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见黄多票这句话,几人同时愣住。

    怎么还有自己骂自己爹的?

    可这句话出来,黄多票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直接单手撑桌,翻越过去,离祝安几人更近:“诶呀!我爹可贪了!主要他贪就算了,还不干好事,坏事做尽嘞!特别是那个人界巫界交界处地皮的事,我也真是服了他!”

    这段话把原本气势汹汹想来伸张正义的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祝安抽抽嘴角:“你也知道这事儿?那你知不知道那个英雄家庭的孩子因为你爹死掉了,然后他的灵魂回来,想要找你们讨一个公道?”

    “我知道的,”黄多票表情愧疚,“我知道他有多难过,我还知道我爸打了巫界的电话,让他们帮忙对付他,还不把实情告诉巫界……虽然我最近才交接工作,但是我已经准备好弥补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这次是祝久问的。

    黄多票双手打圈指着空荡荡的四周:“你们没发现我办公室空空的吗?”

    祝安点点头。

    “我爸之前买了好多老古董在这,”黄多票表情得意,“我全卖了!”

    “卖了干什么?”祝安疑惑。

    黄多票表情无奈:“没办法,我爸早就签下来商场赞助商了,我要中止这个项目,把那块地建好房子还给那些小妖怪们,还要赔偿那些赞助商违约金什么的,这些都需要钱啊。”

    祝安嘴巴张大。

    “诶呀,”黄多票拍拍胸脯,“我从小就励志成为一个明智且清廉的代理人,即使在我爸的影响下,也没有丝毫改变,他现在好不容易退下了,我既然上来了,就要干让群众幸福的事呀!这楼我都卖了!我家的房子我也卖掉了!虽然我爸还不知道……”

    然后,黄多票没有停顿,他接着问:“哦对了,说了这么多,你们是谁啊?”

    祝久默默扶额:“我是巫界代理人。”

    “哦!”黄多票三两步上前,握住祝久的手:“你好你好!我原本还想去找您的!这下您来了,我也就直接把我搜集到的东西给您了。”

    什么东西?祝久看着黄多票跑向办公桌的背影。

    黄多票急急忙忙从抽屉里拿出来厚厚的一摞纸,递给祝久:“这是我搜集到的……关于我爸他贪污、受贿的证据,递交三界办事处,应该足够逮捕他了”

    啊?

    不光是抱不平,还搜集证据了?

    祝久下意识伸手接下沉甸甸的资料。

    “我爸这种人吧,”黄多票拍了拍手掌,“作恶多端的,在外面不太好,属于是祸害,得把他捉进去改造一下,不然他跟着我也吃不了苦的,麻烦您了。”

    祝久点头。

    黄多票摩挲下巴:“我还完那些债什么的,手里边还剩了点儿,还得请你们巫界专业建筑术师给那些小妖怪们搭房子。”

    祝久把那些资料悬浮在自己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事,不用钱,包我身上!这两天绝对给你建好,这点事对我们巫师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察觉自家妈妈说完这句话后笑眯眯盯了盯自己,祝安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从黄多票那里离开之后,祝安和风错被祝久拉扯着来到了那块地皮。

    “开始吧!”祝久把祝安和风错往前推了推,双手环胸,变换出了吊篮椅,瘫坐在上面,手里还端着一杯饮料。

    “啊?”祝安指了指自己和风错:“让我俩建房子?妈,咱巫界不是有建筑术师吗?这事儿找专业的做啊。”

    祝久摆摆手:“不行啊,我也是一个清廉的代理人好吧,请他们肯定也要给钱啊,你不是不知道,咱巫界建筑术师有点贵的,妈请不起啊。再说了,建筑术对你俩来说不就是小意思吗?上手吧上手吧。”

    你咋不上手……

    祝安默默想。

    像是看出了祝安心里所想,祝久接着摆手:“我这是在锻炼你们年轻人。”

    祝安没再说话,和沉默的风错一起行动了起来。

    两天一夜,一幢精致高大的房子拔地而起。

    祝久默默想:以后这两要是在一起了,让他们自己准备婚房,不得省死啊。

    ……

    在小金丝猴的寻找下,他的家人被祝安几人找到,好好地安顿在了别墅内。

    看着小金丝猴眷恋不舍的眼神,祝安拍了拍他的头:“你真不去见最后一面?”

    “不去,”小金丝猴坚定摇头,“看见他们重新稳定下来,我就很满意了,对我来说,再见一面反而残忍……”

    语闭,他伸手点了点风错的锁魂镯:“人类,会越来越好的。三界也会,我们有缘再见,感谢。”

    然后下一秒,他便进入了锁魄镯,消失不见。

    “再见。”祝安轻声。

    收复小金丝猴后,祝安和风错重新踏上路途。

    在路途中,她收到了来自首席巫师团的邀请信。

    她藏着,没让风错发现,躲回房间,拆开来。

    邀请书上的字体明显出自祝久,寥寥几句:祝安小姐,基于您在代号:‘暴走妖魂’任务中的出色表现,我们真诚且期盼,您能加入首席巫师团,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阅读完之后,祝安欣喜染上眉梢,思考了几秒,她烧掉了那封信,因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风错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他说。

    想来,祝安忽然理解他为什么迟迟不和自己说‘只剩最后一个灵魂’的事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祝安的思绪被打断,她起身开门。

    是风错,他手上拿着追魂镜,眼睛直直盯着祝安:“有个人类灵魂,在朝我们靠近。他……已经在楼下了。”

    祝安听见风错这话,先是皱眉,然后眉头舒展,接着又皱起眉头:“这……还是第一个这么这么主动靠近我们的灵魂。”

    也是最后一个。

    风错垂眸掩去心事,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只是说:“我们去看看吧。”

    祝安点头,和风错一起走下去。

    酒店大厅没有人,只有个前台趴在那里打瞌睡。

    祝安找了好一会,才在沙发上发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她面容秀丽,坐姿优雅,恬静地朝他们微笑。

    是个有灵力的、人类。

    不是执管者,但和自己的灵力能量流极其相似,风错狠狠皱眉,心里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唇和祝安一起朝那个女人走近。

    “您是来找我们的吗?”祝安礼貌开口。

    女人笑得友善又好看:“是的。”

    还没等祝安再说什么。

    女人直接了当,拢了拢头发:“我叫薄期绒,是风错的妈妈。”

    果然和自己有关系,风错把头别到一边,阴阳怪气:“妈妈?我记得我生下来就是孤儿。”

    薄期绒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含着期盼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祝安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抬起手掐了把风错,却也理解从小都孤独的他,于是只是附在他耳边:“她肯定有苦衷,我们不妨坐下来聊聊好吗?”

    轻柔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畔,风错觉得自己半颗心都酥掉了,卸掉防备,轻轻点头:“好。”

    风错被祝安牵着坐下来。

    其实他已经完全确认薄期绒就是自己的妈妈了,因为灵力能量流是骗不了人的。

    “解释吧。”风错语气下意识硬邦邦。

    “重说,”祝安瞪了眼风错,“你不礼貌!”

    风错眨眨眼睛,虽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对劲,但还是乖乖重说了一边:“请您……解释一下。”

    薄期绒被逗笑,但是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我就简而言之了,因为人类中有灵力的很罕见,我和你爸爸算是佼佼者,于是都在人界的安排下,进入妖界,成为卧底。”

    风错顿住,眼神中没有了锐利。

    “后来我生下了你,”薄期绒叹了口气,“你才几个月时,我们就莫名其妙被妖界察觉是卧底,我们也疑惑,明明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

    薄期绒眼睛里含着泪水:“后来,我托妖界另一个卧底帮我把你送回人界,你的外婆家。哪知道……我们是卧底的事就是他告密的……”

    “但好在他只是把你丢弃,”薄期绒咬咬嘴唇,“没有杀了你。”

    风错看着薄期绒伤痛欲绝的模样,不禁问:“那后来呢?你怎么……死了。”

    薄期绒捋了捋头发:“后来,我们被妖界捉捕了,那些恶魔、要把我们杀了,只有一个人能进入往生门,让我们选,你爸爸为了救我的灵魂,自愿让他们湮灭自己的灵魂……”

    风错咬紧牙关,拳头握紧:“他们现在在哪?”

    祝安握住风错的手,一直在安抚他。

    “放心吧,”薄期绒笑,“在我主动来找你们之前,我已经解决掉了他们了,不枉我这么多年苦练。”

    风错拳头松了下来。

    薄期绒像是为了活络气氛,加了句:“那些老死的病死的,fen也都被我挖了!嘻嘻!你妈我厉不厉害!”

    风错没吭声,气氛沉滞一分钟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风错重新对上薄期绒的眼睛,开口喊:“妈。”

    多感人呐!祝安偷偷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

    “诶!”薄期绒含着泪水不断地点头,缓了一会儿后,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泪水,朝祝安道:“小姑娘,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风错说说,可以请你先去房间里歇歇吗?”

    祝安点点头,拍了拍风错的肩膀,然后上楼去了。

    薄期绒笑着开口:“你长大了儿子。喜欢那姑娘?”

    风错没有说话,可是蔓延到脖子的红色替他做了回答。

    “喜欢是要说出口的,”薄期绒笑,“妈妈看得出来,她肯定也看得出来,你们之间,只是需要一个正式的表白。”

    “可是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是坐上首席巫师团的位置,不是我。”风错闭了闭眼。

    薄期绒坐到风错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又怎样?妈妈是最后一个了吧?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担心她会离开?风错,她只是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她不是不看重你。”

    更好的自己?

    风错似懂非懂。

    “总而言之,”薄期绒笑,“一定要说出口,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时间不会磨掉什么,只会让你们更加珍惜对方。”

    说出口。

    风错想,那一定要说出口。

    薄期绒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条银质项链,是翅膀模样,她塞到风错手上:“把这个给她,传家宝呢。”

    风错握紧项链,绷紧下颌,点头。

    “好了,”薄期绒又摸了摸风错的脑袋,“妈妈再来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爸爸妈妈是永远爱你的,你不必自弃,只要大胆走你的路就是了,妈妈相信,风错是最勇敢的。”

    风错知道薄期绒这是告别的意思,他点头:“好。妈妈,再见。”

    薄期绒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然后钻进了锁魄镯里。

    至此,锁魄镯位置已满。

    风错盯了几秒锁魄镯,看着渐暗的天色,以及门口写的‘本酒店今晚将举报篝火晚会以贺创店二十周年’。

    他看了很久,做好了一个决定。

    风错再次敲响了祝安的门。

    祝安刚洗好澡,从沙发上爬起来,伸着懒腰来开门,开门后,只看到了风错一个人,她心下了然:“你妈妈走啦!”

    风错点头,捏紧手里的项链,顿了几秒,还是举起来:“我妈妈叫我交给你,你要吗?”

    这也太直白了,祝安脑子里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些小说,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儿媳妇专属’的称号,没有犹豫:“要!你给我戴!”

    说完后,把背对着风错,用手理开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

    见祝安没有拒绝,风错的心情总算没有那么沉重,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竟有些颤抖,戴了好几下才把扣子扣好。

    感觉到项链之后,祝安转过身,捏住被风错捂得滚烫的项链,笑容绚烂:“真好看,我喜欢!”

    风错觉得自己此刻脸红得肯定很厉害,少女的‘喜欢’如魔音绕梁,拨乱他的心,他稳了稳自己:“今晚酒店有篝火晚会,要一起去玩玩吗?”

    “好啊。”祝安也红着脸应下。

    ……

    很快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祝安和风错一同坐在那簇篝火面前,看不远处载歌载舞的人们。

    风错一口一口闷声喝着酒,像是想彻底把自己灌醉,才好说些什么事。

    祝安有些看不下去了,夺下风错的杯子,放到一边:“别喝了,对身体没好处。”

    杯子被夺走,风错的最后一丝犹豫好像也被夺走了,他没有再忍耐,而是歪着头,彻底倚靠在祝安的肩膀上。

    在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时,祝安吓了一跳,再想到喝醉的风错,她的心安分了不少,拍了拍风错的头:“你喝醉了,要不要回去歇着?”

    “不要,”风错准确无误地捉住祝安作乱的那只手,“祝安,我没喝醉,我知道我面前是你,是祝安,是……”

    风错没给祝安反应的机会,极其温柔地抬起祝安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背:“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宛若惊雷炸在耳畔,祝安脸红得厉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锅里烫熟的肥牛卷,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祝安,我一直没告诉你,灵魂都捉完了,”风错的侧脸凑近祝安的脖颈,贴住,“以后我没理由再留着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祝安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风错的,于是她拍了拍风错的头:“机会我给你风错,但我要成为首巫团大巫师的,虽然我也知道我喜欢你……但,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我妈妈,等你成为执管局局长,再来找我,好吗?”

    风错眼睛亮了起来,他直起身子:“好。”

    “就这么说好了,”祝安站了起来,“高初见。”

    下一秒,便消失了。

    风错知道祝安是回去了,他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笑得释然。

    *

    三年后。

    “巫师小姐,有您的信!”邮差猫头鹰嚷嚷着。

    祝安从乱成一团的桌子里抽身,接过那封粉红色的信:“谢了~”

    是风错寄来的。

    祝安看着信封上专属执管局局长的盖章,笑了笑,拆开了信件。

    是一封语音信。

    祝安把它放在桌上。

    缓缓传来风错沉稳好听的声音:“安安,明天就是首巫团大巫师交接仪式了,我会准时参加,你不要骗我,你答应我的。”

    就这么一段话。

    祝安笑着撇嘴:“切,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啦!”

    翌日。

    祝安早早便被拉起来梳妆打扮。

    还睡意朦胧的她,对着祝久吐槽:“起这么早……”

    祝久拍了拍她的脸颊:“因为今天,你是主角啊,笨蛋。等你结婚那天,你还得起更早呢!”

    结婚还得起早?祝安忽然很苦恼,可是想到结婚对象会是风错,她就什么都接受了,小声嘟嘟嚷嚷:“那也不是很早嘛。”

    “你这孩子,”祝安无奈笑笑,“行了,快到咱俩上场了。”

    祝安点头,握住祝久的手,一同走到台前。

    祝久把话筒漂浮在自己嘴边:“各位来参加交接仪式的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感谢你们来见证者历史性的一刻。繁冗的话我不想多说,就直奔主题吧。在首巫团全部巫师的全票通过下,祝安获得了大巫师的位置。从今天开始,她会是首巫团大巫师兼巫界代理人。”

    台下掌声轰鸣。

    祝安这三年见过不少大场面,她只是笑着环望着台下,然后眼神锁定也笑眯眯盯住她的风错,俏皮地眨了下眼。

    “我将把大巫师的袍子交给她。”祝久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递给了祝安,朝她点头:“下面,有请新一任大巫师讲话。”

    祝安笑着接下袍子和话筒:“大家好,我是祝安。”

    底下响起掌声。

    祝安眼神里只有自信:“我今年二十三岁,我知道肯定会有质疑声,觉得我太年轻,没有这个能力。可是、我从三岁开始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年,请各位放心,我肯定会用我全部心血,去好好保护巫界,保护三界。”

    底下又响起欢呼声。

    “还有,”祝安对上风错的眼睛,“有一个人,为了这一天,也等我了三年多,我不想让他像我一样等二十年才等来一个机会,所以,我想要告诉大家,一个星期后,我会和新一任执管局局长、风错,订婚。届时欢迎大家来参加宴席。”

    风错就这样隔空和祝安对视着。

    答应他的事,祝安做到了。

    他深知,他们眼里对彼此的爱意,不相上下。

    这一刻,也没有人在反对,他们只是为这对良人欢呼着、雀跃着。

    等候,也许是世间最难捱的事。

    可是如果等待是有期限的,那未尝不是一场伟大的爱意见证。

    未来很远吧。

    但只要他们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未来、

    好像也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名词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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