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总想着,现在太子爷在祈安汕生死未卜,若是回不来了,这个四殿下做皇帝的几率是很大的。他性格不如七殿下和善,大概容不得咱们手底下这些人。”郑铎颇有些思虑。

    余稚龄耐心的听完他所说,道:“所以你之前问起我说最有可能登上皇位,就是有了这样的顾虑吗?”

    余稚龄回想起之前郑铎所说的话。

    郑铎点了点头。

    “可你刚刚也说了,陈善宇是容不得咱们的,既然是一个没有肚量的人,我们又何必讨好他呢?”余稚龄循序渐进的提出问题。

    郑铎微微笑道:“这倒也是,我光想着和人家拉进了关系,他有了把柄在我们手里,往后总要顾虑一些。”

    余稚龄笑道:“人家登上了皇位,和我们就不是平等的了。”

    她话语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后续的话。

    “不过他没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余稚龄很懂的人的心思,既然要人家忠心的跟着自己,除了必要的甜头,未来的展望一定不能少:“一个不能给咱们生存空间的人,如何能让他做了皇帝呢?”

    余稚龄走过去拍了拍郑铎的肩膀:“好好利用你手里的把柄,捧得他越高,往后等着他摔下来,才能一击即中。”

    “我明白了。”郑铎看着余稚龄道:“往后若是要接近七殿下,也可以让我去。他们陈家的人喜欢结交爵位出身的,我的身份正好符合他们的需求。”

    余稚龄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去。

    “没想到这位小郑侯爷,也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徐斐看着郑铎离开的背影说道。

    余稚龄笑道:“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徐斐一怔:“我看你们并没有要避开我的意思,就听了一些。”

    “是没什么的。”余稚龄道:“郑铎这个人,聪明劲儿是有的,做事能力也可以。就是性格上少点闯劲儿,所以做事情也是,他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圈,总是要束缚着自己,只能在其中行事。”

    “那你这是要引诱他一点点走出来了?”徐斐笑道。

    余稚龄被点出了心思,倒也完全不在乎:“正好有个机会,说是借用他的身份,实际上我安排谁去,都能够投其所好。只不过正好用了这件事情,让他还有点得意。”

    “突破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引诱他走出来,原本是想要给他更多的机会,可若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这反倒成了打击,往后他只会一蹶不振——不过看着小郑侯爷,似乎还乐在其中。”

    余稚龄放远了目光:“走走看吧,这样的事情急不得。”

    “其实按照老侯爷的意思,是想要把他留在你身边求个安稳。”徐斐在北疆的时候,也和郑老侯爷有些交集。

    “最难的时候,我已经带着他走过来了,如今也这么大的人了,要成家立业了,总不能还在京城里做个跑腿的小官。”余稚龄幽幽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要让他接替老侯爷的位置?”徐斐半问半答,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有了回答。

    余稚龄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确实。”徐斐应道。

    “你不劝我将北疆控在自己的手里吗?”余稚龄对徐斐的回答来了兴致。

    徐斐道:“何必呢?况且郑铎继任,北疆也还在你的影响中啊。”

    余稚龄一拍手道:“还是你懂我。”

    “你知道这些年,几乎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劝我继任北疆,连老侯爷明里暗里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余稚龄向一处店小二招了招手,立刻有一盒香喷喷的绿豆糕被送了上来。

    “这些人多半没安什么好心思。”徐斐说道:“郑老侯爷是想要保全郑家的子嗣,所以打算将权力让出。”

    余稚龄咬了一口绿豆糕,说道:“郑铎的哥哥早夭,如今这个独苗苗可是老侯爷的手心宝。”

    “这倒也能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很苦的。”从郑家的角度出发,他也能理解老侯爷的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认可这种做法。

    “能理解,人之常情。”余稚龄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的点心屑。

    “还有人说的话,那才叫过分呢。”余稚龄说道:“他们说往后辽西都是哥哥的,我只有拿住了北疆,才会站得住脚。”

    徐斐一怔,随后笑道:“要说家里的孩子能够相处的和和睦睦的总是不容易。”

    余稚龄吐了吐舌头道:“很没必要。要不说家里的姐姐总是很提防幼小的弟弟,出嫁的时候也是能带走多少嫁妆就带走多少,就是因为她们从小就被告知家里的东西没有她们一丝一毫,都是要留给弟弟的。”

    徐斐顿了顿,说起一段往事:“我母亲就是这样的,她是上一任皇帝最小的妹妹,嫁给我父亲就是因为老皇帝看中了父亲手中的兵权,没想到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夫妻两个相处融洽,老皇帝又觉得看不过眼了,向我母亲挑明了父亲当初娶她,是因为算计。”

    “所以你看,人都是这样的,看不过自己身边的人,比自己过的好。”余稚龄浅浅说道。

    她就像一只小猫,拉着徐斐的手,蹭呀蹭,蹭进了他的怀里。

    她将微凉的青松带走,慢慢中和掉她心中的烦躁,此时的小猫拱了拱身子,心想今晚又将会是一个好梦。

    隔天一早,余稚龄早早起身,后院的花生成熟了,她正好摘一些,做糖酥花生。

    圆润的绿叶被从土里拔出来,带着泥土清新的香气,一颗颗黄色的带壳黄生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找你半天,原来是在这儿呢。”洛寒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余稚龄转过身,看见她正朝这边走来,一双鹅黄色的鞋子,不惧沾染了泥渍。

    “你这双鞋,新做的吧,踩上泥土,可就洗不掉了。”余稚龄蹲在地上,这个角度更能清楚的看见,鹅黄色的面子上飞溅的泥点,和白色的底上布满的泥块。

    “一双鞋子而矣,脏了就洗,洗不掉就那个样子吧,反正没坏,什么样子都能穿。”洛寒酥更有一份洒脱。

    余稚龄抬起眼眸道:“也是,我脚上这双鞋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笑,把自己的脚伸出来,一双半旧的蓝锦缎鞋子,也没有逃开泥土的洗礼。

    小小的花生已经积满了一盆,余稚龄站起身,说道:“走吧,这些够吃一阵了,剩下的大概要雇个人过来弄了。”

    余稚龄看着满地的花生秧苗,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不是你自己种的吗?怎么看起来一副不喜欢的样子?”洛寒酥笑问道。

    余稚龄一垂眼眉,道:“哎呀,可别提了。那会儿子忙,就让郑铎去买了秧苗,谁知道那小子也图省事,只买了这一种。”

    洛寒酥笑着搀上余稚龄的手臂:“那就都给他送去。”

    “算了吧,他只知道吃,给他做好了好差不多。”余稚龄说罢笑起来。

    “回头等着话还是呢个都弄出来了,就送去榨油吧,我也没有多喜欢吃炒花生。”余稚龄笑嘻嘻的说道。

    洛寒酥借机凑在她的身边:“那我可讨个机利,这事儿就交给我办,到时候给我两桶花生油,反正你也吃不掉。”

    余稚龄将剥好的花生放在清水下清洗,看着她说道:“给我留两桶就够了,剩下的都给你。你的如意坊用的多,我要不了那些。”

    她平淡的语气完全看不出是这样身份的姑娘,只感觉是一个常年经手生活的人,在安排其中的门道。

    “郑铎来了。”余稚龄忽然说道。

    洛寒酥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却还是惊叹于她极高的耳力。

    不多时,尚且穿着朝服的郑铎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下朝之后被人缠住了。”余稚龄通过时间算出了郑铎的行踪。

    郑铎倒了一杯清茶,一口喝掉,紧接着又来了一杯,才说道:“是四殿下,下了朝非要缠着我,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我没有态度。”余稚龄冷冷地说道。

    洛寒酥将一壶新的茶水放在了郑铎的手边。

    “不喝了姐姐。”郑铎怪声怪气地唤着洛寒酥,扮着鬼脸嬉笑道:“喝不下了,姐姐若是有解渴的果子,给我来几颗吧。”

    洛寒酥一摊手:“这我可没有,得向你余姐姐要。”

    郑铎一撮声,笑道:“我可不敢给她叫姐姐。”

    “啊?”洛寒酥奇道。

    “若真是论着辈分,我应该给她叫小姑。”郑铎掐着手指,一副现算现说的模样。

    余稚龄在一旁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笑道:“且叫姐姐吧,要不得弄的我好老。”

    郑铎眨了眨眼道:“陈善宇比我大那么多,还得给你叫姑姑呢,反正你的辈分就在这儿,多我一个也不多。”

    余稚龄撇了撇嘴:“可别把我跟他们一家扯在一起。”

    洛寒酥说道:“这可真是,咱们和人家可攀不起。”

    说罢她用手戳了戳郑铎,示意他说正事。

    “陈善宇将昨天的碎片给皇帝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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