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转悠,中午都快过完了。

    江明达问她:“想吃什么?”

    她指着路边一家米粉店,说:“去那吃吃看,伯妈住院的第二天说想继续摆摊卖米粉。如果还在镇上卖,我怕她心里受不住。”

    江勇在外面有了人,春花婆勾搭其貌不扬又一把年纪的他,肯定要图点什么。所以他这几年总借口说工钱结的不多,拿回家的钱少之又少,伯妈深知靠他是靠不住的。如果重新在街上开米粉店,那些闲人,常见到伯妈,肯定会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那件脏事。万一哪天她无意间听见了呢?假装不知道和当面被啪在脸上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午饭吃个米粉太寒酸了,但江明达犟不过她,只能把所有的盖码都加一份,煎鸡蛋叠了两个。

    江瑷抱着那个巨大的碗,偷偷笑。

    两份米粉,吃出90多块钱,好奢侈。

    老板的脸笑出了大褶子,殷勤地问要不要添酸菜。

    麻辣牛肉、麻辣香干、牛腩、青椒肉丝、三鲜、杂酱,这六种盖码的味道都属于中等,最出彩的是免费添加的榨菜丝,咸度刚刚好,脆嫩爽口。

    回到车上,江瑷总结:“要是我伯妈来这里开店,她这样的,绝对没生意。”

    这让江明达对年夜饭多了份期待,他小声问:“我去他们家吃饭,合适吗?”

    “合适,就是她让我邀请你的。不过,她让我先问问你是不是要和亲人一起过年。”

    他高三那年就没了爸,有妈约等于没妈,两个姐姐都嫁了人,本人没结婚,这就意味着没家人。

    江明达往年都是去大伯家陪奶奶过,但那是尽做孙子的义务,并不是很情愿。所以他很干脆地说:“不用,我去你们那凑个热闹。”

    江瑷笑着说:“你放心,我跟伯妈说清楚了,不会误会的。走,下一个,报名字!”

    “那要回镇上了,你想想看,还要在这边买点什么吗?对了,你的过年衫买好了吗?我们逛街去。”

    江瑷摆手,说:“冬天过到了一半,现在买什么衣服?又不是过去那买不起衣服的年代了,不稀罕。走,开工。”

    每年坚持买过年衫的小伙纠结了,照你这说法,那我过年还能不能穿新衣啊?

    一家一家地讨,江恶霸领着江凄惨要回了将近三十万,还有四只羊,半头猪,二十斤牛肉,十几只鸡鸭鹅。

    以物抵债是从羊这里开始的。

    有家借了六千,欠了六年多,到了年底,电话都不打一个。江明达遇上了,问一句,对方次次喊穷,这回也是。

    江瑷不跟他们啰嗦,循着羊骚味去了后院,兴奋地喊:“羊不错,去弄个秤来。”

    这家人想拦,到了这时候,自家养的黑山羊销路可好了,大把的人拿现钱来抢着买,至于这个欠账,嘴巴上还不就行了。

    江明达跟她说起这家的赖皮相时,江瑷就留了后手,叫他喊了两个帮手,说好了晚上一块吃羊肉火锅,羊还在这圈里呢,那就得卖力干活。

    捉了四只羊,称重,按着市价算好账,超了点,付四百二十块钱加欠条,走咯。

    临走,江瑷还打人家脸,她说:“你家这羊不错,就不算你们利息了。”

    这一下午就专跑这种口里喊着一毛钱都拿不出,但过年物资备得很壕的人家。

    回去后,江明达检讨:“他们家每年养很多羊,以前我抹不开脸追着讨钱,怎么不知道拿东西抵?唉,到嘴的肉居然不知道张口。”

    江瑷并没有多高兴,她说:“好臭啊,谁会杀?”

    专门用来送货的皮卡,混着鸡鸭的屎臭和羊骚味,实在是太“芬芳”了。

    爆脑壳会杀羊,会收拾,这位前些天才跑来借钱,那肯定没一毛钱还他。

    江明达跟江瑷混久了,多少学了一点硬气,打电话过去,不管他推脱什么说词,丢下一句“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

    爆脑壳来了,带着他小舅子,两人把羊杀了,帮着把猪肉砍成一条条。江明达瞧见他那双烂皮鞋,叹了口气,分了他一腿羊肉和一只鸭,算劳务费。

    几个伯伯家一户送一腿羊,多少算个过年的孝敬意思。毕竟达哥做生意亏得要讨饭吃的消息,已经火速传遍伏龙镇江姓圈。之前各路亲友帮他预定的几场相亲,都从“随时可以”含含糊糊地改成了“要等回信”。

    冰箱里塞满了,剩下的,江明达都要往江瑷伯母那送。

    “就要一腿羊肉,别的菜,早预备好了。”

    “那怎么行?还剩这么多呢。”

    “不给你奶奶送?”

    “不用,我出了赡养费的,每家都出点钱,由江明理的老婆照顾,他儿媳妇也在家帮忙。”

    带明的人,和他是同辈,那意思是老太太由孙媳妇伺候。

    “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吗?”

    “嗯,老了,糊涂,乱骂人,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刚才我去送羊肉,给她拿了几百块钱,凑巧要去上厕所,结果她骂‘到哪寻死去了’。我火了,顶了她一句‘装不下了,不去厕所屙,难道屙你脚上啊’。”

    江瑷听完,没笑,她说:“你多给这家送点菜。拿钱给老太太,她这么糊涂,要么搞丢了,要么偏心眼给嘴巴甜的人了。通常情况下,埋头干活的,讨不到好。你难得去一次都挨骂,她们每天照顾,还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呢。”

    江明达一细想,还真是。他不愿意去那里过年,就是因为老太太这脾气,实在是让人不愉快。他有地方躲,大嫂和她儿媳每天守着老太太,想跑都没处跑。以前觉得反正每家出了钱,她们不亏。现在想想,一家给500,凑一起也就3000 ,老太太吃喝拉撒还有花费,能剩几个工钱?换作是他,这个活,一个月给他30000都不愿意干。

    “嗯,我这就去。”

    给老太太钱,老大一家得不到好,额外加赡养费,又坏了规矩,只有给东西才能补贴到位。

    “你去不去?”江明达下意识地问。

    江瑷摇头,说:“江明达,我这几天的运动量已经严重超标,我得休息了。”

    江明达舍不得,找借口挽留:“别走啊,我要走开,你帮我守一会家。”

    两个“打手”还有江明达喊来的另外三个哥们都在这,三个在帮着清理坪里的秽物,两个正在热火朝天准备羊肉火锅的材料。

    这些都是他哥们,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明达见她不信,靠拢点,小声请求:“你看,你这个债主一走,他们怎么看我,万一起了疑心呢?说我一要到钱,就在家大吃大喝,纯心骗人,逼得他们过不好年,要是闹起来,这年,大家都过不好。圆哥,我想明白了,我不要面子,就要里子。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该要回来,别人怎么看我,那是他们的事。还有啊,我都想好了,今天你在这吃,明天我去你们那吃,这不就是怕我跑路,要看牢我呗?你就再帮帮我吧!”

    自己家有事的时候,他跑上跑下,出钱出力。水果袋里的红包,她拿上去之后才看到,退不成了。她确实有义务继续帮他,就耐下性子,点头说:“你回来路上帮我看下烧烤出摊了没有。”

    “好嘞。”

    烧烤摊要夜里才出来,于是羊肉火锅之外,又加了个烧烤,反正肉管够,菜嘛,这一排房子后面的空地,都被勤快人开垦出来种了菜,打声招呼就能拔。

    一年之中,这个月最累,江明达到了这晚上才算歇口气,因此放肆了一把,搬了两箱啤酒,一人四瓶,分好任务再开喝。

    江瑷不喝酒,也没人敢敬酒或起哄。他们闹他们的,她安安静静吃肉吃菜,吃好了就嗑瓜子,一直待到这些人酒足饭饱,走了,她才起身要走。

    江明达脸红红的,抓了钥匙要送她。

    “你准备开车?”

    “不是,我骑电动车。”

    江瑷一指神功戳到他额头上,凶狠狠地教训:“江明达,醉驾害人害己,我看见一次打一次。”

    江明达喝了个半醉,轻甩头,没躲开,抬手抓了她手腕,一摸一激灵。

    房里开了大空调,又一直开着火锅和大烤盘,室内温度很高。江瑷脱了羽绒服,只穿了毛衣和秋衣,仍然觉得热,不方便再脱衣服,就把袖子撸了上去。

    江明达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好的手感,他盯着自己碰了又松开的那部位,心神荡漾。

    果冻有这样的滑,但没有这样好的色泽。胡隽家那套7500的白瓷有这么好的颜色,又没有这样的温润。他交过的女朋友都是苗条身材,手腕比这纤细,但没有这样的软弹。

    江瑷压根不知道这家伙被酒气冲出了色气,还在气他不守交通规则,骂道:“江明达,你听见了没有?喝一口酒都不许开车!”

    江明达被骂醒了大半,心虚地点头,连声答应:“知道了,记住了,刚才是喝多了酒,有点糊涂。你再坐一会,我叫个人来送你,保证是没喝酒的。”

    “不用,我自己会骑,你把钥匙给我。”

    江明达交了钥匙,她往裤子口袋一塞,转身去拿羽绒服。

    江明达中了邪似的,盯着这背影,色眯眯地想:她这腰不粗啊,弧度极好,屁股也是,有肉又不显壮,胸就更加……

    不能再想下去了,好猥琐!

    他撇开头,脑子仍然在越轨,完全不受管控。这比例,是真正的……什么来着?有那么一个词,恰好能形容,但他这会怎么都想不起来。

    大羽绒服遮住了好风光,门一开,冷空气蹿进来,他完全清醒,惭愧不已。他送到楼下,看着她骑电动车离开,那个词,突然就蹦了出来:丰腴。

    既不干巴,又没有赘凸,一切都排得刚刚好,配上天生的好肌肤,生生勾得江明达做了一夜的梦。

    妈呀,单身太久,居然对兄弟起了贼心,太不尊重,太过分。

    江明达自闭了好一会才起床开门。昨天就约好了,午饭在这里做,她会预备一个粉蒸肉和腊肉带过来。他这里,反正大冰箱存货满满,想做什么都行。

    江明达的头很疼,拉开冰箱门,站在那发呆,沾了一身寒气才想起要拿菜出来解冻。她问会不会做饭,他说会一点,这话的水分有点大。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有江军护着,他从小就没干过一点家务,后来落魄了,他拼得很辛苦,但那也是累外面的事。做饭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他会,且只会几样简单的菜。圆哥是懒人,按她的说法,这几天已经在超支体力,如果今天他不动手,光张着嘴等吃,只怕会上演喋血除夕。

    他找出一袋已经切片的腊牛肉和一包基围虾,丢进池子里慢慢解冻。圆哥说了,午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弄四个菜就行了,一人负责一半。当时他觉得太寒酸,现在觉得太妙了,再多搞两个菜,就暴露手艺短板了。

    这两样菜,都只需要准备点辣椒和姜蒜,热油炒几滚就能出锅开吃。

    他舒了口气,去卫生间冲个澡,对着镜子,郑重地警告自己:江明达,正经点,那可是你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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