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门锁好了吗？”
“我就去。”
“那些东西收拾了吗？”
“我这就去。”
她躺好不吭声了。有责任心的人最累，事事操心，烦都烦死了。她说服自己不要再管，很快就入睡。
今天来帮忙做事的人还留在一楼门面里打牌，江霜刚从自家走过来，围着卸下来的礼盒在看热闹。她一见江明达下楼，蹲下，在其中几个红纸箱上挨个敲了敲，告诉他：“达叔叔，这几样是肉，快点收起来，温度这么高，要放坏了去。”
“嗯，你坐。”
江霜落座看牌。
江明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问：“你屋里侄子哪天打三朝？”
打三朝是过去的说法，实际上现在都是做满月酒，只是习惯了用这个词而已。林晓瑜生完孩子一个多月了，按她公公那重男轻女的尿性，必然要为小太子摆酒席。
这么重要的事，值得我圆哥留下来吃席吧？
“只有几天了，我爸还没发通知吗？怕是太高兴晕了头。晓瑜有的是奶，喂得朗宝滚壮?的，最可爱了，我爸每天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
这话江明达听得尴尬，但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热情地附和了两句娃娃的长势和长相。
江明达快速拆箱，把这些大块的肉切割成条，重新放进去，特意叮嘱看牌的梁媚：“帮我看着点，别让人上去敲门，我堂客在睡觉。”
门锁好了，不怕人闯入，就怕哪个冒失鬼跑去擂门吵到她。
“行。”
江明达打着江瑷的名义，把这几箱猪肉和牛肉都送去了唐三梅那。
八十八斤猪肉，还有四十八斤牛肉，小冰箱根本塞不下，唐三梅去开老冰柜，结果因为太久没用，老伙计不给面子，插上电，指示灯不亮了，箱壁也毫无反应。
“哎哟，”她懊恼了这一句，因为侄女婿留下来帮忙还没走，怕他担心，连忙说，“我做成腊肉就行了。”
这么热的天，显然不是合适的制作时间。
江明达很快想到了主意，说：“伯妈，莫急哒。我屋里有个旧的，我回去看下还能不能用，能用就给你搬上来，不能用的话，你再抹盐。”
“不用不用，你留着用咯。”
“早就没用了，一直放在那落灰，还占地方，只是不晓得还能不能用。你等我一下子，我现在就回去看看。”
他开着车，直奔侄子家。
李玫正好出来往冰柜里补充冰棒，一见他，笑眯眯地再次贺喜。
“今天辛苦你们了。玫曼曼?，你这个冰柜不错，我拿个新的换它，行不行？”
李玫傻眼了，笑着问：“你用新的不就行了，我这个还能用，蛮好的，不用换。”
“我需要个旧的，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我给眼镜打电话，现在帮你送过来行不行？”
李玫看他这神色，只有焦急没有客气，大笑着同意了。江明达打电话前，连声催促：“马上就到，快腾出来。”
李玫赶紧喊在家的儿媳来帮忙。
眼镜的电器店离这只有几百米，达叔叔催得急，他亲自开车送来，售后服务也扩展了。
他知道是要替换后，连忙说：“达叔叔，我跟你一起上去搬吧，车子先放这里没事。”
“不用，忙你的去。”
眼镜是卖电器的，他要是跟着去，那就露馅了。
江明达心急，快速打发走他，喊住来李玫这买烟的江广益，帮他付了两包烟的钱，这就有了抬冰柜的劳力。
路上，他特意叮嘱了江广益一会不许乱说话。
江广益这会烟瘾正大，一口接一口地抽，巴不得不说话，所以全程默默干活。
唐三梅见真是个旧的电器，就不推拒了，笑着说：“蛮好的，等用完了，再给你送下去。”
“伯母，我那真放不下了，你肯要，是帮了我大忙。”
“那不行，过年过节的，那不得用它冻菜啊！”
江广益拔了烟在手，听到这忍不住插嘴：“勇嫂子，你放心咯，他屋里才搞完装修，又买了个茅屋子大的冰箱，冻得下几头牛。”
唐三梅被他的话逗笑，就不坚持要还了。
出来后，江广益不好意思地说：“达阿公，刚才不小心就给忘了。”
“没事，这话说得好，不过，以后不要喊嫂子了。”
“那喊什么？他们跟我是一辈啊。”
“你喊我什么，我喊她什么？”
阿公上面叠一个伯母，啊？那不得喊太婆。
“我是无所谓，我妈听见了要打人，又要讲我不懂礼数了。再说了，勇哥最看重这些，他听见了会教训我的。”
想起那个坚持要把他当长辈的江勇，江明达也脑壳痛。
“行行行，你当我没说，总之，我在场，你就不许乱喊。”
“知道了。”
“这天气，热不了多少天，早点出去找事做。二三十岁的人了，总要想想将来。”
江广益把拿烟的手伸出窗外，又被提醒不要这么做。他收回手，正正经经坐好，问江明达：“丽姑结婚了，你这店子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守店吧？不想去东冧了，租房子太贵。”
“她结不结婚都是要做事的。你一个大男人，去做点该做的事，有门手艺在身，干嘛要浪费？”
江广益吐完烟，很惆怅地叹了口气。
“经常碰上些不讲道理的，扯皮来扯皮去，躁死了。”
总有人觉得维修人员随便捣鼓两下就搞好了，没成本，说免费都行，根本不值上门费、检查费那个价。他们可不会考虑你往返需要耽误的时间，碰上更换零件，还要拿X多多上面的野货和正规厂家配件比价，把个黑心的罪名强行扣他头上。给他们装便宜的吧，那也不行，要是再次坏掉，更不得了，张嘴投诉闭嘴报警，有的甚至狮子大开口要整机赔偿，好像是他的零件玷污了他们的金贵电器。
明明是正经工作，拿钱比讨饭还憋屈，他受不了这个窝囊气，跑回来了。
“哪行哪业不是这样？就是进了大公司，照样有客户刁难，老板苛刻。人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受点罪是难免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以后上门就调到录音，不怕人胡搅蛮缠。该解释的地方解释清楚，该拿的钱一分不能少，全给要回来。多想点好的，少惦记这些赖皮人，毕竟这世上总是明理的人多，混账的少。”
“嗯。”
江广益含含糊糊应一句，跟着他下车。他看江明达一回来，打牌的几人都主动找他说话，全是捧着他的，不由得心生羡慕。
江明达着急要上楼，他着急规划人生，紧紧地跟着。
为了摆脱这个尾巴，江明达不得不在楼道里停住，转身问他：“什么事？你说。”
“我要是回来搞个维修店，眼镜会不会不高兴？”
“镇上那么多家卖电器的，他去砸人家的店了吗？”
没有。
“我们是亲戚，这样不好吧？”
“他卖电器大把大把地赚，搞维修只是顺带的。康毛丝家的电视机坏了，打电话给他，等了三四天才有师傅去，说不定他巴不得有人来搞这个事呢。你要是定下来了，到他店里去坐坐，提前跟他打声招呼就尽到礼数了。”
“行，谢了啊。”
“没别的事就下去看牌，晚上留这边吃饭，有菜。我要上去歇一会。”
这边才搞完装修，去年又有很多人传达阿公做生意亏了，和抠抠搜搜只局部装修对上了号。江广益就没开口借钱，识趣地回到一楼看牌。
江明达上到二楼，开了锁，没敢进去打扰，蹲在门外，一一回复手机上的祝福信息。有人看他得了空，打电话过来，他立刻按掉，抓紧回复：不方便接电话。
“干嘛不进去？”
他仰头看向她，穿着男装的她，也好看得要命，露出来的皮肤多，目光所及，全是耀眼的白。只有手抓裤头这一节有点儿拉胯，没有之前那裙子亮眼。
运动短裤本来是有腰带的，但为了支援腊肉事业，绳带全员牺牲。他自己穿，不需要系带，而她，好像瘦了很多，腰那儿窄得……诱人。
混账！江明达暗骂自己一句——她吃得不好，瘦了这么多，你不心疼还在这色眯眯，简直是畜生！
他站起来，收起手机，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要回信息和电话，怕吵到你。”
她转身往里走，别人抓裤头显得滑稽，她恁是走出了提刀的气势，往沙发上一倒，胳膊往沙发上一搭，腿搭腿，脚一摆一摆的，分明是个大姐大啊！
这是要算总账了。江明达期待了很久，仍忍不住紧张。
她脚上的凉拖是新的，他特意给她准备的，参考的是她冬鞋的尺码，但明显不对劲，鞋在她摇摆的脚上晃荡，大得可笑。
江明达忍不住走神：这鞋只有37码呀，怎么穿出了47的感觉？
他走过来点，眼睛始终离不开她的脚。她的脚趾和他见过的成人脚完全不同，是向内卷曲的，白白的，鼓鼓的，短短的，很像他吃过的一款膨化食品，是可爱又好吃的样子。
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过，显然他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关心她。
她晃了一把大的，拖鞋失控，飞了出来。他快速捡起，蹲下来帮她穿好。
可这样的举动，她似乎很不满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江明达赶紧解释：“你已经很累了，我能帮你一把就帮一下，就那……举手之劳。”
她撑了一把，让自己坐直了。
他见机往旁边凑，落座。
现在两人不适宜太亲近，所以她打发他干活去。
“上楼去，到了三楼发视频通话。”
他乖乖地起身去了，视频接通，她那边只有白色的层状物，显然是故意将镜头调转，然后把手机靠在了抽纸上。
“竖直，慢慢将房间扫一遍。”
江明达照做了，她说：“可以了。”
“不用看看细节吗？”
“你说呢？”
三楼的厅，除了色调，其它和她要租的公寓装修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快速挂断了视频通话，江明达冲下来，这次选择了坐她对面，隔着两米多远。
“还要睡吗？”
“暂时不。下面这些人吃晚饭了吗？”
“中午有没动的菜，回礼里有扣肉、蒸鸡、八宝饭那些，够吃了。下面的灶没拆，梁媚她们会负责热好饭菜，不用担心。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慵懒地往后靠，闭着眼睛说：“这天气，没胃口，有冰淇淋吗？”
“有有有，还有西瓜，我先给你切点西瓜，晚点再吃冰淇淋吧？”
“嗯。”
西瓜有，冰淇淋没有，但可以有。
他赶紧发红包给江广益，让他去隔壁买，江广益快速跑腿，在他切完西瓜后送到了。
有人跑上楼，江瑷自然听到了动静，但她没戳破，安安静静吃西瓜，然后从存放在这边的大包里摸出一个接近正方体的烟盒朝他扔过去。
带了礼物！
江明达捧着它，高兴到爆，无声地笑着。
“能不能不要这么……算了。”
感情真挚是优点，只是为社会所不容而已。她不该批评。
江瑷又将脚翘起，脚趾短，但十分灵活，跳舞似的在拖鞋大船里轮番跃动。今天为了给娴丽捧场，她特意穿了很正式的单鞋，把脚给憋坏了，这会急需补偿它们，因此完全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
江明达很难将注意力转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
“你冬天穿的是37码。”
江瑷随口解释了一句：“肉脚，很难买鞋。长度够的，太挤脚，选大号，又不跟脚。冬鞋无所谓，反正不容易掉。”
容易掉的，趿拉着穿就行了。
她并不爱谈论自己的身体部位，快速转了话题，问他：“钱够不够用，要不要借？我放贷，比银行利息高一点就行。”
“够用。要不，你来投资吧，比银行利息高很多。”
“做什么？说说看。”
“我想买了旁边的门面，扬德店隔壁。”
“多大？”
“不是很大，只有两个小门面，比我们这边窄，进深是一样的。它这个里面有两个大方柱，不能敲，对布置有点影响，要不然早被人抢了。”
“总价多少？”
“这几年涨得快，喊的230，还没正式谈价格。”
“打算做什么？”
“水果。做比较耐放的那些品种，少赚点，多走量。现在很多开小超市的，会顺带摆点香蕉苹果梨子之类的卖。”
江瑷听懂了，他现有的客户群，大部分是开零食店或者小超市的。他加这个项目，不需要发展就拥有了基础客户群。
“行，这个项目，我投了。”
她把包拖过来，掏到钱包，抽出卡和身份证，一把扔到了桌上。
“房租和投资都从里面扣，密码是205927。”
这密码的由来是什么？他猜不到，只知道绝对比自己设置的高级。
他抓紧机会说：“我把所有密码都改了，是108……”
“023。”
“你怎么知道？”
她给他一个眼神，他老实了，班级加学号而已，确实不需要多少高科技来解密。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你学号？”
特意报到她面前，不就是为了表功？
她往后倒，重新闭上眼，扬起下巴，坦诚地说：“江明达，我没有吃醋，也不是在乎那点钱。那是你赚的钱，就算你随手撒一百万，我顶多是唏嘘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知道知道，我知道错了，我头脑发昏、是非不分……”
“停！”
“哦。”
“深情不渝是好的品质，总比见异思迁好，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值得付出的人，要不然，你就是一傻蛋。”她突然睁开眼，犀利地盯着他，沉声问，“如果现在她真的身患绝症，或是面临绝境，你帮还是不帮？”
江明达立刻摇头，他没有回避她的眼神，斩钉截铁回答：“再也不会了，要真能那样，那是老天开眼，我要去烧几炷香。”
“我查一次手机。”
“可以可以，没密码，随时看。”
她拿到手上，点开微信，并没有搜“琪”，而是点到他资料，放大头像，怼到他面前，问：“你用这个做头像，不怕被人笑话？”
“他们只会羡慕。”他坐得更直了，上手调了一下照片的大小，将下巴往里收，很期待地说，“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长发也挺适合我的。”
江瑷放下手机，趴在桌上笑——完了，被她瞎搞出一个女装大佬了。
“我就去。”
“那些东西收拾了吗？”
“我这就去。”
她躺好不吭声了。有责任心的人最累，事事操心，烦都烦死了。她说服自己不要再管，很快就入睡。
今天来帮忙做事的人还留在一楼门面里打牌，江霜刚从自家走过来，围着卸下来的礼盒在看热闹。她一见江明达下楼，蹲下，在其中几个红纸箱上挨个敲了敲，告诉他：“达叔叔，这几样是肉，快点收起来，温度这么高，要放坏了去。”
“嗯，你坐。”
江霜落座看牌。
江明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问：“你屋里侄子哪天打三朝？”
打三朝是过去的说法，实际上现在都是做满月酒，只是习惯了用这个词而已。林晓瑜生完孩子一个多月了，按她公公那重男轻女的尿性，必然要为小太子摆酒席。
这么重要的事，值得我圆哥留下来吃席吧？
“只有几天了，我爸还没发通知吗？怕是太高兴晕了头。晓瑜有的是奶，喂得朗宝滚壮?的，最可爱了，我爸每天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
这话江明达听得尴尬，但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热情地附和了两句娃娃的长势和长相。
江明达快速拆箱，把这些大块的肉切割成条，重新放进去，特意叮嘱看牌的梁媚：“帮我看着点，别让人上去敲门，我堂客在睡觉。”
门锁好了，不怕人闯入，就怕哪个冒失鬼跑去擂门吵到她。
“行。”
江明达打着江瑷的名义，把这几箱猪肉和牛肉都送去了唐三梅那。
八十八斤猪肉，还有四十八斤牛肉，小冰箱根本塞不下，唐三梅去开老冰柜，结果因为太久没用，老伙计不给面子，插上电，指示灯不亮了，箱壁也毫无反应。
“哎哟，”她懊恼了这一句，因为侄女婿留下来帮忙还没走，怕他担心，连忙说，“我做成腊肉就行了。”
这么热的天，显然不是合适的制作时间。
江明达很快想到了主意，说：“伯妈，莫急哒。我屋里有个旧的，我回去看下还能不能用，能用就给你搬上来，不能用的话，你再抹盐。”
“不用不用，你留着用咯。”
“早就没用了，一直放在那落灰，还占地方，只是不晓得还能不能用。你等我一下子，我现在就回去看看。”
他开着车，直奔侄子家。
李玫正好出来往冰柜里补充冰棒，一见他，笑眯眯地再次贺喜。
“今天辛苦你们了。玫曼曼?，你这个冰柜不错，我拿个新的换它，行不行？”
李玫傻眼了，笑着问：“你用新的不就行了，我这个还能用，蛮好的，不用换。”
“我需要个旧的，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我给眼镜打电话，现在帮你送过来行不行？”
李玫看他这神色，只有焦急没有客气，大笑着同意了。江明达打电话前，连声催促：“马上就到，快腾出来。”
李玫赶紧喊在家的儿媳来帮忙。
眼镜的电器店离这只有几百米，达叔叔催得急，他亲自开车送来，售后服务也扩展了。
他知道是要替换后，连忙说：“达叔叔，我跟你一起上去搬吧，车子先放这里没事。”
“不用，忙你的去。”
眼镜是卖电器的，他要是跟着去，那就露馅了。
江明达心急，快速打发走他，喊住来李玫这买烟的江广益，帮他付了两包烟的钱，这就有了抬冰柜的劳力。
路上，他特意叮嘱了江广益一会不许乱说话。
江广益这会烟瘾正大，一口接一口地抽，巴不得不说话，所以全程默默干活。
唐三梅见真是个旧的电器，就不推拒了，笑着说：“蛮好的，等用完了，再给你送下去。”
“伯母，我那真放不下了，你肯要，是帮了我大忙。”
“那不行，过年过节的，那不得用它冻菜啊！”
江广益拔了烟在手，听到这忍不住插嘴：“勇嫂子，你放心咯，他屋里才搞完装修，又买了个茅屋子大的冰箱，冻得下几头牛。”
唐三梅被他的话逗笑，就不坚持要还了。
出来后，江广益不好意思地说：“达阿公，刚才不小心就给忘了。”
“没事，这话说得好，不过，以后不要喊嫂子了。”
“那喊什么？他们跟我是一辈啊。”
“你喊我什么，我喊她什么？”
阿公上面叠一个伯母，啊？那不得喊太婆。
“我是无所谓，我妈听见了要打人，又要讲我不懂礼数了。再说了，勇哥最看重这些，他听见了会教训我的。”
想起那个坚持要把他当长辈的江勇，江明达也脑壳痛。
“行行行，你当我没说，总之，我在场，你就不许乱喊。”
“知道了。”
“这天气，热不了多少天，早点出去找事做。二三十岁的人了，总要想想将来。”
江广益把拿烟的手伸出窗外，又被提醒不要这么做。他收回手，正正经经坐好，问江明达：“丽姑结婚了，你这店子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守店吧？不想去东冧了，租房子太贵。”
“她结不结婚都是要做事的。你一个大男人，去做点该做的事，有门手艺在身，干嘛要浪费？”
江广益吐完烟，很惆怅地叹了口气。
“经常碰上些不讲道理的，扯皮来扯皮去，躁死了。”
总有人觉得维修人员随便捣鼓两下就搞好了，没成本，说免费都行，根本不值上门费、检查费那个价。他们可不会考虑你往返需要耽误的时间，碰上更换零件，还要拿X多多上面的野货和正规厂家配件比价，把个黑心的罪名强行扣他头上。给他们装便宜的吧，那也不行，要是再次坏掉，更不得了，张嘴投诉闭嘴报警，有的甚至狮子大开口要整机赔偿，好像是他的零件玷污了他们的金贵电器。
明明是正经工作，拿钱比讨饭还憋屈，他受不了这个窝囊气，跑回来了。
“哪行哪业不是这样？就是进了大公司，照样有客户刁难，老板苛刻。人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受点罪是难免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以后上门就调到录音，不怕人胡搅蛮缠。该解释的地方解释清楚，该拿的钱一分不能少，全给要回来。多想点好的，少惦记这些赖皮人，毕竟这世上总是明理的人多，混账的少。”
“嗯。”
江广益含含糊糊应一句，跟着他下车。他看江明达一回来，打牌的几人都主动找他说话，全是捧着他的，不由得心生羡慕。
江明达着急要上楼，他着急规划人生，紧紧地跟着。
为了摆脱这个尾巴，江明达不得不在楼道里停住，转身问他：“什么事？你说。”
“我要是回来搞个维修店，眼镜会不会不高兴？”
“镇上那么多家卖电器的，他去砸人家的店了吗？”
没有。
“我们是亲戚，这样不好吧？”
“他卖电器大把大把地赚，搞维修只是顺带的。康毛丝家的电视机坏了，打电话给他，等了三四天才有师傅去，说不定他巴不得有人来搞这个事呢。你要是定下来了，到他店里去坐坐，提前跟他打声招呼就尽到礼数了。”
“行，谢了啊。”
“没别的事就下去看牌，晚上留这边吃饭，有菜。我要上去歇一会。”
这边才搞完装修，去年又有很多人传达阿公做生意亏了，和抠抠搜搜只局部装修对上了号。江广益就没开口借钱，识趣地回到一楼看牌。
江明达上到二楼，开了锁，没敢进去打扰，蹲在门外，一一回复手机上的祝福信息。有人看他得了空，打电话过来，他立刻按掉，抓紧回复：不方便接电话。
“干嘛不进去？”
他仰头看向她，穿着男装的她，也好看得要命，露出来的皮肤多，目光所及，全是耀眼的白。只有手抓裤头这一节有点儿拉胯，没有之前那裙子亮眼。
运动短裤本来是有腰带的，但为了支援腊肉事业，绳带全员牺牲。他自己穿，不需要系带，而她，好像瘦了很多，腰那儿窄得……诱人。
混账！江明达暗骂自己一句——她吃得不好，瘦了这么多，你不心疼还在这色眯眯，简直是畜生！
他站起来，收起手机，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要回信息和电话，怕吵到你。”
她转身往里走，别人抓裤头显得滑稽，她恁是走出了提刀的气势，往沙发上一倒，胳膊往沙发上一搭，腿搭腿，脚一摆一摆的，分明是个大姐大啊！
这是要算总账了。江明达期待了很久，仍忍不住紧张。
她脚上的凉拖是新的，他特意给她准备的，参考的是她冬鞋的尺码，但明显不对劲，鞋在她摇摆的脚上晃荡，大得可笑。
江明达忍不住走神：这鞋只有37码呀，怎么穿出了47的感觉？
他走过来点，眼睛始终离不开她的脚。她的脚趾和他见过的成人脚完全不同，是向内卷曲的，白白的，鼓鼓的，短短的，很像他吃过的一款膨化食品，是可爱又好吃的样子。
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过，显然他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关心她。
她晃了一把大的，拖鞋失控，飞了出来。他快速捡起，蹲下来帮她穿好。
可这样的举动，她似乎很不满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江明达赶紧解释：“你已经很累了，我能帮你一把就帮一下，就那……举手之劳。”
她撑了一把，让自己坐直了。
他见机往旁边凑，落座。
现在两人不适宜太亲近，所以她打发他干活去。
“上楼去，到了三楼发视频通话。”
他乖乖地起身去了，视频接通，她那边只有白色的层状物，显然是故意将镜头调转，然后把手机靠在了抽纸上。
“竖直，慢慢将房间扫一遍。”
江明达照做了，她说：“可以了。”
“不用看看细节吗？”
“你说呢？”
三楼的厅，除了色调，其它和她要租的公寓装修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快速挂断了视频通话，江明达冲下来，这次选择了坐她对面，隔着两米多远。
“还要睡吗？”
“暂时不。下面这些人吃晚饭了吗？”
“中午有没动的菜，回礼里有扣肉、蒸鸡、八宝饭那些，够吃了。下面的灶没拆，梁媚她们会负责热好饭菜，不用担心。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慵懒地往后靠，闭着眼睛说：“这天气，没胃口，有冰淇淋吗？”
“有有有，还有西瓜，我先给你切点西瓜，晚点再吃冰淇淋吧？”
“嗯。”
西瓜有，冰淇淋没有，但可以有。
他赶紧发红包给江广益，让他去隔壁买，江广益快速跑腿，在他切完西瓜后送到了。
有人跑上楼，江瑷自然听到了动静，但她没戳破，安安静静吃西瓜，然后从存放在这边的大包里摸出一个接近正方体的烟盒朝他扔过去。
带了礼物！
江明达捧着它，高兴到爆，无声地笑着。
“能不能不要这么……算了。”
感情真挚是优点，只是为社会所不容而已。她不该批评。
江瑷又将脚翘起，脚趾短，但十分灵活，跳舞似的在拖鞋大船里轮番跃动。今天为了给娴丽捧场，她特意穿了很正式的单鞋，把脚给憋坏了，这会急需补偿它们，因此完全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
江明达很难将注意力转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
“你冬天穿的是37码。”
江瑷随口解释了一句：“肉脚，很难买鞋。长度够的，太挤脚，选大号，又不跟脚。冬鞋无所谓，反正不容易掉。”
容易掉的，趿拉着穿就行了。
她并不爱谈论自己的身体部位，快速转了话题，问他：“钱够不够用，要不要借？我放贷，比银行利息高一点就行。”
“够用。要不，你来投资吧，比银行利息高很多。”
“做什么？说说看。”
“我想买了旁边的门面，扬德店隔壁。”
“多大？”
“不是很大，只有两个小门面，比我们这边窄，进深是一样的。它这个里面有两个大方柱，不能敲，对布置有点影响，要不然早被人抢了。”
“总价多少？”
“这几年涨得快，喊的230，还没正式谈价格。”
“打算做什么？”
“水果。做比较耐放的那些品种，少赚点，多走量。现在很多开小超市的，会顺带摆点香蕉苹果梨子之类的卖。”
江瑷听懂了，他现有的客户群，大部分是开零食店或者小超市的。他加这个项目，不需要发展就拥有了基础客户群。
“行，这个项目，我投了。”
她把包拖过来，掏到钱包，抽出卡和身份证，一把扔到了桌上。
“房租和投资都从里面扣，密码是205927。”
这密码的由来是什么？他猜不到，只知道绝对比自己设置的高级。
他抓紧机会说：“我把所有密码都改了，是108……”
“023。”
“你怎么知道？”
她给他一个眼神，他老实了，班级加学号而已，确实不需要多少高科技来解密。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你学号？”
特意报到她面前，不就是为了表功？
她往后倒，重新闭上眼，扬起下巴，坦诚地说：“江明达，我没有吃醋，也不是在乎那点钱。那是你赚的钱，就算你随手撒一百万，我顶多是唏嘘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知道知道，我知道错了，我头脑发昏、是非不分……”
“停！”
“哦。”
“深情不渝是好的品质，总比见异思迁好，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值得付出的人，要不然，你就是一傻蛋。”她突然睁开眼，犀利地盯着他，沉声问，“如果现在她真的身患绝症，或是面临绝境，你帮还是不帮？”
江明达立刻摇头，他没有回避她的眼神，斩钉截铁回答：“再也不会了，要真能那样，那是老天开眼，我要去烧几炷香。”
“我查一次手机。”
“可以可以，没密码，随时看。”
她拿到手上，点开微信，并没有搜“琪”，而是点到他资料，放大头像，怼到他面前，问：“你用这个做头像，不怕被人笑话？”
“他们只会羡慕。”他坐得更直了，上手调了一下照片的大小，将下巴往里收，很期待地说，“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长发也挺适合我的。”
江瑷放下手机，趴在桌上笑——完了，被她瞎搞出一个女装大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