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家里上上下下咱们管理的顺风顺水的,如今府里不再是以前那样了,您平静些啊娘子。”林嬷嬷赶紧端来茶饮让夏氏饮下顺口气。

    “大姑娘早已在贺府站稳脚跟,小郎君今后是贺府唯一的嫡孙,现下肚里这个没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如今这胎相不好,咱不可让她受累啊。”

    林嬷嬷非常心疼姑娘,一直以来贺家大房管着太师府里的中馈不够,还想把二房这边的管起来,手伸的够长。姑娘强撑着身子,咬牙坚持到今天,婆母重病不起,已无法管事,她只要好好管理着二房,等到未来分府别居,姑娘就是府里真正的当家主母,从此不再受任何人的钳制。

    娘子总是因府里的一点小事去让大姑娘烦心,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娘子如何管的了两家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得再次劝解着夏氏,“娘子,那恶女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她的婚事可是捏在您的手里,到时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给她找个什么样儿还不是您说了算。”

    “我就是担心,这恶女翻起来了,到时候我说了不算!不行,必须得问问春容的想法,你去拿纸笔来。”夏氏还是不放心。

    “大姑娘如今是真受不得累,前儿听兰芷说都见红了,还得瞒着郎君,怕您受惊也让瞒着您呐!”林嬷嬷见实在是劝不住,还是把这事说了出来。

    “什么!春容她!你们怎么敢瞒着我?”夏氏闻言,吓得脸色发白。

    “娘子,您可小点声儿,姑娘这事瞒的紧,您可收着点儿。”林嬷嬷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

    “春容,我可怜的春容,呜呜呜......”夏氏捧着脸哭起来。

    “娘子!姑娘现在努力顾着那边,您得顾好府里,只要您母女把两边管理好,没人能翻过您们的。”

    “现在重要的不是那恶妇,她就是只小虫子,就只是让人讨厌而已。”

    “您现在要顾的是兰园的那位!她要是有个一子半女的,这府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呢。”

    “而且,咱不确定张嬷嬷死之前有没有把事情告诉她,奴婢害怕就算您不去治她,她估摸着也是想对付您的。”林嬷嬷说到了点子上。

    是的。

    兰馨的阿娘,张嬷嬷在准备回长安之前,得疟疾没了,庄子里好些都人都一块得了,所以她只能暂缓返程,谁知道没挺过来,这回没了好些人,包括好几个管事的。

    虽是命数不好,但是张嬷嬷的死,兰馨多少还是算在了夏氏身上,不去那个庄子,怎会得这个病。于是开始主动伸出触角探探,试试能不能向夏氏报仇。

    夏氏听清林嬷嬷的话,立马坐正身子,拿帕子擦擦脸,口里喃喃说着,“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两个她都不想放过,眼神逐渐阴狠起来,“我最近身体不太爽利,你替我走一趟妙手堂,把日常的吃的补药找大夫重新配下。”

    “有些药,好久没有吃了,不知是否还有药效。”

    林嬷嬷上前答复到:“奴婢明天就去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之后好几天李为学依旧不见夏氏,急得她是团团转,林嬷嬷终是答应去给李春容送信过去。

    接到信的李春容回到李府,知晓所有的事情之后,先是对林嬷嬷叮嘱,父亲跟母亲要有不好,这些事需要立马告诉她,下回不可再自行决定。

    林嬷嬷连忙跪下认错,李春容听她说完,似是气已消,便让她起身。

    待席备好,也差不多到了父亲与郎君下值的时候,今日叮嘱了郎君回李府用饭,车架早已派去接了。

    女婿来了,李为学与夏氏自是要一起招待,而李秋华也被叫到主厅一同用饭,这可是回家之后的第一次。

    饭桌上,李为学与贺诚说着朝堂的事,既为岳丈又同朝为官,李为学不由得多叮嘱了一些。

    李春容给父亲和郎君倒酒,笑着说道:

    “郎君,父亲作为清流文官,在官场虽然刚正不阿,但也并非那古板不知变通之人。现下与你说得都是多年的心得,你可要好好学习。”

    贺诚笑着给岳丈敬酒,“感谢岳丈大人得教导,儿定铭记在心。”

    “好!好!你年纪轻轻已官至五品,虽是门荫入仕,但也是朝内少见,后生可畏啊。”李为学感叹。

    “那我可真真是幸福,有如此好的父亲母亲,还有年少有为的郎君。”李春容撒娇着,笑得见牙不见眼。

    几个人闻言不仅笑起来,桌上得气氛比刚开始缓和很多。

    夏氏连忙给李为学碗里夹菜,并笑骂道:

    “吃饭就别打趣了,让你父亲好好吃饭,最近清减了不少。”夏氏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李为学看着她脸色柔和,“劳娘子记挂了,我没事。”

    李秋华面上看不出来,实际内心苦笑连连。

    是啊,还是不够,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撼动这母女俩的地位。

    李春容笑着看着父母,又转头看着李秋华,给她碗里夹菜。

    “妹妹如今怎得跟家里也生分了,也不说话也不吃菜。”语气还有点嗔怒。

    李秋华赶忙道谢,“多谢阿姊,父亲与姊婿说的都是做官的事情,我听不懂呢。”

    “没事,他们聊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李春容又往李秋华碗里夹菜。

    李秋华又连忙道谢,艰难的把李春容夹给她的菜都吃了。

    没一样她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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