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戈薇从食骨之井爬出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上。戈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几乎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

    “居然... ...真的回来了。”戈薇有些激动的捂住了嘴巴。

    “是是。”我动作灵活的从井里跨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但是要记得回去哦,收集四魂之玉碎片的工作可少不了你的帮忙。”

    真的还要回去吗?

    “嗯... ...我知道了。”戈薇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的低下了头。

    看来还是不想回去。

    我并不担心她现在的想法到底如何,因为我知道戈薇最终会因为不可抗的因素,和战国时代的一切结下深切的羁绊。

    更何况... ...

    我和戈薇并排走出神社古老的祠堂,眼角余光扫到了她身上缠绕着的极细的黑色发丝。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我看了眼时间,干脆的和戈薇告别。

    手机已经恢复了信号,未曾传达过来的信息潮水一般冒出来,震动和消息提示音仿佛催命的咒语,接连不断的响起来。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昨天晚上我彻夜未归,真田大概是着急坏了。

    手机的电量已经所剩不多,我打开收件箱,果然看到网球部社员们发来的几十封邮件,全部都是炮语连珠的询问。好在真田知道我的一部分底细,否则这帮家伙怕不是得当场报警。不过还好,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告诉幸村,以他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为我担心。

    我叹了一口气,拨通了真田的电话:“喂?弦一郎?”

    “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电话几乎是马上就被接起,话筒那头传来真田暴怒的声音。

    “啊... ...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我也不能和他说我刚完成了一次时空穿越,只好用和往常一样的含糊借口来搪塞,反正黑手党的任务内容不能外泄。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平复呼吸的声音,真田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其实我明白他的担心,毕竟之前在出任务之前,我起码都会告知他有事无法回家。

    “抱歉,这次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我知道。”真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废,似乎是因为什么感到有些失落,“对了,你明天还去学校吗?”

    “会去的。”我抿了抿唇,“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真田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来好好休息吧。”

    我挂断了电话,沿着车辆熙攘的马路去地铁站等车。夕阳的余晖很暖,给四周的景色镀了一层金色的边沿,回忆起临走时巴卫一瞬暗淡的眼神,总感觉有什么细小的刺扎在心脏上,又痒又疼。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回去一趟吧。尽管四魂之玉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依然还是要回归现代的生活,但至少我还可以再给他一个更加确切的承诺。

    500年后,我们会在土地庙再次重逢。

    我到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真田夫妇,大概是真田把他们拦了下来,毕竟我一直都不太适应和这对热情的夫妇相处。我打开门,正打算做些甜点犒劳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却听到客厅传来仿佛在修理什么东西一般的喀啦喀啦的声音。

    我:“... ...”

    这是哪个小偷运气这么差,到黑手党的房子里偷东西?

    我蹑手蹑脚的出了玄关,狐疑的扒在墙壁上悄悄探出了头。

    四下无人的客厅正中央,坐着一个头顶银白色卷毛的青年男子,那人外面套了一身白色带浅蓝水波纹的和服,里面是一件皮衣,穿着黑色靴子的长腿盘在一起,正背对着大门,神神叨叨的摆弄着地上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

    !!!

    不,这不可能。

    巨大的失重感在一瞬间笼罩了我,我整个人僵在门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仿佛要蹦出体外。我死死的盯着客厅里不知为了什么突然抓狂的青年,先要把自己从梦中叫醒。

    嘶——

    钝痛从大腿上传来,身上不适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我愣愣的低下头,看到了腿上被自己掐红的皮肤。

    并没有在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有些颤抖的开了口:“你再鼓捣下去,那玩意儿就要报废了。”

    乍然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坐在地上的青年浑身一抖,脸色铁青的望向门口,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像是生怕自己撞了鬼。他站在那跟自己的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然后视死如归的从地上蹭的窜了起来。

    但就在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的讶异到颓靡自嘲的哀恸,那点沙雕充楞的二百五气质如水蒸腾一般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留恋:“嘛,看来源外老爹的发明偶尔还是有点用的。”

    “所以银时,你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银魂这个玩意儿没有逻辑没有设定,任何奇形怪状的剧情和东西都可以借着沙雕搞笑的名义出现,然后再在回归主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嘛,大概就是源外老爹发明了什么奇怪的钟表,说是可以穿越时空,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摆进了商店里,然后神乐那蠢货就莫名其妙的用她那被驴踢了的审美吧这玩意给带回来了。”坂田银时仿佛憋了很久一般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话说阿银只是早上不想起床按了一下闹钟,谁想到会按到这么个东西啊!”

    “话说,这里是哪啊?死后的世界吗?你是返老还童了吗?”

    银时低沉的嗓音穿过寂静的空气到达我的耳膜,我摇了摇头。

    因为换过世界的关系,所以我的年龄和当时有些出入,但显然并不影响他认出我。

    “不,这里不是什么死后的世界。”我看着他绯红色的瞳孔,缓缓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我还活着,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银时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稚嫩的容颜,如今的天宫川雪鹭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左右,而她从真选组撤离黑绳岛的飞艇上被乌鸦们击落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年纪。当时银时、桂小太郎和土方十四郎看着宛如秋日枯叶一般飘然坠落的恋人,完整的心脏被挖出鲜血淋漓的空洞,两个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像是要穿透命运牢不可破的因果,但任谁都非常清楚,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同出松下村塾的两人从前未能将身陷泥沼的老师推向光明,这次也没能拉住毅然赴死的同门和恋人,入手的只有黑绳岛上空冰冷彻骨的空气。

    这下彻底没脸面对高杉了呢,在回到万事屋的每一个日夜,银时的脑海里都会反复响起这句话,这时候他总会觉得高杉晋助的刀就架在脖颈上,只要稍稍一动,就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但是现在... ...

    银时的双手被雪鹭小心的握住,指尖传来的微凉但柔软的触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天宫川雪鹭还活着。

    虽然不知为何她去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还好,她还活着,还记得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我伸出双臂环过银时的脊背,将脸埋在他的肩膀:“我很想你,银时。”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滚落在发间,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啊,我也是。”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不可控的巧合,毕竟银魂无厘头的世界观从来都不符合常理,但直到我看到晚上的新闻,才发现好想大事不妙了。

    《黑暗小巷惊现玩偶服杀人犯!已发现死者三人!均被一刀割喉!》

    彼时我刚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了电视里播报的新闻。我看着某位被害者临终前无意间拍摄的照片,心底一片冰凉。

    那是一个直立行走的人形生物,却长着豹子的头和鲜艳的皮毛,身后垂落的尾巴沾了血迹,它站在遗体旁边,露出穿了靴子的双脚。

    “喂,银时。”我放下手里的碗筷,盯着电视屏幕沉沉出声,“源外老爹制造的这个玩意儿,该不会是量产的吧?还是万事屋又掺和进了什么惨烈的事故现场,有敌人跟着你过来了?”

    “不不不,不可能吧!真选组那帮家伙才刚刚离开,最近江户安静的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一样,连假发那家伙都在养精蓄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吗?”我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熟练的取下某人唇角沾着的饭粒,夹起刚出锅的炸虾咬了一口,“但我不觉得喜喜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还有,之前和晋助联手的春雨。”

    银时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我:“难道... ...高杉他... ...”

    我点点头;“喜喜不会放过叛徒。”

    没错,不论是从一开始就是相互利用关系的高杉晋助,还是潜伏多年半路反水的佐佐木异三郎,德川喜喜选择的处理方式都是毫不留情的赶尽杀绝,所以他一定不会手软。

    “等等等等。”银时不解的抓着自己凌乱的银色卷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和天人跑到这边来有什么关系?”

    我沉思片刻,道:“这个钟表能把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也就是说它能穿越的不止有时间还有空间。假设这个东西并不是意外被卖到商店的,那么... ...”

    银时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们想用这个去找高杉!糟了,如果源外老爹知道什么的话,他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然而就算我们再着急,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于是吃完饭,我照常收拾了碗筷,给困的点头的某人找了一床被子扔进了卧室:“去睡吧。”

    然而银时并没有动。

    我疑惑地看着站在卧室门口驻足不前的男人,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那个... ...我睡这里吗?”银时面无表情的指着放有两床被子的房间,“和你?一起?”

    啊,是因为这个么。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银时与木然表情截然不同的、闪烁着强烈期待光芒的眼睛,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庞:“怎么?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咳咳咳咳!”银时的脸颊倏地一下被绯色晕染。

    何止是在一起睡过,我勾起唇角。在还没有脱离银魂世界的时候,该做的事情早就都已经做过了。银时这家伙,平时满嘴跑火车,可都这么久了,在这件事上还是那么纯情。

    我盯着他被薄红浸透的白皙皮肤,不禁有点想入非非。虽然银时着实算不上什么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但却眉目舒朗、身高体长,再加上被风沙磋磨却始终炽热不改的干净心性,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洒脱不羁的帅气。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现世宝,但他身边的人都知道,银时身上背负的担当、那副不着边际的皮囊下裹着的是武士不屈的铁骨,骨子里流淌的是无言的温柔。

    我心念一动,熟练地抬手往墙上一拍,卧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要不要我带你重温一下?银时。”

    银时只感觉耳边略过一阵潮湿的热气,酥麻的感觉从耳根处层层扩散,他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仿佛受到蛊惑一般顺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一路行至床铺边。四周似乎安静了片刻,就在银时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的时候唇上突然覆上一片柔软,熟悉的气息顿时填满了他的怀抱。

    男人停顿了片刻,最终顺从了内心鼓噪的、失而复得的渴望。

    银时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更何况是那段被他刻进骨髓里宛若Jump漫画一般清晰的少年时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死重逢的关系,那段早就被反复嚼烂的过去,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比如,雪鹭是被银时从尸堆里扒拉出来的。

    那时候银时大概十二岁,顶着一头凌乱的银色天然卷,在一大堆腐烂发臭的尸体中间到处翻找着食物和衣服。当时雪鹭穿的是男装,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太分的出男女,于是就在银时伸手打算给自己弄件干净衣服的时候,雪鹭猛然睁开了那双亮的惊人的紫色眼眸,抬腿就给了扒她衣服的银时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哔——】上,疼得他直接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雪鹭慢吞吞的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从浸透了鲜血的泥地上坐起身,束成马尾的长发黑如鸦羽,瀑布一般流泻在地上,她白皙的皮肤在火色黄昏的映衬下愈发像是盛着细碎光晕的细腻瓷器,从衣服里掉出的一截皓腕上缠着淡青色的血管,她身量要比银时稍高一点,人却很纤瘦。

    银时费劲的别过头,这才从对方猫儿一般的杏眼和线条柔和的五官看出些许端倪。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处都是穷困潦倒的流民和无法无天的外星人,弱不禁风的女孩总是遭到抛弃和被欺侮的对象,通常都活不到成年——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虽然那些饥不择食的人渣们不总在乎拿来玩的崽子到底是男是女,但扮作男装,总归是要安全一点的。

    银时默默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某个东西,觉得她完全没必要费这个心思。刚才那干脆利落的一脚差点把他送走,对付成年人大概也不成问题,那样子不像是田间家里教养长大的普通女孩,到活像是从什么生死搏杀里滚出来的杀神。

    雪鹭从浸透了鲜血的泥地上爬起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破破烂烂的灰色和服,很不要脸的朝银时问了一句:“有吃的吗?”

    银时抽了抽嘴角,迫于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的状况,颤颤巍巍的伸手递过半个已经馊掉的窝窝头,看着雪鹭毫不犹豫的接过去咬下一口,皱着眉头咽了下去:“真恶心。”

    “恶心你就不要吃啊!食物在哭泣啊!你以为那是天上掉的吗?那可是我翻了三天才找到的啊!不要就还给我!”银时捂着他的【哔——】,蹲在地上无能狂怒。

    “不要。”雪鹭三两口吃掉窝窝头,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拒绝的斩钉截铁。

    缓了好一会儿,银时才终于攒够了站起来的力气,他捡起掉在地上上的武士刀,顺便捡起了自己的节操和说话的底气。

    “你到底是谁啊?这附近全部是穷的吃不起饭的流民,可没有像你这样穿的干净又整齐的家伙。”银时的表情警惕而严肃,他的手按在刀柄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我叫天宫川雪鹭,家里是商人,前几天房子被流民烧掉了,是老师把我救出来的,没想到半路遇上歹徒,我们走散了,然后我就从山上滚了下来。”雪鹭抬头直视银时的眼睛,无比顺畅的回答道,“他应该已经在找我了,运气好的话就这几天吧,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喂,你......其实是白痴吧?”

    幕末时代的日本,兵荒马乱。

    自从天人入侵开始,战乱和饥荒就从未停止,在这样民不聊生的年代,没有人会去顾及其他人,要么就成为刀俎鱼肉他人,要么就沦为鱼肉任人宰割。每一个夜晚过去,路上就会多几个无名的饿殍,没人会邀请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同行,更何况还是一个要分走口粮的累赘。雪鹭的想法太过天真,银时暗暗下了结论,她会死在这份天真上。

    “银时......银时?”

    轻柔的呼唤传入耳中,银时缓缓张开惺忪的双眼:“干什么啊?这么早,雪鹭你还没有改掉真选组那隔壁大爷一般的生活规律吗?”

    “啊,是啊。”我很不客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哗啦一声把遮光的窗帘全部拉开。

    何止是真选组的魔鬼作息,我曾经在某个全是变态的暗杀部队工作的时候,凌晨四点爬起来,或是早上八点才姗姗入睡都是家常便饭。

    “啊!好刺眼!这是谋杀吧?是谋杀吧!要是身为救世主的阿银因此失明,那就是世界的重大损失!”银时被早上明晃晃的阳光照得直流眼泪,胡乱的在空中挥舞手臂抵挡。

    我满意的看了一会儿他手舞足蹈的傻样儿,这才大发善心的把窗帘重新拉上。

    其实我本来没想叫他起床,只是有些事情要给他交代。

    “在这个世界我还是学生,所以就先去上学了。”我说着将手里的便签纸啪啪两下贴在床头柜上,“微波炉会用吧?饭在冰箱里,你起来自己热着吃,剩下的注意事项我贴床头了。”

    “是是,祝您上学愉快。”银时敷衍的应了一句,就要爬回被窝里睡回笼觉。

    我直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被子里薅了出来,把挂着阴森笑容的脸贴在他的额头前。

    “没事不要出去乱跑,敢在我家闯祸,或是出去迷路还卷入什么事件的话,我就扒了你的衣服绑在电线杆上示众懂了吗?”

    果然威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手段之一,我看着面如菜色、点头如捣蒜的银时,满意的松开了手。

    出门前,我一边穿鞋一边嘱咐道:“晚上放学我带你出去,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天人揪出来。”

    银时这才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杯子里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摆了一摆:“那晚上见。”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人面对着门口平稳安静的睡颜,轻轻勾起了唇角。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但从他昨晚轻车熟路的动作来看,我如今的年纪并没有让他把我当成一个稚嫩的少女。

    保护将军,帮真选组劫狱。虽然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但对于银时而言,不过是刚刚过去不就的风波,他的身心都还处在十分疲惫的状态,急需休息和调整。而在我这里,他完全能够暂时抛开所有的纷扰和顾虑,安安静静的放松一段时间。

    “好梦,银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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