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外面一阵尖叫,钱穗被惊醒,如果不是窗缝中透进来的光亮,她几乎都要怀疑昨晚的那场喜气洋洋的接风宴还未过去。

    薇姨见钱穗出来,转着轮椅到她跟前,“姑娘,真不好意思,是不是楠楠吵到你了?没事,你再回去睡会,老曹和孟期也还没醒呢。”

    楠楠这孩子扑倒钱穗怀里,“姐姐,姐姐,雪球又掉茅坑里了!”

    钱穗一懵,“什么?”

    楠楠拉着钱穗的胳膊,进了茅房,钱穗双眼还未看清什么,一股恶臭袭来,瞬间一阵干呕,跑了出来。

    “妈,怎么办,雪球掉进去了,身上都是粑粑!我去叫七哥哥!就像上次和上上次一样,让七哥哥救雪球出来。”

    薇姨急忙劝着她,“楠楠听话,你爸和你孟期哥哥还没醒,不要吵到他们。等一会再说。”

    楠楠急的直跳脚,“不行不行,雪球还在里面,它会害怕!”

    “要不,我去?”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大人,钱穗觉得此时自己要是再不吭声,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真的吗!姐姐真好。”楠楠眼巴巴的望着钱穗,满是期待。

    薇姨叹了口气,“都怪我这腿,姑娘,你可千万别勉强。”

    钱穗套上了院子里挂着的一件干糙活儿穿的旧衣服,带着手套,全副武装的到了茅房,这是个老式且简易的蹲式茅房,下脚的地方只有几块搭的略显潦草的木板。

    “姐姐,你一定要把雪球救上来,它胆子很小~”

    “我,”钱穗嗓子眼一阵干涩,“我尽量。有没有大夹子,我胳膊没有那么长。”

    薇姨在茅房外回道,“有钳煤的夹子,有点小吧~”

    钱穗还在思索,楠楠在一旁哭道,“不行不行,会夹伤雪球的。姐姐,你能像七哥哥一样,用手把雪球救上来吗?”

    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她,禁锢住了她想要立刻当逃兵遁走的心,钱穗无奈道,“我试试吧。”

    再一次,钱穗趴在垫在茅坑边缘的布上,伸出双手,去触碰雪球,可这小家伙昨天还跟钱穗亲的很,今天却一反常态,瞪圆了眼睛,露出了尖牙,纵然带着手套,钱穗心里也是紧张,再加上茅坑边缘的硬石正好卡在了她的胸腔,恶臭愈发浓烈凝结,终于,哇的一口,钱穗吐了出来。

    一双有力、温暖的手臂从她身后将她“捞”起,钱穗头晕晕的接过递来的纸巾,“谢谢...孟期?”眼前的,正是还带着睡意,头发被压的歪七扭八的孟期。

    “去旁边歇一会,女孩弄不了这个。”

    钱穗第一次注意到,这个自己一直抗拒的富二代,声音竟是如此的磁性温柔,然而,这个转念刚冒起,孟期一个大踏步钻进茅房,声音立马搞怪尖锐起来,“小雪球,你的救命恩人孟期哥哥又来了~”

    钱穗在一旁看着,看着孟期半个身子都钻进了那个让她此生都不想再想起的茅坑,看着他双手托抱着雪球,小雪球一改昨日一对上孟期便龇牙咧嘴的模样,变得异常温顺。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软了起来,就像是正正好的流心蛋。

    这个澡,钱穗洗了一个钟头,总是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味道,等她出来的时候,早已洗过澡换好衣服的孟期正半躺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闭着双目,晒着那片最好的阳光,而白白的小雪球就窝在他大腿上,也是一副舒服极了的懒懒模样。

    “雪球,你喜欢的漂亮姐姐来了,还不快去~”

    雪球像是听懂了孟期的话,直往钱穗怀里扑,吓得钱穗踉跄着往后躲,她还是忘不了这小东西满身污秽,臭气熏天的模样。

    “怎么,你嫌弃它?”孟期用最温柔的语气和声音,问出了最直白尖锐的问题。

    钱穗有些羞愧,也有些恼火,“很不善良,很不可爱,很没有爱心对不对?”

    孟期笑了,“和这些有什么关系?不过钱穗,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总是光鲜的,狗是这样,人也是这样,有缺陷,但还是值得被喜欢”。

    钱穗沉默着转身要走。

    “你不晒晒太阳吗?”

    她冷冰冰的回道,“不喜欢。”

    孟期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重新躺回到太师椅上,享受着初春的乡村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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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钱穗都跟着孟期和曹大叔外出拍摄,从山里到林间,再到烧瓷、烧盏的窑厂,充实忙碌,孟期一大半的时间,都捋起裤管都,□□着双臂与各种瓷土为伴,甚至他们都极少能说的上几句话。

    晚上回了小院,孟期的生活更是精彩,和曹大叔谈天说地,陪楠楠玩,逗的雪球满院子跑,孟期,有着不同于他年龄的孩子气,那是一种让人着迷的活力和清澈。

    “看什么呢,这不是我吗?”

    钱穗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侧脸,满眼都是孟期光洁的侧脸,勉强稳住心神,将摄影机一扣,“你瞎?”

    孟期笑着追问,“这不就是我吗?”

    忽闪的睫毛,仿佛要戳到钱穗的脸上,钱穗一跃而起,正色道,“我拍的是素材,你就是素材的组成部分。”

    孟期点头,“明白了,我就是工具人。不过作为工具人,我好像有点占地儿过大了。”

    见钱穗脸涨的通红,孟期这才不逗她,“送你的。”他从身后递出一个盒子,送到钱穗眼前。

    “杯子?”钱穗疑惑的看着盒子里那个古铜色和黑色揉合的器物。

    “是盏,九龙盏,建盏的一种,我亲手做的。出窑以后,我看内碗底的图案很像只凤凰,就想送给你。”

    “凤凰?这不是老鼠吗?”

    一时间,孟期分不清钱穗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半空中悬着的手也不知该收回来还是再挺一挺。

    “听说,很多人活着的时候做的东西不值钱,但是死后,他做的东西身价也能水涨船高。”

    孟期多聪明,立刻就听出钱穗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接话道,“谁说不是呢,你看我这样又抽烟又喝酒的,估计也活不了多少年。要不您就先受累收着,看以后能不能换个改善房啥的?”

    钱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说的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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