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接过书包后没有立刻动作,她转头看了眼在吧台后忙碌的乜越泽,见对方没有注意他们这边,小声问:“你接下来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宋昇点点头,下巴微抬示意乜越泽所在的方向,同样小声地说,“我哥心血来潮打算把酒吧布置成圣诞主题,他难得有想做的事,我留下来帮帮忙。”

    姜愿抠着书包拉链问:“还要做些什么?”

    宋昇笑着看她一眼,道:“怎么?你想和我一起吗?”

    “不可以吗?”姜愿躲开他的视线,“感觉挺好玩的。”

    宋昇没回答可不可以,仍旧看着她说:“那浪费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你又打算熬几个夜补回来?”

    姜愿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宋昇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叠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等姜愿回答。

    “不是我说,”这时不远处的乜越泽扬声道,“你小子是不是管得太严了,阿愿想玩就让她玩呗,偶尔放松一下也好,知不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

    什么叫他管得太严了……

    姜愿很难不多想,更加不敢去看宋昇的眼睛。

    宋昇赞同道:“不错,放松一下挺好,你想玩可以,除非——”

    他拉长声线,故意吸引姜愿的注意,等姜愿忍不住抬眼看他了,他才慢悠悠道:“除非接下来的几天你正常作息,别想着用熬夜的方式把这几个小时补回来。”

    乜越泽牙一酸,翻了个白眼打开音响设备。

    他还当自家表弟是耍威风呢,原来是在变相关心人,真是……一点儿都听不下去了!

    姜愿也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心脏一顿乱跳。良久才喃喃道:“我最近都是正常作息啊。”

    “是吗?”宋昇哂笑一声,“那为什么喝茉莉花茶喝得那么猛?”

    姜愿微微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距宋昇送她花茶不过一周的时间,那罐子都空了将近一半了。

    宋昇道:“饮水机就在我背后,你接水的时候我闻到了。”

    姜愿:“……”

    宋昇:“那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你晚上还是早点睡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不逼紧点哪儿行?这不过几天就又要到十二月底的月考了,上次考试成绩退步,给姜愿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就想逼自己一把,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儿。

    心里是这样想,但姜愿嘴上还是乖乖应道:“好,我会的。”

    宋昇无奈摇头一笑,姜愿的话一听就是在敷衍他,不过他没拆穿。说一两句就差不多了,管太多容易招人烦,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磨蹭半天,姜愿终于拉开书包,把练习册装进去的同时从里面掏出两样东西。

    正好刚刚宋昇提到了茉莉花茶,她这时拿出回礼不会显得突兀。

    她把两样东西都推到宋昇面前,说:“我等会儿还是去书店刷题吧,这是送给你的,你走的时候带回去。”

    宋昇愣了下,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东西,笑着问:“圣诞礼物?”

    ……也算是吧。

    姜愿模棱两可地应了声,脸上有些热,她补充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辅导,……还有茶。”

    说完没等宋昇回话,姜愿起身背上书包,说:“我先走了,拜拜。”

    宋昇:“……好,再见。”

    姜愿逃似的走到门边,直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直到乜越泽叫住她:“咦,阿愿你要走啦?”

    音乐声在室内流淌,乜越泽没听见姜愿和宋昇后面的对话。

    “来都来了,不多玩会儿?”乜越泽指指面前冒着热气的茶壶,“果茶马上煮好了。”

    姜愿顿住,眼含歉意道:“谢谢泽哥,我不喝了,我去书店刷题。”

    乜越泽点点头:“行,去吧。”

    不多时,乜越泽拎着茶壶和两只杯子走到窗边的位置,冲宋昇挑了挑眉,“啧啧”两声。

    宋昇仰头,眉开眼笑地问:“好看吗?”

    乜越泽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他吹散杯面的热气,半哼半笑地说:“我敢说不好看吗?”

    宋昇没接话,扭头对着玻璃照了照,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幅度。

    “姜愿送我的,”他强调,“圣、诞、礼、物、。”

    乜越泽:“……”

    这屋里除了他俩就来过姜愿一个人,他还能不知道是谁送的?

    “你就嘚瑟吧。”乜越泽无语道。

    宋昇欣赏了一会儿,终于舍得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袋子里。

    乜越泽嗤笑问:“知道热了?”

    宋昇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没回答。

    要不是担心乜越泽见此情景联想到以前,怕他受到刺激……

    实际上乜越泽根本没想那么多,还饶有兴趣地微抬下巴示意桌上另一样东西,问:“那个又是什么?”

    宋昇:“热敷眼罩。”

    乜越泽再次“啧”了一声。

    -

    高三生元旦放假一天,月考完直接放,不用上晚自习。

    跨年夜,班级群里格外热闹。

    祁洱考完试就在群里吆喝,约上大伙儿去唱K,天黑后又说要去市民广场看烟花,召集了更多同学。

    他拍了照片甩群里,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占去大半人行道。

    姜愿在房间里刷题,书桌上铺开一张英语卷,翻过页,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那些照片挨个看过去——宋昇的身影出现在看烟花的队伍里。

    市民广场,好像离左岸居不远。

    愣神间,房间门被敲响。姜愿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姜文滨推开门,笑着说:“阿愿,在写作业呢。”

    “嗯。”姜愿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吗?”

    “你彭阿姨说去外面走走,让我来问问你去不去。”

    “我……”

    “去市民广场吧!”姜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同学说那里有好多人在放烟花。”

    彭灵竹回答的声音较小,姜愿没听清去还是不去。

    她攥了攥手中的笔,听见姜文滨又说:“去外面放松一下眼睛,作业回来再写?”

    姜愿点头:“好。”

    夜晚风大,姜愿裹了件厚实的长外套,头上戴着白向夏送的毛线帽,双手揣在兜里,慢吞吞地沿着街道走。

    街上很热闹,但彭灵竹出门不到五百米就后悔了,说天太冷,不想再逛,打算就地打道回府。

    姜文滨自然是听她的,姜愿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姜玦却不依,非要去市民广场看烟花:“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站在家里阳台上也能看见。”姜文滨哄他,“今天外面人多,你一个小孩儿去广场会被踩扁。”

    姜愿听得想笑。

    “我不小了!”姜玦嘀咕,“我都跟同学约好了……”

    最后,姜文滨两手一拍下决定:“这样吧,阿愿,你带阿玦去。”

    姜愿和姜玦对视一眼,两秒后同时移开视线,气氛有点微妙。

    姜文滨继续道:“你大一些,也懂事,你们俩一起去我才放心。”

    姜愿心想,姜玦的个子都超过她了,她去了不照样会被踩扁?

    彭灵竹也道:“阿愿,那就麻烦你了,这冷风吹得我头疼,在外面实在待不住。”

    姜愿只好应下来。

    姜文滨给姜愿和姜玦分别塞了两百块钱,嘱咐道:“别走散,揣好手机,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话,玩一会儿就回家,听见没有姜玦?”

    姜玦懒声应道:“听见了听见了。”

    俩大人走后,姜愿和姜玦相顾无言了将近半分钟,走在路上跟陌生人似的,中间隔了一米多宽。

    直到临近市民广场,姜玦才开口打破沉默:“我要去找我同学一起玩。”

    姜愿“哦”了一声:“我随便走走,你准备回家的时候打我电话。”

    姜玦嗫嚅道:“我没你号码。”

    姜愿一愣,快一个学期了,她和姜玦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学业繁忙,虽日日都能相见,但很少说话,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去联系对方。

    四个多月了,两人还没有加上联系方式。

    姜愿在家的时候偶尔能感觉到姜玦在偷看她,她每次都装作不知道,毕竟十几年的时间没在一起相处,即使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姐弟俩也很难亲近起来。

    姜玦摸出手机,不自在地说:“你念,我存一下。”

    姜愿同样不自在地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几秒后,兜里的手机发出振动,姜愿掏出来备注上姜玦的名字。

    到了广场入口,姜玦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一阵,随后说:“那我找我同学去了。”

    姜愿的视线往场内转了一圈,广场中央设有下沉式音乐喷泉,灯光斑斓,到处都是人,她随口道:“嗯,你小心点,别被踩扁了。”

    姜玦沉默两秒,瞅了眼姜愿的身高,他突然笑起来:“你也是!”

    姜玦走了,姜愿随便找了根立柱靠着,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烟花会集中到哪块地放。不过这里地势宽广,又没有建筑物遮挡,应该在哪里都能欣赏到烟火的绽放。

    蓦地,姜愿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看见微喘着气的姜玦。

    “你怎么回来了?”姜愿问。

    姜玦摸了下鼻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我同学?”

    “你找不到他们吗?”

    “不是。”姜玦别扭地说,“你一个女生,孤零零的……和我们在一起会好点。”

    姜愿弯唇笑了:“你找同学玩还带上姐姐,大家都会放不开的。”

    姜玦因为“姐姐”这个称呼愣了一会儿,喃喃道:“没事啊,只是看烟花而已。”

    姜愿仍旧笑着,说:“我没关系的,你去玩吧,早点回来就行。”

    顿了下,她又说:“谢谢。”

    姜玦挠了挠后脑勺:“好吧。”

    姜玦又走了,姜愿望着广场中央的喷泉,无声笑了笑。

    跨年夜,好像还不错。

    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姜愿习惯性回头:“我真不去……”

    同样的视线高度,看见的却不是姜玦的脸,入目是一条千鸟格羊绒围巾。

    姜愿愣了愣,视线往上,撞进宋昇带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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