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每个人都会失望，不是对自己就是对世界。这是当今社会的常态。
秦萧推开酒吧大门，虽然风很凉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丧。
丧的她只想五分钟内回到家睡觉。
连加了一周的班，累成狗的秦萧回到自己那五十平米的狗窝，扑到大床上在五分钟之内不省人事。
凭秦萧的经验，无论这一天有多忙多丧多想跟甲方玉石俱焚，睡一觉第二天她又能力量满满地去装孙子。
第二天一早，难得睡满七小时的秦萧果然心情平稳地坐在了办公室里，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顾寒炎的微信名片，再次强行开始输入：「顾总您好，我是市院方案……」
字没输完，添加好友进程再次被打断。
小何很有眼力见地扒在玻璃门外，探头探脑地推开一个门缝问：“姐，有时间没？”
秦萧当即放下手机，眼睛亮晶晶的：“有！”
是小何打扰我不让我添加的啊！不是我不想加。
小何被她三百年不见一次的热情态度吓到了：“你cp又发糖了？”
“没有，看到你我就心情好，”秦萧豪爽地拍拍桌子，“说吧老弟，什么愿望姐姐都满足你。”
“姐，”小何一脸期待，“我今天想调休一天假。”
又调？
秦萧的脸垮了下来：“重说。”
“姐，真的，”小何的巴掌脸窝成了一个小笼包，“我家秀逗真不见了，昨儿找了一晚上都没见到它！小区群里说最近有人下耗子药，我害怕……”
“秀逗？”秦萧愣了愣，“你家那个马上要生崽的橘猫？”
“嗯！”
这猫可不简单，它寿命长的把小何爹妈都给熬离婚了。离婚后两方谁都不待见这猫和小何，统统逐出家门，用小何的话讲，这是他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都要生了还乱跑什么。”秦萧不敢不给他假，略带抱怨地一摆手，“你去吧。”
“谢谢姐，”小何转身就走。
“回来。”秦萧把车钥匙扔过去，被小何手忙脚乱接住了，“开车去，你打算甩十一路大街小巷找吗？”
小何拿着钥匙看着她，半天没动地方。
“干嘛？”秦萧皱眉问。
“姐，”小何面露难色，“我不会开车……”
秦萧奇道：“你不是早考过驾照了吗？”
“没有，科目三挂八次了，嘤。”
二十分钟后，城东区小南街。
老城区的堵和早高峰毫无关系，它就是堵，遛鸟的大爷，买菜的大妈，打牌的大叔，跳舞的大姐，比十字路口的车还能见缝插针。
“我真的是服了，”秦萧神龙摆尾地绕过一个企图横穿机动车道的瞎子，“科目三，你一脚油门飞过去不就能过了吗？你到底问题出在哪？”
“所有。”小何淡定地靠在副驾驶，把他的上司当司机使，“前面左拐。我从小就想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师傅说我只要不考驾照就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他上周把报名费退我了，还给我开了个肄业欢送宴。”
……真够损的。
秦萧认命地靠边停车：“你家哪？我记得是这小区？”
“是。”小何指指旁边的老破小，“我们先从小区开始找？”
艳阳高照，初夏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暑热。
秦萧推门下车。
只要不商务应酬她打扮都很平常，白色短袖T恤配修身浅色牛仔裤搭帆布鞋，黄色风衣半截袖子挽起在小臂上，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一样利落清爽。
风有点大，把她的一头卷发吹得飘扬飞起，她顺手把小何头上的棒球帽摘来扣到了自己头上。然后仗着一米七五的身高优势抬起胳膊搭在了小何肩膀上，习惯性地忽略了周围看过来的目光。
“姐姐给你说。人生呢，担心的事情中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纯属自己吓自己。对，就比如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奇差无比，还没进小区就开始抖了。一会要是发现秀逗卡垃圾桶里了你可别拎出来直接亲啊。”
“秀逗才不去垃圾桶，“小何带着她往小区里边走边四处望，确实没有熟猫身影，“秀逗顶多卡家里马桶。”
很棒。秦萧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把小区翻了个底朝天，很遗憾，依然没找到。
那百分之一真的落到了小何头上，就跟考八次科目三还不过一样，这么低中奖率他为什么不去买张彩票。
小何当即就要“嘤”，被秦萧一把拍了回去：“憋着。”
“你们小区监控室在哪？”秦萧问。
“这里物业费一个月十块。”小何说，“要什么自行车。”
好嘛，徒脚十一路的傻子竟是我自己。
俩人顶着艳阳天开始大街小巷地游荡。根据小何的记忆搜寻了秀逗那干完就跑的波斯猫老公的领地；野猫华山论剑聚集地；野猫餐厅聚集地；野猫遛弯休眠聚集地，全都没有秀逗的身影。
“奇怪。”小何看着空旷的小南街后巷皱起眉头，“怎么今天一只猫也没有呢？”
“平时这里猫咪很多吗？”秦萧问，“猫咪不是昼伏夜出吗？”
“不一定的，很多猫咪都是晚上睡觉，白天出来玩。这附近养猫的很多都是老年人，养的也不是品种猫，所以大家都放养。平时天气好的时候这里猫咪很多的。”
秦萧一噎。
主人在写字楼格子间里加班加点挣猫粮，猫咪睡了回笼觉起床出门挑个宝地晒太阳。
这活得比人可爽多了。嫉妒啊。
“可能天气热改昼伏夜出了？”秦萧抬头用一百五十度近视还坚决不戴眼镜的眼睛搜寻着每一棵树，“你家猫还能爬上树吗？”
“能，调皮的很。”
秦萧伸出手冲远处偏僻小巷入口的一棵大榕树一指：“那你看看挂树上的那只橘猫是吗？刚刚它就在那看我们半天了。”
大榕树十分茂密，枝丫交错，是猫咪乘凉私会的不二之地。
小何边往那边小跑边说：“应该不是，秀逗最近胖了……”
接近树边的时候，他忽然整个人一震，猛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啊！”
这声太惨烈，秦萧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炸起：“什么情况？是秀逗吗？”
“死……”小何失声叫道，“死猫！一群死猫！”
二十分钟后，小南街原本僻静的小巷哭叫声一片。
大量的血迹黏着猫毛染红了半条街。横陈在地的二十多具猫咪尸体齐齐曝晒于阳光之下，已然发硬发僵，圆溜溜的可爱大眼睛无神地映照着灿烂的阳光，至死没有闭上。
几位闻讯而来的主人在猫尸从中找到了自家的宝贝，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
“阿花！”
“嘻嘻！”
“咪咪！”
是小何把照片发到群里让大家认领的。
但现在秦萧看着这几位几近崩溃的主人，觉得也许让他们找到这样的猫咪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不养猫，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只猫的死亡会让主人这么痛苦。她更多的感觉是难受，反胃，毕竟同时看到一地尸体，还有异味和聚集的苍蝇普通人很难不反胃。
秦萧拦住了一位正拄着拐杖要进去的老太太，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婆婆，你还是别去看了。”
“我的幺儿。”婆婆紧紧抓着秦萧的衣袖，颤巍巍地偏头越过秦萧的身体去看远处的猫咪，她沟壑纵横的脸微微颤抖，“我的幺儿呦！”
“您别激动。”秦萧赶紧扶住她，“当心身体。”
“都是老不死的了，有什么可当心的。”老太太拍拍秦萧的胳膊，她没那么大的力气拨开秦萧，只能低声请求，“姑娘，你让我过去行吗？我要把幺儿带回家，我们幺儿不能死在外面，它还没吃饱饭呢。”
秦萧一愣。
老太太目光一直直直着望着巷子里，睁大的眼睛和衰老的面容格格不入，她的手固执地挡着秦萧的胳膊，没有一丝犹豫。
秦萧终于缓缓侧身，握住婆婆的手：“那我陪您过去吧。”
幺儿是只胖胖的白猫，耳朵上有一块缺，露出了粉白色的耳廓。
苍蝇围着它转，婆婆伸手扇了扇轰走了。
小猫安静地躺在红丝绒毯子一般的土地上，婆婆借秦萧的力躬下身摸了摸猫咪的耳朵，可是手感却不是平时那样温热而柔软的，像是一块风干的牛肉干。
“这是它小时候打架打的，一个跟一群猫打架，被打的舌头都掉了半个，饭也吃不下。我把它送去畜牧站，医生看了一眼说活不了啦找个垃圾桶扔了吧。我想怎么能扔了呢？养了十年啦，家里一口啦。我把它抱回家，用针管每天往它喉咙里打泡了软饼干的牛奶。打了一个月它能站起来了，打了两个月它能自己吃饭了，然后就活到了现在。”
小猫的毛在微风中轻轻荡漾，柔软的皮毛看得出被精心照料得很好。
“怎么就死了呢？上个月我女带它去体检还好好的，什么问题也没有。我女说它肯定能陪我活到108。”婆婆伸出满是老人斑的手从猫咪的脑门撸到尾巴，“怎么就死了呢？”
“这怎么弄的幺儿？”她轻轻地拨开猫咪脖子上的毛，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视线里，秦萧偏过头，老太太却直直地盯着，“疼不疼？”
猫咪无法回答。
“走，咱们回家去。”老太太解开围在脖子上的粗布围巾，颤巍巍地把猫咪包起来抱在了怀里，没有看任何人，一步一挪地往来时的方向走，“你爷昨儿早上给你炖的鸡肝还在锅里呢，炖了一夜，可香了，咱们回家吧。”
秦萧站在原地，目送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到拐角，秦萧才几不可闻地眨了下眼，目光垂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风衣衣角沾上了幺儿的几根白毛。
就在此时，小何的声音从身后颤抖地响起，他伸手扒住秦萧的胳膊：“姐，没有秀逗……没有，我连尸体都找不到吗？”
“再找找，别怕，也许本来就没有秀逗。”秦萧揽住他肩膀，安抚似地一下一下拍着他，“我们再找找行吗？”
“去哪找？”小何茫然地问。
秦萧心一沉。
秀逗大概率是已经没命了。
那她还应该陪小何去找吗？
“姐，我想找到它，哪怕只是……”小何看出了她的犹豫，坚定地说，“我也想找到它。”
两人顶着烈日继续走，从上午找到下午，期间秦萧接了几个对接电话，说了一串抱歉，被甲方尥了几个蹶子，却依然没走，继续陪着小何找猫咪。
直到太阳西沉，他们在一片空旷的大草坪中央找到了秀逗。
“秀逗！”小何飞奔过去扑到地上，惊喜地喊起来，“姐，秀逗还活着，还生了两只小猫！”
秦萧心里猛地一跳，几乎破音：“真的吗？”
她跑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瞬的心情，比当年高考想报建筑老八校结果估分不够却发现当年招生分数线降了最终首志愿录取还让人激动。
“对不起秀逗，”小何小心地抱起秀逗，亲昵地用头蹭着秀逗的大圆脑袋，秀逗的尾巴很舒服地一拍一拍的，“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秦萧摸了摸秀逗的绒毛。
“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不明白秀逗对我的意义。”小何看着她，眼眶发红，目光闪闪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谢谢你。”秦萧很轻地笑了笑。
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顾寒炎的微信名片。
「在下秦萧，复迟见谅。」
每个人都会失望，不是对自己就是对世界。这是当今社会的常态。
秦萧推开酒吧大门，虽然风很凉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丧。
丧的她只想五分钟内回到家睡觉。
连加了一周的班，累成狗的秦萧回到自己那五十平米的狗窝，扑到大床上在五分钟之内不省人事。
凭秦萧的经验，无论这一天有多忙多丧多想跟甲方玉石俱焚，睡一觉第二天她又能力量满满地去装孙子。
第二天一早，难得睡满七小时的秦萧果然心情平稳地坐在了办公室里，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顾寒炎的微信名片，再次强行开始输入：「顾总您好，我是市院方案……」
字没输完，添加好友进程再次被打断。
小何很有眼力见地扒在玻璃门外，探头探脑地推开一个门缝问：“姐，有时间没？”
秦萧当即放下手机，眼睛亮晶晶的：“有！”
是小何打扰我不让我添加的啊！不是我不想加。
小何被她三百年不见一次的热情态度吓到了：“你cp又发糖了？”
“没有，看到你我就心情好，”秦萧豪爽地拍拍桌子，“说吧老弟，什么愿望姐姐都满足你。”
“姐，”小何一脸期待，“我今天想调休一天假。”
又调？
秦萧的脸垮了下来：“重说。”
“姐，真的，”小何的巴掌脸窝成了一个小笼包，“我家秀逗真不见了，昨儿找了一晚上都没见到它！小区群里说最近有人下耗子药，我害怕……”
“秀逗？”秦萧愣了愣，“你家那个马上要生崽的橘猫？”
“嗯！”
这猫可不简单，它寿命长的把小何爹妈都给熬离婚了。离婚后两方谁都不待见这猫和小何，统统逐出家门，用小何的话讲，这是他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都要生了还乱跑什么。”秦萧不敢不给他假，略带抱怨地一摆手，“你去吧。”
“谢谢姐，”小何转身就走。
“回来。”秦萧把车钥匙扔过去，被小何手忙脚乱接住了，“开车去，你打算甩十一路大街小巷找吗？”
小何拿着钥匙看着她，半天没动地方。
“干嘛？”秦萧皱眉问。
“姐，”小何面露难色，“我不会开车……”
秦萧奇道：“你不是早考过驾照了吗？”
“没有，科目三挂八次了，嘤。”
二十分钟后，城东区小南街。
老城区的堵和早高峰毫无关系，它就是堵，遛鸟的大爷，买菜的大妈，打牌的大叔，跳舞的大姐，比十字路口的车还能见缝插针。
“我真的是服了，”秦萧神龙摆尾地绕过一个企图横穿机动车道的瞎子，“科目三，你一脚油门飞过去不就能过了吗？你到底问题出在哪？”
“所有。”小何淡定地靠在副驾驶，把他的上司当司机使，“前面左拐。我从小就想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师傅说我只要不考驾照就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他上周把报名费退我了，还给我开了个肄业欢送宴。”
……真够损的。
秦萧认命地靠边停车：“你家哪？我记得是这小区？”
“是。”小何指指旁边的老破小，“我们先从小区开始找？”
艳阳高照，初夏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暑热。
秦萧推门下车。
只要不商务应酬她打扮都很平常，白色短袖T恤配修身浅色牛仔裤搭帆布鞋，黄色风衣半截袖子挽起在小臂上，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一样利落清爽。
风有点大，把她的一头卷发吹得飘扬飞起，她顺手把小何头上的棒球帽摘来扣到了自己头上。然后仗着一米七五的身高优势抬起胳膊搭在了小何肩膀上，习惯性地忽略了周围看过来的目光。
“姐姐给你说。人生呢，担心的事情中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纯属自己吓自己。对，就比如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奇差无比，还没进小区就开始抖了。一会要是发现秀逗卡垃圾桶里了你可别拎出来直接亲啊。”
“秀逗才不去垃圾桶，“小何带着她往小区里边走边四处望，确实没有熟猫身影，“秀逗顶多卡家里马桶。”
很棒。秦萧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把小区翻了个底朝天，很遗憾，依然没找到。
那百分之一真的落到了小何头上，就跟考八次科目三还不过一样，这么低中奖率他为什么不去买张彩票。
小何当即就要“嘤”，被秦萧一把拍了回去：“憋着。”
“你们小区监控室在哪？”秦萧问。
“这里物业费一个月十块。”小何说，“要什么自行车。”
好嘛，徒脚十一路的傻子竟是我自己。
俩人顶着艳阳天开始大街小巷地游荡。根据小何的记忆搜寻了秀逗那干完就跑的波斯猫老公的领地；野猫华山论剑聚集地；野猫餐厅聚集地；野猫遛弯休眠聚集地，全都没有秀逗的身影。
“奇怪。”小何看着空旷的小南街后巷皱起眉头，“怎么今天一只猫也没有呢？”
“平时这里猫咪很多吗？”秦萧问，“猫咪不是昼伏夜出吗？”
“不一定的，很多猫咪都是晚上睡觉，白天出来玩。这附近养猫的很多都是老年人，养的也不是品种猫，所以大家都放养。平时天气好的时候这里猫咪很多的。”
秦萧一噎。
主人在写字楼格子间里加班加点挣猫粮，猫咪睡了回笼觉起床出门挑个宝地晒太阳。
这活得比人可爽多了。嫉妒啊。
“可能天气热改昼伏夜出了？”秦萧抬头用一百五十度近视还坚决不戴眼镜的眼睛搜寻着每一棵树，“你家猫还能爬上树吗？”
“能，调皮的很。”
秦萧伸出手冲远处偏僻小巷入口的一棵大榕树一指：“那你看看挂树上的那只橘猫是吗？刚刚它就在那看我们半天了。”
大榕树十分茂密，枝丫交错，是猫咪乘凉私会的不二之地。
小何边往那边小跑边说：“应该不是，秀逗最近胖了……”
接近树边的时候，他忽然整个人一震，猛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啊！”
这声太惨烈，秦萧浑身鸡皮疙瘩瞬间炸起：“什么情况？是秀逗吗？”
“死……”小何失声叫道，“死猫！一群死猫！”
二十分钟后，小南街原本僻静的小巷哭叫声一片。
大量的血迹黏着猫毛染红了半条街。横陈在地的二十多具猫咪尸体齐齐曝晒于阳光之下，已然发硬发僵，圆溜溜的可爱大眼睛无神地映照着灿烂的阳光，至死没有闭上。
几位闻讯而来的主人在猫尸从中找到了自家的宝贝，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
“阿花！”
“嘻嘻！”
“咪咪！”
是小何把照片发到群里让大家认领的。
但现在秦萧看着这几位几近崩溃的主人，觉得也许让他们找到这样的猫咪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不养猫，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只猫的死亡会让主人这么痛苦。她更多的感觉是难受，反胃，毕竟同时看到一地尸体，还有异味和聚集的苍蝇普通人很难不反胃。
秦萧拦住了一位正拄着拐杖要进去的老太太，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婆婆，你还是别去看了。”
“我的幺儿。”婆婆紧紧抓着秦萧的衣袖，颤巍巍地偏头越过秦萧的身体去看远处的猫咪，她沟壑纵横的脸微微颤抖，“我的幺儿呦！”
“您别激动。”秦萧赶紧扶住她，“当心身体。”
“都是老不死的了，有什么可当心的。”老太太拍拍秦萧的胳膊，她没那么大的力气拨开秦萧，只能低声请求，“姑娘，你让我过去行吗？我要把幺儿带回家，我们幺儿不能死在外面，它还没吃饱饭呢。”
秦萧一愣。
老太太目光一直直直着望着巷子里，睁大的眼睛和衰老的面容格格不入，她的手固执地挡着秦萧的胳膊，没有一丝犹豫。
秦萧终于缓缓侧身，握住婆婆的手：“那我陪您过去吧。”
幺儿是只胖胖的白猫，耳朵上有一块缺，露出了粉白色的耳廓。
苍蝇围着它转，婆婆伸手扇了扇轰走了。
小猫安静地躺在红丝绒毯子一般的土地上，婆婆借秦萧的力躬下身摸了摸猫咪的耳朵，可是手感却不是平时那样温热而柔软的，像是一块风干的牛肉干。
“这是它小时候打架打的，一个跟一群猫打架，被打的舌头都掉了半个，饭也吃不下。我把它送去畜牧站，医生看了一眼说活不了啦找个垃圾桶扔了吧。我想怎么能扔了呢？养了十年啦，家里一口啦。我把它抱回家，用针管每天往它喉咙里打泡了软饼干的牛奶。打了一个月它能站起来了，打了两个月它能自己吃饭了，然后就活到了现在。”
小猫的毛在微风中轻轻荡漾，柔软的皮毛看得出被精心照料得很好。
“怎么就死了呢？上个月我女带它去体检还好好的，什么问题也没有。我女说它肯定能陪我活到108。”婆婆伸出满是老人斑的手从猫咪的脑门撸到尾巴，“怎么就死了呢？”
“这怎么弄的幺儿？”她轻轻地拨开猫咪脖子上的毛，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视线里，秦萧偏过头，老太太却直直地盯着，“疼不疼？”
猫咪无法回答。
“走，咱们回家去。”老太太解开围在脖子上的粗布围巾，颤巍巍地把猫咪包起来抱在了怀里，没有看任何人，一步一挪地往来时的方向走，“你爷昨儿早上给你炖的鸡肝还在锅里呢，炖了一夜，可香了，咱们回家吧。”
秦萧站在原地，目送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到拐角，秦萧才几不可闻地眨了下眼，目光垂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风衣衣角沾上了幺儿的几根白毛。
就在此时，小何的声音从身后颤抖地响起，他伸手扒住秦萧的胳膊：“姐，没有秀逗……没有，我连尸体都找不到吗？”
“再找找，别怕，也许本来就没有秀逗。”秦萧揽住他肩膀，安抚似地一下一下拍着他，“我们再找找行吗？”
“去哪找？”小何茫然地问。
秦萧心一沉。
秀逗大概率是已经没命了。
那她还应该陪小何去找吗？
“姐，我想找到它，哪怕只是……”小何看出了她的犹豫，坚定地说，“我也想找到它。”
两人顶着烈日继续走，从上午找到下午，期间秦萧接了几个对接电话，说了一串抱歉，被甲方尥了几个蹶子，却依然没走，继续陪着小何找猫咪。
直到太阳西沉，他们在一片空旷的大草坪中央找到了秀逗。
“秀逗！”小何飞奔过去扑到地上，惊喜地喊起来，“姐，秀逗还活着，还生了两只小猫！”
秦萧心里猛地一跳，几乎破音：“真的吗？”
她跑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瞬的心情，比当年高考想报建筑老八校结果估分不够却发现当年招生分数线降了最终首志愿录取还让人激动。
“对不起秀逗，”小何小心地抱起秀逗，亲昵地用头蹭着秀逗的大圆脑袋，秀逗的尾巴很舒服地一拍一拍的，“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秦萧摸了摸秀逗的绒毛。
“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不明白秀逗对我的意义。”小何看着她，眼眶发红，目光闪闪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谢谢你。”秦萧很轻地笑了笑。
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顾寒炎的微信名片。
「在下秦萧，复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