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这紫檀木手串上的毒非常强，若人长期和人接触，必定气力衰竭，无药可医。难怪老鼠只舔了一小口，就中毒而亡。”
“所幸郡主只佩戴了一小会，毒素未进皮肤，我开点药，让郡主喝一碗就好。”
送走大夫，芒种和夏至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夏至狠狠地将手串丢进火炉中，“福康公主居然想害咱们郡主，亏郡主还把她当好友，我现在就进宫找太后！”
芒种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你真认为要害郡主的是福康公主吗？”
仿佛一道刀光劈来，夏至停住脚，艰难道：“难道……是林太妃？”
芒种闭着眼睛：“或许比这更糟糕。”
福康公主一向唯陛下马首是瞻，若不是陛下的意思，她绝不可能动手。
夏至不敢置信：“为什么？陛下不是很喜欢郡主吗？”
她之前根本不担心齐王的处境，横竖齐王倒了，郡主还有陛下，当个皇妃也不错。
以陛下对郡主的喜爱，说不准还会将郡主立为皇后。
芒种已经镇定下来，“一次刺杀一次下毒，就算不是陛下，林太妃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她要害郡主，陛下能阻挡几次？”
思绪斗转间，已经下定决心：“太后娘娘在宫中，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这件事目前还不能泄露，我们去见齐王！”
“为什么告诉本王？”书房内，楚不铮意味不明地看着下方的两个丫鬟。
芒种使了个手势，夏至立刻开始哭：
“王爷，我们郡主可怜啊！”
楚不铮纸笔的手一顿。苏娇苼可怜？
头上和脸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在京城几个月，受的伤全拜苏娇苼所赐。
夏至继续哭：“郡主她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真心疼她的姐姐还被敌人监视着，无法及时知道她的情况。”
“只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就被众多小姐排挤，被恶狼觊觎。福康公主是她唯一的朋友啊，居然、居然也怎么对她！”
“王爷，我们郡主能依靠的只有您了，您若是不保护她，奴婢、奴婢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一阵风吹过，纸叶沙沙作响，夏至的声音更显哀戚。
笔尖已经停在半空许久，墨水在白纸上浸出浓重的黑点，男人这才回神，淡淡道：
“知道了，退下吧。”
芒种和夏至不敢争辩，只得应道：“是。”
刚转身，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事不必告诉王妃。”
出了院们，夏至忧心忡忡地开口：“王爷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芒种胸有成竹：“王爷答应了。”
“那我们还用去找太后吗？”
芒种想了想：“围猎的时候去，以免打草惊蛇。”
林太妃宫内，楚袭珏正在大发雷霆：“您为什么要对笙笙动手？”
他只让福康将笙笙带去慈恩寺法会，再趁机将她带回宫中藏起来。
他会比楚不铮对笙笙更好。
宫里有苏太后，等楚不铮死了，笙笙自然会安心做他的皇妃。
林太妃嗤笑一声，吹了吹刚染好的指甲：“福康这个滑头，还真是哪个都怕得罪。”
见楚袭珏满脸愤怒，不耐烦地挥挥手：“苏浅眠的妹妹，哪配你这么惦记？你表妹刚进宫，你还是多陪陪她吧。”
林太妃想让侄女为后，楚袭珏不同意，母子拉扯一番，最后林家女被封为淑妃，暂时执掌后宫。
楚袭珏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苏太后已经让步，您马上就能和她平起平坐了，为何还要如此针对笙笙？”
林太妃再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怒摔杯盏：“平起平坐？苏浅眠有什么资格和哀家平起平坐？”
她才是先帝的挚爱，不顾群臣反对接进宫的女人，他想要的妻子！
苏浅眠算什么？
楚袭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父皇面前，她温雅多情，美艳识趣，是朵娇艳的解语花。
可在父皇看不见的地方，她暴躁又狠辣，上一秒对着父皇娇笑，下一秒就能将父皇多看了一眼的小宫女处死。
福康也是一样，圆滑世故，表面和笙笙交好，要害她时却绝不会留情。
女人大都是两面派，除了他从小看到大的笙笙。
他淡淡道：“苏太后是父皇的原配妻子。”
“你！”林太妃直直地看了他许久，突然笑道：
“你以为苏浅眠为什么会把苏娇苼嫁给齐王？”
楚不铮豁然抬眼。
这正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事。
明明他身份、容貌、对笙笙的情谊都无可挑剔，地位高贵，注定登基，为什么苏太后反而将笙笙嫁给了楚不铮？
见他不再淡然，林太妃笑得更开。
“苏娇苼十三岁那年，赵王世子送给她一只白猫，苏娇苼喜欢得紧，为那白猫多次拒绝你的邀约。没过多久，那白猫便被溺死在湖中。”
“苏娇苼十四岁那年，开始给自己挑选夫婿。列了一长条名单，刚开始你只排名第四，之后，排在你之前的公子或断腿或被曝丑闻，直到你升成第一。”
“苏娇苼那个叫惊蛰的婢女喜欢的是你吧？你喝醉后，那婢女趁机爬了你的床。事后，你怕苏娇苼发现，便杀了惊蛰，还让江武背了黑锅。”
见楚袭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太妃的表情越发嘲弄：
“你真以为苏太后不知道这些是谁做的？”
“你和你父皇一样偏执，喜欢就要弄到手，弄到手后却又不珍惜，她亲眼看着我在这皇宫里挣扎二十多年，自然不会让苏娇苼步我的后尘。”
说到这里，林太妃真有些嫉妒苏娇苼。
有那么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阿姐，难怪整天快活得像树上的鸟儿。
楚袭珏无法反驳。
晨光熹微，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仿佛要活过来般，将他的一切情绪吞噬干净。
只沉沉道：“朕不会放手，也请您不要再对笙笙动手，否则林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太妃勃然大怒，倏尔嗤笑道：“那你倒是先处理掉楚不铮啊。”
楚袭珏：“京城里盯着楚不铮的人太多，不乏武帝老臣，朕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
齐王楚不铮是武帝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武帝甚至经常将他抱在怀中处理政事。
而他自己战功卓著，在朝中拥护者不少。
“那你就放他出京再杀呗。”
林太妃提议：“先帝丧事已过，藩王都该离京了。北疆离京城千里，至少有一个月路程。让齐王精车简丛，我们一路截杀，本宫就不信他还能逃的开天罗地网。”
好不容易才借着先帝的丧事让齐王回京，楚袭珏不想冒险。
“不行，万一让齐王回到北疆就完了。”
林太妃气急：“那你让他主持围猎总行吧？你父皇给了我一队死士，我让死士去杀。”
楚袭珏目光奇异看向自己的母妃：“您为何突然如此恨齐王？”
母妃之前对齐王明明是无视的态度。
“这你别管。”林太妃恢复雍容华贵的姿态，眼神晦暗难辨。
她前几日才知道，在她和先帝闹别扭时，楚不铮的母亲徐太妃居然趁虚而入，恬不知耻地上了先帝的床。
难怪先帝对楚不铮总是心软，任由他在北疆做大。
病重时本打算赐死楚不铮为儿子铺路，临终前却又撕毁了圣旨。
楚不铮说不准不是武帝的儿子，是他的儿子！
“那就按您的意思办。”
楚袭珏权衡一番，答应了。
围猎地点就在京郊，楚不铮就算躲过了刺杀，也离不开京城。
再者，父皇留给母妃的死士终究是个隐患，正好趁这个机会消耗掉。
慈宁宫。
“太后，办成了。”古南匆匆进门，小声道。
苏太后微微一笑，并不诧异。
先帝和林太妃果真是一对有情人，都没相信过对方。
先帝再怎么愧疚情深，他也是个多疑的帝王，楚不铮对他儿子的皇位已经构成了威胁，他怎么会放弃杀他呢。
那张圣旨是她撕的。
想到先帝临终前愤怒无力的表情，苏太后勾了勾唇，片刻后，又转化成强烈的不舍。
轻叹道：“让齐王准备好，一定不能伤到笙笙，笙笙要是伤了一根汗毛，哀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围猎当日，苏娇苼起了个大早。
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骑装，牵着小马，马背上挂着满满两大包东西，看得楚不铮眉头直跳：
“你带这一大堆东西做什么？”
“要你管？”苏娇苼并不想搭理他，径直钻进马车。
小马进了围场再骑，她现在要养精蓄锐。
车帘被再次掀开，楚不铮钻了进来，他生得太过高大，苏娇苼顿时觉得原本宽敞的马车变得局促起来。
忍不住嫌弃：“你上来做什么？下去，我的丫鬟还要上来的。”
楚不铮没动，英挺的眉目松弛而又冷冽：“你不怕又有刺客？”
车外传来芒种的声音：“郡主，我们坐后面的马车，方便王爷保护您。”
苏娇苼顿时不说话了。
马车平稳地前进。许是车厢太过狭小，男人的气息几乎无处不在，灼热的，带着侵略性的张扬，和她闻惯的女子清香完全不同。
苏娇苼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打开车窗，侵略性的气息却并未减少。
她转身提议：“要不你去外面坐？”
楚不铮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女人：“你让本王去给你赶车？”
苏娇苼眼巴巴：“不可以吗？”
外面空气好，若不是怕被人嘲笑，她也想去坐。
楚不铮扭头，冷冷回：“不行。”
打不过，说不赢，没帮手。
权衡之后，苏娇苼不再看楚不铮，爬到窗边，将下巴搁在窗沿上呼吸新鲜空气。
“娇娇，你在齐王府过得好吗？”
楚辉勉打马而过，看见马车边那张嫩呼呼白生生的美丽小脸，立刻凑过来。
“还凑活。”苏娇苼正愁没人和她聊天，“你呢？还会被赵王爷教训吗？”
楚辉勉立刻苦了脸：“我父王的性子，你觉得能改吗？”
他父王知道他居然敢抢齐王的新娘子后，立马给了他五十板子，他亲自打，绝不让下人有一丝放水的可能。
打得他皮开肉绽，接着就是禁足，直到今天才放他出来。
“不能。”小伙伴比她更惨，苏娇苼生出一丝优越感，心情好上不少。
还有心情为楚辉勉出主意：“要不你收买几个你父王身边的下人，这样他每次要打你，你母妃都能及时来救。”
“娇娇，你对我真好。”楚辉勉感动地热泪盈眶，只觉得苏娇苼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可惜他没娶到。
“听说齐王殿下从来不进你的院子，还从外面带回来个医女，对那医女比对你还好，还非常宠爱两个侍妾，首饰宁愿给她们都不给你。娇娇，你受苦了。”
他从哪听来的假消息？
苏娇苼好心纠正：“你听错了，他谁都不宠。”
整天连人影都瞧不见。
楚辉勉惊得一把勒住缰绳，大声道：“什么，齐王居然不举？”
道路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来。
孙缴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询问地朝秦生看去。
王爷不会真的不举吧？
秦生恨不得上前捂住楚辉勉的嘴。
赵王世子在胡说什么！王爷举得很，那物雄伟又壮硕，现在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只要开锋，一夜五女不在话下！
杨行同情地看了马车一眼，深觉王妃就是殿下的克星。
他可不能卷进去，迅速开口：“孙将军，我去前方看看。”
飞快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马车旁，苏娇苼正在回答楚辉勉的问题：“这我不知道啊，我……”
“苏娇苼。”
楚不铮掀开车帘，黝黑的双眸轻轻地落在楚辉勉身上。
语调轻若鸿毛，终于泰山：“赵王世子也在啊。”
“我、我先走了！”楚辉勉被他的眼神吓得屁滚尿流，转瞬消失不见。
没了说话的人，苏娇苼倍感无聊，风声静谧，她突然回头：
“你反应这么大，难道楚辉勉说中了？”
马车打了个趔趄，楚不铮淡淡开口，视线中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你要试试吗？”
苏娇苼觉得可行：“听说你只对邹姑娘感兴趣，你们同房的时候，我也能在场？”
马车外一声巨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生担忧的声音传来：“孙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也去前面看看。”
楚不铮终于维持不住表情，咬牙切齿道：“你从哪听来的传言？”
苏娇苼：“不管从哪听来的，消息保真就行。”
“不、保、真！”
之后一路，楚不铮都不再开口。
苏娇苼只好将脸颊搁在窗沿上继续看风景，下车时才发现脸颊被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夏至看到，吓得惊呼：“您被王爷打了？”
说完含怨带怒地瞪了楚不铮一眼。
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又纷纷看过来，楚不铮拔腿就走。
“是窗沿勒的。”苏娇苼解释道。
奈何只有芒种和夏至两人相信，其余人看向这边的目光依旧带着深深地怀疑。
芒种温声道：“回去后奴婢命人把窗沿用软布包裹起来。”
“嗯。”脸颊有些痛，苏娇苼苦恼地不停揉搓，走到围场中心，才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听说你被齐王殿下打了？”
江宛最先凑过来幸灾乐祸：“齐王殿下脾气很好，居然现在才打你。”
苏娇苼面无表情：“我脾气不好，现在就能打你。”
这事她确实做的出来，江宛讪讪地后退几步。
“小姑姑，您来了。”苏玉槿也走过来，踌躇道：“我陪你去找大姑姑吧，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不用。”苏娇苼略过她继续向前走，又有几个贵女走过来。
“齐王妃娘娘，齐王真是过分。”
“王妃娘娘，您受苦了，要不先回帐子里休息？”
“王妃娘娘，回去的时候坐我家的马车吧。”
苏娇苼停下脚步，指着自己脸上的红痕，大声道：“你们眼瞎？看不出我这是被窗沿勒的？”
“眼瞎就去看大夫，或者我让楚不铮过来把你们都打一顿，让你们好好体会体会两种痕迹的区别。”
人群顿时做鸟兽散，正好古南过来，将苏娇苼领进中间最大的帐篷中。
苏太后端坐在上首，林太妃和福康坐在她左侧。
右侧是个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眉眼和林太妃有些像，正目光晦涩地注视着她。
“笙笙过来。”苏太后招呼她过去，轻轻摸了摸她脸颊上的红痕：
“怎么勒成这样？”
“马车上太无聊了。”就知道阿姐会相信自己，苏娇苼答得很开心。
顾及到周围其他人，勉强忍住吐槽楚不铮的欲望。
“齐王确实性格沉闷了些。”林太妃笑容艳丽：
“郡主性格活泼，还是更适合性格开朗些的夫婿，例如赵王世子那样的。”
黄衣女子马上附和：“是啊，听说郡主和赵王世子还是青梅竹马呢。”
苏娇苼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有些疑惑。
福康笑着介绍：“这是淑妃，你以前见过的。”
“哦哦。”苏娇苼对她没什么印象，好奇地问：
“淑妃和陛下也是青梅竹马，所以才嫁给陛下的吗？”
淑妃的笑容凝在脸上。
苏娇苼将视线转到林太妃身上，继续开口：“林太妃娘娘对夫妻之道真是精通，真想知道您和您的相公都是怎么相处的。”
众所周知，林太妃有两任夫君，性格截然不同。
林太妃扯了扯嘴角：“郡主的口齿还是这么利索。”
“那可不，笙笙和人吵架就没输过。”苏太后笑着接话，“陛下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去吧。”
围猎的流程就那么几个：皇帝开场，设彩头，太监宣布规则，众人入场。
苏娇苼站得非常靠前，不可避免地收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以楚袭珏为最，他那眼神，好像她受到了什么天大的虐待。
苏娇苼干脆带上面纱，略过旁人或幸灾乐祸或看好戏的眼神，骑着小马进了猎场。
外围自然没什么大型猎物，但苏娇苼也不是来打猎的，一路闲逛间，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猎场深处。
前方传来一阵兵器交接的打杀声，苏娇苼立刻调转马头准备逃跑。马蹄的动静惊到了前面一伙人，立刻有一名黑衣人朝这边冲来。
寒光一闪，面前的人便被劈成了两半，一左一右横在她马蹄前。
白皙的马腿被染成红色，苏娇苼定了定神，便见楚不铮正举着把大刀，冷冰冰地看过来。
“所幸郡主只佩戴了一小会，毒素未进皮肤，我开点药，让郡主喝一碗就好。”
送走大夫，芒种和夏至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夏至狠狠地将手串丢进火炉中，“福康公主居然想害咱们郡主，亏郡主还把她当好友，我现在就进宫找太后！”
芒种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你真认为要害郡主的是福康公主吗？”
仿佛一道刀光劈来，夏至停住脚，艰难道：“难道……是林太妃？”
芒种闭着眼睛：“或许比这更糟糕。”
福康公主一向唯陛下马首是瞻，若不是陛下的意思，她绝不可能动手。
夏至不敢置信：“为什么？陛下不是很喜欢郡主吗？”
她之前根本不担心齐王的处境，横竖齐王倒了，郡主还有陛下，当个皇妃也不错。
以陛下对郡主的喜爱，说不准还会将郡主立为皇后。
芒种已经镇定下来，“一次刺杀一次下毒，就算不是陛下，林太妃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她要害郡主，陛下能阻挡几次？”
思绪斗转间，已经下定决心：“太后娘娘在宫中，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这件事目前还不能泄露，我们去见齐王！”
“为什么告诉本王？”书房内，楚不铮意味不明地看着下方的两个丫鬟。
芒种使了个手势，夏至立刻开始哭：
“王爷，我们郡主可怜啊！”
楚不铮纸笔的手一顿。苏娇苼可怜？
头上和脸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在京城几个月，受的伤全拜苏娇苼所赐。
夏至继续哭：“郡主她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真心疼她的姐姐还被敌人监视着，无法及时知道她的情况。”
“只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就被众多小姐排挤，被恶狼觊觎。福康公主是她唯一的朋友啊，居然、居然也怎么对她！”
“王爷，我们郡主能依靠的只有您了，您若是不保护她，奴婢、奴婢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一阵风吹过，纸叶沙沙作响，夏至的声音更显哀戚。
笔尖已经停在半空许久，墨水在白纸上浸出浓重的黑点，男人这才回神，淡淡道：
“知道了，退下吧。”
芒种和夏至不敢争辩，只得应道：“是。”
刚转身，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此事不必告诉王妃。”
出了院们，夏至忧心忡忡地开口：“王爷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芒种胸有成竹：“王爷答应了。”
“那我们还用去找太后吗？”
芒种想了想：“围猎的时候去，以免打草惊蛇。”
林太妃宫内，楚袭珏正在大发雷霆：“您为什么要对笙笙动手？”
他只让福康将笙笙带去慈恩寺法会，再趁机将她带回宫中藏起来。
他会比楚不铮对笙笙更好。
宫里有苏太后，等楚不铮死了，笙笙自然会安心做他的皇妃。
林太妃嗤笑一声，吹了吹刚染好的指甲：“福康这个滑头，还真是哪个都怕得罪。”
见楚袭珏满脸愤怒，不耐烦地挥挥手：“苏浅眠的妹妹，哪配你这么惦记？你表妹刚进宫，你还是多陪陪她吧。”
林太妃想让侄女为后，楚袭珏不同意，母子拉扯一番，最后林家女被封为淑妃，暂时执掌后宫。
楚袭珏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苏太后已经让步，您马上就能和她平起平坐了，为何还要如此针对笙笙？”
林太妃再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怒摔杯盏：“平起平坐？苏浅眠有什么资格和哀家平起平坐？”
她才是先帝的挚爱，不顾群臣反对接进宫的女人，他想要的妻子！
苏浅眠算什么？
楚袭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父皇面前，她温雅多情，美艳识趣，是朵娇艳的解语花。
可在父皇看不见的地方，她暴躁又狠辣，上一秒对着父皇娇笑，下一秒就能将父皇多看了一眼的小宫女处死。
福康也是一样，圆滑世故，表面和笙笙交好，要害她时却绝不会留情。
女人大都是两面派，除了他从小看到大的笙笙。
他淡淡道：“苏太后是父皇的原配妻子。”
“你！”林太妃直直地看了他许久，突然笑道：
“你以为苏浅眠为什么会把苏娇苼嫁给齐王？”
楚不铮豁然抬眼。
这正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事。
明明他身份、容貌、对笙笙的情谊都无可挑剔，地位高贵，注定登基，为什么苏太后反而将笙笙嫁给了楚不铮？
见他不再淡然，林太妃笑得更开。
“苏娇苼十三岁那年，赵王世子送给她一只白猫，苏娇苼喜欢得紧，为那白猫多次拒绝你的邀约。没过多久，那白猫便被溺死在湖中。”
“苏娇苼十四岁那年，开始给自己挑选夫婿。列了一长条名单，刚开始你只排名第四，之后，排在你之前的公子或断腿或被曝丑闻，直到你升成第一。”
“苏娇苼那个叫惊蛰的婢女喜欢的是你吧？你喝醉后，那婢女趁机爬了你的床。事后，你怕苏娇苼发现，便杀了惊蛰，还让江武背了黑锅。”
见楚袭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太妃的表情越发嘲弄：
“你真以为苏太后不知道这些是谁做的？”
“你和你父皇一样偏执，喜欢就要弄到手，弄到手后却又不珍惜，她亲眼看着我在这皇宫里挣扎二十多年，自然不会让苏娇苼步我的后尘。”
说到这里，林太妃真有些嫉妒苏娇苼。
有那么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阿姐，难怪整天快活得像树上的鸟儿。
楚袭珏无法反驳。
晨光熹微，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仿佛要活过来般，将他的一切情绪吞噬干净。
只沉沉道：“朕不会放手，也请您不要再对笙笙动手，否则林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太妃勃然大怒，倏尔嗤笑道：“那你倒是先处理掉楚不铮啊。”
楚袭珏：“京城里盯着楚不铮的人太多，不乏武帝老臣，朕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
齐王楚不铮是武帝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武帝甚至经常将他抱在怀中处理政事。
而他自己战功卓著，在朝中拥护者不少。
“那你就放他出京再杀呗。”
林太妃提议：“先帝丧事已过，藩王都该离京了。北疆离京城千里，至少有一个月路程。让齐王精车简丛，我们一路截杀，本宫就不信他还能逃的开天罗地网。”
好不容易才借着先帝的丧事让齐王回京，楚袭珏不想冒险。
“不行，万一让齐王回到北疆就完了。”
林太妃气急：“那你让他主持围猎总行吧？你父皇给了我一队死士，我让死士去杀。”
楚袭珏目光奇异看向自己的母妃：“您为何突然如此恨齐王？”
母妃之前对齐王明明是无视的态度。
“这你别管。”林太妃恢复雍容华贵的姿态，眼神晦暗难辨。
她前几日才知道，在她和先帝闹别扭时，楚不铮的母亲徐太妃居然趁虚而入，恬不知耻地上了先帝的床。
难怪先帝对楚不铮总是心软，任由他在北疆做大。
病重时本打算赐死楚不铮为儿子铺路，临终前却又撕毁了圣旨。
楚不铮说不准不是武帝的儿子，是他的儿子！
“那就按您的意思办。”
楚袭珏权衡一番，答应了。
围猎地点就在京郊，楚不铮就算躲过了刺杀，也离不开京城。
再者，父皇留给母妃的死士终究是个隐患，正好趁这个机会消耗掉。
慈宁宫。
“太后，办成了。”古南匆匆进门，小声道。
苏太后微微一笑，并不诧异。
先帝和林太妃果真是一对有情人，都没相信过对方。
先帝再怎么愧疚情深，他也是个多疑的帝王，楚不铮对他儿子的皇位已经构成了威胁，他怎么会放弃杀他呢。
那张圣旨是她撕的。
想到先帝临终前愤怒无力的表情，苏太后勾了勾唇，片刻后，又转化成强烈的不舍。
轻叹道：“让齐王准备好，一定不能伤到笙笙，笙笙要是伤了一根汗毛，哀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围猎当日，苏娇苼起了个大早。
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骑装，牵着小马，马背上挂着满满两大包东西，看得楚不铮眉头直跳：
“你带这一大堆东西做什么？”
“要你管？”苏娇苼并不想搭理他，径直钻进马车。
小马进了围场再骑，她现在要养精蓄锐。
车帘被再次掀开，楚不铮钻了进来，他生得太过高大，苏娇苼顿时觉得原本宽敞的马车变得局促起来。
忍不住嫌弃：“你上来做什么？下去，我的丫鬟还要上来的。”
楚不铮没动，英挺的眉目松弛而又冷冽：“你不怕又有刺客？”
车外传来芒种的声音：“郡主，我们坐后面的马车，方便王爷保护您。”
苏娇苼顿时不说话了。
马车平稳地前进。许是车厢太过狭小，男人的气息几乎无处不在，灼热的，带着侵略性的张扬，和她闻惯的女子清香完全不同。
苏娇苼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打开车窗，侵略性的气息却并未减少。
她转身提议：“要不你去外面坐？”
楚不铮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女人：“你让本王去给你赶车？”
苏娇苼眼巴巴：“不可以吗？”
外面空气好，若不是怕被人嘲笑，她也想去坐。
楚不铮扭头，冷冷回：“不行。”
打不过，说不赢，没帮手。
权衡之后，苏娇苼不再看楚不铮，爬到窗边，将下巴搁在窗沿上呼吸新鲜空气。
“娇娇，你在齐王府过得好吗？”
楚辉勉打马而过，看见马车边那张嫩呼呼白生生的美丽小脸，立刻凑过来。
“还凑活。”苏娇苼正愁没人和她聊天，“你呢？还会被赵王爷教训吗？”
楚辉勉立刻苦了脸：“我父王的性子，你觉得能改吗？”
他父王知道他居然敢抢齐王的新娘子后，立马给了他五十板子，他亲自打，绝不让下人有一丝放水的可能。
打得他皮开肉绽，接着就是禁足，直到今天才放他出来。
“不能。”小伙伴比她更惨，苏娇苼生出一丝优越感，心情好上不少。
还有心情为楚辉勉出主意：“要不你收买几个你父王身边的下人，这样他每次要打你，你母妃都能及时来救。”
“娇娇，你对我真好。”楚辉勉感动地热泪盈眶，只觉得苏娇苼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可惜他没娶到。
“听说齐王殿下从来不进你的院子，还从外面带回来个医女，对那医女比对你还好，还非常宠爱两个侍妾，首饰宁愿给她们都不给你。娇娇，你受苦了。”
他从哪听来的假消息？
苏娇苼好心纠正：“你听错了，他谁都不宠。”
整天连人影都瞧不见。
楚辉勉惊得一把勒住缰绳，大声道：“什么，齐王居然不举？”
道路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来。
孙缴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询问地朝秦生看去。
王爷不会真的不举吧？
秦生恨不得上前捂住楚辉勉的嘴。
赵王世子在胡说什么！王爷举得很，那物雄伟又壮硕，现在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只要开锋，一夜五女不在话下！
杨行同情地看了马车一眼，深觉王妃就是殿下的克星。
他可不能卷进去，迅速开口：“孙将军，我去前方看看。”
飞快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马车旁，苏娇苼正在回答楚辉勉的问题：“这我不知道啊，我……”
“苏娇苼。”
楚不铮掀开车帘，黝黑的双眸轻轻地落在楚辉勉身上。
语调轻若鸿毛，终于泰山：“赵王世子也在啊。”
“我、我先走了！”楚辉勉被他的眼神吓得屁滚尿流，转瞬消失不见。
没了说话的人，苏娇苼倍感无聊，风声静谧，她突然回头：
“你反应这么大，难道楚辉勉说中了？”
马车打了个趔趄，楚不铮淡淡开口，视线中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你要试试吗？”
苏娇苼觉得可行：“听说你只对邹姑娘感兴趣，你们同房的时候，我也能在场？”
马车外一声巨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生担忧的声音传来：“孙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也去前面看看。”
楚不铮终于维持不住表情，咬牙切齿道：“你从哪听来的传言？”
苏娇苼：“不管从哪听来的，消息保真就行。”
“不、保、真！”
之后一路，楚不铮都不再开口。
苏娇苼只好将脸颊搁在窗沿上继续看风景，下车时才发现脸颊被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夏至看到，吓得惊呼：“您被王爷打了？”
说完含怨带怒地瞪了楚不铮一眼。
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又纷纷看过来，楚不铮拔腿就走。
“是窗沿勒的。”苏娇苼解释道。
奈何只有芒种和夏至两人相信，其余人看向这边的目光依旧带着深深地怀疑。
芒种温声道：“回去后奴婢命人把窗沿用软布包裹起来。”
“嗯。”脸颊有些痛，苏娇苼苦恼地不停揉搓，走到围场中心，才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听说你被齐王殿下打了？”
江宛最先凑过来幸灾乐祸：“齐王殿下脾气很好，居然现在才打你。”
苏娇苼面无表情：“我脾气不好，现在就能打你。”
这事她确实做的出来，江宛讪讪地后退几步。
“小姑姑，您来了。”苏玉槿也走过来，踌躇道：“我陪你去找大姑姑吧，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不用。”苏娇苼略过她继续向前走，又有几个贵女走过来。
“齐王妃娘娘，齐王真是过分。”
“王妃娘娘，您受苦了，要不先回帐子里休息？”
“王妃娘娘，回去的时候坐我家的马车吧。”
苏娇苼停下脚步，指着自己脸上的红痕，大声道：“你们眼瞎？看不出我这是被窗沿勒的？”
“眼瞎就去看大夫，或者我让楚不铮过来把你们都打一顿，让你们好好体会体会两种痕迹的区别。”
人群顿时做鸟兽散，正好古南过来，将苏娇苼领进中间最大的帐篷中。
苏太后端坐在上首，林太妃和福康坐在她左侧。
右侧是个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眉眼和林太妃有些像，正目光晦涩地注视着她。
“笙笙过来。”苏太后招呼她过去，轻轻摸了摸她脸颊上的红痕：
“怎么勒成这样？”
“马车上太无聊了。”就知道阿姐会相信自己，苏娇苼答得很开心。
顾及到周围其他人，勉强忍住吐槽楚不铮的欲望。
“齐王确实性格沉闷了些。”林太妃笑容艳丽：
“郡主性格活泼，还是更适合性格开朗些的夫婿，例如赵王世子那样的。”
黄衣女子马上附和：“是啊，听说郡主和赵王世子还是青梅竹马呢。”
苏娇苼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有些疑惑。
福康笑着介绍：“这是淑妃，你以前见过的。”
“哦哦。”苏娇苼对她没什么印象，好奇地问：
“淑妃和陛下也是青梅竹马，所以才嫁给陛下的吗？”
淑妃的笑容凝在脸上。
苏娇苼将视线转到林太妃身上，继续开口：“林太妃娘娘对夫妻之道真是精通，真想知道您和您的相公都是怎么相处的。”
众所周知，林太妃有两任夫君，性格截然不同。
林太妃扯了扯嘴角：“郡主的口齿还是这么利索。”
“那可不，笙笙和人吵架就没输过。”苏太后笑着接话，“陛下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去吧。”
围猎的流程就那么几个：皇帝开场，设彩头，太监宣布规则，众人入场。
苏娇苼站得非常靠前，不可避免地收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以楚袭珏为最，他那眼神，好像她受到了什么天大的虐待。
苏娇苼干脆带上面纱，略过旁人或幸灾乐祸或看好戏的眼神，骑着小马进了猎场。
外围自然没什么大型猎物，但苏娇苼也不是来打猎的，一路闲逛间，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猎场深处。
前方传来一阵兵器交接的打杀声，苏娇苼立刻调转马头准备逃跑。马蹄的动静惊到了前面一伙人，立刻有一名黑衣人朝这边冲来。
寒光一闪，面前的人便被劈成了两半，一左一右横在她马蹄前。
白皙的马腿被染成红色，苏娇苼定了定神，便见楚不铮正举着把大刀，冷冰冰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