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觉得心口莫名其妙跳了下,她没多想,继续问道:“似曾相识?你认识啊?”

    诸诉思考着望向中年男人。

    很凑巧地,原本一直笑吟吟看着风错的中年男人倏然和诸诉对上了双眼,可是却很快移开,好像只是无意垂了垂眸子,并没有注意到诸诉。

    可奇怪得很,原本在挖掘记忆、探究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中年男人的诸诉,在对视完这一眼之后,他脑袋忽然抽疼一下。

    疼的那瞬间,诸诉本想叫出声的,可是疼痛甚至都没在脑子里走完一圈,痛感便很快消散,只是他的脑中像是铺了一层隐形面料,关于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记忆,躲藏起来。

    祝安见诸诉一直在发呆,便急忙问道:“怎么了诸诉?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诸诉虽然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我可能记错了吧。”

    祝安‘哦’了声,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中年男人和风错的对话上。

    中年男人摇摇头:“你这孩子,要是换做是我,我绝不犹豫半秒。我等那个晋升的机会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等来了,结果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体力透支,被个小妖怪刺死了。说来也是好笑,不过都是往事了。现在我早就释怀了,虽然执管局局长是我的梦想……但我已经证明过了,我有能力坐上去,这样也不错。”

    “……”风错没有说话,不过祝安看出来他脸上挂着尊重和认真,在仔细聆听。

    “我倒是认识一个故人,”中年男人眯了眯眼,“在她年幼时,她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不过后来……能力、责任使然,她还是走向了最高的位置,维护着三界所需要的和平。”

    关键人物抛出来了,祝安眼睛发亮,本以为风错也懂,可是偏头一看,这人端正做着,双手交叉,眼皮半阖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祝安面带微笑等了十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朝风错靠,轻轻掐了把风错的腰。

    力道不大,可风错还是吓了一跳,他‘嘶’了声,低声问:“干什么?”

    “问问这个人什么来历,”祝安眼神仍然含着笑意盯住中年男人,甚至还微笑着点头,“万一是他的遗愿呢?你的效率和严谨去哪儿了。”

    经过祝安这样提醒,发着呆的风错才反应过来,‘哦’了声,问:“冒昧问一下,您提到的这个人,是谁?和您是什么关系?”

    听见风错终于绕回到正事上边,事业脑祝安表示很满意,只等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回复。

    祝安原本以为中年男人会露出和之前那些灵魂一样的表情,讶然、或是被看穿之后的羞意。

    一丝都没有。

    中年男人笑了出来,举起奶茶杯朝祝安举了个杯:“小姑娘,你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是吧。我听见了,你说的话,都听见了。”

    祝安憨憨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着快点完成工作嘛。”

    “我看你这性格还怪像我的蛮,小姑娘,”中年男人开玩笑似说了句,然后好像也没有给祝安反应的时间,直奔下一句话,“不对呀,小姑娘。你是巫师吧?”

    祝安皱了下眉头:“你怎么知道……我是巫师?”

    中年男人面色坦然,指了指祝安的衣服:“你穿的巫师袍,还不明显吗?”

    闻言,祝安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着巫师袍,皱起来的眉头松掉,她又笑着说:“噢噢,我都忘记了哈哈。那话又说回来,叔叔,您就回答一下呗。”

    “小姑娘合我眼缘,”中年男人始终笑眯着眼睛,“我说。我说的那个,是我的妻子,我没什么遗愿,我已经自己见过她了,生前因为工作离开她嗯……离开她多年的事,她说她放下了。所以,我没什么遗愿了。”

    祝安心说收复之路真是越来越顺了,这个居然连遗愿都自己解决好了,可才沾沾自喜没多久。

    她就听见中年男人说:“我是没什么愿望了,可我还不想进你们那个破镯子里。”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在祝安心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为啥,”祝安双手撑在桌上,得到了风错的眼神提醒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于是她咳嗽着掩饰自己的过激,“那叔叔,您是怎么想的呢。”

    中年男人笑颜不改:“我懂你小姑娘,我俩一样的性子,换我我也急。你们也别老是‘叔叔’啊、‘您’啊的叫我了,叫我沈叔就好。至于我是怎么想的,你们就理解成我还想再多看看三界风光吧,话说活着的时候一直没来得及旅游什么的……

    祝安琢磨着中年男人话里的意思,最后试探性地问道:“那您是想去旅游?然后晚点儿进入往生门是吧?沈叔?”

    沈叔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跟着你们。”

    “跟着我们?”就连风错都有点儿绕不过来了。

    祝安以为沈叔误会了他们是那种‘工作式旅游’的组合,连忙解释:“沈叔,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是专门收复灵魂的,不是出来旅游的。”

    “没有误会,”沈叔摇头,“要知道,三界偌大,怎么知道从何看起呢,况且我还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所以我就想着,跟着你们,看你们这些后生是怎么工作的,”

    这意思……祝安算是搞懂了:“就是您想要跟着我们,类似于视察?”

    沈叔比了个大拇指:“YES!”

    “嘶,”祝安偏头盯住风错,“师傅,你咋想的。”

    风错摇头:“沈叔是前辈,是英雄,是值得尊敬的人。我没什么异议。”

    祝安点点头:“那沈叔咱一起吧,我也没什么异议。”

    于是沈叔的留下被全票通过,在风错的带领下,几人一路向北面走,盛夏渐远,初秋来临。几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路上也收复了不少灵魂,或有人类、或有妖怪,就是没遇到过巫师灵魂。

    这天,几人在饭馆吃饭时,祝安看到了不少穿着破旧紫色巫师袍的人,他们拿着破烂木碗向店家乞讨,这些人瘦得厉害,头发花白,皱纹爬满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祝安沉默扒拉着饭,目光带着‘惋惜’。

    风错、诸诉和沈叔也注意到了这群人,几人几乎是一起陷入沉思。

    在三界还没统一之前,战争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其实主要是妖界的某些天生邪祟挑起来的,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彼时,巫界和人界已经达成战略合作,站在一个战线对抗妖界。

    可是有一件事,差点毁了巫界和人界的关系。

    这件事和这些穿着紫色巫师袍的人有关。

    不过,与其说是和他们有关,倒不如说和他们的领导者有关……巫界的巫师都是穿着黑色巫师袍的,而那年,巫界横空出世了一个‘紫袍团’,这是巫界最大的丑闻。

    因为带领‘紫袍团’叛变巫界、转而投靠妖界的、是当时首席巫师团的一员,首巫团是巫界的决断层,他代表巫界参与巫、人两界对抗妖界重要议会后,转手就把人界和巫界即将全力进攻妖界脆弱、兵力匮乏边陲的绝密消息泄露给了妖界。

    以此帮助妖界成功抵抗住攻击,也收获了妖王的信任和赞肯,顺利成为妖界二把手,成功入主妖界决断层,还带走了不少和他一样不愿待在巫界、不希望三界统一的巫师们,而他们都在这位的带领下,褪去了代表巫界代表和平的黑色巫师袍,换上了紫色的巫师袍,以此告诉三界,他们入主妖界,坚决抵抗三界统一。

    而这位首巫团巫师一直以来学习的都是他们那一脉巫师独传的‘蛊术’,而他们那一脉只余他一个,对抗‘蛊术’的方法也只有他知道。

    所以在当时,他给妖界争取了不少的机会和时间。

    最后,也是他的死亡,才带来三界的和平。

    而他死后,本着人道主义,执管局并没有直接杀掉剩下的‘紫袍团’,而是使用了‘真话锁’,真话锁就是随意设定一个问题,把正回答设定为解锁,反回答设定为不解锁,说不了假话。

    那个问题,执管局设成了‘你是否愿意看到三界和平’,正回答是愿意,反回答是不愿意。

    不愿意的人,执管局采用‘法术安乐死’,同首巫团叛变的那位一样,剥夺进入往生门的机会,永不得往生。

    而愿意的人,会被放逐,他们没有界籍,剩余时间只能穿着紫色巫师袍,因为人人都知道紫巫袍曾经做过什么事,所以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房租、给他们工作……他们只能流浪。

    诸诉看出了祝安的沉默,他低声问:“要帮帮他们吗?给他们一点吃的?”

    祝安用力嚼着米饭:“我钱很多吗?”

    可才说出这句略微有点儿刺人的话,祝安的眼神就忍不住往店主身上瞟。

    看到店主叹气,然后给了那些老巫师几盒菜饭,祝安才松了口气。

    其实祝安一直这么想。

    也许他们曾经可恨,但是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也是因为‘紫袍团’当年相当于妖界的‘备用选择’,一直没上过战场、没沾染过人命的缘故。

    祝安觉得,他们或许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正当老巫师们连连鞠躬道谢,然后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手拿菜刀的店主喊住了他们。

    声音还很大。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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