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
黎舒恍惚的从游戏舱醒来，来不及站稳，就疾步走到后方游戏舱边。看到游戏舱的使用痕迹，她立刻拎上包，跌跌拌拌的直奔实验室二楼。
快到江怀舟办公室门口时，她从包里掏出绒面戒盒，紧紧拽在手心。
办公室里亮着灯，黎舒推开一条缝，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年轻女子正跟江怀舟谈论着什么秘密。
她蹑手蹑脚的退到门侧，透过那条缝隙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吊带长裙。包臀的裙摆从腿根开叉，露出修长白皙的腿部线条。相比与冯棠的绮丽，这个女子的气质更加冷艳一些。
女子将手撑在办公桌边沿，俯身看着江怀舟说：“怎么，我突然到访，你似乎完全不意外。”
江怀舟靠坐在黑色转椅上，微挑眼睫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女子不急不恼，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江怀舟继续低头翻看桌上的材料，不紧不慢的在几份文件上签字，缓缓开口：“不请自来，不是你纪玥的风格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纪玥眯缝着眼睛，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再这样下去，我都怕自己要爱上你了。”
“哦，是吗？那你要爱上的人似乎有点多了。”江怀舟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抬眸冷淡的看着她说，“你来找我，应该不是特意来表白的吧。”
“讨厌，又这样直接拒绝人家。”纪玥眨了眨眼睛，用撩人的气音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幅傲娇的样子。”
江怀舟并不搭理她，捧起桌角的另外一堆文件材料，准备处理。
纪玥低头喝了一口水，再抬起来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不似刚才刻意装出的亲昵，她面如寒霜透着冷傲。
她微扬下巴，伸手按住江怀舟欲翻开的文件开口：“我听贺伯母说，1号样本智力基因片段已经修复了是吗？”
江怀舟抬眸看着她，平静的说：“是的。”
“贺玄虽有智力障碍但好歹有自我意识，不像其他克隆体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容器。”纪玥不满的说，“你们科研所这些年尽研究这些无用的垃圾，浪费了我这么久时间。”
江怀舟看着她沉默不语，墨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纪玥见状压下怒气，问道：“周六在灯塔的测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江怀舟面无表情的说：“实验是我们科研所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纪玥眼中腾起怒意，不屑的说：“不要忘了你们的最终目的，他也不过是我的试验品而已。”
“如果你想耍唯我独尊的小姐脾气，请你回纪元集团。”江怀舟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示意她离开。
他的目光略过门侧的瞬间，黎舒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向门后缩了缩身子。
纪玥怒气冲冲的撑着桌子起身，低垂着头转身疾步向门口走去。看着她靠近，黎舒一时间不知道躲到哪去，脑子里飞升转动想着说辞。
触到门把手的时候，纪玥突然顿住脚步，手僵持了两秒。她脸上忽然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松开把手，转身朝着江怀舟的方向走去。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前两天去看过黎舒了，显然她还忘不了你。”纪玥带着笑意，语气柔和。
埋头处理文件的江怀舟面色一僵，然后很快恢复平静，并不打算参与她的话题。
纪玥走到他身侧，俯身贴着他的耳畔挑衅的说：“当年你戏演的还挺成功，可不要把自己也演进去了哦。”
“嘭！”江怀舟猛地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推开椅子起身。他眼中透着寒光，一步步向纪玥逼近。
纪玥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要吞噬了自己，本能的向后退去。
退后几步后，她的小腿肚抵着沙发边沿，站立不稳，瘫坐在沙发上。
江怀舟倾身靠近她，笑着说：“纪小姐方才说爱我，我还不信。现在反复吃无关紧要之人的醋，这下我是彻底明了你的一片真心了。”
纪玥卸下防备，抬头亲昵的搂着他的脖颈，笑着看向门口黎舒的方向。
黎舒躲在门后，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能听清他们所有的对话。江怀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掌心的戒盒突然滚烫起来，已无法在触碰它一分一秒。她颤抖着将戒盒扔到地上，转身逃离这个炼狱。
黎舒没有看到，此时办公室里纪玥抬头望向门口的那张脸，跟她一模一样。
纪玥转身离开后，江怀舟敛去笑容，神色复杂的看向门外。他疾步走到门口，在门后的地毯上看到一个黑色绒面戒盒。
俯身拾起戒盒，缓缓掀开盒子，里面躺着那颗他再熟悉不过的钻戒。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戒指，凝视着刚才黎舒离开的方向。
——
周六天未亮，黎舒就已经蹲守在繁星科研所门口。根据之前纪玥跟江怀舟的对话，今天贺玄将会被送往灯塔进行试验，也许是解救他最好的机会。
一直等到下午4点左右，带着黑色口罩的贺玄出现在科研所门口。他看起来无精打采，刘海遮眼，眼皮耷拉着，像是被注射过镇定药物。
两个男性研究员将他架上一辆黑色的SUV后座，车辆窗门紧闭，黑色玻璃透不出一点光。
黎舒压低黑色鸭舌帽，起身跑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尾随其后。
黑色SUV开往江怀舟家海边别墅的方向，在海边公路的一个岔路口转弯，驶向海岸边蔓延出的一座小岛。车子驶向海岛的尽头，没入白色高耸的灯塔内。
黎舒从出租车上下来，压低帽檐，蹑步跟了进去。
车辆停在负一层一间昏暗的仓库里，两个研究员下车，摘下贺玄的口罩，准备架着他离开。
一行人在楼梯口，被四个黑衣壮汉拦住。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在研究员耳边私语了几句。
两个研究员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将贺玄交到黑衣男子手中。贺玄依旧疲软的垂着头，如同一个残破的玩偶任他们摆弄。
四个强壮的黑衣人前后严实的围着虚弱的贺玄，蹲在车库一辆深灰色车后的黎舒紧促眉头。这一路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近贺玄，更别说解救他了。
黑衣人没有上楼，合力推开仓库侧面的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将贺玄架了进去。
黎舒立刻离开跟了上去，迈入房间的瞬间，巨大的明暗落差，使她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
不似刚才车库的低矮黑暗，这间房间有一个篮球场这么大，而且是挑高设计的，极为空旷。
房间的地面是玻璃，透明的玻璃下方似乎是个巨大的蓝色水池。挑高的二楼有一圈铁栏护持的走廊，走廊护底部挂着一圈刺眼的射灯。
灯柱照在深不见底的水池中，平静的水面泛出蓝盈盈的光。炫目的水光折射在屋顶和墙面上，整个室内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黎舒渐渐适应房间的亮度，眯缝着眼睛查探贺玄的踪迹。
粗略的扫了一圈房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贺玄应该还在屋内。
会不会地下有什么密道，她跪伏在地上，低头查看妖冶的玻璃水面，总觉得水下有什么东西。
没有任何发现，她缓缓抬起头，扫过房间尽头时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房间另一侧出现了一把黑色的藤椅，贺玄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倚靠在椅上。
虽然知道现在局面诡异，但容不得多思量，这已是她最接近贺玄的机会。她猛的起身，朝着房间另一侧跑去。
跑到一半的时候，房间地面玻璃突然从中间向两侧分开，黎舒瞬间踩空跌入水中。
“嘭！”水花四溅发出巨大的轰隆色，贺玄被惊醒抬起头，看到地面的玻璃缓缓合拢。
黎舒坠入水下，因为失重昏了过去，渐渐沉入水底。
半梦半醒中只感觉四处幽暗，不见五指，冰冷的水不断侵入她的骨髓。她努力往水面游，光线越来越亮，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突然有双惨白的手紧紧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向水底。
梦魇让昏迷的黎舒猛的惊醒，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水下，她奋力扑腾向上游去。
游到靠近水面的位置，绝望的发现水面上罩着一层密实的玻璃。缺氧使得她面色涨红，她浮在水中，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玻璃。
但玻璃十分坚硬，无论她怎样挣扎敲击都纹丝不动。
岸边的贺玄看清水下挣扎之人的脸后，冲过去跪伏在地上，握紧拳头不断敲击地面。他持续不断的敲打玻璃，指节逐渐青紫，渗出血来。
黎舒渐渐失力，浮在水下竭力伸手，触摸着玻璃上鲜红的血迹。
“放了她！放了她！求求你们放了她。”贺玄眼眶猩红，跪在地上不断哀求。
纪玥站在二楼走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冷眼旁观着楼下垂死挣扎的景致。缓缓超黑衣人抬起右手，面带笑意的离开房间。
灯塔一楼一间白色的实验室内，江怀舟环视空荡荡的玻璃房间，犀利的看着冯棠说：“人呢？”
冯棠神色有些茫然：“载着1号样本的车比我们早出发半小时，应该早就送到了。”
“因为你说旧的环境有利于他恢复记忆，才大张旗鼓的到这儿。”江怀舟冷漠的说，“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纪玥推开实验室门，朝着江怀舟眨了眨眼睛说，“别急，贺玄正跟儿时的好朋友玩一些戏水的小游戏，马上就到了。”
江怀舟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越过站在门侧的纪玥，疾步推门离开。
他越想越不对劲，加快脚步奔向地下一楼。
负一楼蓄水池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看到分开的玻璃地面上依旧鲜红的血迹，那些不好的预感奔涌而来，他脑中裂开一样嗡嗡的响。
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他猛的从玻璃间隙扎入水池，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四处探查。
环绕一圈后一无所获，他继续向更深处游去。转身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脚踝。
回过头，只见一双女子纤细惨白的手。
江怀舟拽着这双手腕将女子拉近，环抱着她的腰肢，奋力游上岸。
将水中之人拖上岸后，江怀舟将她翻转过来。
面前的黎舒面色惨白，唇色青紫，甚至因为在水中浸泡久了身体有些浮肿起来。
江怀舟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心跳加速，不断俯身给她做着人工呼吸，可十分钟过去了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着摸着她冰冷的脸，意识到她早已没有了呼吸。
纪玥踩着一双赤红的高跟鞋，走到江怀舟身侧停下。
“真是感人。”她笑了起来，而后又假意抬头搽拭眼泪。
江怀舟轻柔的将黎舒放在地上，缓缓起身。他走近纪玥，寒潭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深邃的眼底只有痛苦绝望。
纪玥依旧肆意的笑着，眼角笑出泪来。
江怀舟突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缓缓将她提了起来。
纪玥渐渐感到窒息，脸色青紫，悬空的双腿不断挣扎。想掰开他的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才意识到被愤怒冲昏的江怀舟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她没......死。”纪玥费力的从齿关吐出了这几个字。
江怀舟僵在原地，松开了掐住她的手，暗淡的双眸中开始有了一点点亮光。
纪玥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
渐渐平复下来后，她缓缓起身，恢复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这么激动干嘛，一个没有灵魂的有机生物体而已，你想要的话，这水底还有很多。”
江怀舟垂眸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边上的克隆体说：“如果因为你的任性坏了计划，下次泡在这水底下的就是你了。”
此刻，水池最深处泡着无数黎舒模样的克隆体，有些紧闭双眸，有些张着眼睛惊恐的望着水面，有些已经泡涨看不清表情。
浓厚的漂白剂气味遮掩着这些尸体腐败的味道。等这批尸体彻底腐烂，蓄水池底下的水闸会打开。尸体通过水底管道的时候会被出口的高速螺旋刀粉碎，变成肉末排入大海，被海鱼争先恐后的吞食。
这些无名无姓的克隆人，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毫无声息的消失。
江怀舟离开后，纪玥瞥到浮肿着，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脸的克隆人开始不停干呕。她满脸厌恶，伸出脚想将克隆人踢到水底下，却不小心被绊倒。
倒在克隆人身侧的瞬间，她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渗人的脸，开始凄厉的尖叫起来。
连滚带爬的起身，捂住头蹲在地上，想要极力驱散脑海中的噩梦。
纪玥患有渐冻症，从幼时起就经常躺在试验台被注入生物芯片，边上躺着一具具机械微笑的克隆体。鲜少接触同龄人的她想要跟他们交朋友，可这些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的克隆体却不断消失。
直到有一天，在灯塔迷路的她跌入水池，在水底见到了这些因为实验失败被处理掉的一具具克隆体。
后来，这些克隆体不断的出现在她梦中，从床底伸出湿漉漉的手试图将她拽入深渊。那时候开始，她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彻骨的恐惧伴随着她每一分每一秒。
快到江怀舟办公室门口时，她从包里掏出绒面戒盒，紧紧拽在手心。
办公室里亮着灯，黎舒推开一条缝，发现房间里有一个年轻女子正跟江怀舟谈论着什么秘密。
她蹑手蹑脚的退到门侧，透过那条缝隙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吊带长裙。包臀的裙摆从腿根开叉，露出修长白皙的腿部线条。相比与冯棠的绮丽，这个女子的气质更加冷艳一些。
女子将手撑在办公桌边沿，俯身看着江怀舟说：“怎么，我突然到访，你似乎完全不意外。”
江怀舟靠坐在黑色转椅上，微挑眼睫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女子不急不恼，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江怀舟继续低头翻看桌上的材料，不紧不慢的在几份文件上签字，缓缓开口：“不请自来，不是你纪玥的风格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纪玥眯缝着眼睛，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再这样下去，我都怕自己要爱上你了。”
“哦，是吗？那你要爱上的人似乎有点多了。”江怀舟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抬眸冷淡的看着她说，“你来找我，应该不是特意来表白的吧。”
“讨厌，又这样直接拒绝人家。”纪玥眨了眨眼睛，用撩人的气音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幅傲娇的样子。”
江怀舟并不搭理她，捧起桌角的另外一堆文件材料，准备处理。
纪玥低头喝了一口水，再抬起来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不似刚才刻意装出的亲昵，她面如寒霜透着冷傲。
她微扬下巴，伸手按住江怀舟欲翻开的文件开口：“我听贺伯母说，1号样本智力基因片段已经修复了是吗？”
江怀舟抬眸看着她，平静的说：“是的。”
“贺玄虽有智力障碍但好歹有自我意识，不像其他克隆体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容器。”纪玥不满的说，“你们科研所这些年尽研究这些无用的垃圾，浪费了我这么久时间。”
江怀舟看着她沉默不语，墨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纪玥见状压下怒气，问道：“周六在灯塔的测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江怀舟面无表情的说：“实验是我们科研所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纪玥眼中腾起怒意，不屑的说：“不要忘了你们的最终目的，他也不过是我的试验品而已。”
“如果你想耍唯我独尊的小姐脾气，请你回纪元集团。”江怀舟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示意她离开。
他的目光略过门侧的瞬间，黎舒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向门后缩了缩身子。
纪玥怒气冲冲的撑着桌子起身，低垂着头转身疾步向门口走去。看着她靠近，黎舒一时间不知道躲到哪去，脑子里飞升转动想着说辞。
触到门把手的时候，纪玥突然顿住脚步，手僵持了两秒。她脸上忽然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松开把手，转身朝着江怀舟的方向走去。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前两天去看过黎舒了，显然她还忘不了你。”纪玥带着笑意，语气柔和。
埋头处理文件的江怀舟面色一僵，然后很快恢复平静，并不打算参与她的话题。
纪玥走到他身侧，俯身贴着他的耳畔挑衅的说：“当年你戏演的还挺成功，可不要把自己也演进去了哦。”
“嘭！”江怀舟猛地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推开椅子起身。他眼中透着寒光，一步步向纪玥逼近。
纪玥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要吞噬了自己，本能的向后退去。
退后几步后，她的小腿肚抵着沙发边沿，站立不稳，瘫坐在沙发上。
江怀舟倾身靠近她，笑着说：“纪小姐方才说爱我，我还不信。现在反复吃无关紧要之人的醋，这下我是彻底明了你的一片真心了。”
纪玥卸下防备，抬头亲昵的搂着他的脖颈，笑着看向门口黎舒的方向。
黎舒躲在门后，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能听清他们所有的对话。江怀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掌心的戒盒突然滚烫起来，已无法在触碰它一分一秒。她颤抖着将戒盒扔到地上，转身逃离这个炼狱。
黎舒没有看到，此时办公室里纪玥抬头望向门口的那张脸，跟她一模一样。
纪玥转身离开后，江怀舟敛去笑容，神色复杂的看向门外。他疾步走到门口，在门后的地毯上看到一个黑色绒面戒盒。
俯身拾起戒盒，缓缓掀开盒子，里面躺着那颗他再熟悉不过的钻戒。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戒指，凝视着刚才黎舒离开的方向。
——
周六天未亮，黎舒就已经蹲守在繁星科研所门口。根据之前纪玥跟江怀舟的对话，今天贺玄将会被送往灯塔进行试验，也许是解救他最好的机会。
一直等到下午4点左右，带着黑色口罩的贺玄出现在科研所门口。他看起来无精打采，刘海遮眼，眼皮耷拉着，像是被注射过镇定药物。
两个男性研究员将他架上一辆黑色的SUV后座，车辆窗门紧闭，黑色玻璃透不出一点光。
黎舒压低黑色鸭舌帽，起身跑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尾随其后。
黑色SUV开往江怀舟家海边别墅的方向，在海边公路的一个岔路口转弯，驶向海岸边蔓延出的一座小岛。车子驶向海岛的尽头，没入白色高耸的灯塔内。
黎舒从出租车上下来，压低帽檐，蹑步跟了进去。
车辆停在负一层一间昏暗的仓库里，两个研究员下车，摘下贺玄的口罩，准备架着他离开。
一行人在楼梯口，被四个黑衣壮汉拦住。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在研究员耳边私语了几句。
两个研究员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将贺玄交到黑衣男子手中。贺玄依旧疲软的垂着头，如同一个残破的玩偶任他们摆弄。
四个强壮的黑衣人前后严实的围着虚弱的贺玄，蹲在车库一辆深灰色车后的黎舒紧促眉头。这一路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近贺玄，更别说解救他了。
黑衣人没有上楼，合力推开仓库侧面的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将贺玄架了进去。
黎舒立刻离开跟了上去，迈入房间的瞬间，巨大的明暗落差，使她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
不似刚才车库的低矮黑暗，这间房间有一个篮球场这么大，而且是挑高设计的，极为空旷。
房间的地面是玻璃，透明的玻璃下方似乎是个巨大的蓝色水池。挑高的二楼有一圈铁栏护持的走廊，走廊护底部挂着一圈刺眼的射灯。
灯柱照在深不见底的水池中，平静的水面泛出蓝盈盈的光。炫目的水光折射在屋顶和墙面上，整个室内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黎舒渐渐适应房间的亮度，眯缝着眼睛查探贺玄的踪迹。
粗略的扫了一圈房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贺玄应该还在屋内。
会不会地下有什么密道，她跪伏在地上，低头查看妖冶的玻璃水面，总觉得水下有什么东西。
没有任何发现，她缓缓抬起头，扫过房间尽头时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房间另一侧出现了一把黑色的藤椅，贺玄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倚靠在椅上。
虽然知道现在局面诡异，但容不得多思量，这已是她最接近贺玄的机会。她猛的起身，朝着房间另一侧跑去。
跑到一半的时候，房间地面玻璃突然从中间向两侧分开，黎舒瞬间踩空跌入水中。
“嘭！”水花四溅发出巨大的轰隆色，贺玄被惊醒抬起头，看到地面的玻璃缓缓合拢。
黎舒坠入水下，因为失重昏了过去，渐渐沉入水底。
半梦半醒中只感觉四处幽暗，不见五指，冰冷的水不断侵入她的骨髓。她努力往水面游，光线越来越亮，快要接近水面的时候，突然有双惨白的手紧紧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向水底。
梦魇让昏迷的黎舒猛的惊醒，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水下，她奋力扑腾向上游去。
游到靠近水面的位置，绝望的发现水面上罩着一层密实的玻璃。缺氧使得她面色涨红，她浮在水中，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玻璃。
但玻璃十分坚硬，无论她怎样挣扎敲击都纹丝不动。
岸边的贺玄看清水下挣扎之人的脸后，冲过去跪伏在地上，握紧拳头不断敲击地面。他持续不断的敲打玻璃，指节逐渐青紫，渗出血来。
黎舒渐渐失力，浮在水下竭力伸手，触摸着玻璃上鲜红的血迹。
“放了她！放了她！求求你们放了她。”贺玄眼眶猩红，跪在地上不断哀求。
纪玥站在二楼走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冷眼旁观着楼下垂死挣扎的景致。缓缓超黑衣人抬起右手，面带笑意的离开房间。
灯塔一楼一间白色的实验室内，江怀舟环视空荡荡的玻璃房间，犀利的看着冯棠说：“人呢？”
冯棠神色有些茫然：“载着1号样本的车比我们早出发半小时，应该早就送到了。”
“因为你说旧的环境有利于他恢复记忆，才大张旗鼓的到这儿。”江怀舟冷漠的说，“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纪玥推开实验室门，朝着江怀舟眨了眨眼睛说，“别急，贺玄正跟儿时的好朋友玩一些戏水的小游戏，马上就到了。”
江怀舟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越过站在门侧的纪玥，疾步推门离开。
他越想越不对劲，加快脚步奔向地下一楼。
负一楼蓄水池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看到分开的玻璃地面上依旧鲜红的血迹，那些不好的预感奔涌而来，他脑中裂开一样嗡嗡的响。
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他猛的从玻璃间隙扎入水池，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四处探查。
环绕一圈后一无所获，他继续向更深处游去。转身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脚踝。
回过头，只见一双女子纤细惨白的手。
江怀舟拽着这双手腕将女子拉近，环抱着她的腰肢，奋力游上岸。
将水中之人拖上岸后，江怀舟将她翻转过来。
面前的黎舒面色惨白，唇色青紫，甚至因为在水中浸泡久了身体有些浮肿起来。
江怀舟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心跳加速，不断俯身给她做着人工呼吸，可十分钟过去了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着摸着她冰冷的脸，意识到她早已没有了呼吸。
纪玥踩着一双赤红的高跟鞋，走到江怀舟身侧停下。
“真是感人。”她笑了起来，而后又假意抬头搽拭眼泪。
江怀舟轻柔的将黎舒放在地上，缓缓起身。他走近纪玥，寒潭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深邃的眼底只有痛苦绝望。
纪玥依旧肆意的笑着，眼角笑出泪来。
江怀舟突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缓缓将她提了起来。
纪玥渐渐感到窒息，脸色青紫，悬空的双腿不断挣扎。想掰开他的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才意识到被愤怒冲昏的江怀舟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她没......死。”纪玥费力的从齿关吐出了这几个字。
江怀舟僵在原地，松开了掐住她的手，暗淡的双眸中开始有了一点点亮光。
纪玥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
渐渐平复下来后，她缓缓起身，恢复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这么激动干嘛，一个没有灵魂的有机生物体而已，你想要的话，这水底还有很多。”
江怀舟垂眸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边上的克隆体说：“如果因为你的任性坏了计划，下次泡在这水底下的就是你了。”
此刻，水池最深处泡着无数黎舒模样的克隆体，有些紧闭双眸，有些张着眼睛惊恐的望着水面，有些已经泡涨看不清表情。
浓厚的漂白剂气味遮掩着这些尸体腐败的味道。等这批尸体彻底腐烂，蓄水池底下的水闸会打开。尸体通过水底管道的时候会被出口的高速螺旋刀粉碎，变成肉末排入大海，被海鱼争先恐后的吞食。
这些无名无姓的克隆人，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毫无声息的消失。
江怀舟离开后，纪玥瞥到浮肿着，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脸的克隆人开始不停干呕。她满脸厌恶，伸出脚想将克隆人踢到水底下，却不小心被绊倒。
倒在克隆人身侧的瞬间，她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渗人的脸，开始凄厉的尖叫起来。
连滚带爬的起身，捂住头蹲在地上，想要极力驱散脑海中的噩梦。
纪玥患有渐冻症，从幼时起就经常躺在试验台被注入生物芯片，边上躺着一具具机械微笑的克隆体。鲜少接触同龄人的她想要跟他们交朋友，可这些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的克隆体却不断消失。
直到有一天，在灯塔迷路的她跌入水池，在水底见到了这些因为实验失败被处理掉的一具具克隆体。
后来，这些克隆体不断的出现在她梦中，从床底伸出湿漉漉的手试图将她拽入深渊。那时候开始，她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彻骨的恐惧伴随着她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