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尸骨未寒,祁老爷便紧随其后,接连的命案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梨庄更加染上不安的焦虑情绪。

    直到天光大亮,陆轻城和谢芜都还是不见人影。

    谢芜坐在园林的廊桥上看池中锦鲤,裴慕不请自来。

    “你现在又不担心他们俩了?”

    谢芜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笑话,荆陆二人可是主角,主角能有什么危险。

    “不是你说的,他俩没事。”谢芜把刚揪的几片树叶子扔进了池子里,锦鲤还以为是投食的鱼料,忙不迭地凑上来。

    谢芜原本不打算加入这个案件,但奈何主角现在不在,她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她挑眉:“你去找狐狸,我去会会祁照阶。”

    裴慕靠着柱子,轻叹一口气:“我抓我同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谢芜一听,怪稀罕的,这人居然有善心了。

    “开玩笑的,我去了。”

    裴慕走得飞快,谢芜摇摇头,转身走向前厅。

    前厅此时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祁老爷的丧礼,毕竟是一方地主,排场是万万不能少的。祁照阶作为祁府唯一一个能担起责任的男丁,此时顾不上悲哀只赶着操持家事。

    谢芜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与他搭话。

    不过好在祁照阶自己很上道,看见一袭白衣的谢芜便主动上前问候:“谢姑娘,不知案子查的如何了?”

    谢芜没说查不出,只说查到了不少线索,而且真凶很可能不是妖鬼而是人。

    她故意试探,如果真凶是祁照阶,那他听到她说线索指向人应该会有点反应,毕竟他们的说辞一致偏向非人作案。

    可出乎意料的是,祁照阶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慌张,反而非常认真地询问她:“谢姑娘何出此言呢?我们府上有谁能用此等手法害人?”

    “死者身上虽然没有创口,但也不是妖鬼之流所伤,可能是有人用了什么旁门法术。”

    “那你们可有怀疑的人?”

    谢芜摇摇头,这个祁照阶言语中没有一丝紧张或惊恐,全程都是认真而专注的神情,看着完全没有问题。

    她突然扯开话题:“对了二公子,您能说说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昨晚……”祁照阶沉思片刻,“昨夜亥时与几位见面之后,我就去了父亲的房间。父亲虽然卧病在床,但神智并没有完全丧失,我每晚都会去给父亲喂药,并把当天管理的家事详细说给他听。

    “昨晚也是一样,我和他说府上来了几位江湖侠士,定能把杀害大哥的凶手找出来。他老人家很欣慰,大概又聊了半个多时辰,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几声狐吟,我便出门察看了一番。”

    “等等,您也听到了狐狸的叫声?”

    祁照阶点点头:“是的,不知怎的,我们庄上这几年一直都有狐狸出没,我父亲觉得这是好事,就没有管。但近日连发怪事,我有些担心,就出门看了一眼。没想到……半刻钟后再回来,父亲就已经……”

    说到这儿,祁照阶擦了下眼泪。

    “如果能回到昨晚,我一定守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

    谢芜听完了祁照阶的叙述,居然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演。

    感觉是挺真情实感的。

    “二少爷,您还记得狐狸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梨庄的吗?”

    祁照阶愣了一下:“大抵是……五年前。”

    谢芜从祁照阶那里得到的有效信息并不多,虽然祁照阶说自己是出了门回来才看见父亲死了,但是当晚并没有任何仆人在场。

    祁照阶说,父子间的谈话,有外人在总归是不合适的。

    是有几分道理,可这也就代表着仅凭祁照阶的说辞,并不能洗清他的嫌疑。更何况谢芜始终觉得祁照阶最有杀人动机。但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她不能一口咬定就是他。

    谢芜绕着庄子走了几圈,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个静谧的小宅院里。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抬眼,宅院门匾上是飘逸的毛笔字,写着“摘星居”三个大字。

    这里像是个废弃的没人居住的院子,因为前宅发生了这么大的丧事,这里却一点白事该挂的东西都没有,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谢芜秉持着一种“我就进去随便看看”的心态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而且开得非常茂盛,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

    这里一定有人居住,而且是长住。

    她环顾四周,院子门边角落里种着一棵不小的桃树,如今正值花季,开得十分漂亮。

    粉红色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到了谢芜手心,她静静看着这桃花,心神一晃。

    谢芜回头,顿时怔在了原地。

    裴慕抱臂漫步在后院里,他昨晚在那个玉葵身上闻到的味道,虽然不足以证明她是狐妖,但是她接触过狐妖,这就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且不说她怎么碰上的,那狐妖又为什么专挠她一个人?

    他们狐狸可不会随便抓人。

    裴慕凭着记忆到了后院,这里离玉葵的居所很近,他阖眼,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同族的气息。

    走廊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裴慕下意识地蹦到了屋顶上。

    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祁二少。

    他神色虽和平常一样文静端庄,但脚下步履匆匆,明显是有急事要找人。

    祁照阶快步走到了后院的一扇门前,急促地敲了两下门,停顿片刻又敲了一下。房间里有人开了门,他四下张望了一眼,快速进了房间。

    几乎是关上门的同一时刻,裴慕已经跑到了这间房的房顶。

    他有种直觉,这房间里的人不简单。裴慕运功锁住自己的气息,静静地趴在屋顶上,侧着耳朵偷听。

    “你来干什么?”女人的声音有些柔,裴慕听着熟悉又陌生。

    “我为什么来?”祁照阶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的火无处释放,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怎么那个谢芜倒怀疑到我身上了?”

    “嘘,别着急,小点声。”女人嗅了嗅四周的气息,感觉没有别人才继续说话,“她怎么说的?”

    “她怀疑凶手不是妖鬼而是人,要是她按这个线索查,那我岂不就成了最有嫌疑的那个?”祁照阶怒意正盛,“这些事我都没有做过,你当初也答应我,绝不会查到我的身上,我这才默许了你做这些事情。如今要是……”

    “你先别紧张,她只是说几句试探你,你要是慌了才真是合了她的意。”女人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承诺:“我保证,你想要的都会得到的。”

    眼前的女人笑颜如花,祁照阶得了她的允诺暂时消了火,手上动作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我也不是要怪你,只是我担心他们真查出什么来。”

    “真查出来也不怕。”女人拉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下,祁照阶拥她入怀,轻声道:“哦,原来你本事这么大?”

    “啊哈哈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笑声清脆中带着娇媚,祁照阶搂着她:“我还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毫无创伤的杀人。”

    “哦?”女人音调拉长,“你想知道?”

    祁照阶看她笑而不语,心里更加好奇了:“你就告诉我吧,玉葵……”

    居然真的是玉葵杀的?

    听到这儿,裴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这个玉葵怪怪的。

    “好啊。”

    玉葵眯眼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支绿玉发簪。

    “这簪子真漂亮,是你常戴的那支?”

    玉葵笑而不语,她看了看玉簪,又看向祁照阶。

    “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动手的……”

    “什么?”

    祁照阶没听清,刚想再凑近点,玉葵干脆利落地把玉簪插进他的后颈处。

    “啊!”

    随着祁照阶的一声惨叫,裴慕也踹碎屋顶从天而降。

    “救我!”祁照阶声嘶力竭,裴慕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但还是一脚飞踢踹开了玉葵。

    裴慕这一脚踹的不轻,直接把玉葵激怒了。

    她嘶叫两声,声音尖锐刺耳,裴慕看了眼晕死过去的祁照阶,又看向对面张牙舞爪着爬起来的玉葵。

    这玉葵跟他之前见到的那个长得完全不一样。那个玉葵的长相妩媚中带着清冷,而眼前这个,完全只有柔媚和刻薄。

    “小朋友,你怎么还偷听大人的墙角啊?”

    玉葵整理了下头发,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

    “呵,我其实不是很想听。”

    “哦,是吗?”

    话音未落,玉葵便一掌推了过来,裴慕一个下腰轻松闪开,站起身的那刻他迅速出手抓住玉葵的手腕,锁住了她的寸关尺脉。

    “啊!”

    玉葵痛苦地嘶叫一声,眼睛短暂地变成了狐狸的模样。

    “你!”

    玉葵没想到这小少年下手如此之快,而且一击就制住了她。

    “你这只狐狸,并不聪明。”裴慕冷笑一声,玉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

    那双眼睛她太熟悉了,几乎如出一辙。

    “你跟裴梓鸢是什么关系?”

    裴慕呼吸一滞,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认识她?”

    “你是她什么人,她的儿子吗?”玉葵没有正面回答裴慕的问题。

    “回答我!”裴慕双眼猩红,在关于母亲的事情上,他从来保持不了冷静。

    他手上的力气加大,玉葵痛苦不堪:“以前……以前见过她一面。”

    “什么时候?在哪儿?”

    “三十年前,在邺州!”玉葵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听到她的回答,裴慕才稍稍松开一点。

    邺州?

    他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起过,自他五岁那年他和母亲被抓到了珉川裴氏后,就此开始了地狱般的十年。

    “当时我在邺州遇到她,她从捉妖师手里救了我一命。”玉葵看出来裴慕对这件事感兴趣,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当时她身边有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我们都知道,是九州来的一个修仙人!”

    九州来的修仙者…大抵就是他的生父,他身体那股仙人灵力的来源者。

    那个为他和母亲设下护体仙法的男人,如若他知道他设下的仙法是裴梓鸢十年痛苦的加害者,他会作何感受呢。

    在裴氏的那十年,这不死仙法让裴梓鸢成了无论怎么折磨都不会死的炉鼎……

    母亲不堪受辱,最后用偷偷修习的裴家禁术将仙法破坏了一半,强行把妖丹剜出给了他,随后自行了断。

    他以仙脉和妖丹对冲,进入了彻底的癫狂状态,拼死破开了裴家的禁制,一路踩着鲜血和尸体逃出了珉川。

    就这样逃亡了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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