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瞿一鸣的案子被归为悬案,瞿山这次不打算找个替罪羊让此事了结,只要凶手未定,待以后抓住白意洲,还能把帐算在他头上。

    空缺的职位很快找人填补上了,日复一日,瞿山与瞿太后的状态已同往常无异,甚至近日都能偶尔看到一抹喜色,安书未很清楚是为什么。

    她本以为待恢复了早朝,一切就会如同往日一样,总会找到和白意洲见面的机会,可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今日安书未特地早起半个时辰,也未直接传人进来伺候,而是悄悄披上厚厚的氅衣,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她毫无征兆地推开房门,一股冷风无礼地往室内钻,室内室外的温差极大,安书未被冻的倒抽一口气。

    门外的婢女始料未及,慌忙跪下行礼。

    烟岚、云岫混在里面纷纷提醒道:“还请殿下速速回屋。”“外面冷,小心冻着。”

    比起这嗖嗖的冷风,更让安书未心里拔凉拔凉的,是此时院中整整齐齐站着的五十名侍卫。

    见安书未衣着随意,他们迅速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呵呵,都,来这么早啊,呵呵。”

    安书未尴尬地笑笑,随即就扭头回房,只对婢女们扔下一句:“进来替我梳妆。”

    看着时间宽裕,一切准备妥当后距离上朝还有好一会,安书未遣走了婢女,只留下烟岚、云岫。

    云岫看透了她的心思,小声说道:“这群人人数固定五十人,每六个时辰一轮值,也就是固定一百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不间断保护你,就连那日主子假意夜闯入府,他们都只在内院守着,并未离开半步。”

    “不止是一百人。”烟岚说出她的发现,“有一部分人是固定的,但每次来都会有新面孔。”

    这是为什么呢……瞿山那么想抓住白意洲,他们都没有帮忙,可这些人一定就是瞿山派来的呀……

    安书未一时间也想不出个答案。

    “那府外巡逻的人呢,可有发现什么漏洞?”安书未又惦记起翻墙的事。

    烟岚立刻打消了她的念头:“外面的人也没有减员,东西南北都有来回巡逻的人,门口守卫的也不轻易放人进出。”

    云岫补充道:“我们两个就在禁止外出的名单上,不动手根本出不去。”

    言外之意,传信也想都别想。

    安书未像蔫了的白菜:“就为了避免我和白意洲接触,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没说完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时候才能……哎。

    时辰差不多了,安书未在辛言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侍卫们前后列队,马车旁也左右各站四人,要不是她坐在精致的马车中,这阵势简直与押赴刑场无异。

    马车的平稳行驶中,安书未打量起身边这位如今还能自由出入府邸的婢女。

    如今辛言是管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过问,虽然早上伺候主子梳洗等事,不需要亲力亲为了,但她坚持每日要陪安书未上朝,说是放心不下其他人陪同入宫。

    安书未余光看着她在一旁毕恭毕敬、眉眼低垂的守着,这么久了,她没有犯过错,可真的没有错吗。

    安书未从来都是不露痕迹的怀疑,于是就这样沉默着打量了一会,便把头转向另一边,目光盯着厚重的防风窗帘。隐约又听到路上有百姓议论,储君出行,如此声势浩大,定是有人撑腰持宠而娇,云云之类的……

    这段时间时常有这样的指责声出现,可她也只是默默承受,从不掩盖,不曾辩解。

    安书未也发现,自己变了,不知是不是看了那些书的缘故,这条路常走,但不知为何今日变得特别漫长。

    心中的思绪也被扯的很长……

    -

    所有的奏折批完后,安书未就打算行礼告退了,可瞿太后却叫住了她。

    “未儿,再过些日子就到你的生辰了,哀家想和你商量商量,毕竟今年是你成为储君的第一年,理应要郑重操办才是。”

    这么快,安书未有些无奈,竟然又忘了自己的生辰。

    从前的生辰都有父王、母妃帮自己操办,虽然哥哥不在身边,但会托兰夜带回精心准备的礼物,而白意洲,无战必到场,礼物永远不会缺席。

    可这些都被血仇封尘在了过去,什么都没剩下。

    再到后来,在誉都苟活下来以后……

    第一年的生辰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是兰夜亲手做了几个菜,两个人在踏云归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但很短暂,离开的很早,那段日子不敢懈怠、不敢晚归。

    白意洲让卫白送来了许多别致的首饰,她知道不是他选的,但依然很开心。

    那段时间白意洲正在带兵与悍青熬战。

    第二年的生辰就热闹多了。

    瞿太后本想借安书未及笄,顺便彰显自己慈心仁厚,才问起安书未的生辰,随后虚伪地表示自责,太后特在自己宫中设宴陪她过生辰,还差人大张旗鼓地赏了成车的贺礼。

    这一决定,导致那日安书未和兰夜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行下效,那几日到府上送礼的、讨好的络绎不绝,安书未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个都没见,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都被扔进了仓库,甚至拆都没拆。

    不过好在再过几个月白意洲就会来誉都,日子就算难熬,但好在有盼头。

    “腊月二十四,岁末正好也添添喜气,未儿你觉得呢?”瞿太后兴致很高的样子。

    “但凭皇祖母做主。”安书未没有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宫里操办再加上现在莫名其妙的保护措施,就意味着她无法去布庄,无法和白意洲一起庆生。

    “咳咳。”被忽略的皇上突然开了口,那语气像是玩笑,“母后,连朕的生辰都潦草掠过,安书未不过是储君,又要大办?”

    安书未清楚这不是玩笑。

    太后不在意这是否是玩笑。

    “您让要天下百姓笑话朕,还是要给他们制造一个厌恶储君的机会?”

    这一问,太后蒙住了,她还不能适应来自自己儿子的质问与反驳。

    等等,安书未突然想起,每每皇上变得硬气,向太后直接表达不满时,似乎都是在从对立面上帮助自己。

    那这次……她假意为难地看向皇上。

    就是这个表情!

    安书未向地上一跪:打配合,我擅长!

    “皇上,请息怒。皇祖母,我觉得皇上说的对,其实有件小事未儿本不该提起,”众所周知,不该提那就是一定要提,“近日我每每出门上朝,都会听闻路边有不明真相的百姓在指责我。未儿被说两句没关系,可他们如此,就是有损皇祖母的英明,孙儿不甘心啊!”

    安书未说得痛心疾首。

    “哦?竟有这样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他们说孙儿持宠而娇,虚荣无度,每人要带那么多侍卫,招摇过市,装腔作势……总之说得特别难听。可他们不知道那是皇祖母对我的保护呀,皇祖母,是未儿对不起你。”

    安书未的慌张无措,内心的矛盾,都表露无遗。

    “是未儿让他们歪曲了您的良苦用心,可未儿实在不知该如何和百姓解释。”

    “唉……这孩子,是哀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太后扶额很为难的样子,“但哀家又想给你最好的。”

    皇上又在一旁时机恰当地嚷嚷着不满:“怎么,不过是过个生辰,她自己的府邸还不够折腾的?”

    “皇祖母,孙儿没有异议,实在是不宜大肆铺张。”安书未附和着。

    太后还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在她身侧伺候的姜嬷嬷竟也安慰道:“奴婢以为,殿下的生辰日子甚好,正值岁末,宫中都在准备着除夕宫宴的事宜,此时确实分开操办,会更为妥帖。”

    瞿太后点点头,很轻易就被说服了,也没询问安书未的意思,微微转头对姜玉说:“也好,姜玉,此事就由你帮着操办吧,哀家也可放心。”

    安书未忙接话:“可以不用劳烦姜嬷嬷的。”

    与此同时,姜玉也领了这差事:“奴婢定会让殿下满意的。”还对安书未露出我办事你放心的微笑。

    安书未的话就这样被这主仆二人略过了。

    “不过,这既是在宫外,哀家上了年纪,也不便前往了。”太后看向还在故作闷闷不乐的皇上,“不如,就让皇儿,微服出宫,代替哀家赴宴,可好?”

    她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安书未和皇上心里同时警觉起来。

    太后同样也没给皇上拒绝的机会:“咱们自家的孩子过生辰,哪有一个长辈都不在身边的道理,皇上,你说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上只有答应的份,而且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是想出宫的,若真有什么阴谋,宫外可比宫里安全,届时见招拆招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其他的宾客名单就由未儿自己定吧,皇祖母也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等于还是由太后决定。

    “都听皇祖母的。”安书未应得顺从,脑袋瓜里却转的飞快,“那未儿可以出去做两身衣服吗?”

    “生辰的衣裳必须得华丽大气,就由皇祖母送你了。必须要找宫里最好的料子给你做,哪能让咱们的小殿下自己劳心劳力呢,哈哈。”

    太后回绝得不留余地。

    “而且这凶手还逍遥法外,哀家呀,实在是不放心。”

    “那未儿就先谢过皇祖母啦。”

    看来想见白意洲只能再另寻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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