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天两夜马不停蹄地疾行，苏步月一行人终于到达大石国的都城朔州。
苏步月下了马车，昔日巍峨肃穆的皇城朝阳宫今日却显得格外繁忙。
巷道里穿着宫装的侍人与骑着大马的士兵穿梭不停。
有几个侍人正在将印有即墨皇家标志的宫灯、旌旗、匾额……一一拆了下来，换上新的。
朱红的城墙，金色的屋顶，亭台楼阁，瑶池水榭，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但似乎又全然不同了。
“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大妹苏梦鱼的声音透着疲惫与不悦。
“陛下已在大殿上等着诸位了！”
一路护送她们回宫的赫将军早在进入皇城之前便告退了，她们换由另一队亲兵引领着往皇城正中的太和殿走去。
“这一路风尘，就不能让我们先梳洗休憩，再行召见吗？”
苏梦鱼指着自己一身发皱的提花锦宫装忿忿不平。
那衣裳本是鲜亮的竹青色，如今蒙了尘土，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灰突突得。
就连她们的母亲，此刻也是一脸疲态，双手牵着两个幼女，勉强撑着仪容。
那兵士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却格外生硬：“恕难从命，夫人，各位王女！还是快些随小人去大殿觐见吧！”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兀自转身，加快了脚步在前面引路。
“欺负我等女流，也算不上磊落丈夫！”苏步月忿忿道。心中对那个还未谋面的新皇又增添了几许厌恶。
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略有些凌乱的云鬓重新挽了挽，率先朝那座熟悉的宫殿走去。
既然无可逃避，那就坦然面对吧。不管是惊涛骇浪，还是凄风苦雨，她苏步月都尽数接下。
走过太和门广场，沿着汉白玉的石阶走了不大一会，她们便到了大殿门口。
亲兵在回廊外止步，又把她们交给了太和殿值守的侍人。
侍人们好像早已收到命令，也没有通传，直接引着她们跨过了门廊、前厅，来到了大殿。
“启禀皇上，小石国夫人、王女到了！”
苏步月以为敖德蓝此番是单独召见她们，谁知当她跟在母亲身侧，拐过了一座金漆云龙纹屏风后，竟看到这大殿之上，早已经有一大群人立在当中，他们似乎正在议事。
堂上的众人见她们来了，都自觉让到两旁。
苏步月此刻也不敢四顾，只低着头跟在母亲身后，沿着一条龙凤纹的宫毯向大殿正中的那人缓缓走去。
“老妇即墨晓晓携王女叩见……吾皇，叩见……皇太后！”
苏步月埋头跪伏在母亲身后。听着这过分安静的朝堂之上，母亲沉静泰然的声音幽幽回转。
她能感受到母亲那一声叩拜中微不可察的屈辱与不甘。
如今端坐于雕龙宝座旁，那位趾高气扬的妇人是母亲的亲妹妹，大石国的琉璃公主即墨滟滟，一个与母亲斗了一辈子的女人。
以此间看来，母亲这回是彻底输了。这叫她如何甘心，又怎能不屈辱？
“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声线里是让人不安的冷冽。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苏步月的耳中却如洪钟大吕，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这话自然是跟苏步月说的，苏步月心里清楚得很，堂上的众人也都清楚。
苏步月只得缓缓抬起头来。
乌云墨玉的蓬松青丝之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
她未施粉黛，却是天生的雪肤樱唇。一袭黛色的软烟罗春衫，全无任何装饰，反倒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空灵美好。尤其是那一双如烟似雾的黑眸，仿佛生了灵智，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苏步月直视着朝堂正中的那人，那人也正看着她，惊鸿一瞥间，两人皆是一愣。
这一眼当真是让苏步月印象深刻。
龙椅上那人生了满脸浓密的络腮胡，让他看上去比一般人凶狠。五官轮廓更是犹如刀刻斧凿，深邃分明。
他未披皇袍，只穿着一身乌金软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那墨黑的甲胄之上，带着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炼就的汹涌杀气。
他只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有着一身摄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忍不住瑟缩战栗。
就这样一幅气势逼人的样貌，却意外长着一双浅紫色的眸子。
这种瞳色在整个九洲都极为少见，莫名泛着股妖气。
但在苏步月的记忆中，却不是第一次见。只是记忆中的那双紫眸澄澈清冷，惹人爱怜，而眼前的这双则被掺进了太多的杀气，让人见着不免胆寒。
“不过尔尔！”
敖德蓝语气里满是不屑。
九洲盛传，小石国王长女有着惊世骇俗的倾国之姿。对此，他似乎颇感失望。
周围传来一阵令人尴尬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引得苏步月脸上一阵燥热，再看向那人时，眼底里盈满了怨恨与厌恶。
敖德蓝似乎并未在意，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苏步月母女便被侍人领着，退到了大殿一侧站定。
她这才注意到，这满殿站着的，皆是即墨皇室的宗亲、外戚，以及有些沾亲带故的世家、族人。
“寡人坐这天下，诸亲可有异议？”
敖德蓝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众人。冷厉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苏步月身上略作停留。
苏步月侧过脸，不与他对视。
堂下一片寂静。
……
“我不同意！”
一道苍老但遒劲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众人惊骇，纷纷回头。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人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苏步月心头一紧，来人是她的皇祖母，先皇帝即墨璟的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才几年不见，皇祖母愈发的老态龙钟，此刻更是连走路都有些气喘。
即便如此，她仍在侍女的搀扶下伸着手臂，用颤抖的手，直指着宝座之上的敖德蓝，神情激愤。
“你不过是一个马奴的儿子，无论是顺天道，还是尊人伦，这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
皇祖母这一番话引得众人骇然，当真是半分情面都未给她的这个亲外孙留。
“母亲……”
一直端坐在敖德蓝身旁的即墨滟滟娇喝了一声，满脸的愤恨与不堪。
敖德蓝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敖竭的确是平民出生。
早年间不过是皇祖父军营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敖竭曾经为先王牵过马，又替先王挡过一箭，是以得到了重用。
后因武功卓著，一路以战功爬上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
这些年，位于九洲大陆最东边的大夏国蠢蠢欲动，西扩野心昭然若揭。大夏曾多次骚扰边境，皆被敖家的黑虎兵和苏家的飞熊兵镇压。
尤其是敖德蓝麾下的铁甲骑兵堪称九洲之最，是大夏步兵的克星。也是这数年来，大夏国始终不敢西进一步的原因所在。
就在堂下一片寂静之际，高台之上的敖德蓝冷哼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正是祖母口中的马奴，为大石国征战了近四十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数百场。洒热血、挽狂澜，护我大石边境数十座城池固若金汤。”
敖德蓝语调激扬，他手指着堂下众人，脸色阴沉，身上的杀伐之气宛如实质。
“正是祖母口中的马奴，他守住了这一国疆土，让我大石国民安居乐业。让你们……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盛世荣华、安享太平！”
他顿了顿，岿然端坐于那金漆雕龙的宝座之上，气势如虹。
“寡人正是那马奴之子，我倒是要问问诸位，寡人如何就坐不得这天下？”
敖德蓝那一双妖异的紫眸，此刻一片赤红，扫视着堂下众人，可无人敢于他对视。
他抬手一指，几个士兵拎着两个男童，站到了大殿一侧。
苏步月抬眼望去，不由得双目圆睁，心头猛地一抽。
那两个男童不是别人，一个是7岁的小皇孙即墨琰，另一个竟然是苏步月的幼弟苏竞川。
母亲不是让荆鸿护着两个弟弟从密道逃走了吗？怎么会被抓了？
只看到幼弟在此，大弟苏鸣鹤呢？
会不会有危险？
是逃走了，还是遇害了？
苏步月的心里犹如揉着一团乱麻，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此刻仿佛被人捏住了要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
她惴惴不安地瞪视着堂上那状若阎罗的男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敖德蓝指着那两个孩子，语调里满是戏谑与不屑。
“难不成他们，那些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黄口小儿反而就坐得了这天下？”
他再次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往堂下走来。所行之处，众人惶惶避让。
“若与我再论什么天道人伦、礼法纲常，我便就反了！这天下，我敖德蓝坐定了！”
他此话一出，满堂众人，皆瑟瑟跪下，不约而同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步月也随着众人，忐忑地跪伏在地上，眼睛不时瞥向大殿一侧的幼弟。
敖德蓝在皇祖母错愕的目光中，在一众皇室宗亲臣服的跪拜里，重又登上了高台。
他转过身，一双紫眸扫视众人。
他缓缓坐进那金漆雕龙的宝座之上，颇有些舍我其谁的王者气概。
苏步月怔怔地看着殿上的男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无论你现在多风光，手腕多强硬，你仍旧是卑劣的窃国者！”
皇祖母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宝座上的敖德蓝，声色俱厉地说道：“即使他们表面上臣服于你，即便你杀了我即墨家的嫡孙，抢走了这皇位。你永远改变不了，你是一个马奴的儿子！”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皇祖母被胸中翻涌的气血憋得站立不稳，脸色通红。
“母亲，你不要再说了！”
即墨滟滟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示意堂下的侍人将太皇太后送回寝殿。
敖德蓝却摆手制止了。声音格外冷冽：“让祖母说完！”
“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卑躬屈膝。只要我即墨家的儿郎尚未死绝，你就会被讨伐，永无休止！”
“母亲，您该去歇着了！”
即墨晓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惴惴不安地阻止皇祖母继续往下说。她和几个丫鬟一起扶着皇祖母往殿外走去。
“皇祖母，这天下曾经是即墨家的天下，但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敖德蓝对着皇祖母佝偻的背影大声说道：“孙儿恳请您好好地活着，活得越长久越好。孙儿要让您看看，您口中马奴的儿子，一个窃国者，如何给这天下人创出一个清河海宴的盛世来！”
苏步月下了马车，昔日巍峨肃穆的皇城朝阳宫今日却显得格外繁忙。
巷道里穿着宫装的侍人与骑着大马的士兵穿梭不停。
有几个侍人正在将印有即墨皇家标志的宫灯、旌旗、匾额……一一拆了下来，换上新的。
朱红的城墙，金色的屋顶，亭台楼阁，瑶池水榭，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但似乎又全然不同了。
“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大妹苏梦鱼的声音透着疲惫与不悦。
“陛下已在大殿上等着诸位了！”
一路护送她们回宫的赫将军早在进入皇城之前便告退了，她们换由另一队亲兵引领着往皇城正中的太和殿走去。
“这一路风尘，就不能让我们先梳洗休憩，再行召见吗？”
苏梦鱼指着自己一身发皱的提花锦宫装忿忿不平。
那衣裳本是鲜亮的竹青色，如今蒙了尘土，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灰突突得。
就连她们的母亲，此刻也是一脸疲态，双手牵着两个幼女，勉强撑着仪容。
那兵士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却格外生硬：“恕难从命，夫人，各位王女！还是快些随小人去大殿觐见吧！”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兀自转身，加快了脚步在前面引路。
“欺负我等女流，也算不上磊落丈夫！”苏步月忿忿道。心中对那个还未谋面的新皇又增添了几许厌恶。
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略有些凌乱的云鬓重新挽了挽，率先朝那座熟悉的宫殿走去。
既然无可逃避，那就坦然面对吧。不管是惊涛骇浪，还是凄风苦雨，她苏步月都尽数接下。
走过太和门广场，沿着汉白玉的石阶走了不大一会，她们便到了大殿门口。
亲兵在回廊外止步，又把她们交给了太和殿值守的侍人。
侍人们好像早已收到命令，也没有通传，直接引着她们跨过了门廊、前厅，来到了大殿。
“启禀皇上，小石国夫人、王女到了！”
苏步月以为敖德蓝此番是单独召见她们，谁知当她跟在母亲身侧，拐过了一座金漆云龙纹屏风后，竟看到这大殿之上，早已经有一大群人立在当中，他们似乎正在议事。
堂上的众人见她们来了，都自觉让到两旁。
苏步月此刻也不敢四顾，只低着头跟在母亲身后，沿着一条龙凤纹的宫毯向大殿正中的那人缓缓走去。
“老妇即墨晓晓携王女叩见……吾皇，叩见……皇太后！”
苏步月埋头跪伏在母亲身后。听着这过分安静的朝堂之上，母亲沉静泰然的声音幽幽回转。
她能感受到母亲那一声叩拜中微不可察的屈辱与不甘。
如今端坐于雕龙宝座旁，那位趾高气扬的妇人是母亲的亲妹妹，大石国的琉璃公主即墨滟滟，一个与母亲斗了一辈子的女人。
以此间看来，母亲这回是彻底输了。这叫她如何甘心，又怎能不屈辱？
“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声线里是让人不安的冷冽。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苏步月的耳中却如洪钟大吕，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这话自然是跟苏步月说的，苏步月心里清楚得很，堂上的众人也都清楚。
苏步月只得缓缓抬起头来。
乌云墨玉的蓬松青丝之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
她未施粉黛，却是天生的雪肤樱唇。一袭黛色的软烟罗春衫，全无任何装饰，反倒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空灵美好。尤其是那一双如烟似雾的黑眸，仿佛生了灵智，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苏步月直视着朝堂正中的那人，那人也正看着她，惊鸿一瞥间，两人皆是一愣。
这一眼当真是让苏步月印象深刻。
龙椅上那人生了满脸浓密的络腮胡，让他看上去比一般人凶狠。五官轮廓更是犹如刀刻斧凿，深邃分明。
他未披皇袍，只穿着一身乌金软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那墨黑的甲胄之上，带着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炼就的汹涌杀气。
他只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有着一身摄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忍不住瑟缩战栗。
就这样一幅气势逼人的样貌，却意外长着一双浅紫色的眸子。
这种瞳色在整个九洲都极为少见，莫名泛着股妖气。
但在苏步月的记忆中，却不是第一次见。只是记忆中的那双紫眸澄澈清冷，惹人爱怜，而眼前的这双则被掺进了太多的杀气，让人见着不免胆寒。
“不过尔尔！”
敖德蓝语气里满是不屑。
九洲盛传，小石国王长女有着惊世骇俗的倾国之姿。对此，他似乎颇感失望。
周围传来一阵令人尴尬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引得苏步月脸上一阵燥热，再看向那人时，眼底里盈满了怨恨与厌恶。
敖德蓝似乎并未在意，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苏步月母女便被侍人领着，退到了大殿一侧站定。
她这才注意到，这满殿站着的，皆是即墨皇室的宗亲、外戚，以及有些沾亲带故的世家、族人。
“寡人坐这天下，诸亲可有异议？”
敖德蓝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众人。冷厉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苏步月身上略作停留。
苏步月侧过脸，不与他对视。
堂下一片寂静。
……
“我不同意！”
一道苍老但遒劲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众人惊骇，纷纷回头。
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人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苏步月心头一紧，来人是她的皇祖母，先皇帝即墨璟的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
才几年不见，皇祖母愈发的老态龙钟，此刻更是连走路都有些气喘。
即便如此，她仍在侍女的搀扶下伸着手臂，用颤抖的手，直指着宝座之上的敖德蓝，神情激愤。
“你不过是一个马奴的儿子，无论是顺天道，还是尊人伦，这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
皇祖母这一番话引得众人骇然，当真是半分情面都未给她的这个亲外孙留。
“母亲……”
一直端坐在敖德蓝身旁的即墨滟滟娇喝了一声，满脸的愤恨与不堪。
敖德蓝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敖竭的确是平民出生。
早年间不过是皇祖父军营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敖竭曾经为先王牵过马，又替先王挡过一箭，是以得到了重用。
后因武功卓著，一路以战功爬上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
这些年，位于九洲大陆最东边的大夏国蠢蠢欲动，西扩野心昭然若揭。大夏曾多次骚扰边境，皆被敖家的黑虎兵和苏家的飞熊兵镇压。
尤其是敖德蓝麾下的铁甲骑兵堪称九洲之最，是大夏步兵的克星。也是这数年来，大夏国始终不敢西进一步的原因所在。
就在堂下一片寂静之际，高台之上的敖德蓝冷哼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正是祖母口中的马奴，为大石国征战了近四十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数百场。洒热血、挽狂澜，护我大石边境数十座城池固若金汤。”
敖德蓝语调激扬，他手指着堂下众人，脸色阴沉，身上的杀伐之气宛如实质。
“正是祖母口中的马奴，他守住了这一国疆土，让我大石国民安居乐业。让你们……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盛世荣华、安享太平！”
他顿了顿，岿然端坐于那金漆雕龙的宝座之上，气势如虹。
“寡人正是那马奴之子，我倒是要问问诸位，寡人如何就坐不得这天下？”
敖德蓝那一双妖异的紫眸，此刻一片赤红，扫视着堂下众人，可无人敢于他对视。
他抬手一指，几个士兵拎着两个男童，站到了大殿一侧。
苏步月抬眼望去，不由得双目圆睁，心头猛地一抽。
那两个男童不是别人，一个是7岁的小皇孙即墨琰，另一个竟然是苏步月的幼弟苏竞川。
母亲不是让荆鸿护着两个弟弟从密道逃走了吗？怎么会被抓了？
只看到幼弟在此，大弟苏鸣鹤呢？
会不会有危险？
是逃走了，还是遇害了？
苏步月的心里犹如揉着一团乱麻，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此刻仿佛被人捏住了要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
她惴惴不安地瞪视着堂上那状若阎罗的男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敖德蓝指着那两个孩子，语调里满是戏谑与不屑。
“难不成他们，那些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黄口小儿反而就坐得了这天下？”
他再次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往堂下走来。所行之处，众人惶惶避让。
“若与我再论什么天道人伦、礼法纲常，我便就反了！这天下，我敖德蓝坐定了！”
他此话一出，满堂众人，皆瑟瑟跪下，不约而同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步月也随着众人，忐忑地跪伏在地上，眼睛不时瞥向大殿一侧的幼弟。
敖德蓝在皇祖母错愕的目光中，在一众皇室宗亲臣服的跪拜里，重又登上了高台。
他转过身，一双紫眸扫视众人。
他缓缓坐进那金漆雕龙的宝座之上，颇有些舍我其谁的王者气概。
苏步月怔怔地看着殿上的男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无论你现在多风光，手腕多强硬，你仍旧是卑劣的窃国者！”
皇祖母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宝座上的敖德蓝，声色俱厉地说道：“即使他们表面上臣服于你，即便你杀了我即墨家的嫡孙，抢走了这皇位。你永远改变不了，你是一个马奴的儿子！”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皇祖母被胸中翻涌的气血憋得站立不稳，脸色通红。
“母亲，你不要再说了！”
即墨滟滟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示意堂下的侍人将太皇太后送回寝殿。
敖德蓝却摆手制止了。声音格外冷冽：“让祖母说完！”
“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卑躬屈膝。只要我即墨家的儿郎尚未死绝，你就会被讨伐，永无休止！”
“母亲，您该去歇着了！”
即墨晓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惴惴不安地阻止皇祖母继续往下说。她和几个丫鬟一起扶着皇祖母往殿外走去。
“皇祖母，这天下曾经是即墨家的天下，但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敖德蓝对着皇祖母佝偻的背影大声说道：“孙儿恳请您好好地活着，活得越长久越好。孙儿要让您看看，您口中马奴的儿子，一个窃国者，如何给这天下人创出一个清河海宴的盛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