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黎舒从陌生的灰色调房间醒来，揉了揉眼睛，看清这是江怀舟的卧室，他并不在房间里。
她觉得脑袋里一团混乱，昨天可能太累了，见到他之后绷紧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怕他又无声无息的消失，黎舒慌乱中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跑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她寻着餐厅厨房的动静找了过去。
江怀舟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围着蓝色的围裙，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锅铲，拨弄着锅子里的炖番茄。
他俯身舀了一勺番茄汤，尝了一口，酸酸的味道让他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在灯光下闪烁着光，像是蝴蝶扑扇的羽鳞。
黎舒倚靠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看着他的背影笼罩在烟火气息里。江怀舟的身影跟大学在出租屋做饭的背影重叠起来，她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这两天，压抑了几年的泪水好像一下子冲破禁制，随时随地会从眼眶满盈而出。她蹑步走到江怀舟身后，伸出手搂着他的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背上，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江怀舟愣住片刻，然后放缓了呼吸，眼底露出笑意。
垂眸瞥到黎舒莹白瘦削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鼻头微微皱了皱。
“别动。”江怀舟将她环腰抱起，轻柔放在身后的吧台上，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双白色的棉质拖鞋走到黎舒面前，俯身替她穿上鞋子，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腰，要将她抱下来。
黎舒看到他嘴角粘上了一点番茄汁，想伸手替他擦拭。因着被搂抱住，双手环在他身后不太方便，看着他近在咫尺白皙的脸上那抹刺目的红，她鬼使神差的凑近他嘴角舔了一下。
江怀舟明显一僵，全身肌肉紧绷，止住了要将她抱下吧台的动作。
黎舒才意识到刚才的莽撞，急忙找补道：“炖番茄的味道还不错。”
江怀舟的眼神忽明忽暗，意味不明的看着她说：“是嘛，你想再尝尝吗？”
不等黎舒回答，他突然倾身靠近她，偏头吻住她微启的红唇，缓缓闭上眼睛。
黎舒刚想回答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在口中，混合着他口中番茄汤酸甜的余味，一起咽下喉咙。
江怀舟的手温柔的揉抚着她颈后的皮肤，撬开她的齿关，深入内部来回扫荡。
这个吻绵长而细腻，他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送入她的腹地，她的嗅觉、味觉、触觉，每一寸感官都被他侵占。
正当黎舒快要被这酸甜的吻迷醉时，江怀舟突然退了出去，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再尝下去，锅里的炖番茄汤得糊了。”
她才意识到灶台还开着，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脸上弥漫着的红晕久久无法散开。
直到坐在餐桌边吃早饭时，黎舒才算缓过神来，来回搅动着碗里赤红软烂的番茄汤。
江怀舟坐在靠窗的一边，低着头专注的喝着碗里的汤。阳光倾撒在他乌黑柔顺的发顶，攀爬上俊逸深邃的侧脸，衬的整个人发着暖融融的光。
看着面前如旭日暖阳的江怀舟，黎舒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全身是刺的少年，内心不禁有些茫然。
江怀舟抬头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替她擦拭嘴角粘上的汤渍，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了会开口说：“我在游戏里跟你去了不同的时空，我在想我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只要过去的世界受到过未知磁场力量的干预，就会在流星雨来临裂变出两个时空。你去的红色时刻是未被干预的世界，在那里被贺芝从小调换的克隆体贺玄依旧扮演着完美无缺的江怀舟。”
“那你呢？”黎舒急切的问道。
江怀舟眼底闪烁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去的蓝色区域指向的是曾经被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我改变过的世界。贺芝派贺玄回去原本是为了改变它，摧毁你，我顶替他回去，却是要维持它原有的改变，防止在流星雨结束时空重叠后，现在的你消失。”
黎舒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你不曾改变过去，我所经历的就应该是那个红色的残酷世界，在那里我应该会撑不下去。”
她想起来红色世界贺玄扮演的江怀舟一开始对她的冷漠不屑，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如果继续受到来自未来他的捉弄敌意，当初那个自卑懦弱的黎舒，应该会彻底崩溃，放弃自我。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的你足够强大，回到那里也足以秉持自我支撑下去，甚至可以改变别人。”江怀舟坚定的说。
“改变别人？”
黎舒重复了一遍，脑中回想起自己在灯塔落水后贺玄的挣扎，将他带出研究所那天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的真挚、善良、坚韧曾经救赎过我，如今也拯救了红色时空里那个内心扭曲的少年贺玄。流星雨结束时空裂变结束后，他过去的一切变化都会改变现在的他。”
黎舒依旧眼神迷离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江怀舟看着她茫然的眼睛说：“被我替换关在密室的贺玄，告诉我是你点亮了他世界里的第一束光。他会竭尽所能配合我，和我一起保护你。所以即便他早就恢复了记忆，仍旧愿意扮做1号样本被关在研究所里，直到流星雨季结束。”
“怪不得他给我留下纸条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执意回到研究所。”黎舒突然欣喜的说，“既然他不会再受贺芝支配回到过去执行零度生物VR计划，那你是不是也可以不用离开了。”
江怀舟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睛，不忍熄灭她的希冀，没有否认。迟疑了片刻说：“快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黎舒低头咬了一口鸡蛋饼，克制自己不再追问，扯出一丝笑容。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说：“看在你这么早起来做早饭的份上，今天晚饭我来做。”
“好。”江怀舟笑着点了点头。
黎舒低头喝着汤，极力遮掩着内心的不安。她不知道江怀舟还会不会回去。2016年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现在站在时间另一端，她必须阻止他自以为是的牺牲。
——
今天在沐风心理诊疗所，黎舒一天都心不在焉的，还好没有患者来访，只是处理一些琐事，给了她放空回旋的空间。
正在办公室发呆的时候，施向宇敲了敲门，而她毫无反应。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刻意咳嗽了两声，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施向宇突然俯身抽走她手中的本子，挑了挑眉说：“哎，原来是诊疗记录表，我还以为能抓到你在办公时间看闲书。”
黎舒终于回过神来，夺回他手里的本子，揶揄道：“以为是你啊，我可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施向宇努了努嘴表示不信，一双桃花眼探究的打量着她。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黎舒偏头问道。
施向宇从身后拿出一杯粉紫色的奶茶递给她，故作随意的说：“这是上次你帮我跑腿替傅老师送材料的谢礼，不用太感动，随手买的。”
刚才他路过楼下奶茶店的时候看到门口正在推荐新品，店员拦住让他试吃购买。他向来对甜品不感兴趣，摆了摆手拒绝，疾步走开。
店员在他身后喊道：“帅哥，我们这款新品融入了桔梗花，寓意是长久的守候，终有一日会换得真心。买一杯给你女朋友吧，她一定会感动。”
施向宇突然被桔梗花的花语打动，止住脚步，鬼使神差的折返买了这杯奶茶。
提着上楼的时候他自嘲的笑了笑。那些不过是店员为了销售的话术，可能现编了一个花语，那一瞬间自己却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了。
黎舒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说：“谢谢，挺好喝的。”
施向宇有些愣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扯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
黎舒察觉出他在伪装什么，用那些漫不经心的话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感受。既然已经决定要跟江怀舟在一起，就不能再耽误他，黎舒觉得必须要跟他说清楚。
在施向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我已经做了决定，不能再......”
“我都知道，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纠缠你。”施向宇打断她，没有回头，平静的说，“但至少请允许我以朋友的身份守候你。”
在浮川中心舞会上看到江怀舟出现，黎舒眼神突然失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不等黎舒反应过来，施向宇便疾步走出办公室。如果再待下去，他害怕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怕脆弱的自己赤裸裸的袒露在她面前。
黎舒望着他离开后空荡荡的门口，眼中泛起波澜，低声说：“对不起。”
——
下班之后，黎舒去街口的市场买了两大袋子的菜，拎去江怀舟家。
打开灯走进厨房，她把菜瘫在桌上，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
过了一个小时，桌上已经有一碗鲜嫩的丝瓜蛋汤，一碟可乐鸡翅，一晚沸腾鱼。
她将最后一晚炒荷兰豆倒入白瓷碟的时候，西装革履的江怀舟推门而入。
这几年陪伴他的只有孤寂，工作很晚到家迎接他的也只有一片黑暗。而此刻，暖融融的屋子，飘来饭菜香气，他一时有些恍惚。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一刻他的鼻头有些泛酸，在门口驻足一会儿调整好情绪再走进屋子。
“真香。”江怀舟探头闻了闻餐桌上的饭菜香气，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靠近黎舒，低头替她解开围裙，将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子。
“尝尝看。”黎舒期待的看着他。
江怀舟夹了一筷子鱼片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垂眸沉默不语。
“怎么了，不好吃吗？”她皱了皱眉，夹了一片鱼尝了尝说，“不会啊，挺嫩的，我特意用淀粉腌制过。”
“很好吃。”江怀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柔声说，“这些年我不在，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黎舒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自从火灾后她就开始畏火，所以几乎不靠近厨房。后来在江怀舟的陪伴下，她渐渐走出阴霾，尝试做过一次饭。那次江怀舟愣着头皮把烧焦还带腥味的鱼吃了，从此之后禁制她踏入厨房。除了一些简单的早饭，正餐都是江怀舟准备，不管再忙也会烧一桌她爱吃的菜。
黎舒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饭，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是的，吃了特别特别多的苦。是你把我惯的离不开你，又狠心离开。我花了很长时间适应一个人醒来、做饭、吃饭、散步、发呆，一次次深夜惊醒却空无一人的生活。”
江怀舟凝视着她，深潭般的眸子漾着水光，满是疼惜。
她凝重的说：“所以你以后要好好补偿我，不能再留下我一个人。”
江怀舟什么也没说，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碗里夹了一个鸡翅。
夜晚，江怀舟处理好碗碟后陪着黎舒躺在露台上的圆形双人藤床上。
因着白天下过雨，湿润的空气透着凉意，徐徐晚风轻抚过每一寸肌肤，像是给疲惫身体的安抚拥抱。
相比于俯瞰城市的绚烂霓虹，黎舒更喜欢仰望夜空。只要寻着夜空一点点稀疏的亮光，就会让她繁杂的心平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躺着，和缓的呼吸，聆听着风声，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黎舒一直在等待夜风剥开云朵的缝隙，露出一点点星辉来。可夜色已深，她还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眼底蒙上一层愁郁。
“明天应该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江怀舟看着雾蒙蒙的黑夜，柔声安抚道。
黎舒清楚的知道明天流星雨又要来临，是回到过去的最好时机，而江怀舟一直逃避面对这些问题，今夜也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她难以压抑内心的忧虑，无法再强装岁月静好，转头哀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到2016年牺牲自己，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江怀舟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揉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在她耳畔说：“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我相信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做不到，那些坚强的外表只是伪装，一旦遇到你的事就会溃不成军，你知道的。”黎舒身体有些颤抖。
江怀舟揉抚着她的脊背，竭力压制声音的发颤，缓缓开口：“乖，如果2016年的我不那么做，你可能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坚韧自信的心理治疗师黎舒。如果没有这几年耐心治疗小黑的你，那我也将不复存在。”
黎舒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改变他的想法，紧促着眉头，眼中是散不开的郁结。
“我有点渴了，去拿点喝的。”她突然挣开江怀舟的怀抱，支撑起身体。
“我进去拿吧。”江怀舟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黎舒按住他的肩膀执意要自己去取，扯出一丝笑容说：“你想喝什么？”
看着她强撑的笑容，江怀舟没有再拒绝，低声说：“跟你一样就好。”
黎舒到厨房冰箱里取出牛奶，热了两杯放在托盘上。然后神色木然的往左手杯的牛奶里倒入捻碎的安眠药粉末，搅动均匀。她不能再冒一点点险，即使用这些卑劣的手段也要制止他回去。
黎舒端着两杯牛奶进入露台上，放在藤编茶几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
转身关上露台玻璃门后，她柔声唤醒紧闭双眼的江怀舟说：“晚上夜露重，小心着凉，喝杯热牛奶进去睡吧。”
说着她将左手边的那杯牛奶递给他。陪着他将一整杯牛奶饮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过了一会儿，黎舒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特别困，撑不住眼皮在躺椅上睡着了。
刚才黎舒端牛奶到露台时，江怀舟假寐，趁她转身关门的瞬间调换了牛奶。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所有细微的异样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江怀舟眼底泛起水光，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温柔的放在卧室床上。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不舍的转身，关灯后缓缓合上门。
他倚靠在门背后眼神晦暗不明，自言自语的说：“对不起。”
她觉得脑袋里一团混乱，昨天可能太累了，见到他之后绷紧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怕他又无声无息的消失，黎舒慌乱中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跑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她寻着餐厅厨房的动静找了过去。
江怀舟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围着蓝色的围裙，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锅铲，拨弄着锅子里的炖番茄。
他俯身舀了一勺番茄汤，尝了一口，酸酸的味道让他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在灯光下闪烁着光，像是蝴蝶扑扇的羽鳞。
黎舒倚靠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看着他的背影笼罩在烟火气息里。江怀舟的身影跟大学在出租屋做饭的背影重叠起来，她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这两天，压抑了几年的泪水好像一下子冲破禁制，随时随地会从眼眶满盈而出。她蹑步走到江怀舟身后，伸出手搂着他的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背上，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江怀舟愣住片刻，然后放缓了呼吸，眼底露出笑意。
垂眸瞥到黎舒莹白瘦削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鼻头微微皱了皱。
“别动。”江怀舟将她环腰抱起，轻柔放在身后的吧台上，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双白色的棉质拖鞋走到黎舒面前，俯身替她穿上鞋子，然后伸手搂住她的腰，要将她抱下来。
黎舒看到他嘴角粘上了一点番茄汁，想伸手替他擦拭。因着被搂抱住，双手环在他身后不太方便，看着他近在咫尺白皙的脸上那抹刺目的红，她鬼使神差的凑近他嘴角舔了一下。
江怀舟明显一僵，全身肌肉紧绷，止住了要将她抱下吧台的动作。
黎舒才意识到刚才的莽撞，急忙找补道：“炖番茄的味道还不错。”
江怀舟的眼神忽明忽暗，意味不明的看着她说：“是嘛，你想再尝尝吗？”
不等黎舒回答，他突然倾身靠近她，偏头吻住她微启的红唇，缓缓闭上眼睛。
黎舒刚想回答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在口中，混合着他口中番茄汤酸甜的余味，一起咽下喉咙。
江怀舟的手温柔的揉抚着她颈后的皮肤，撬开她的齿关，深入内部来回扫荡。
这个吻绵长而细腻，他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送入她的腹地，她的嗅觉、味觉、触觉，每一寸感官都被他侵占。
正当黎舒快要被这酸甜的吻迷醉时，江怀舟突然退了出去，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再尝下去，锅里的炖番茄汤得糊了。”
她才意识到灶台还开着，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脸上弥漫着的红晕久久无法散开。
直到坐在餐桌边吃早饭时，黎舒才算缓过神来，来回搅动着碗里赤红软烂的番茄汤。
江怀舟坐在靠窗的一边，低着头专注的喝着碗里的汤。阳光倾撒在他乌黑柔顺的发顶，攀爬上俊逸深邃的侧脸，衬的整个人发着暖融融的光。
看着面前如旭日暖阳的江怀舟，黎舒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全身是刺的少年，内心不禁有些茫然。
江怀舟抬头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替她擦拭嘴角粘上的汤渍，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了会开口说：“我在游戏里跟你去了不同的时空，我在想我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只要过去的世界受到过未知磁场力量的干预，就会在流星雨来临裂变出两个时空。你去的红色时刻是未被干预的世界，在那里被贺芝从小调换的克隆体贺玄依旧扮演着完美无缺的江怀舟。”
“那你呢？”黎舒急切的问道。
江怀舟眼底闪烁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去的蓝色区域指向的是曾经被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我改变过的世界。贺芝派贺玄回去原本是为了改变它，摧毁你，我顶替他回去，却是要维持它原有的改变，防止在流星雨结束时空重叠后，现在的你消失。”
黎舒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你不曾改变过去，我所经历的就应该是那个红色的残酷世界，在那里我应该会撑不下去。”
她想起来红色世界贺玄扮演的江怀舟一开始对她的冷漠不屑，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如果继续受到来自未来他的捉弄敌意，当初那个自卑懦弱的黎舒，应该会彻底崩溃，放弃自我。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的你足够强大，回到那里也足以秉持自我支撑下去，甚至可以改变别人。”江怀舟坚定的说。
“改变别人？”
黎舒重复了一遍，脑中回想起自己在灯塔落水后贺玄的挣扎，将他带出研究所那天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的真挚、善良、坚韧曾经救赎过我，如今也拯救了红色时空里那个内心扭曲的少年贺玄。流星雨结束时空裂变结束后，他过去的一切变化都会改变现在的他。”
黎舒依旧眼神迷离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江怀舟看着她茫然的眼睛说：“被我替换关在密室的贺玄，告诉我是你点亮了他世界里的第一束光。他会竭尽所能配合我，和我一起保护你。所以即便他早就恢复了记忆，仍旧愿意扮做1号样本被关在研究所里，直到流星雨季结束。”
“怪不得他给我留下纸条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执意回到研究所。”黎舒突然欣喜的说，“既然他不会再受贺芝支配回到过去执行零度生物VR计划，那你是不是也可以不用离开了。”
江怀舟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睛，不忍熄灭她的希冀，没有否认。迟疑了片刻说：“快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黎舒低头咬了一口鸡蛋饼，克制自己不再追问，扯出一丝笑容。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说：“看在你这么早起来做早饭的份上，今天晚饭我来做。”
“好。”江怀舟笑着点了点头。
黎舒低头喝着汤，极力遮掩着内心的不安。她不知道江怀舟还会不会回去。2016年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现在站在时间另一端，她必须阻止他自以为是的牺牲。
——
今天在沐风心理诊疗所，黎舒一天都心不在焉的，还好没有患者来访，只是处理一些琐事，给了她放空回旋的空间。
正在办公室发呆的时候，施向宇敲了敲门，而她毫无反应。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刻意咳嗽了两声，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施向宇突然俯身抽走她手中的本子，挑了挑眉说：“哎，原来是诊疗记录表，我还以为能抓到你在办公时间看闲书。”
黎舒终于回过神来，夺回他手里的本子，揶揄道：“以为是你啊，我可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施向宇努了努嘴表示不信，一双桃花眼探究的打量着她。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黎舒偏头问道。
施向宇从身后拿出一杯粉紫色的奶茶递给她，故作随意的说：“这是上次你帮我跑腿替傅老师送材料的谢礼，不用太感动，随手买的。”
刚才他路过楼下奶茶店的时候看到门口正在推荐新品，店员拦住让他试吃购买。他向来对甜品不感兴趣，摆了摆手拒绝，疾步走开。
店员在他身后喊道：“帅哥，我们这款新品融入了桔梗花，寓意是长久的守候，终有一日会换得真心。买一杯给你女朋友吧，她一定会感动。”
施向宇突然被桔梗花的花语打动，止住脚步，鬼使神差的折返买了这杯奶茶。
提着上楼的时候他自嘲的笑了笑。那些不过是店员为了销售的话术，可能现编了一个花语，那一瞬间自己却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了。
黎舒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说：“谢谢，挺好喝的。”
施向宇有些愣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扯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
黎舒察觉出他在伪装什么，用那些漫不经心的话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感受。既然已经决定要跟江怀舟在一起，就不能再耽误他，黎舒觉得必须要跟他说清楚。
在施向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我已经做了决定，不能再......”
“我都知道，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纠缠你。”施向宇打断她，没有回头，平静的说，“但至少请允许我以朋友的身份守候你。”
在浮川中心舞会上看到江怀舟出现，黎舒眼神突然失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不等黎舒反应过来，施向宇便疾步走出办公室。如果再待下去，他害怕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怕脆弱的自己赤裸裸的袒露在她面前。
黎舒望着他离开后空荡荡的门口，眼中泛起波澜，低声说：“对不起。”
——
下班之后，黎舒去街口的市场买了两大袋子的菜，拎去江怀舟家。
打开灯走进厨房，她把菜瘫在桌上，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
过了一个小时，桌上已经有一碗鲜嫩的丝瓜蛋汤，一碟可乐鸡翅，一晚沸腾鱼。
她将最后一晚炒荷兰豆倒入白瓷碟的时候，西装革履的江怀舟推门而入。
这几年陪伴他的只有孤寂，工作很晚到家迎接他的也只有一片黑暗。而此刻，暖融融的屋子，飘来饭菜香气，他一时有些恍惚。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一刻他的鼻头有些泛酸，在门口驻足一会儿调整好情绪再走进屋子。
“真香。”江怀舟探头闻了闻餐桌上的饭菜香气，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靠近黎舒，低头替她解开围裙，将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子。
“尝尝看。”黎舒期待的看着他。
江怀舟夹了一筷子鱼片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垂眸沉默不语。
“怎么了，不好吃吗？”她皱了皱眉，夹了一片鱼尝了尝说，“不会啊，挺嫩的，我特意用淀粉腌制过。”
“很好吃。”江怀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柔声说，“这些年我不在，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黎舒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自从火灾后她就开始畏火，所以几乎不靠近厨房。后来在江怀舟的陪伴下，她渐渐走出阴霾，尝试做过一次饭。那次江怀舟愣着头皮把烧焦还带腥味的鱼吃了，从此之后禁制她踏入厨房。除了一些简单的早饭，正餐都是江怀舟准备，不管再忙也会烧一桌她爱吃的菜。
黎舒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饭，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是的，吃了特别特别多的苦。是你把我惯的离不开你，又狠心离开。我花了很长时间适应一个人醒来、做饭、吃饭、散步、发呆，一次次深夜惊醒却空无一人的生活。”
江怀舟凝视着她，深潭般的眸子漾着水光，满是疼惜。
她凝重的说：“所以你以后要好好补偿我，不能再留下我一个人。”
江怀舟什么也没说，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碗里夹了一个鸡翅。
夜晚，江怀舟处理好碗碟后陪着黎舒躺在露台上的圆形双人藤床上。
因着白天下过雨，湿润的空气透着凉意，徐徐晚风轻抚过每一寸肌肤，像是给疲惫身体的安抚拥抱。
相比于俯瞰城市的绚烂霓虹，黎舒更喜欢仰望夜空。只要寻着夜空一点点稀疏的亮光，就会让她繁杂的心平静下来。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躺着，和缓的呼吸，聆听着风声，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黎舒一直在等待夜风剥开云朵的缝隙，露出一点点星辉来。可夜色已深，她还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眼底蒙上一层愁郁。
“明天应该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江怀舟看着雾蒙蒙的黑夜，柔声安抚道。
黎舒清楚的知道明天流星雨又要来临，是回到过去的最好时机，而江怀舟一直逃避面对这些问题，今夜也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她难以压抑内心的忧虑，无法再强装岁月静好，转头哀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到2016年牺牲自己，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江怀舟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揉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在她耳畔说：“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我相信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做不到，那些坚强的外表只是伪装，一旦遇到你的事就会溃不成军，你知道的。”黎舒身体有些颤抖。
江怀舟揉抚着她的脊背，竭力压制声音的发颤，缓缓开口：“乖，如果2016年的我不那么做，你可能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坚韧自信的心理治疗师黎舒。如果没有这几年耐心治疗小黑的你，那我也将不复存在。”
黎舒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改变他的想法，紧促着眉头，眼中是散不开的郁结。
“我有点渴了，去拿点喝的。”她突然挣开江怀舟的怀抱，支撑起身体。
“我进去拿吧。”江怀舟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黎舒按住他的肩膀执意要自己去取，扯出一丝笑容说：“你想喝什么？”
看着她强撑的笑容，江怀舟没有再拒绝，低声说：“跟你一样就好。”
黎舒到厨房冰箱里取出牛奶，热了两杯放在托盘上。然后神色木然的往左手杯的牛奶里倒入捻碎的安眠药粉末，搅动均匀。她不能再冒一点点险，即使用这些卑劣的手段也要制止他回去。
黎舒端着两杯牛奶进入露台上，放在藤编茶几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
转身关上露台玻璃门后，她柔声唤醒紧闭双眼的江怀舟说：“晚上夜露重，小心着凉，喝杯热牛奶进去睡吧。”
说着她将左手边的那杯牛奶递给他。陪着他将一整杯牛奶饮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过了一会儿，黎舒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特别困，撑不住眼皮在躺椅上睡着了。
刚才黎舒端牛奶到露台时，江怀舟假寐，趁她转身关门的瞬间调换了牛奶。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所有细微的异样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江怀舟眼底泛起水光，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温柔的放在卧室床上。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不舍的转身，关灯后缓缓合上门。
他倚靠在门背后眼神晦暗不明，自言自语的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