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顾客（修）
拿着从生产队里借来的两柄小锄头，许长赢和闻景和一人一小块地方，蹲着挖草根。
明明是大冬天，两人硬是忙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把地整完，准备做个午饭填肚子，约好的木匠孙林就上门了。
“孙师傅你来啦，我带你去看坏掉的门。”见到人，许长赢连忙迎过去。
闻景和见状转身回家里，去煮水泡茶。
正经的茶叶太贵了，许长赢买的是有些碎的茶叶末。反正她也不爱喝茶，备点这东西只是用来待客。
这年头大部分人没那么讲究，一般家里来人都是喝白水，只有手头宽裕一点的人家才舍得买茶叶末。至于正经的茶叶，那一般都是买去送礼的。
乡下人家平日里头泡水的东西都是田间地头采回来晒干的一些中草药，又对身体好又不要钱。
茶叶末也就家里来贵客和祭祖拜神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用，珍贵得很。
孙林看了一遍坏掉的门，问题不大。就是时间久了门的木材脆了，从接口那里碎裂。
“小许，这门你是想修好还是换掉？”孙林笑着接过闻景和递过来的杯子，低头一看竟然还是茶叶水。
果然不愧是供销社售货员，这手笔就是阔气！
许长赢拿不定主意就开口问了，“孙师傅，你跟我说说这修门和换门是怎么个法子？”
嘬了一口热茶水，孙林浑身舒坦，悠悠地开口：“你这门木材不好，过了这么久都脆了。修回来也能用，就是寿命不长也不太美观。”
“换一扇门是最好的，但是可能时间就要等久一点，而且价格贵点。”
思来想去，许长赢决定把门给拆了换个新门。
修门一块钱，换一扇新门两块，怎么看都是换门划算点。万一刚修好过几天又坏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拿出一块钱准备给孙林，却看见他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不要钱，能不能拿供销社的东西抵这一块钱。”说完这话，孙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
到供销社买东西都是要票的，他这光给钱不给票确实不厚道。今年粮食分的少，票多，可是那些票要留着给自家在镇上打工的大娃用。
他一个孩子离家那么远当学徒工，学成之前师傅家里包吃住但是没有工钱。家里一大家子钱用起来也是捉襟见肘的，只能让大娃拿票去跟人换点钱防身了。
听到孙林的话，许长赢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这也算是做成了一单买卖了嘛。
“当然可以，你这边请，到里面看看你要拿什么。”许长赢带着孙林从内门进到供销社里。
一块钱买不了多少东西，但许长赢还是把现在供销社里有的东西都介绍了个遍。
让顾客对商品有充分了解才能促进他的消费欲望嘛，就算这次不买，那下次要是有什么需要也能想起自己的供销社。
经过两次补货，许长赢的供销社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物资都有，就是库存数量还是少了点。
虽然从交易点进货比市价贵，但是许长赢并没有趁机提价，供销社里所有东西都跟镇上的红星供销社的定价一样。虽然她这供销社并不算正规，但有供销社经营证在手也算是合法。事急从权，供销社拉扯出来了，为了不捅出更大的篓子，还是多学着别的供销社经营吧。
现阶段她主要靠卖豆油赚钱，毕竟这个算是她生产的，有一定的利润。其他商品则全都是亏本在卖。
这样下去供销社肯定入不敷出，迟早倒闭。
许长赢解决完身份难题后，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怎么让供销社转亏为盈的问题。
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还没到，她并不担心过不下去。来到六十年代的第一个新年总该好好度过才是。
孙林挑好了东西，许长赢准备把他送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隐约的说话声。
这声音是从供销社对外打开的门那边传来的，仔细一听，这声音里面有男有女而且好像人数不少。
孙林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他主动请辞。
“这供销社不开门，你们说怎么办？”
“都关门了那还买什么，回去呗。”
“回什么回，关门了不会叫门吗？他们住在这院子里，来开门能废什么事。”
“这……不好吧，今天除夕了，人家估计放假休息……”
听着外面的声音各抒己见乱成一团，许长赢疑惑地打开了门。
到底是谁在供销社门口吵架呢？
有人在供销社门口吵闹，许长赢也抽不开身送孙林，好在他也不在意，交代了几句会尽快把门给她弄好，就拿着到手的东西自己回家去了。
“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荣曼曼拉了拉旁边的江俊。
陈国豪已经按捺不住，把供销社的门板拍得砰砰响，朱志远站在一边悠悠地数着自己过年想买的东西。
江俊皱着眉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出声。如果不是因为曼曼，他真是一点都不想跟着两人扯上瓜葛。
他跟荣曼曼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曼曼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安排了工作岗位，只剩下她和一个弟弟，家里人更心疼弟弟，于是下乡的责任就落到了高中刚毕业的曼曼头上。
江俊家里只有兄弟两个，家里人疼他，本来说好了大哥江毅把工作给江俊，然后自己下乡。
但江俊听说荣曼曼要下乡，他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去乡下吃苦，求了爸妈好久才松口看让他下乡。
长旺村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好地方，就在这片地周边的村子里都算是比较困难的。安排江俊跟荣曼曼一起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只是江妈妈看不上荣曼曼这软懦的性子。
一想到自己儿子一直喜欢荣曼曼，还要跟着她下乡吃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心里就堵得厉害。
于是乎，本来给大儿子准备齐全的下乡使用，愣是硬着心肠全都收起来，非要江俊服个软才拿出来。
江俊这年纪正是骄傲的时候，母亲对他追求真爱的各种阻止反而激起他的反叛。
除了简单的行李和一些书，他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登上了下乡的火车。要不是临上车哥哥江毅赶过来给他带了一些吃食塞了不少钱和票，他都没到地就要饿死在火车上了。
下乡的日子比江俊想象中的还要难熬，明明才过去两三个月，却有种在农村过了一辈子的漫长感。
本来自命不凡的骄傲少年，□□不完的农活磨去了棱角，变得沉寂不爱说话。这几个月遇到的教训，比他过去十几年遇到的都要多，成长速度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许长赢被密集的拍门声惹得烦躁无比，但是现在怎么说都是个小生意人，开门做生意不可能给顾客甩脸色。
挡门的木板条被抽走，正在用力拍门的陈国豪毫不知情，整个人跟着向内打开的门往前倒。
幸好最后关头正在念念叨叨的朱志远留了个神，给人拉了一把，陈国豪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是哑巴吗？开门……”陈国豪对于差点害自己摔倒出丑的人可不会给好脸色，正准备把人臭骂一顿，却在看到许长赢那张好看的脸时没了声。
许长赢没有对自己刚才的故意进行任何解释，仿佛她只是正常开了个门。
无论是陈国豪为了挽尊的虚张声势，还是朱志远鬼鬼祟祟到处打量的目光，许长赢都当没有察觉，好声好气地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陈国豪见许长赢不搭理他那些话题，自觉没趣把心思放在了供销社的商品上。反正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买东西。朱志远一向和他玩得好，见陈国豪去挑东西了自己也跟了过去。
荣曼曼见许长赢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这人明明面带微笑，可直觉告诉她这人不好惹。
她有些紧张地躲到了江俊身后，好像许长赢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俊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荣曼曼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不过这么多年来习惯护着荣曼曼，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过去向许长赢询问。
江俊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运输公司的主任，母亲是街道妇联的副主任。虽然这些年环境不好，但从来没让江俊尝过缺衣少食的滋味。
下乡这些日子虽然辛苦，但江俊手里有钱，偶尔会跟村民换点吃用的东西，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只是年底分下来的粮食，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村民手里的粮食少了，自己都不够吃，将来就算他有钱也不见得换得到。
哥哥江毅刚工作两年，还没结婚工资大部分都交给江妈妈保管。在火车站塞的三百块钱和一沓子票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积蓄。
江妈妈嘴硬心软，终究没舍得让江俊吃苦。只是长旺村附近山多近林，除了坐船去最近的双德镇供销社外，竟然都没个集市。
村民们日常生活需要全靠相熟的人帮忙捎带，或者同村、隔壁村置换。
他们最新来的知青，因为做饭吃粮食的事跟老知青闹了不愉快。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软磨硬泡，闹了好久才让大队长给他们重新分了一处落脚点。
为了成事他们还罢过工，耽误了队里收粮食，大队长和村里的人对他们也积了怨。
既没老知青带，也没有村民好心指点。新来的知青日子别提多难过了，由于年代特色也不至于四肢不勤，但五谷不分是铁板钉钉的。
忙活了几个月，罪没少受，挣的公分却少得可怜。年底分粮，因为他们来的时间短干活差，每个人挣的工分全用来换粮食才得七十来斤。
辛苦了那么久，要过年了大家都不想再吃那些卡嗓子的粗粮，全都换成了细粮。
荣曼曼性子软，别人都说换她便也跟风全换了。
三斤粗粮才能换一斤细粮，荣曼曼换完拿到手只有二十斤细粮。
她在家也就偶尔帮忙干些家务活，对上农活那是手足无措。加上自己爱干净怕晒黑，干起活来也豁不出去。
即使偶尔有江俊帮忙，最终也才拿到六十斤粗粮。
江俊劝过她不要全换细粮，换个三五斤过年吃好点就行。毕竟过完年他们也还得在这生活，粗粮虽然没那么好吃但起码顶饱。
不过荣曼曼没听进去，江俊只好随她去了。
江俊从小聪明，长得好读书也厉害，身上是有傲气的。可下乡之后干起活来也很扎实，新来的知青里面他挣到的粮食最多，足足一百斤。
他只舍得换十斤细粮过年吃，一下子没了三十斤粗粮他也肉疼得紧。
村里每个人的口粮都吃紧，若不是交情很好，绝不会轻易换粮或借粮给对方。
江俊空有钱和票，每天却挨着饿去干活。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现在每天脑子里除了干活和吃饭，再也不愿为其他事花心思。
对愿意为其下乡的荣曼曼，心思也淡了很多。
明明是大冬天，两人硬是忙出了一身汗。
好不容易把地整完，准备做个午饭填肚子，约好的木匠孙林就上门了。
“孙师傅你来啦，我带你去看坏掉的门。”见到人，许长赢连忙迎过去。
闻景和见状转身回家里，去煮水泡茶。
正经的茶叶太贵了，许长赢买的是有些碎的茶叶末。反正她也不爱喝茶，备点这东西只是用来待客。
这年头大部分人没那么讲究，一般家里来人都是喝白水，只有手头宽裕一点的人家才舍得买茶叶末。至于正经的茶叶，那一般都是买去送礼的。
乡下人家平日里头泡水的东西都是田间地头采回来晒干的一些中草药，又对身体好又不要钱。
茶叶末也就家里来贵客和祭祖拜神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用，珍贵得很。
孙林看了一遍坏掉的门，问题不大。就是时间久了门的木材脆了，从接口那里碎裂。
“小许，这门你是想修好还是换掉？”孙林笑着接过闻景和递过来的杯子，低头一看竟然还是茶叶水。
果然不愧是供销社售货员，这手笔就是阔气！
许长赢拿不定主意就开口问了，“孙师傅，你跟我说说这修门和换门是怎么个法子？”
嘬了一口热茶水，孙林浑身舒坦，悠悠地开口：“你这门木材不好，过了这么久都脆了。修回来也能用，就是寿命不长也不太美观。”
“换一扇门是最好的，但是可能时间就要等久一点，而且价格贵点。”
思来想去，许长赢决定把门给拆了换个新门。
修门一块钱，换一扇新门两块，怎么看都是换门划算点。万一刚修好过几天又坏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拿出一块钱准备给孙林，却看见他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不要钱，能不能拿供销社的东西抵这一块钱。”说完这话，孙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
到供销社买东西都是要票的，他这光给钱不给票确实不厚道。今年粮食分的少，票多，可是那些票要留着给自家在镇上打工的大娃用。
他一个孩子离家那么远当学徒工，学成之前师傅家里包吃住但是没有工钱。家里一大家子钱用起来也是捉襟见肘的，只能让大娃拿票去跟人换点钱防身了。
听到孙林的话，许长赢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这也算是做成了一单买卖了嘛。
“当然可以，你这边请，到里面看看你要拿什么。”许长赢带着孙林从内门进到供销社里。
一块钱买不了多少东西，但许长赢还是把现在供销社里有的东西都介绍了个遍。
让顾客对商品有充分了解才能促进他的消费欲望嘛，就算这次不买，那下次要是有什么需要也能想起自己的供销社。
经过两次补货，许长赢的供销社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物资都有，就是库存数量还是少了点。
虽然从交易点进货比市价贵，但是许长赢并没有趁机提价，供销社里所有东西都跟镇上的红星供销社的定价一样。虽然她这供销社并不算正规，但有供销社经营证在手也算是合法。事急从权，供销社拉扯出来了，为了不捅出更大的篓子，还是多学着别的供销社经营吧。
现阶段她主要靠卖豆油赚钱，毕竟这个算是她生产的，有一定的利润。其他商品则全都是亏本在卖。
这样下去供销社肯定入不敷出，迟早倒闭。
许长赢解决完身份难题后，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怎么让供销社转亏为盈的问题。
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还没到，她并不担心过不下去。来到六十年代的第一个新年总该好好度过才是。
孙林挑好了东西，许长赢准备把他送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隐约的说话声。
这声音是从供销社对外打开的门那边传来的，仔细一听，这声音里面有男有女而且好像人数不少。
孙林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他主动请辞。
“这供销社不开门，你们说怎么办？”
“都关门了那还买什么，回去呗。”
“回什么回，关门了不会叫门吗？他们住在这院子里，来开门能废什么事。”
“这……不好吧，今天除夕了，人家估计放假休息……”
听着外面的声音各抒己见乱成一团，许长赢疑惑地打开了门。
到底是谁在供销社门口吵架呢？
有人在供销社门口吵闹，许长赢也抽不开身送孙林，好在他也不在意，交代了几句会尽快把门给她弄好，就拿着到手的东西自己回家去了。
“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荣曼曼拉了拉旁边的江俊。
陈国豪已经按捺不住，把供销社的门板拍得砰砰响，朱志远站在一边悠悠地数着自己过年想买的东西。
江俊皱着眉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出声。如果不是因为曼曼，他真是一点都不想跟着两人扯上瓜葛。
他跟荣曼曼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曼曼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其他兄弟姐妹都安排了工作岗位，只剩下她和一个弟弟，家里人更心疼弟弟，于是下乡的责任就落到了高中刚毕业的曼曼头上。
江俊家里只有兄弟两个，家里人疼他，本来说好了大哥江毅把工作给江俊，然后自己下乡。
但江俊听说荣曼曼要下乡，他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去乡下吃苦，求了爸妈好久才松口看让他下乡。
长旺村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好地方，就在这片地周边的村子里都算是比较困难的。安排江俊跟荣曼曼一起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只是江妈妈看不上荣曼曼这软懦的性子。
一想到自己儿子一直喜欢荣曼曼，还要跟着她下乡吃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心里就堵得厉害。
于是乎，本来给大儿子准备齐全的下乡使用，愣是硬着心肠全都收起来，非要江俊服个软才拿出来。
江俊这年纪正是骄傲的时候，母亲对他追求真爱的各种阻止反而激起他的反叛。
除了简单的行李和一些书，他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登上了下乡的火车。要不是临上车哥哥江毅赶过来给他带了一些吃食塞了不少钱和票，他都没到地就要饿死在火车上了。
下乡的日子比江俊想象中的还要难熬，明明才过去两三个月，却有种在农村过了一辈子的漫长感。
本来自命不凡的骄傲少年，□□不完的农活磨去了棱角，变得沉寂不爱说话。这几个月遇到的教训，比他过去十几年遇到的都要多，成长速度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许长赢被密集的拍门声惹得烦躁无比，但是现在怎么说都是个小生意人，开门做生意不可能给顾客甩脸色。
挡门的木板条被抽走，正在用力拍门的陈国豪毫不知情，整个人跟着向内打开的门往前倒。
幸好最后关头正在念念叨叨的朱志远留了个神，给人拉了一把，陈国豪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是哑巴吗？开门……”陈国豪对于差点害自己摔倒出丑的人可不会给好脸色，正准备把人臭骂一顿，却在看到许长赢那张好看的脸时没了声。
许长赢没有对自己刚才的故意进行任何解释，仿佛她只是正常开了个门。
无论是陈国豪为了挽尊的虚张声势，还是朱志远鬼鬼祟祟到处打量的目光，许长赢都当没有察觉，好声好气地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陈国豪见许长赢不搭理他那些话题，自觉没趣把心思放在了供销社的商品上。反正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买东西。朱志远一向和他玩得好，见陈国豪去挑东西了自己也跟了过去。
荣曼曼见许长赢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这人明明面带微笑，可直觉告诉她这人不好惹。
她有些紧张地躲到了江俊身后，好像许长赢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俊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荣曼曼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不过这么多年来习惯护着荣曼曼，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过去向许长赢询问。
江俊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运输公司的主任，母亲是街道妇联的副主任。虽然这些年环境不好，但从来没让江俊尝过缺衣少食的滋味。
下乡这些日子虽然辛苦，但江俊手里有钱，偶尔会跟村民换点吃用的东西，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只是年底分下来的粮食，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村民手里的粮食少了，自己都不够吃，将来就算他有钱也不见得换得到。
哥哥江毅刚工作两年，还没结婚工资大部分都交给江妈妈保管。在火车站塞的三百块钱和一沓子票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积蓄。
江妈妈嘴硬心软，终究没舍得让江俊吃苦。只是长旺村附近山多近林，除了坐船去最近的双德镇供销社外，竟然都没个集市。
村民们日常生活需要全靠相熟的人帮忙捎带，或者同村、隔壁村置换。
他们最新来的知青，因为做饭吃粮食的事跟老知青闹了不愉快。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软磨硬泡，闹了好久才让大队长给他们重新分了一处落脚点。
为了成事他们还罢过工，耽误了队里收粮食，大队长和村里的人对他们也积了怨。
既没老知青带，也没有村民好心指点。新来的知青日子别提多难过了，由于年代特色也不至于四肢不勤，但五谷不分是铁板钉钉的。
忙活了几个月，罪没少受，挣的公分却少得可怜。年底分粮，因为他们来的时间短干活差，每个人挣的工分全用来换粮食才得七十来斤。
辛苦了那么久，要过年了大家都不想再吃那些卡嗓子的粗粮，全都换成了细粮。
荣曼曼性子软，别人都说换她便也跟风全换了。
三斤粗粮才能换一斤细粮，荣曼曼换完拿到手只有二十斤细粮。
她在家也就偶尔帮忙干些家务活，对上农活那是手足无措。加上自己爱干净怕晒黑，干起活来也豁不出去。
即使偶尔有江俊帮忙，最终也才拿到六十斤粗粮。
江俊劝过她不要全换细粮，换个三五斤过年吃好点就行。毕竟过完年他们也还得在这生活，粗粮虽然没那么好吃但起码顶饱。
不过荣曼曼没听进去，江俊只好随她去了。
江俊从小聪明，长得好读书也厉害，身上是有傲气的。可下乡之后干起活来也很扎实，新来的知青里面他挣到的粮食最多，足足一百斤。
他只舍得换十斤细粮过年吃，一下子没了三十斤粗粮他也肉疼得紧。
村里每个人的口粮都吃紧，若不是交情很好，绝不会轻易换粮或借粮给对方。
江俊空有钱和票，每天却挨着饿去干活。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现在每天脑子里除了干活和吃饭，再也不愿为其他事花心思。
对愿意为其下乡的荣曼曼，心思也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