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开焦黑的门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男人女人哭喊着四处逃窜,东面厢房哗哗地烧着。江南渊随手拉住一个妇人:“怎么回事!?”

    “有强盗!有强盗闯进来了!”

    谷氏虽然不曾列入仙门,但在人间好歹也算个修习/大家,怎么可能连区区强盗都抵御不了?来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江南渊把正欲逃窜的妇人拉回来:“大族长在哪?”

    妇人慌乱地指了下黑黢黢的西边厢房:“都在那里了!”

    江南渊松了手正要赶去,门廊拐角处突然杀出一队高大的黑衣人马,举着雪亮的大刀往此处赶来!这队人少说也有百来个,个个修为都不浅,也不知是从里窜出来的势力。她连忙矮身躲到篓筐后边静观,只见为首那人左右张望了一下,转头问旁边那人:“找到了没?”

    答话人小声道:“那一片都烧了,没见着人。”

    为首人眉间暴戾横生,喝道:“继续搜!”

    “今晚必须把他给我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找不到,你们全都回去领罪吧!”

    底下人无一不打了个寒颤,齐齐俯首应着,紧接着迅速地分散在谷家的各个角落里。

    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眼见十来个人就要搜到西边厢房了,耳边一片嘈杂。江南渊暗暗握住惊鸿,铆足一口气正要冲上去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噗”的一声响。

    匕首刺进了肉里,血立马涌了出来。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满脸恐惧地盯着她,握着红刀子的手还在剧烈地颤抖。

    这人估计以为她和那群黑衣甲卫是一伙的,想从后面一刀致命,可惜刀法不精,捅偏了一寸。

    江南渊煞白着脸,艰难地朝西边厢房爬了一步,鲜血汩汩地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线。

    方才周围太过嘈杂,她只顾着观察闯入者的动静,居然没意识到身后还潜伏了一人!

    家仆认出了她,吓得一下子丢了刀子,哇地一声叫起来,在她跟前不断磕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这边的动静立马引起了黑衣甲卫的注意,江南渊心里暗骂,飞起一脚把家仆踹到角落里,起身钻到堆了一堆货物的犄角旮旯里!

    寒洞腊月的气温低得可怕,她感觉背后那一刀口子都要结冻了,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一片煞白。寒气从伤口一路侵袭,这处又离心脏格外近,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僵直在此处。正在这时,一众黑衣甲卫已经朝着西边厢房冲了进去!

    江南渊咬牙起身,紧随其后要进去的时候被旁边伸出来的手拉了一把,径直拖进了一间漆黑的厢房里!

    手起剑落!她往后一个肘击锤在那人胸膛挣脱出来,拔剑抵住了那人的脖子!

    “饶命!饶命!南渊阁下,我不是坏人!”

    江南渊蹙眉,撤剑掐住那人脖子,往门外火光处带了下,凑近一看。

    此人是谷家家仆,满额头的冷汗,怯怯地盯着她。江南渊道:“你拉我来这处做什么?”

    家仆道:“大族长拜托我来找您的!”

    江南渊立马道:“他们人在哪里!?”

    “快!快跟我走!”

    江南渊感觉背上的血有点止不住了,只能运气封住了一条血脉,边疾走边问:“这群人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袭击谷家?他们到底在找谁?”

    家仆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呀!我们谷家安安分分地在临淮城待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得罪过谁,真是死得冤啊!”

    两人七拐八绕绕到一间阴暗的小屋外,压抑的吵闹声从屋子里面传出来,家仆推开门低呼道:“大族长!”

    屋里乱糟糟的人声立马安静下来。江南渊朝前一步,喊了声:“大族长,发生什么事了?”

    谷放原本背对着大门垂首站在画幕前,听到她的声音后立马转过身来,苍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江南渊匆匆颔首致礼,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老老少少的家眷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抱在一起呜呜咽咽地哭着。定睛一瞧,竟见思德两眼紧闭,神色痛苦地躺在众人中间。

    江南渊急忙上前查看:“他怎么了!?”

    谷放深吸一口气,嗓音颤抖:“……疼晕过去了。”

    “哪里受的伤?有没有包扎?”她迅速地寻找伤口,有一个妇人在她背后颤颤巍巍地道:“……阁、阁下,他包扎过了,你……你需不需要包扎一下?”

    刚刚那刀刺得很深,后面一片已经血迹斑斑,看起来骇人十足。江南渊急匆匆道:“无事,我已经封住血脉了。我看他神色凝重,估计是伤得不轻,究竟是怎么了?”

    谷放道:“腿上的筋断了。”

    江南渊:“那腿呢!?”

    “腿也断了。”

    “哪条腿!?”

    “……两条都断了。”

    “!?”

    外面起了嘈杂的吆喝声:“这里!这里还有几间屋子,来队人搜一下!”

    屋里顿时陷入无声的恐慌当中,一个个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江南渊拽起思德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低喝道:“快走!”

    谷放摇摇头:“这处已是死路,走不了了。”

    江南渊:“怎么走不了?有窗户没有?跳窗行不行!?”

    说话间,屋门已被人砰的一脚踹开,一群高大的黑衣人逆光而站,举着雪亮的大刀横栏在了门前!

    男女老少皆惊叫成一团,小孩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南渊呼了口冷气,放下思德,上前一步拔出惊鸿与之对立。

    谷放抓住她的手焦急道:“南渊阁下,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对付,切莫恋战!”

    江南渊沉下眉眼,冷冷凝视着眼前一众闯入者:“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就算是我不想战,也不得不战了。”

    说话间,黑衣甲卫已经一拥而上冲进屋里举刀杀起来!江南渊飞身上前应战,登时兵器击打声噼啪作响,引得人群尖叫连连。这群人实力不浅,路数奇特,灵力也诡异,绝对不是正统仙门的势力。江南渊对抗得有点吃力,又因血脉被封行动难免迟缓,一咬牙只能解了穴再次冲进人堆里!

    搜寻其他房屋未果的黑衣甲卫也齐齐往这处过来,小小的房屋立马被砍得几欲摧折,满墙满窗都是溅上去的新鲜血液。江南渊在人堆里杀得脑袋发昏,失血的眩晕感越来越强,咬牙蓄力挥了一击剑芒出去击退了汹涌杀来的人群,朝身后试探着上来给她包扎的妇孺低喝了一声:“回去!找地方藏好!”

    谷放也从敌群里撤了出来,冲过来紧紧拉住江南渊:“阁下,我今日喊你来只有一事相求,您千万莫要搭送了性命!”

    他胸口不知被谁刺了一剑,正汩汩往外冒血,说话时满嘴的血渣子,嗓音破哑。江南渊大骇:“快些退后,将伤口先处理了!”

    谷放不听,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急促艰难地低语道:“南渊阁下,这些人是冲思德来的,我只求您,求您能把他带走,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深山僻壤里,就让他在里头好生待着不要千万不要再入世!”

    江南渊极度困惑地看着他,正在这时黑衣人再次战来,一潮接一潮地朝里面挥刀杀去!江南渊被这群混蛋扰得心烦意乱,出掌结印翻了个阵出来,灵力溢涌而散,她将掌心向外一推:“爆!”

    砰砰砰几声地面爆裂而破,地灰炸起,火光四溅,最前端的黑衣人齐齐被炸飞出去。此时浓烟弥漫,后面的人呛得咳嗽不止,看不清里头形势皆不敢上前试探。江南渊急声道:“大宗主,你快些退后治疗,我来击退他们!”

    谷放道:“整个大院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了,我们一堆老弱妇孺的,根本无处可逃了。南渊阁下,此劫难逃,我早在十四年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必再挣扎了!”

    江南渊:“什么劫?什么难逃?我不管是什么劫数,只管既来之则杀之!”

    谷放哀求道:“斗不过的!您已经身负重伤灵力滞涩,再打下去必然讨不到好处的!我知道依您的本领逃出去不是难事,如今只求您能带走思德,千万不要让他落入那群贼人手中!”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抓思德!?”

    “事情太复杂,没时间和您解释了!求求您,就帮老朽这一次吧!”

    说话间,迷雾散去,黑衣甲卫再次冲了上来。江南渊正要上前迎敌时,只见身后的一众老弱妇孺不知何时冲到了前面来!

    方才要为她疗伤的那位妇人不顾死活地冲上前死死抱住黑甲卫,冲江南渊扭头吼道:“快走!快走!”

    小孩站在人群里哇哇大哭,老人则撑着老骨头冲进甲卫群里,胡乱地在他们身上拍打着,被反手狠狠掷出去砸进墙里,登时脑浆爆裂一命呜呼!

    他们就是过来寻死的!!

    黑甲卫抓住女人的脖颈、揪住小孩的头颅,一柄大刀毫不留情地劈下去!

    江南渊瞳孔骤缩,飞身阻拦,嘶吼道:“停下!停下!!”

    大刀横劈血溅当场,小孩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边,圆润明亮的眼睛还睁得老大,倒映着血红色的夜色。女人则身劈成双,瞪着空洞的眼倒在血泊里。

    江南渊浑身冰冷,眼眶血红,手抖得要握不住剑。

    谷放死死牵扯住要朝她杀过来的黑甲卫,嘶哑地叫道:“快走!快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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