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名唤破声,剑气可破万千云空,削铁成片,乃你师祖赠予我,如今我将它交给你,也算尽到了为师一点小小的心意,如何?”

    青峰之上,仙气漫漫,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过祝欢手中那把象征扶欢长老亲徒的破声剑,稚声严肃:“徒儿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

    祝欢含笑,让他向座上另外六人行礼:“这几位都是你师叔了,若有何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他们。”

    清敛分七系九峰,每一系都有一位长老,分别是:剑系孤潮峰的祁谚、载青峰的祝欢,医系数雪峰的花千年,音系还青山的殷隽,丹系神药谷的书从律,卦系从天间的虞昌绪,器系小蜜峰的霍玑,共七位,他们都是师兄妹,关系融洽。

    “是,师尊。”沈烦乖乖照做,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乖巧。

    祁谚 “啧”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问道:“这么乖的美人胚子,夭小夭,你实话告诉师兄,他是不是你骗来做童养夫的?”

    殷隽哈哈一笑,打趣道:“夭儿的魅力还用去骗吗?随随便便下山逛一圈,都有大把想做咱妹夫的人。”

    “打住,”祝欢双手比叉,“还有孩子在呢,请闭嘴?”

    祁谚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殷隽慢悠悠的:“好啊,夭儿这是害羞了?”

    祝欢微笑:“三师兄若觉得近日无事可做,我不介意同师父谈谈关于你……”

    她没说完,殷隽便堵住她的嘴,一脸“和善”道:“师兄知、道、了。 ”

    “对了,说到师父,”花千年想到什么,道,“他老人家前些日子还说若夭儿收了徒要把他看看呢。”

    他们的师父便是清敛宗的掌门,听说在还未收他们为徒时,掌门就已经是掌门了。谁也不晓得他真正年纪,当然也无人敢问。

    毕竟掌门师父虽然外貌英俊,但那里还是一个小老,啊呸,还是一位智慧老者,或许因已成为半仙的缘故,他独身多年,无情无欲。每每他们见到师父时,脑中便自动跳出一个久经风霜、孤苦无依的老年人形象,不免有失落、沧桑之感 。

    …………

    承雾阁,满室饭香。

    柳允恩端来最后一道蒸鸭掌,众人便一齐落了座。

    “你们也真是的,不提早跟我说要来,害得我什么都没准备。”他笑着抱怨,却并无埋怨之意。

    “这不是夭儿收了徒想给你瞧瞧,”书从律咬着鸡爪,口齿不清道,“喏,那位就是小师侄了,不错吧?”

    柳允恩凝眸看了沈烦一会,才收回神,夸赞:“果然不错。悟性极高,灵力透澈,好生教导,来日定不亚于我之下。”

    众所周知,柳允恩在清敛宗中的外号之一为“夸夸尊上”,原因是他喜欢夸人又擅长夸人,没哪一个学子被他夸过后不心花怒放的,且他的性格极好,真正贯彻“让孩子们快乐学习,热爰生活”的爰的教育。

    咳,跑偏了,再说回来,因为掌门是“夸夸大王”,故众人只当他在鼓励沈烦好好修炼。

    虞昌绪感叹道:“想当年我被师父您看上时,您老也没夸过我什么 。”

    “巧了,我也是。”祁谚道,“师父这也太偏心了点,我来这儿这么些年,唯见夭儿才入师父眼尔。”

    柳允恩认真思考一会,问道:“不然我也夸夸你们?”

    “别,索取来的我才不要。”祁谚打趣祝欢,“夭儿,听见没?你师父可要因为你夸我们呢。”

    祝欢正与沈烦夹菜,听他此言,茫然应声:“啊?”

    “哈哈,好一个‘啊’,真真笑煞我也。”殷隽拿扇子挡着半边俊颜,一双狐狸眼弯弯,无情嘲笑,“祁师兄啊祁师兄,人家小烦可是夭儿的亲亲徒儿,你就莫要此刻凑上去破坏气氛了。”

    怕祁谚拉着殷隽出去友好交流,虞昌绪忙岔开话题:“啊那个,两位师兄若实在很闲,不是,实在无事可做的话不如也像夭儿一样找个徒弟?”

    殷隽满是嫌弃,道:“有师侄就够了,我可不想多个奶孩子照顾,人小屁事多,动不动就哭,丑死了。”

    祁谚也点头,难得与他站在统一战线:“是啊是啊,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一逗就哭,哭了就要哄,遇到个难缠的熊孩子,我头都大。”

    众人:“……”

    在这种事情上大师兄和三师兄倒是出奇地一致呢。

    “行了,这还有三个孩子呢,说活注意点。”花千年提醒道。

    沈烦不消说,实实在在一小孩子,另外两个则是霍玑和祝欢。

    霍玑虽说是清敛宗六长老,但也大不了祝欢多少,且他的相貌偏幼,十六七岁跟十三四岁一般,心性纯良。

    祝欢呢,因为是最小的,加上各人都看着她长大,心里自带“夭夭是乖乖可爱的小朋友”想法,将她当成小孩子。

    这厢书从律已经哄道:“不听不听,祁谚哥哥和殷隽哥哥说的都是假话,小孩子最可爱了,怎么会烦人呢?”

    祝欢:“……”你看我信吗?

    霍玑却道:“对,他们是大骗子。”

    “……”

    幼稚二人组。

    饭毕,几人收拾残桌后各自离去,唯祝欢被柳允恩留下。

    他神神秘秘地从袖袍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碟桃花糕,拿一块塞祝欢嘴里,“偷给你留的,你师兄师姐都不知道。”

    担心她噎着,他又捧来一碗茶,眼巴巴的盯着祝欢动作。

    清茶缓解甜腻,祝欢玩笑道:“果真如大师兄所说,唯见我入师父眼尔。”

    柳允恩换了杯盏,为自己倒茶,缓缓道:“你是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从小乖巧懂事,又体弱多病惹人疼的,好容易养回来先,还有了个徒儿,我不宠你宠谁。”

    祝欢本出身明安,乃明安国长公主之女,后来长公主临终前,将不过刚出世的她托付给昔日旧友——清敛宗掌门清衍尊上,便是柳允恩。

    明安国主听说自家有个小侄女,一直想把人接回来,但清敛宗并不答应。

    之后这里两边来往也都烦了,就定下规定:祝欢可以下山,但需年满二十,作为清敛宗长老出山,扶危济困,惩恶扬善。

    国主其实不大情愿,无奈清敛宗门势力大,又通晓天意,或许小侄女真的有什么机缘呢?

    想开后他也就随她去了,不过祝欢在千年的日子可以说用“无聊至极”来形容。

    或许因为是早产女,她生来身体孱弱,见不得强光,故在柳允恩座下时,除了四师兄的天演阁和二师姐的古囿园,其余地方她都没去过,甚至就连收徒这样的大事都是在天演阁中定下的。

    柳师兄的天演阁只有二人能进,便是他自己和祝欢。

    在天演阁中有八方星盘,每一星盘之上呈现的就是人间八方之景。各个地域的她都有一个不同的模样。如剑师、舞娘,妖,魔,鬼,神仙等等的浓缩小人形象,端着比人还长的乌青剑,“嘿嘿哈哈”地同人打架。

    而沈烦,就是祝欢在漠州时候遇到的,当时他被其他小孩嘲讽欺笑,她便帮他赶走了那些小孩儿,后来两人渐渐熟稔。

    虽然沈烦看不见祝欢,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她一直在他身边帮助他。

    祝欢也不记得哪一段日子了,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去陪沈烦。

    那个代表沈烦的青衣小人在她的小人旁边哭了一晚上。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发现沈烦已经离开了漠州,不知道去了哪里。

    …………

    “原来师父拿的是偏宠剧本。”祝欢眉眼弯弯。

    柳允恩道:“你也别打趣你师父,我知你要说甚,特意留下你的。”

    他看似抱怨道,“夭儿都没对师父这么上心过。”

    “这不是不一样嘛,师父都多大了还跟一个小孩子争宠。”祝欢也道,不过为他奉茶,乖巧弯眼,道:“洗耳恭听。”

    “沈烦,唔,是这个名字吧?他悟性很高,确真不假,但也心性不稳,执念深,极易入魔。”

    祝欢好笑:“小烦不过才十一岁大,心性不稳很正常,我教他就是了。倒是师父看他的眼光跟老丈人看女婿似的,看哪哪不好。”

    “我这样你当是为了谁?”柳允恩略看她一眼,摇摇头,叹气,“唉,罢了,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师父替你兜着。”

    他又问道,“断鸣和破声呢?怎么不见?”

    祝欢答道:“断鸣在殿内,破声我已给小烦。”

    “也好,破声剑倒是有了归宿。”

    断鸣剑是清敛开宗之祖——渡迟神尊从尽渊历劫所得。剑身通柄皆由上古魔龙龙骨炼制而成,魔气强悍。

    为了不让其祸乱苍生,神尊便将此剑封入清敛深地,并规定解开断鸣封印者即为断鸣剑剑主。

    这当然是一个传说,至少在四年前是一个传说。

    因为四年之后,祝欢解开了断鸣的封印,得到剑的承认,成为了它的主人。

    从那之后,一个新的传说出现了,祝欢证明了一个传说,当时不过十三。

    而破声剑乃柳允恩千百年前前往某个荒芜之地所寻得到,又作为某年祝欢的生辰礼送给她。

    柳允恩最后莫名其妙道:“你且看着点人,不要多生事故。”

    祝欢知道是他为她提醒了,忙道:“夭儿知晓了。”

    ……

    祝欢下了承雾峰,途中经过学生峰外峰,一群外门弟子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过去,问道:“怎么了?”

    “扶欢长老,贺玿偷陈度东西不承认!”一弟子愤愤不平,指着一人道。

    那个少年也着一身红衣,手中把玩着几枚铜钱,懒懒散散,对这些弟子的围攻并不在意。

    应该说,是对世间一切都不在意。

    “阿谢!”她的脑海中兀地蹦出一个人名,但是——

    “阿谢是谁?”

    祝欢将她认识的人都在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一个叫“阿谢”的红衣少年,只是她为何会想起他?那个在她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的少年?

    难道十二月就是这个叫贺玿的外门弟子?

    “不对不对,”祝欢心里有声音冒出来,“虽然两人着装打扮相似,但绝非同一人。”

    她问道:“贺玿,他说的是真的吗?”

    “您说真就真,说假的就是假的喽。”他道。

    有人不满:“怎么跟扶欢长老说话的?”

    祝欢不在意他的态度,又想着阿谢的事,于是道:“你说他偷了东西,你怎么知道他偷了东西?陈度是谁?我要让他来说。”

    谁知那弟子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原来他根本不知道陈度有没有掉东西,不过是看贺玿的样子不爽,特意叫人来找茬而已。哪能想到扶欢长老会来啊!她不应该在内山待着陪她的小徒弟吗?

    “既然是场乌龙,那便散了吧,不过宗门有规,不许弟子间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今日参与此事者将此条宗规罚抄百遍,一日后我要检查。”

    祝欢语毕,各人忙谢命而去,贺玿却没走。

    他眼睛静静注视着祝欢,仿佛要看出什么来。

    “为何帮我?”

    “看见了自然就帮了,何况是他们凭口污蔑在先,我身为你们的老师,自不能坐视不管。”她道。

    贺玿散漫地笑起来,两颗虎牙在外,看起来狡诈又危险。

    祝欢奇怪,问他:“你笑什么?”

    “老师今日新收了一个徒儿是吗,学生提醒您,要离他远一点哦。”

    “他会害死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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