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二十九、联姻离裹儿的问题问出,书房内出奇的安静。

    因为刚刚谈话的惯性,离裹儿是面朝欧阳戎开口的。

    谢令姜第一时间望向了离裹儿。

    离闲、韦眉、离大郎皆是愣了一下,循着离裹儿目光,望向表情平静的欧阳戎。

    而欧阳戎……面色如常的转头望向离大郎。

    离闲、韦眉见状反应过来,也偏头去看离大郎。

    离裹儿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视线同样投向阿兄。

    眼睛一直看着她看的谢氏贵女这才挪开视线,瞧了眼大师兄,然后跟随众人一起,侧目瞅视离大郎。

    “你……你们看我干嘛,不……不是看檀郎吗。”

    离大郎有点慌。

    欧阳戎轻轻颔首:

    “秦家小娘子确实未出阁,还待字闺中,不过瞧着年纪不小了,嗯……”

    他似是认真回答离裹儿刚刚的问题,可是眼睛却一直落在离大郎身上,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离大郎欲语,离裹儿接话:

    “上次浔阳渡接人那天,阿父阿兄不是一起去江州大堂接人吗,想必应该见过秦小娘子了吧,感觉怎么样?”

    离闲点头:“确实见过一面,和大郎是挺般配。”

    离大郎赶忙道:“好像大、大我一些,还是算了吧……”

    韦眉露喜色:“好啊,女大三,抱金砖。”

    离大郎:“……”

    离裹儿看了看胡子拉渣的哥哥:“阿兄也年纪不小了,是该成家了,有了家室责任,修剪边幅,能变稳重不少。”

    众人纷纷赞同点头。

    离大郎四望,愁眉苦脸。

    欧阳戎突然开口:“其实这种事,还是得尊重下大郎的意见,问问看法。”

    “对。”

    “有道理,得他自己做主。”

    离闲、韦眉、离裹儿等人一道道探寻目光投向了“自己做主”的离大郎,后者有点结巴:

    “能……能不能晚点,现在太早了些。”

    “哪里晚了,年纪刚好。”

    韦眉摇头惋惜:

    “你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之前在龙城,是没有合适的姑娘,才作罢。伱看别人十三、四岁就娶妻了,别人家孩子像你这么大了,已经让父母抱上孙儿了都……”

    离裹儿语气意味深长:

    “现在,这是左武卫大将军的孙女,配得上咱们家世,还有你世子身份。特别是眼下这局势,若能得到秦竞溱之助……大郎清楚轻重。”

    一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语,离大郎听完,支支吾吾。

    离裹儿瞧了瞧,不禁问:“这位秦小娘子是不好看吗?”

    离大郎张了张嘴。

    离闲抚须回忆道:

    “继承了秦家人的高大体格,比大郎稍高半个头,没有什么残缺不妥的。

    “至于相貌,瞧着有些胖……有些富态。比不上咱家裹儿和谢侄女,但是看起来很顺眼,大家闺秀,况且女子胖一些挺好的,这叫丰腴。”

    韦眉眼前一亮:“听七郎这么一说,妾身倒是想见见了,富态胖吗,好呀,容易生养。”

    离闲笑了下:“第一次见面时,那秦家小娘子是穿道袍,看来也偏好道家,与咱们家也有共同语言。”

    眼见阿父阿母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把人家当作儿媳打量,离大郎满脸黑线。

    拨浪鼓似的摆手: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况且咱们满意有什么用,秦家与秦小娘子又不一定同意,阿父阿母、裹儿,你们别说了。”

    韦眉笑道:“好事多磨嘛,现在不熟没关系,磨一磨不就成了……嗯,改日妾身找机会见秦小娘子一面。”

    离裹儿俏脸紧绷,语气老成:“阿兄,娶妻娶贤,勿看皮囊。”

    “……”离大郎。

    他忍不住瞪了“和贤字半点不沾边”的阿妹一眼,压低声音:

    “裹儿别忘了,等我婚娶了,就该轮到你了,这么急,裹儿也很想被催?”

    离裹儿轻轻“哦”了声,点头说:

    “那你倒是先娶啊。”

    好狠的亲妹……离大郎顿时生无可恋。

    欧阳戎旁听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帮好友说了一句公道话:

    “伯父伯母是急了点,毕竟人生大事,首要还是看大郎喜不喜欢,若不对眼,婚后也是一地鸡毛。勿操之过急,这事……先接触下再说吧。”

    离大郎刚松口气,没等他朝好友投去感谢目光,就听到一旁的谢令姜忽然开口:

    “这两天,秦伯要带兵出征,可能要带随行的秦家子弟过去,但是,总不方便带秦小娘子,晚宴上,我问了下,秦小娘子此次只是给秦竞溱送行,事了就会返回扬州。

    “要不……我与裹儿去邀请秦小娘子在浔阳城多玩几天。

    “大郎正好接触一下,认识认识,如何。”

    离大郎无奈:“谢姑娘你怎么也……也……”

    谢令姜把削干净的梨子递给欧阳戎,轻轻咬唇道: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要因为父母之命而过分抗拒,多些耐心,试着处一处,万一……万一确实是合适的人呢,岂不是皆大欢喜,总好过后面的追悔莫及,失之交臂,所以万事重在耐心。”

    这一副过来人语气,让离大郎不由得咽下话语,忍不住看了看表情认真的谢令姜,又看了看旁边咧嘴啃梨的好友。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犹豫了会儿。

    “好吧。”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离裹儿突然走去,颇为老气横秋的拍了拍阿兄肩膀:

    “阿兄得打理一下形象了,胡子得修,脸洗干净,这点好好跟欧阳良翰学下,还有衣饰穿搭……总之,别忘了你姓离,加油,一定能拿下这区区秦家女。”

    “……”欧阳戎总觉得离裹儿在说他俊朗小白脸。

    但也不知是该生气呢,还是该开心呢……不愧是你离裹儿,夸人都像是在损。

    离大郎没好气:“阿妹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离裹儿一身浅蓝宫裙,轻盈跃下凳椅,昂首挺胸:

    “我若为郎,别提秦家女,五姓女都娶个遍,折服她们,手到擒拿。”

    离大郎默默看了会她,突然转头,一本正经建议:

    “良翰,秦家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阿妹明显比我更适合上。”() ()

    “……??”

    离裹儿点头:“不当人兄。”

    众人哑然。

    少顷,这场书房商议,在离裹儿的霜寒冷脸与离大郎的不情愿答应中结束。

    翌日,江州大堂,一场军务会议商讨了一上午,终于散场。

    散场后,欧阳戎走出正堂,在江州大堂门口与谢令姜汇合。

    发现谢令姜正与秦缨闲聊,有一句没一句的。

    后者与谢令姜一样,在等秦竞溱、欧阳戎等人散会。

    看见欧阳戎出来后,秦缨止住话语,目不斜视。

    三人一起等了会儿。

    很快,一位穿灰色素服的高大老者于众人拥簇之下,走出江州大堂。

    在不远处王冷然的狐疑目光下,欧阳戎与谢令姜迎上前去。

    欧阳戎发现今日从开会起,王冷然就有些魂不守舍,早上过来时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最近睡眠质量堪忧。

    秦竞溱散会走出大堂,看见迎接而来的孙女、欧阳戎等人,他的表情不复刚刚会议上的冷静严厉,多了一丝和蔼。

    对于昨夜一起吃过饭的欧阳戎与谢令姜,秦竞溱也没有翻脸不认人,泰然自若的寒暄了几句。

    一行人边走边聊。

    “良翰……”

    “秦伯……”

    欧阳戎与秦竞溱几乎同时开口,话语撞在一起。

    “你先说。”

    秦竞溱挥手,不在意道。

    欧阳戎与谢令姜对视一眼,徐徐开口……

    按照昨夜在浔阳王府共同商议的决策,欧阳戎话里话外,邀请秦家或者秦家亲近的商号,加入浔阳石窟的营造中来。

    “哦?”

    秦竞溱听完,微微挑眉。

    他没有立马开口回应。

    欧阳戎也不催,像是从没有提过一样。

    少顷,秦竞溱似是忘记了这邀请之事,不提这茬,主动开口:

    “刚刚是想问,对于前锋军的将领人选,良翰是否有推荐之人。

    “老夫昨日听说,朱凌虚主持前军时,良翰与浔阳王一齐推荐了江州折冲府的一位秦姓果毅都尉,作为前锋,却被委婉驳回。”

    欧阳戎微愣,点头:“没错,是有此事。”

    他没想到秦竞溱突然提及。

    秦竞溱背手走在前面,沉吟片刻,说:“良翰仔细讲讲此人。”

    欧阳戎有点犹豫。

    秦竞溱摆摆手:“举贤不必避亲,老夫也会去考察,兼听则明,良翰放心说吧。”

    欧阳戎闻言,不再犹豫,在秦竞溱面前讲起了秦恒,自然是一些正面评价,当然,还指出了一些“清高过刚”、“与同僚难打交道”的小缺点。

    秦竞溱点头默听。

    一行人来到秦竞溱临时居住的宅子前,欧阳戎与谢令姜止步。

    相互告别,分开之前,谢令姜转头:

    “这几日秦老要出征,秦家妹妹何不留在浔阳城,正好近日我与王府的裹儿妹妹无事,可以带秦家妹妹一起逛一逛浔阳,如何?”

    秦竞溱与秦缨对视一眼,后者有些意外,看了看俏脸诚恳的谢氏贵女,暂答:

    “容我考虑一下。”

    “好。”谢令姜大方点头,不催促。

    欧阳戎目送秦竞溱、秦缨入府,旋即转身离开……

    秦家这对爷孙女并没有让欧阳戎与浔阳王府等太久。

    第二日下午,秦竞溱那边便传来答复,虽然比较委婉,但表明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秦家愿意捐出一份资金和人手,在浔阳石窟建造一尊规格差不多的佛像,算是为陛下与大周颂德,讨个彩头。

    还有一件事,就是秦缨会暂时留下,在双峰尖兼顾秦家捐赠的石窟建造,同时,应了谢令姜、浔阳王府小公主的游玩浔阳的邀约。

    答复传来,当日下午,秦竞溱就将前军兵马梳理完毕,效率相当高,当众就做出翌日出征的指示。

    于此同时,一直坐冷板凳的江州折冲府果毅都尉秦恒,被任命为前锋大将,引起江州官员、折冲府将领们诧异。

    王冷然脸色有些青紫交替,隐隐被打脸。

    不少江州官员、折冲府将领悄悄侧目。

    自从那日浔阳王与欧阳长史推荐秦恒后,秦恒就一直被刺史大人打压冷落,眼下竟是平步青云,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看向浔阳王与欧阳长史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欧阳戎并不知道此次任免,是否有他举荐的因素。

    虽然在昨夜书斋会议上,离裹儿他们猜测可能是秦竞溱释放善意、互换酬谢之果。

    不过他倒是有些觉得,秦竞溱不像是这种统帅,这位大周名将对于军阵之事,作风严厉,甚至到了严酷,从不开玩笑,行事风格以大局为重。

    所以,可能是秦恒本身素质过硬,通过了秦竞溱的面谈考察。

    不过秦恒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只有身处地方基层埋没许久,才深知一次在大人物面前被“随口举荐”的机会,有多么贵重。

    秦恒对欧阳戎甚是感激,当日中午就在墙头摆放杜鹃花,邀请其去云水阁小聚。

    欧阳戎得到叶薇睐传来的暗号消息,猜到是与感谢之事有关,犹豫了下,没有过去,只是让燕六郎前往,代替他敬酒送行,祝贺秦恒旗开得胜。

    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特别是在风平浪静、形势有利的时候。

    这日一早,整顿完毕的征讨前军,正式出征。

    秦竞溱似是听从了那夜家宴上欧阳戎的分析论断,不再犹豫分毫,趁着秋肥粮多,雷霆出击,直扑洪州。

    晨曦之中,欧阳戎屹立城头,目送秦竞溱征讨大军离去。

    清晨的阳光将远处长条形军列的铁甲映照的寒光闪闪,从欧阳戎的高处视角远远看去,宛若游龙身上的片片金鳞。

    “甲光向日金鳞开啊……”狐白裘青年自语。

    能帮的他全帮了,不管是出策还是举荐人。

    眼下前线战场镇压平叛的事情,在欧阳戎这边算是告一段落,后面只能寄希望给秦竞溱这员老将了。

    至于他。

    则是留在江州处理大军源源不断的后勤,同时还有他这江州长史任期之内最重要之事……将东林大佛建造完毕!

    头沉了两天,咽疼鼻炎,还拉肚子,今日午休起来,终于感觉好了点,果然睡觉才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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