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沈言没回家，而沈志辉也于上周六一早外出出差，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姜忆的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沈家父子不在家，她会无意识地把别墅当作自己的家。
自从上初中，她和母亲就一直住在郊区陈旧的老小区，楼道里又脏又暗，房间又小又仄，简直与沈言家的别墅判若云泥。有时候她下自习回来，在房间里四处转悠，坐在沈志辉早早为她置办的书桌前，心想，如果沈志辉真是她亲爹就好了。
每次她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先会一阵恍惚，然后觉得是对她死去的父亲的背叛，如果还忍不住想就用笔戳自己手背或咬自己手腕直到疼痛感把她拉回现实。昨晚她戳手背没能止住幻想，同时咬在了手腕上。
“姜忆，你手腕怎么了？”黎雪无意间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印，好奇地问。
“没事，昨晚写作业时太困自己咬的。”姜忆回答得轻松，手腕确实是自己咬的。
“是个狠人。”黎雪朝她竖大拇指。
“你写作业也犯困么，我也是哎，昨晚写政治作业，忽然纸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在我眼前飞，它们还要拿箭射我，吓得我在梦里尖叫着醒来，结果发现是睡着了，还流了一大滩口水在书上，你们看。”
张玫把政治书拿出来展示给她们看，果然有几页中间的纸张凹凸不平，那是她用吹风机吹干的结果。
“别提了，我自打开学每天晚上做噩梦，有一次梦见自己月考数学只考了十九分，还有一次梦见物理考零分，直接在梦里吓哭。”李霁现在想到那个梦仍心有余悸。
也是，本来学习的事就够烦心的，为什么还有事没事想一些不可改变和毫无意义的事呢？姜忆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周五，沈言比姜忆回来得还早，姜忆到家的时候沈言的书包就扔在沙发上，压着她早上放在上面的教辅书。
沈志辉尚在外出差，没有他在家，姜忆更觉得气氛异常。
沈言不会主动说话，只在姚若梅问要不要添饭或者明天想吃什么的时候会回简单两句，其余时间都绷着一张脸，而姜忆也尽量避免着和他的正面交流。沈言不喜欢她们姜忆是万分肯定的，他漠不关心的态度正表明了他无言的抗议。
“明早我要睡懒觉。”晚上睡觉前，沈言特意过来敲门对她说。
“什么？”姜忆一头雾水。
“听我爸说你勤学苦读，从不睡懒觉，你明早起来时动作轻点。”沈言一边说一边往她的房间张望。
姜忆喜欢整洁干净，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不怕叫人看了笑话，但被一个男生如此注视，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知道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你房间还真挺简约的。”沈言用脚抵住门，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姜忆不明所以，一用劲把沈言的脚关出门外，然后从里面将门反锁。
第二天沈言不到九点就起了，姜忆以为他会睡到中午。
“沈言，起来啦，吃点什么？阿姨给你做。”姚若梅亲切地问。
“不用了，我周末在家一般都睡到中午，从不吃早饭。”沈言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要不是有人在楼梯上跑来跑去，我现在还醒不了。”
沈言的后半句话是对着姜忆说的，话语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是她把他吵醒的。
姜忆早上起来读了会书，下楼吃了个早饭然后上楼写了会儿物理作业，写累了到院子里休息了会儿，而且她记得昨晚沈言的提醒，上下楼时尽量踮着脚走，哪里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去吵醒他。
“这样啊，那阿姨对不住你，下次早上我动静小点。”姜忆知道母亲是在替她道歉，可分明是沈言小题大作，姜忆心里很不服气。
沈言没想到姚若梅会把他的话如此当真，其实他今早七点是被尿憋醒的，起来上了个厕所才听到楼下的动静。没成想上完厕所死活睡不着了，又记得自己昨晚的特意提醒，硬是在床上捱到九点才起。
“没事，反正睡到九点也够了。”
“那你喝不喝牛奶，喝的话我去给你热。”姚若梅说。
“不用了。姚阿姨，我在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干什么都能自己去做，你不用操心我。”沈言说“自己家”时故意咬字重些，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尽管提。对了，我一会儿去买菜，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做点吧。”
姚若梅的殷勤没有收到沈言的肯定答复，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所以他刚才下楼是要干什么，仅仅为了发顿牢骚和间接羞辱人么?
姜忆愤愤不平，更不想单独和沈言在家，于是在姚若梅出门买菜要求跟着一起去。
距别墅最近的菜市场就是姜忆每天上学会经过的那个，菜市场里还算干净，一进门就能闻到各种蔬菜瓜果和面点酱菜的香味。正值买卖的高峰，从外往里走一路沸反盈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沈志辉再婚后沈言第一次回家吃姚若梅做的饭，她绕着摊位一路走买了很多菜，准备好好露一手。
“妈妈，买这么多菜吃得了么。”姜忆没好气地说。
“难得沈言回来一次，问他要吃什么他就说随便，多备点菜准没错。”
母亲的话让姜忆顿时没了兴致，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在里面的摊位上看到了少年的奶奶，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短发中年妇人。
姚若梅见女儿停在这家摊子前不走，以为女儿是想吃她家的东西。
“看看这栗子和山芋都是自家种的，又新鲜又好吃，要来点么？”老太太招呼客人。
“要栗子还是山芋？”姚若梅问女儿。
姜忆回过神，她方才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旁的妇人身上。妇人嗯嗯咿咿，指着栗子竖起大拇指，姜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儿媳妇说这栗子非常好吃，她不会说话所以跟你们比手势呢。”老太太解释道。
“行，来二斤栗子吧。”姚若梅俯身挑栗子，顺便看看别的菜，老太太不仅有栗子和山芋卖，还卖南瓜、冬瓜、青椒、毛豆和空心菜。
姜忆站在母亲身后细细观察。妇人不说说话难招待客人，就在老太太跟人介绍菜的时候不停竖大拇指，老太太给人装菜称重，她负责收银找零，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母亲付账时，六班的男生拎着两个保温桶走过来。看到姜忆一个给了奶奶，另一个给了妇人，他喊她妈。
姜忆还在想要不要打声招呼，男生先开口说了句嗨。
“你们是同学么？”男生的奶奶有些意外地问。
“嗯，但不是同班同学，她在我隔壁班，不过我们经常坐同一趟公交。”男生说。
男生名叫蒋桦，他奶奶听说他们是同学，非要多塞几根山芋在袋子里，给钱也不要。姜忆亦觉得难为情，她和蒋桦又不熟，怎么能白白收他家东西。
姚若梅几番拉扯下来拗不过老太太，干脆作罢，先收着，后面再送些回礼好了。
蒋桦纯然是个旁观者，和他母亲不停比划着些什么，逗得妇人呵呵笑，他们之间的沟通并没有因为母亲是哑巴而有一丝尴尬或阻碍。姜忆虽然不明们在表达什么，却被那温情的画面感染到，傻子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蒋桦的母亲注意到她的目光，拖着保温桶的手伸向她，嘴里呜呜地哼。
“我妈问你是不是想看她吃什么，所以拿给你看。”蒋桦像个翻译师似的。
“你想吃疙瘩汤了？”姚若梅也抬眼一瞧妇人冒着热气的保温桶，见里面装着面疙瘩以为女儿是馋面疙瘩了。
“和面时放点菠菜和腊肉，面疙瘩一煮好就盛起来，滴点生抽和香油非常好吃，我家蒋桦每次能吃两大碗。”蒋桦的奶奶故作小声地说，末了还要加一句独门秘方不外传。
“奶奶，您可得了吧，这还不是隔壁王大妈跟你讲的。”蒋桦哧了一声。
“她只说放腊肉，可没说加菠菜。”老太太有点儿不甘心。
蒋桦不再争辩，比了个OK的手势。
姜忆忍俊不禁，心情在一次简单的家常谈话中放松下来。谁能想到买个菜还能意外收获蒋奶奶的‘独家配方’呢？
自从上初中，她和母亲就一直住在郊区陈旧的老小区，楼道里又脏又暗，房间又小又仄，简直与沈言家的别墅判若云泥。有时候她下自习回来，在房间里四处转悠，坐在沈志辉早早为她置办的书桌前，心想，如果沈志辉真是她亲爹就好了。
每次她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先会一阵恍惚，然后觉得是对她死去的父亲的背叛，如果还忍不住想就用笔戳自己手背或咬自己手腕直到疼痛感把她拉回现实。昨晚她戳手背没能止住幻想，同时咬在了手腕上。
“姜忆，你手腕怎么了？”黎雪无意间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印，好奇地问。
“没事，昨晚写作业时太困自己咬的。”姜忆回答得轻松，手腕确实是自己咬的。
“是个狠人。”黎雪朝她竖大拇指。
“你写作业也犯困么，我也是哎，昨晚写政治作业，忽然纸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在我眼前飞，它们还要拿箭射我，吓得我在梦里尖叫着醒来，结果发现是睡着了，还流了一大滩口水在书上，你们看。”
张玫把政治书拿出来展示给她们看，果然有几页中间的纸张凹凸不平，那是她用吹风机吹干的结果。
“别提了，我自打开学每天晚上做噩梦，有一次梦见自己月考数学只考了十九分，还有一次梦见物理考零分，直接在梦里吓哭。”李霁现在想到那个梦仍心有余悸。
也是，本来学习的事就够烦心的，为什么还有事没事想一些不可改变和毫无意义的事呢？姜忆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周五，沈言比姜忆回来得还早，姜忆到家的时候沈言的书包就扔在沙发上，压着她早上放在上面的教辅书。
沈志辉尚在外出差，没有他在家，姜忆更觉得气氛异常。
沈言不会主动说话，只在姚若梅问要不要添饭或者明天想吃什么的时候会回简单两句，其余时间都绷着一张脸，而姜忆也尽量避免着和他的正面交流。沈言不喜欢她们姜忆是万分肯定的，他漠不关心的态度正表明了他无言的抗议。
“明早我要睡懒觉。”晚上睡觉前，沈言特意过来敲门对她说。
“什么？”姜忆一头雾水。
“听我爸说你勤学苦读，从不睡懒觉，你明早起来时动作轻点。”沈言一边说一边往她的房间张望。
姜忆喜欢整洁干净，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不怕叫人看了笑话，但被一个男生如此注视，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知道了。”说完就要关上门。
“你房间还真挺简约的。”沈言用脚抵住门，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姜忆不明所以，一用劲把沈言的脚关出门外，然后从里面将门反锁。
第二天沈言不到九点就起了，姜忆以为他会睡到中午。
“沈言，起来啦，吃点什么？阿姨给你做。”姚若梅亲切地问。
“不用了，我周末在家一般都睡到中午，从不吃早饭。”沈言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要不是有人在楼梯上跑来跑去，我现在还醒不了。”
沈言的后半句话是对着姜忆说的，话语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是她把他吵醒的。
姜忆早上起来读了会书，下楼吃了个早饭然后上楼写了会儿物理作业，写累了到院子里休息了会儿，而且她记得昨晚沈言的提醒，上下楼时尽量踮着脚走，哪里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去吵醒他。
“这样啊，那阿姨对不住你，下次早上我动静小点。”姜忆知道母亲是在替她道歉，可分明是沈言小题大作，姜忆心里很不服气。
沈言没想到姚若梅会把他的话如此当真，其实他今早七点是被尿憋醒的，起来上了个厕所才听到楼下的动静。没成想上完厕所死活睡不着了，又记得自己昨晚的特意提醒，硬是在床上捱到九点才起。
“没事，反正睡到九点也够了。”
“那你喝不喝牛奶，喝的话我去给你热。”姚若梅说。
“不用了。姚阿姨，我在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干什么都能自己去做，你不用操心我。”沈言说“自己家”时故意咬字重些，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尽管提。对了，我一会儿去买菜，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随便做点吧。”
姚若梅的殷勤没有收到沈言的肯定答复，他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所以他刚才下楼是要干什么，仅仅为了发顿牢骚和间接羞辱人么?
姜忆愤愤不平，更不想单独和沈言在家，于是在姚若梅出门买菜要求跟着一起去。
距别墅最近的菜市场就是姜忆每天上学会经过的那个，菜市场里还算干净，一进门就能闻到各种蔬菜瓜果和面点酱菜的香味。正值买卖的高峰，从外往里走一路沸反盈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沈志辉再婚后沈言第一次回家吃姚若梅做的饭，她绕着摊位一路走买了很多菜，准备好好露一手。
“妈妈，买这么多菜吃得了么。”姜忆没好气地说。
“难得沈言回来一次，问他要吃什么他就说随便，多备点菜准没错。”
母亲的话让姜忆顿时没了兴致，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在里面的摊位上看到了少年的奶奶，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短发中年妇人。
姚若梅见女儿停在这家摊子前不走，以为女儿是想吃她家的东西。
“看看这栗子和山芋都是自家种的，又新鲜又好吃，要来点么？”老太太招呼客人。
“要栗子还是山芋？”姚若梅问女儿。
姜忆回过神，她方才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旁的妇人身上。妇人嗯嗯咿咿，指着栗子竖起大拇指，姜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儿媳妇说这栗子非常好吃，她不会说话所以跟你们比手势呢。”老太太解释道。
“行，来二斤栗子吧。”姚若梅俯身挑栗子，顺便看看别的菜，老太太不仅有栗子和山芋卖，还卖南瓜、冬瓜、青椒、毛豆和空心菜。
姜忆站在母亲身后细细观察。妇人不说说话难招待客人，就在老太太跟人介绍菜的时候不停竖大拇指，老太太给人装菜称重，她负责收银找零，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母亲付账时，六班的男生拎着两个保温桶走过来。看到姜忆一个给了奶奶，另一个给了妇人，他喊她妈。
姜忆还在想要不要打声招呼，男生先开口说了句嗨。
“你们是同学么？”男生的奶奶有些意外地问。
“嗯，但不是同班同学，她在我隔壁班，不过我们经常坐同一趟公交。”男生说。
男生名叫蒋桦，他奶奶听说他们是同学，非要多塞几根山芋在袋子里，给钱也不要。姜忆亦觉得难为情，她和蒋桦又不熟，怎么能白白收他家东西。
姚若梅几番拉扯下来拗不过老太太，干脆作罢，先收着，后面再送些回礼好了。
蒋桦纯然是个旁观者，和他母亲不停比划着些什么，逗得妇人呵呵笑，他们之间的沟通并没有因为母亲是哑巴而有一丝尴尬或阻碍。姜忆虽然不明们在表达什么，却被那温情的画面感染到，傻子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蒋桦的母亲注意到她的目光，拖着保温桶的手伸向她，嘴里呜呜地哼。
“我妈问你是不是想看她吃什么，所以拿给你看。”蒋桦像个翻译师似的。
“你想吃疙瘩汤了？”姚若梅也抬眼一瞧妇人冒着热气的保温桶，见里面装着面疙瘩以为女儿是馋面疙瘩了。
“和面时放点菠菜和腊肉，面疙瘩一煮好就盛起来，滴点生抽和香油非常好吃，我家蒋桦每次能吃两大碗。”蒋桦的奶奶故作小声地说，末了还要加一句独门秘方不外传。
“奶奶，您可得了吧，这还不是隔壁王大妈跟你讲的。”蒋桦哧了一声。
“她只说放腊肉，可没说加菠菜。”老太太有点儿不甘心。
蒋桦不再争辩，比了个OK的手势。
姜忆忍俊不禁，心情在一次简单的家常谈话中放松下来。谁能想到买个菜还能意外收获蒋奶奶的‘独家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