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二）
电梯在数字显示“25”时停下来，门应声而开，猝不及防的相遇方式让电梯内外的三个人都愣住。
葛静棠最先反应过来，碰了碰葛嘉涵的手臂，提醒他按住开门的键纽。但葛嘉涵还没缓过劲，被她这么一碰反而吓了一跳，慌乱中按错了键纽。
电梯门瞬间开始关合，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迅速挡在中间。那只手很漂亮，以至于葛静棠很担心它会受伤。
好在电梯门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手的指尖，便立即缩了回去。
见状，葛静棠露出一个表示抱歉的微笑，对方点点头回应，然后迈步走进了电梯。
裴子黎一进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兄妹俩，仿佛他们是陌生人。葛静棠觉得好像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让人不知所措的寂静，于是扯着葛嘉涵的衣袖向他使眼色，却发现他在装死。
那就一起装死好了，葛静棠心想，接着注意力被裴子黎身上的套装吸引。
虽然乍看之下他的这一身和葛嘉涵的一样，但若是仔细对比，就能发现许多细节上的不同：比如外套面料上的暗纹，以及袖扣的材质和裤子的版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将裴子黎从头看到脚，却忘记了电梯的门板就是一面镜子。
电梯下降得平稳又迅速，可裴子黎却觉得时间似乎走得越来越慢。
他不知道身后的葛静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担心和她在镜子里对上视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看金属面板上不断变化着的数字。
直到电梯在数字“5”时停下来，裴子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门一开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葛静棠和葛嘉涵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向左转，迎面而来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墙。
花是粉白色的洋桔梗，鲜活娇嫩，但葛静棠却觉得它们很可怜。
“好可惜，”她对葛嘉涵说，“等婚礼一结束，它们就要被扔掉了。”
闻言，裴子黎和葛嘉涵都转头去看花墙。
“那这样呢？”葛嘉涵伸手取下一枝花，将它别在葛静棠的耳后。
柔软的花瓣蹭得皮肤有些痒，惹得葛静棠“咯咯”地笑起来。她挽住葛嘉涵的手臂，用夸张的语气夸他好聪明。
一旁的裴子黎看着他们互动，表情像个专注的观众。路过的摄影师捕捉到这一幕，便举起相机对着他们猛按快门，闪光灯像闪电一样噼啪个不停，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小朋友们一起合张影吧，来，靠近一些。”
闻言，葛静棠用余光去瞄裴子黎，正犹豫着要不要靠过去，却看到他主动曲起手臂。
于是她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挽上裴子黎的手臂，然后双臂同时使了些力，顺理成章地将三个人的距离拉近。
镜头里的三个人，只有裴子黎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直到摄影师说OK，他还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闪光灯停止闪烁后，葛静棠松开手转头看向身旁，吊顶水晶灯的光洒在裴子黎的身上，点亮了他那双瞳色比自己更深也更清澈的眼睛。
原来有的眼睛会让人看一眼便被迫冷静下来，仿佛突然被拽进一场大雨中，所有的快乐都被砸在皮肤上有些痛的雨滴浇熄。
葛静棠呆呆地望着他，然后惊觉自己皱眉的反应有些不妥，便从花墙上摘下一朵花，塞进他外套的手巾袋里。
“我也要。”葛嘉涵看到后挤过来，非要让妹妹也送自己一朵花。
“好好好，你要哪一朵？”
“这朵。”
葛嘉涵把手巾袋里的手帕扯出来随手塞进裤兜，给花腾出位置。葛静棠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结，再回过身时，发现裴子黎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想他应该是先进去了，便拉起葛嘉涵的手，随着其他的宾客一起向礼堂内走去。
实际上裴子黎是去了盥洗室。
从早上睁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不得不出席今天的场合而感到烦躁。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无数陌生人，以及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在，他便想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盥洗室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水的快速流动下，人可以进入洁净舒缓的想象。
感觉到烦躁渐渐平息，裴子黎弯下腰准备洗手，却不料胸前的花忽然从口袋里掉出来。
他急忙从水池里捡起花，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擦掉花瓣上的水渍，并且不会伤害到它。
接着他瞥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郁郁寡欢，两只瞳孔上各映着一朵花的影子。
他忽然对手中的花产生了同情——失去土壤的滋养与保护，离开同伴的怀抱，最终的归宿竟是一双唯有荒芜的眼睛。
这难道不比凋谢和枯萎更令人感到绝望？
最终，他用纸巾将这朵可怜的花包起来，然后放进贴着左胸口的外套内袋里收好。
当他匆匆赶至礼堂并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婚礼乐队也正好开始演奏。
应葛槐的要求，演奏的曲目被换成了《四季：冬》的第二乐章，而非《结婚进行曲》。
坐在第一排的葛静棠没有听出背景音乐的特别，或者说她的世界里此刻根本没有背景音乐的存在，因为正在入场的新娘已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圣洁如月光的身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脑袋变得空空如也，想不起任何能形容自己心情的词汇。
新娘踏上红毯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原来这就是幸福的笑容吗，葛静棠心想，然后转过头去跟葛嘉涵说了句“她今天真的好美”。
说完，葛静棠终于想起去看一眼新郎，而这一眼，让她对爱情有了最初的印象。
那个初见面时让她感到拘谨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奇妙的可怜。
明明上一秒他还仿佛是等到神迹降临的信徒，喜悦与感激溢于言表，可是下一秒他又变成了耽溺于美梦的瘾君子，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与不安。
大概是这份对爱情的初印象过于震撼，以至于她忘记去关注台上的新人和仍在进行中的婚礼，有人鼓掌她便跟着鼓掌。
之后她一直沉浸在感动和兴奋的余韵中，连自己是怎么跟着人群退的场都不知道。
“喂，醒醒，别发呆了。”
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的、比闹钟还惹人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葛静棠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坐在餐桌前。
肚子一旦感觉到饥饿，任何如梦如幻的心情都会像泡沫般消失。葛静棠嗅了嗅空气中肉食混合着柠檬的味道，忽然觉得人们倒酒和交谈的声音听起来很吵闹。
“吃饭时间发呆，一点都不尊重食物。”
惹人厌的声音又出现了。葛静棠看向身旁正在大口吃牛排的葛嘉涵，问他：“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是在提醒你好好吃饭，不过看你一副不想吃的样子，那我来帮你吧。”说着葛嘉涵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餐叉抢走她的牛排。
虽然葛静棠反应很迅速地去试图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看着葛嘉涵将牛排塞进了嘴里。
“看你一直在发呆，我以为你没胃口呢。”葛嘉涵眯起眼睛笑，熟练地露出在葛静棠看来十分欠揍的表情。
“要不是这里人多，我一定把盘子拍在你脸上。”葛静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待食物，兄妹俩一向都是认真的，从小到大因为吃饭这件事而打架的次数，多得简直数不清。
败了这一局的葛静棠气得想要伸手去揪葛嘉涵的耳朵，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裴子黎将一块完整的牛排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我的这份给你，我没有碰过。”
葛静棠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然后看了看牛排，又看了看裴子黎，“你不吃吗？”
“嗯，我不饿。”
听到他这么说，葛静棠才注意到放在他面前的食物一样都没少，只有杯子里的果汁被喝掉了一半。
“是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吗？”
闻言，裴子黎下意识想点头但却忍住了，因为不想在她面前留下挑食的印象。于是他摇摇头，端起杯子将果汁全部喝完，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
“回房间休息。”
一想到裴子黎是饿着肚子离开的，葛静棠便觉得嘴巴里的牛排有些难以下咽。
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瘦，身板薄得像张纸，和身高差不多的葛嘉涵站在一起时身形明显小了一圈。想到这里，葛静棠瞥了一眼正在吃饭后甜点的葛嘉涵，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不觉得你吃的有点多吗？”
“嗯？”葛嘉涵嘴里含着甜品勺，发音不太清楚地说，“这不就是我平时的饭量吗？”
“也是，你一直都吃得跟猪一样多。”
“能吃是福。”
说完，葛嘉涵用餐巾擦了擦嘴，接着余光瞥见葛静棠被食物塞得圆鼓鼓的脸颊，便将她的话还了回去：“我看你也挺有福的。”
葛静棠懒得和他争论，回了他一个白眼，继续专心吃饭。
用餐结束后，兄妹俩和终于有空来找他们的萧艾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便回去休息了。
葛静棠回到房间就直冲沙发，头一挨上抱枕便说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葛嘉涵去卧室拿来枕头和薄毯，又帮她脱掉鞋子、摘下头上的发夹，最后把她的手脚摆成她习惯的睡姿。
如果要问葛嘉涵“妹妹什么时候最可爱”，他会说“睡着的时候”。
小时候，因为很少哭闹，大人们总夸他是个乖巧的小孩，而相比之下，妹妹则是个不那么乖巧的小孩。
曾有过那样一段时期，妹妹总是在哭闹，哭的同时还要不停地问为什么他们没有爸爸妈妈。葛嘉涵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每次妹妹哭，他都觉得很烦。
就这样哭着哭着，突然有一天，妹妹变成了和他一样乖巧的小孩。她再也不问那个愚蠢的问题，取而代之的，葛嘉涵有了自己的跟屁虫，两个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
可是不再哭闹的妹妹却开始常常做噩梦，因此渐渐地葛嘉涵学会了哄她睡觉。
有时他会讲一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有时则会弹唱一些自己没事写着玩的旋律。而除了这些以外，他最经常做的、也是最好用的哄睡方法，就是拉着她的手，安静地坐在床边。
等妹妹睡着以后，葛嘉涵通常不会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她睡得像个无忧的天使。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底都会升起一丝感激——对不常露面的母亲，也对素未谋面的父亲。他想谢谢他们给自己一个妹妹，因为有她，自己才不至于是一个人，不至于孤孤单单地长大。
不知不觉中，原本还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开始离海面越来越近。葛嘉涵坐在地板上，守着熟睡的妹妹，手心里是两朵模样相似的花。
想到妹妹之前问的那一大串为什么，他便轻轻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仿佛这样就能赶走她的焦虑与不安。
“没事的，别害怕。”
葛嘉涵将两朵花放在妹妹的枕边，声音轻如呼吸。
“有我陪着你呢。”
葛静棠最先反应过来，碰了碰葛嘉涵的手臂，提醒他按住开门的键纽。但葛嘉涵还没缓过劲，被她这么一碰反而吓了一跳，慌乱中按错了键纽。
电梯门瞬间开始关合，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迅速挡在中间。那只手很漂亮，以至于葛静棠很担心它会受伤。
好在电梯门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手的指尖，便立即缩了回去。
见状，葛静棠露出一个表示抱歉的微笑，对方点点头回应，然后迈步走进了电梯。
裴子黎一进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兄妹俩，仿佛他们是陌生人。葛静棠觉得好像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让人不知所措的寂静，于是扯着葛嘉涵的衣袖向他使眼色，却发现他在装死。
那就一起装死好了，葛静棠心想，接着注意力被裴子黎身上的套装吸引。
虽然乍看之下他的这一身和葛嘉涵的一样，但若是仔细对比，就能发现许多细节上的不同：比如外套面料上的暗纹，以及袖扣的材质和裤子的版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将裴子黎从头看到脚，却忘记了电梯的门板就是一面镜子。
电梯下降得平稳又迅速，可裴子黎却觉得时间似乎走得越来越慢。
他不知道身后的葛静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担心和她在镜子里对上视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看金属面板上不断变化着的数字。
直到电梯在数字“5”时停下来，裴子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门一开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葛静棠和葛嘉涵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向左转，迎面而来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墙。
花是粉白色的洋桔梗，鲜活娇嫩，但葛静棠却觉得它们很可怜。
“好可惜，”她对葛嘉涵说，“等婚礼一结束，它们就要被扔掉了。”
闻言，裴子黎和葛嘉涵都转头去看花墙。
“那这样呢？”葛嘉涵伸手取下一枝花，将它别在葛静棠的耳后。
柔软的花瓣蹭得皮肤有些痒，惹得葛静棠“咯咯”地笑起来。她挽住葛嘉涵的手臂，用夸张的语气夸他好聪明。
一旁的裴子黎看着他们互动，表情像个专注的观众。路过的摄影师捕捉到这一幕，便举起相机对着他们猛按快门，闪光灯像闪电一样噼啪个不停，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小朋友们一起合张影吧，来，靠近一些。”
闻言，葛静棠用余光去瞄裴子黎，正犹豫着要不要靠过去，却看到他主动曲起手臂。
于是她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挽上裴子黎的手臂，然后双臂同时使了些力，顺理成章地将三个人的距离拉近。
镜头里的三个人，只有裴子黎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直到摄影师说OK，他还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闪光灯停止闪烁后，葛静棠松开手转头看向身旁，吊顶水晶灯的光洒在裴子黎的身上，点亮了他那双瞳色比自己更深也更清澈的眼睛。
原来有的眼睛会让人看一眼便被迫冷静下来，仿佛突然被拽进一场大雨中，所有的快乐都被砸在皮肤上有些痛的雨滴浇熄。
葛静棠呆呆地望着他，然后惊觉自己皱眉的反应有些不妥，便从花墙上摘下一朵花，塞进他外套的手巾袋里。
“我也要。”葛嘉涵看到后挤过来，非要让妹妹也送自己一朵花。
“好好好，你要哪一朵？”
“这朵。”
葛嘉涵把手巾袋里的手帕扯出来随手塞进裤兜，给花腾出位置。葛静棠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结，再回过身时，发现裴子黎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想他应该是先进去了，便拉起葛嘉涵的手，随着其他的宾客一起向礼堂内走去。
实际上裴子黎是去了盥洗室。
从早上睁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不得不出席今天的场合而感到烦躁。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无数陌生人，以及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从容自在，他便想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盥洗室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水的快速流动下，人可以进入洁净舒缓的想象。
感觉到烦躁渐渐平息，裴子黎弯下腰准备洗手，却不料胸前的花忽然从口袋里掉出来。
他急忙从水池里捡起花，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擦掉花瓣上的水渍，并且不会伤害到它。
接着他瞥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郁郁寡欢，两只瞳孔上各映着一朵花的影子。
他忽然对手中的花产生了同情——失去土壤的滋养与保护，离开同伴的怀抱，最终的归宿竟是一双唯有荒芜的眼睛。
这难道不比凋谢和枯萎更令人感到绝望？
最终，他用纸巾将这朵可怜的花包起来，然后放进贴着左胸口的外套内袋里收好。
当他匆匆赶至礼堂并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婚礼乐队也正好开始演奏。
应葛槐的要求，演奏的曲目被换成了《四季：冬》的第二乐章，而非《结婚进行曲》。
坐在第一排的葛静棠没有听出背景音乐的特别，或者说她的世界里此刻根本没有背景音乐的存在，因为正在入场的新娘已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圣洁如月光的身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脑袋变得空空如也，想不起任何能形容自己心情的词汇。
新娘踏上红毯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原来这就是幸福的笑容吗，葛静棠心想，然后转过头去跟葛嘉涵说了句“她今天真的好美”。
说完，葛静棠终于想起去看一眼新郎，而这一眼，让她对爱情有了最初的印象。
那个初见面时让她感到拘谨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奇妙的可怜。
明明上一秒他还仿佛是等到神迹降临的信徒，喜悦与感激溢于言表，可是下一秒他又变成了耽溺于美梦的瘾君子，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与不安。
大概是这份对爱情的初印象过于震撼，以至于她忘记去关注台上的新人和仍在进行中的婚礼，有人鼓掌她便跟着鼓掌。
之后她一直沉浸在感动和兴奋的余韵中，连自己是怎么跟着人群退的场都不知道。
“喂，醒醒，别发呆了。”
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的、比闹钟还惹人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葛静棠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坐在餐桌前。
肚子一旦感觉到饥饿，任何如梦如幻的心情都会像泡沫般消失。葛静棠嗅了嗅空气中肉食混合着柠檬的味道，忽然觉得人们倒酒和交谈的声音听起来很吵闹。
“吃饭时间发呆，一点都不尊重食物。”
惹人厌的声音又出现了。葛静棠看向身旁正在大口吃牛排的葛嘉涵，问他：“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是在提醒你好好吃饭，不过看你一副不想吃的样子，那我来帮你吧。”说着葛嘉涵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餐叉抢走她的牛排。
虽然葛静棠反应很迅速地去试图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看着葛嘉涵将牛排塞进了嘴里。
“看你一直在发呆，我以为你没胃口呢。”葛嘉涵眯起眼睛笑，熟练地露出在葛静棠看来十分欠揍的表情。
“要不是这里人多，我一定把盘子拍在你脸上。”葛静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对待食物，兄妹俩一向都是认真的，从小到大因为吃饭这件事而打架的次数，多得简直数不清。
败了这一局的葛静棠气得想要伸手去揪葛嘉涵的耳朵，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裴子黎将一块完整的牛排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我的这份给你，我没有碰过。”
葛静棠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然后看了看牛排，又看了看裴子黎，“你不吃吗？”
“嗯，我不饿。”
听到他这么说，葛静棠才注意到放在他面前的食物一样都没少，只有杯子里的果汁被喝掉了一半。
“是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吗？”
闻言，裴子黎下意识想点头但却忍住了，因为不想在她面前留下挑食的印象。于是他摇摇头，端起杯子将果汁全部喝完，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
“回房间休息。”
一想到裴子黎是饿着肚子离开的，葛静棠便觉得嘴巴里的牛排有些难以下咽。
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瘦，身板薄得像张纸，和身高差不多的葛嘉涵站在一起时身形明显小了一圈。想到这里，葛静棠瞥了一眼正在吃饭后甜点的葛嘉涵，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不觉得你吃的有点多吗？”
“嗯？”葛嘉涵嘴里含着甜品勺，发音不太清楚地说，“这不就是我平时的饭量吗？”
“也是，你一直都吃得跟猪一样多。”
“能吃是福。”
说完，葛嘉涵用餐巾擦了擦嘴，接着余光瞥见葛静棠被食物塞得圆鼓鼓的脸颊，便将她的话还了回去：“我看你也挺有福的。”
葛静棠懒得和他争论，回了他一个白眼，继续专心吃饭。
用餐结束后，兄妹俩和终于有空来找他们的萧艾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便回去休息了。
葛静棠回到房间就直冲沙发，头一挨上抱枕便说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葛嘉涵去卧室拿来枕头和薄毯，又帮她脱掉鞋子、摘下头上的发夹，最后把她的手脚摆成她习惯的睡姿。
如果要问葛嘉涵“妹妹什么时候最可爱”，他会说“睡着的时候”。
小时候，因为很少哭闹，大人们总夸他是个乖巧的小孩，而相比之下，妹妹则是个不那么乖巧的小孩。
曾有过那样一段时期，妹妹总是在哭闹，哭的同时还要不停地问为什么他们没有爸爸妈妈。葛嘉涵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每次妹妹哭，他都觉得很烦。
就这样哭着哭着，突然有一天，妹妹变成了和他一样乖巧的小孩。她再也不问那个愚蠢的问题，取而代之的，葛嘉涵有了自己的跟屁虫，两个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
可是不再哭闹的妹妹却开始常常做噩梦，因此渐渐地葛嘉涵学会了哄她睡觉。
有时他会讲一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有时则会弹唱一些自己没事写着玩的旋律。而除了这些以外，他最经常做的、也是最好用的哄睡方法，就是拉着她的手，安静地坐在床边。
等妹妹睡着以后，葛嘉涵通常不会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她睡得像个无忧的天使。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底都会升起一丝感激——对不常露面的母亲，也对素未谋面的父亲。他想谢谢他们给自己一个妹妹，因为有她，自己才不至于是一个人，不至于孤孤单单地长大。
不知不觉中，原本还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开始离海面越来越近。葛嘉涵坐在地板上，守着熟睡的妹妹，手心里是两朵模样相似的花。
想到妹妹之前问的那一大串为什么，他便轻轻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仿佛这样就能赶走她的焦虑与不安。
“没事的，别害怕。”
葛嘉涵将两朵花放在妹妹的枕边，声音轻如呼吸。
“有我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