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瑷是个主意很正的人,说是第二天走,隔天连懒觉都不睡了,早早起来,跟江明达说一声就要回去。

    江明达端着大碗往桌上放,连忙喊住她:“那你总得吃早餐的,对不对?不是我煮的,江枫弄的牛杂粉,尝尝吧。”

    她立刻改了主意,坐下来,拿筷子掀起粉散散热,左手划到微信里找江迅,发语音:要晚点,我先吃个早餐。

    江迅也回语音:你就在那等着吧,吃完再睡会,我给你收拾东西。

    江瑷:不用,我自己来。

    江明达守着桌子,好声好气商量:“昨天有很多人来给我拜年,送了些东西,你带下去当零食吃。”

    江瑷停了筷子,抬头看他。

    江明达连忙解释:“这里的店和东冧那家都需要农家菜鸡鸭鹅,还有炒货需要的红薯、花生这些,都是从附近的老农民那收来的。他们太客气了,特意叫家里小辈来给我拜年,送了很多红薯片、酸枣糕之类的东西,有晒的、炒的、炸的,口味很多。你看,我一男的,又不吃这些玩意,留着占地方。你带着走,看电视时解个闷。”

    江瑷点头,说:“行,你给娴丽留一半,我带一半走。”

    “好。”

    江明达像个老外婆一样,东收拾西收拾,给她张罗出三大袋,又凑过来问:“平常炖鸡吃吗?”

    她摇头,说:“麻烦。”

    江明达再劝:“给你杀好,斩块,分装好,你放冰箱冷冻了,想吃时摸一袋出来,加水就能炖。”

    “还得洗姜。”

    “我给你配好。”

    “你留着开店用。”

    江明达朝后方一指,说:“开店用的鸡,品质得保持一致,那个有专门的地方拿。你看,后面那么多只土鸡,我一天要喂几斤米加两三颗白菜,不划算呀。”

    本来就关着十来只,讨债带回来十几只,他给伯伯们拜年,每年得的是同种回礼:每家一只土鸡,昨天又收了农户送来的四只。达哥差点成了家禽养殖户。

    “杀鸡要很久吧?赶时间。”她不想占他便宜,继续找理由拒绝。

    江明达等的就是这句,他说:“现在确实是来不及,等我有空了,就给你带下来。”

    她继续吃牛杂粉,这是江明达昨晚就找江枫预定好的,盆一样的大汤碗,粉少料多,菜码够外面米粉店分装成二三十份。她吃到一半就打了嗝,但舍不得浪费,硬着肚皮继续。

    江明达见状,把碗拖过来,他笑着说:“正好我还没吃早餐,给我留着吧。”

    他丝毫不介意地抓走了她的筷子,哧溜哧溜唆起粉来。

    江瑷不喜欢吃饭发出的声响,可这会,居然觉得怪可爱的。

    江明达开车送她上去,没有特别黏糊地挽留,不过悄悄靠近了一次,提醒她再劝劝伯母。

    江瑷点头,催他:“你先回去吧,说不定又有客人来。”

    他妈跑的那年,他跟纵容那位抛夫弃子的外婆家彻底闹翻了,估计不用去那边拜年,但他家比牌馆更像牌馆,最不缺的就是来客。

    江明达点头,又说:“好,你跟我说的事,我会好好办的。”

    还有一句“你等我”硬生生咽了回来。

    唐三梅知道侄女懒,又蒸又炒弄了好几样菜,全用饭盒带着走,特地叮嘱了哪些要先吃,哪些更耐收。

    “好!”

    等她忙完了,江瑷才说:“伯妈,街上没有闲置门面,如果米粉店开得太偏,那会没人来。你先别着急安排,等江迅弄完东冧的事,让他去扬德看看,如果合适,他留在那边做点什么,你跟过去,又能做生意,又能管着他,这样最好。东冧房租店面都贵,反正这些烟酒零食卖价是一样的,利润一样,不如到扬德开店,至少投入成本低一点。”

    江迅刚好送完东西回来,大声说:“对。”

    真让他去工地上搬砖,不可能的,他吃不了那样的苦。开小超市就是进货理货时忙一点,偶尔送一下货,平常守着店玩手机就行,以后也不打算请人了,就他和杨婧香上。

    江瑷下脚时注意了分寸,他的脚伤不严重,这几天用药狠揉,能走了,只是不敢太操劳。已经计划撤离东冧了,那就不需要大包小包带东西去那,只需要帮江瑷带上衣服和吃食,一趟就搬完了。

    他把车停在下方别人家的坪里,特意开到自家坡下了才喊江瑷下来。

    江瑷抱抱伯母,小声跟她说:“伯妈,要是家里冷,你就跟我去住。”

    唐三梅听懂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都几十岁的人了,有些事没必要往心里去,你放心去吧。想吃什么了,随时打电话回来,伯妈给你做。”

    “好!”

    她中午回到东冧,下午就收到了某人的申请:我给你送鸡过来吧,还有这个。

    江明达:市场还没开张,好多菜采购不到,只能以猪肉为主。

    他发来的图片,正是江枫那家菜馆的菜单,上面圈了四样出来:卤汁月牙骨,爆炒鱿鱼花,剁椒拆骨肉,肉炒肉。

    江瑷在这18个字上来来回回看,理智告诉她必须阻止他,说好的要慢慢考虑,不能反悔,但脑子已经早早地从记忆中调取了浏览过的美食图片,还是精修过的那种,图片远比文字占存大,轻易就挤掉了“慢慢考虑”,所以她情不自禁打下了一个字:好。

    残存的良知迫使她又回了一句:米饭不用带,我来煮。

    该死的食欲一旦被勾起就很难摁下去,这一下午,她一直睡不着。红薯干里有炸得特别酥脆的,嘎嘣脆,这个暂且能安抚一下馋嘴。

    江明达来得很快,手里各拎两大袋,背上还背了一包,进门不敢看她,自顾自说:“这菜得赶紧放冰箱,你不用起来,我去……放!”

    原本长在沙发上的女人居然站在了面前,他惊了一下,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小声解释:“有点重,我去放吧。”

    江瑷跟在他后面。

    房子整体面积小,厨房小得站两人就塞满了,冰箱当然也是小小的一个。

    江明达光顾着担心她饿到,忘了精准估计容量,很快就面临一个难题:还有一堆的鸡和六包鸭肉没地方放。

    他把刚才放进去的鸡肉又拿出来一部分,换了一些鸭肉放进去。

    “白色袋子里的是鸡肉,红色的是鸭肉,很好区分的,都加了配料,拿出来就能炖。”

    地上还有一堆,他抓抓头,说:“店里有大冰柜,我送过去,先存那边,等你这里的吃完了,再带过来。”

    他弯腰去拎袋子,江瑷伸手来抱他,这一错位,只抱住了他的头,正好卡在胸前。

    江明达快要窒息了——激动的。

    江瑷很快发现了失误,松手,很淡定地说:“江明达,不要对我太好,这会影响我判断。”

    要的就是这效果啊!

    江明达咧着嘴糊弄:“我知道了。”

    他怕逼急了会出反效果,特别正经地说:“我先去放菜,一会过来,对了,你想吃什么水果,我看路边有店在营业,顺路带回来。”

    “随便,不是很酸的就行,对了,不能太麻烦。”

    “嗳!”

    即便车里开着空调,在这样的天气下,做好的菜都凉透了。江瑷煮上米饭,卡着时间将它们塞微波炉里加热了。

    江明达再进门时,饭菜碗筷都已经上桌。

    天呐,居然这么贤惠了!

    他受宠若惊地放下水果,去厕所洗了手,回来仔仔细细地整理它们:已经切块的摆在她顺手能戳到的地方,需要洗的,拿去洗好再端来,再把苹果收在电视柜上。

    江瑷催:“快点,江明达,我要吃饭了。”

    “哦哦。”

    江明达一落座,江瑷就端起盘子赶了一堆肉炒肉盖在饭上。

    “这个最下饭了。”

    江明达照抄,还真吃出点意思来了。戒掉槟榔以后,虽然犯瘾的时候有点难受,但吃饭时的感受好了很多。肉炒肉这样的下饭王者,实在是勾食欲。

    他急着表功,说:“上次你跟我说别再吃槟榔,我一直没吃。”

    有一次别人递一块,他顺手接过来,顺手塞嘴里,才嚼一口就记起叮嘱,立刻吐掉了。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吃槟榔的人都知道这瘾有多强悍。

    “很好。江明达,你有很好的韧劲,这是个大优点。”

    当初跌到谷底十分悲惨,很快又翻身爬上来,还能混到小有成就,这很不容易。

    “嗯,”江明达扬着嘴角接受了表扬,又问,“还有呢?”

    “长得不错。”

    江明达赶紧说:“年初炒货不忙,我弄完开工的事,就抓紧练你说的那个仪态。要不要买个那什么背背佳?”

    其实一年到头,永远有忙的时候,但既然这个身材BUG揪出来了,就必须想办法矫正。

    江瑷扒一大口菜,吃过瘾了,才说:“那个主要针对驼背,你又不驼,没必要。就得闲的时候靠墙练练吧。”

    “好,一会你给我看看,具体要怎么弄。”

    “行。”

    百里送鸡的情谊加这顿下饭菜的畅快,让江瑷变得更爽快。

    江明达快速扫完这碗饭,她还沉浸在吃菜中。他赶这点空闲,主动把地拖了,洗拖把时忍不住问她:“你这里……这么多天没回来,怎么一点也不脏呀。”

    江瑷用小拇指指了墙角。

    江明达拿着拖把出来,懂了,可惜没法借鉴——他那房子,上下有五层,每一层的结构都相当复杂,扫地机没法蹦上楼。即便每一层放一个,它也很难做到在扫完一间之后安全抵达下一间。比如二楼,右边那四间并不相连,扫完一间就得搬一次,不然估计就亢亢亢跑楼道口跌下去了,三楼更麻烦,还不如直接用拖把嗖嗖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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