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箫音
此间胜负已了，仍旧留在擂台上的是薛明樾和华殷。
慕远眸光闪烁，看向华殷的视线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缓缓起身，将四座分擂台重又嵌合在一起。
慕微吟拖着尚未恢复的腿伤和慕栖山坐在一起，遥遥看着浮空石台正中央相对而站的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慕栖山听她叹气，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关切地问道：“小妹，可是哪里不适？”
慕微吟摇了摇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慕栖山心上扎了把刀子：“哥，你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慕栖山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人，牙根子气得直发痒，“你在说什么鬼话？”
慕微吟继续叹气——真的是，就她哥这蠢样，她当初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让华殷做她嫂嫂。
“你看，姐姐她明明才突破不久，对上修为差距明显的薛明樾，却仍是一副战意高昂浑然不畏惧的样子呢。”慕微吟转头看向慕栖山，“你行吗？怕不是早打退堂鼓了。”
说话间，华殷已经和薛明樾交手数招。
“无知者无畏罢了。”慕栖山嘴硬道。
“呵呵。”慕微吟在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慕栖山的眼睛明明正紧张地盯着场上华殷的一举一动。
擂台上两人皆是不遮不挡，不退不让，一剑比一剑出得凌厉。
慕栖山默不作声看了会儿，忽地两手在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叫出声来：“哎呀！真蠢！薛明樾的剑意哪能正面硬抗啊！”
华殷似是听见他的话，不动声色地稳了稳脚跟。
薛明樾目光冷冽，手中折竹剑横劈而出，带起一片残影。
华殷运着挽霜剑竖在身前，口中念诀，剑身光华流转，渐趋沉凝。
剑身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华殷后退半步。
慕栖山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吧！”
强横的剑气迎面扫来，华殷束起的发丝和水蓝色发带在她身后交错飘扬，渐渐抵消掉冲劲。
她微扬起嘴角，小声窃喜：“挡住了。”
薛明樾耳力极好，遂再度持剑指向她：“那就再来。”
折竹剑身发出阵阵轻微的剑鸣，自他手中脱离，冲上半空。
他合掌于身前，缓缓分开。
折竹剑瞬间分成数柄，每柄剑上都携着一往无前的剑意，剑尖齐齐调转，指向正在设下剑阵的华殷。
华殷瞳色隐约染上几分淡蓝，她将挽霜剑从地上抽出，微仰起头，直面折竹剑影。
剑阵中温度骤降，几能迟滞人的动作，却阻不了折竹剑半分。
薛明樾手一挥，折竹剑纷纷从四面八方寻了空当袭向华殷，在半空拉出道道剑影，纷繁缭乱。
华殷暗道不妙，手腕飞速翻转，连连挽起剑花，衣袂翩飞间，手中挽霜剑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残影。
她剑花挽得好看又灵巧，身形矫捷，脚下步伐变换，在折竹剑纷乱的攻击中挡下一招又一招，仿若花丛之上悠然起舞的灵蝶。
薛明樾默默观察她落脚的轨迹，目光闪烁，而后双掌猛地一合，数柄折竹剑合而为一，恰好瞄准华殷避无可避的一个方向，猝然劈下。
华殷来不及躲，持着挽霜剑撞上去，手腕被震得生疼。
眼前折竹剑一寸寸压下，让她腿弯轻颤，动弹不得。
华殷咬牙，决意用肩膀抗下这一击，顺势脱身。于是她在收剑的瞬间侧身滑出，折竹剑便狠狠劈向她毫无防备的左肩处。
慕栖山神情绷了一瞬，啧啧道：“啊呀，被薛明樾砍上一剑可不好受——”
然而，华殷已经做好了挨痛的准备，肩膀上却只感受到一阵气劲压过，全无痛意。
她抬眼，薛明樾不知何时已经闪到她身前，握住了折竹剑柄，让它堪堪停在华殷肩膀上方一寸处。
华殷见状，右腿毫不犹豫地上劈，踢在折竹剑剑柄处，而后借力向后凌空一翻，同他拉开少许距离。
她喘了口气道：“这算什么，心软？你我貌似也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薛明樾语气淡淡：“我从不心软。”
华殷脚尖点地，猛然冲过去，剑尖直取薛明樾心口：“是吗？那你方才收剑是为何？”
薛明樾右手轻拍在折竹剑身，剑迅速浮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他反手在剑柄上一击，折竹剑瞬间破空朝着华殷而去。
华殷估算着剑的轨迹，电光火石间，稍稍歪了歪头。
折竹剑从她脖颈旁边冲过去。
躲过了……华殷心下稍松。
但紧接着，就在挽霜剑即将抵在薛明樾心口处时，她顿觉颈上一痛。
她抬手去摸，摸了一手血。
——是方才和折竹剑擦身而过时被其上瞬时爆发的强横剑意所伤。
剑破空而来，经她脖颈不过一瞬，这道剑气的时机和力度把握得极为精妙。
华殷将挽霜剑抵在薛明樾身前，目光有些愕然。
“你……”
薛明樾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她：“切磋而已，我并不想要你的性命。”
华殷毫不怀疑，若非此人刻意控制着，那骤然爆发出来的剑意足以让她身首异处。
她收剑入鞘，扯了扯嘴角：“我输了。”
薛明樾亦收了剑：“承让。”
华殷掌心凝起一团灵力，覆在脖颈伤口处，不消片刻，那里便已止住了血，只留有极细的一道红痕。
*
元婴境决出最后胜者，接下来便该轮到金丹境了。
慕栖山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绣着淡金色远山纹的天青色仙袍，又理了理束好的头发。
他冷眼盯着已经站上擂台的那道手持紫梅箫的瘦削身影，语气不善道：“小妹，你等着，待我去把那病秧子的两条腿都给卸了。”
慕微吟眼中亦是掩饰不住的杀意：“那就有劳哥哥了。”
慕栖山轻身跳下观战台，落在梅少虔身前。
“我妹妹的腿，还有我一条灵犬的命……”他此时面上神情格外的冷静，“姓梅的，今日，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梅少虔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请便。”
他转身走远些，轻声道：“……只可惜你是没那个命了。”
慕栖山丝毫不受他的话所影响。
一声锣响刚落，十数青绿色风团便纷纷从慕栖山身后飞出，气势汹汹地冲向梅少虔。
梅少虔手中紫梅箫在掌心转了几圈，迅速撤身后退，横抡出紫梅箫。
风团接连撞在箫上，闷响过后，消弭不见。
慕栖山双手飞快结印，召唤出一个覆盖了整座擂台的风阵，将四面八方吹来的清风皆化作片片锋利的刃状，旋结而至，像是要将阵内的梅少虔绞成碎片。
梅少虔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他将紫梅箫放在嘴边，吹出几个乐音，音波借着风阵逐渐扩散，传入慕栖山耳中。
慕栖山仿若不闻，仍飞快结出一个个法印。
梅少虔换了个紧凑的调子，箫身同时散发出暗紫色光芒。
华殷坐在林自闲身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哪儿还是比武……他们这样打下去，若没人阻止，非死即伤。”
林自闲也颇为不解：“虽听闻慕栖山与其妹感情颇深，但慕微吟受的腿伤并不严重，将养几日便能好完全……他此番与梅少虔以命相搏，不知又是为何。”
华殷突然想起云山历练时，两人曾因为一只灵犬发生了过节，眼看就要动起手来的时候被薛明樾拦下。
她当时还说，此时不打，日后会打得更厉害。如今看来，当真是应验了。
只是无论怎么看，这两件事都是梅少虔挑衅在先。
梅少虔是褚成君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修得金丹大圆满，是个修炼奇才。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慕栖山，更像是在挑衅慕栖山背后的青岱宗。或者说，是慕栖山那个护犊子的爹，慕远。
可梅少虔一个仙门后生，行事怎会如此猖狂？
若说里面没有褚成君的授意，华殷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华殷的思绪被一声惨呼打断——
梅少虔整个人被慕栖山的风阵笼罩在内，任周遭风刃袭来，丝毫不作抵挡，只用护体灵气做着微不足道的防护，是以他身上被风刃划出数道细小的伤口。
但他不管不顾，依旧神色沉凝地吹奏着紫梅箫。
箫声倏而急促，倏而柔缓，总体基调脱不了幽怨，宛如恶鬼自炼狱中爬出，贴在慕栖山耳畔低吟浅唱。
慕栖山的身子轻轻发着颤，眼中攀升的杀意衬得他此时面目格外狰狞。
箫声入耳，震得他心肺剧痛。
很快，有鲜血自他嘴角、眼角、甚至耳中流出。
他仍在调动着全身灵力疯狂结印，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柄通体泛着青光的弑神枪渐渐在风阵中成形。
梅少虔吹奏完最后一个尾调，合上眼帘，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全身沐血，更为他添了几分幽魅。
他举起紫梅箫，在空中缓缓描画着一个符咒。每画一笔，他的气色亦会变得苍白几分。
慕栖山浑身颤抖起来，咬牙将弑神枪狠狠击出。
与此同时，梅少虔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目光遥遥落在坐在观战台上的慕远身上，见那人面色青紫，不禁嘴角一勾。
他又望向位于另一侧的褚成君，他的师尊，依稀从她眼中辨认出几分可以称得上是认可的情绪。
值了。
他总是能将师尊吩咐过的事完成得很好呢。
梅少虔将手中紫梅箫对准不远处七窍流血的慕栖山，在空中那道符咒上轻轻一点。
慕微吟毫不顾及形象地惨叫出声：“不要！！”
华殷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心头揪起。
林自闲在她身侧叹气：“是断魂曲，褚掌门竟将这一招传授给了梅少虔。”
此曲改编于褚成君的本命法器拨魂琴的最强杀招，拨魂曲。
符咒成，三魂断，同阶必杀。
慕远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瞬移至擂台上，大掌覆在慕栖山头顶，轻微下按，冲散那道符咒的同时为他隔绝断魂箫音的侵袭。
弑神枪已到了梅少虔身前。
这是慕栖山的全力一击，梅少虔做好了不死也要遭重创的打算。
慕远见状，隔空将弑神枪上凝结的风系法术尽数打散，只有残余的枪影击在梅少虔腹部，将他击退几步。
梅少虔“哇”地吐出一口血，讥讽道：“慕掌门亲自下场干预战局，可当真是疼爱你这没用的儿子。”
慕远冷眼看着他：“青岱宗认输，你又何须咄咄逼人。”
梅少虔轻啐一声：“丢人现眼。”而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回到观战台上去。
慕远拎着已陷入昏迷的慕栖山，将他托付给离得最近的薛明樾。
然而薛明樾不作任何表态。
此事内在纠葛纷杂，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欲插手。
华殷瞥见他的眼神看向了擂台，似乎是在说接下来还有云山宗的弟子要上场，他离不开。
慕远面色沉重，唤来几名青岱宗弟子，让他们扶慕栖山回去歇息。
他们离去之时，薛明樾不动声色地在慕栖山腰上塞了枚玉佩。
那枚玉佩，华殷曾在医仙宋青檀身上见过。
慕远眸光闪烁，看向华殷的视线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缓缓起身，将四座分擂台重又嵌合在一起。
慕微吟拖着尚未恢复的腿伤和慕栖山坐在一起，遥遥看着浮空石台正中央相对而站的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慕栖山听她叹气，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关切地问道：“小妹，可是哪里不适？”
慕微吟摇了摇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慕栖山心上扎了把刀子：“哥，你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慕栖山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何人，牙根子气得直发痒，“你在说什么鬼话？”
慕微吟继续叹气——真的是，就她哥这蠢样，她当初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让华殷做她嫂嫂。
“你看，姐姐她明明才突破不久，对上修为差距明显的薛明樾，却仍是一副战意高昂浑然不畏惧的样子呢。”慕微吟转头看向慕栖山，“你行吗？怕不是早打退堂鼓了。”
说话间，华殷已经和薛明樾交手数招。
“无知者无畏罢了。”慕栖山嘴硬道。
“呵呵。”慕微吟在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慕栖山的眼睛明明正紧张地盯着场上华殷的一举一动。
擂台上两人皆是不遮不挡，不退不让，一剑比一剑出得凌厉。
慕栖山默不作声看了会儿，忽地两手在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叫出声来：“哎呀！真蠢！薛明樾的剑意哪能正面硬抗啊！”
华殷似是听见他的话，不动声色地稳了稳脚跟。
薛明樾目光冷冽，手中折竹剑横劈而出，带起一片残影。
华殷运着挽霜剑竖在身前，口中念诀，剑身光华流转，渐趋沉凝。
剑身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华殷后退半步。
慕栖山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吧！”
强横的剑气迎面扫来，华殷束起的发丝和水蓝色发带在她身后交错飘扬，渐渐抵消掉冲劲。
她微扬起嘴角，小声窃喜：“挡住了。”
薛明樾耳力极好，遂再度持剑指向她：“那就再来。”
折竹剑身发出阵阵轻微的剑鸣，自他手中脱离，冲上半空。
他合掌于身前，缓缓分开。
折竹剑瞬间分成数柄，每柄剑上都携着一往无前的剑意，剑尖齐齐调转，指向正在设下剑阵的华殷。
华殷瞳色隐约染上几分淡蓝，她将挽霜剑从地上抽出，微仰起头，直面折竹剑影。
剑阵中温度骤降，几能迟滞人的动作，却阻不了折竹剑半分。
薛明樾手一挥，折竹剑纷纷从四面八方寻了空当袭向华殷，在半空拉出道道剑影，纷繁缭乱。
华殷暗道不妙，手腕飞速翻转，连连挽起剑花，衣袂翩飞间，手中挽霜剑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残影。
她剑花挽得好看又灵巧，身形矫捷，脚下步伐变换，在折竹剑纷乱的攻击中挡下一招又一招，仿若花丛之上悠然起舞的灵蝶。
薛明樾默默观察她落脚的轨迹，目光闪烁，而后双掌猛地一合，数柄折竹剑合而为一，恰好瞄准华殷避无可避的一个方向，猝然劈下。
华殷来不及躲，持着挽霜剑撞上去，手腕被震得生疼。
眼前折竹剑一寸寸压下，让她腿弯轻颤，动弹不得。
华殷咬牙，决意用肩膀抗下这一击，顺势脱身。于是她在收剑的瞬间侧身滑出，折竹剑便狠狠劈向她毫无防备的左肩处。
慕栖山神情绷了一瞬，啧啧道：“啊呀，被薛明樾砍上一剑可不好受——”
然而，华殷已经做好了挨痛的准备，肩膀上却只感受到一阵气劲压过，全无痛意。
她抬眼，薛明樾不知何时已经闪到她身前，握住了折竹剑柄，让它堪堪停在华殷肩膀上方一寸处。
华殷见状，右腿毫不犹豫地上劈，踢在折竹剑剑柄处，而后借力向后凌空一翻，同他拉开少许距离。
她喘了口气道：“这算什么，心软？你我貌似也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薛明樾语气淡淡：“我从不心软。”
华殷脚尖点地，猛然冲过去，剑尖直取薛明樾心口：“是吗？那你方才收剑是为何？”
薛明樾右手轻拍在折竹剑身，剑迅速浮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他反手在剑柄上一击，折竹剑瞬间破空朝着华殷而去。
华殷估算着剑的轨迹，电光火石间，稍稍歪了歪头。
折竹剑从她脖颈旁边冲过去。
躲过了……华殷心下稍松。
但紧接着，就在挽霜剑即将抵在薛明樾心口处时，她顿觉颈上一痛。
她抬手去摸，摸了一手血。
——是方才和折竹剑擦身而过时被其上瞬时爆发的强横剑意所伤。
剑破空而来，经她脖颈不过一瞬，这道剑气的时机和力度把握得极为精妙。
华殷将挽霜剑抵在薛明樾身前，目光有些愕然。
“你……”
薛明樾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她：“切磋而已，我并不想要你的性命。”
华殷毫不怀疑，若非此人刻意控制着，那骤然爆发出来的剑意足以让她身首异处。
她收剑入鞘，扯了扯嘴角：“我输了。”
薛明樾亦收了剑：“承让。”
华殷掌心凝起一团灵力，覆在脖颈伤口处，不消片刻，那里便已止住了血，只留有极细的一道红痕。
*
元婴境决出最后胜者，接下来便该轮到金丹境了。
慕栖山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绣着淡金色远山纹的天青色仙袍，又理了理束好的头发。
他冷眼盯着已经站上擂台的那道手持紫梅箫的瘦削身影，语气不善道：“小妹，你等着，待我去把那病秧子的两条腿都给卸了。”
慕微吟眼中亦是掩饰不住的杀意：“那就有劳哥哥了。”
慕栖山轻身跳下观战台，落在梅少虔身前。
“我妹妹的腿，还有我一条灵犬的命……”他此时面上神情格外的冷静，“姓梅的，今日，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梅少虔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请便。”
他转身走远些，轻声道：“……只可惜你是没那个命了。”
慕栖山丝毫不受他的话所影响。
一声锣响刚落，十数青绿色风团便纷纷从慕栖山身后飞出，气势汹汹地冲向梅少虔。
梅少虔手中紫梅箫在掌心转了几圈，迅速撤身后退，横抡出紫梅箫。
风团接连撞在箫上，闷响过后，消弭不见。
慕栖山双手飞快结印，召唤出一个覆盖了整座擂台的风阵，将四面八方吹来的清风皆化作片片锋利的刃状，旋结而至，像是要将阵内的梅少虔绞成碎片。
梅少虔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他将紫梅箫放在嘴边，吹出几个乐音，音波借着风阵逐渐扩散，传入慕栖山耳中。
慕栖山仿若不闻，仍飞快结出一个个法印。
梅少虔换了个紧凑的调子，箫身同时散发出暗紫色光芒。
华殷坐在林自闲身边，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哪儿还是比武……他们这样打下去，若没人阻止，非死即伤。”
林自闲也颇为不解：“虽听闻慕栖山与其妹感情颇深，但慕微吟受的腿伤并不严重，将养几日便能好完全……他此番与梅少虔以命相搏，不知又是为何。”
华殷突然想起云山历练时，两人曾因为一只灵犬发生了过节，眼看就要动起手来的时候被薛明樾拦下。
她当时还说，此时不打，日后会打得更厉害。如今看来，当真是应验了。
只是无论怎么看，这两件事都是梅少虔挑衅在先。
梅少虔是褚成君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修得金丹大圆满，是个修炼奇才。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慕栖山，更像是在挑衅慕栖山背后的青岱宗。或者说，是慕栖山那个护犊子的爹，慕远。
可梅少虔一个仙门后生，行事怎会如此猖狂？
若说里面没有褚成君的授意，华殷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华殷的思绪被一声惨呼打断——
梅少虔整个人被慕栖山的风阵笼罩在内，任周遭风刃袭来，丝毫不作抵挡，只用护体灵气做着微不足道的防护，是以他身上被风刃划出数道细小的伤口。
但他不管不顾，依旧神色沉凝地吹奏着紫梅箫。
箫声倏而急促，倏而柔缓，总体基调脱不了幽怨，宛如恶鬼自炼狱中爬出，贴在慕栖山耳畔低吟浅唱。
慕栖山的身子轻轻发着颤，眼中攀升的杀意衬得他此时面目格外狰狞。
箫声入耳，震得他心肺剧痛。
很快，有鲜血自他嘴角、眼角、甚至耳中流出。
他仍在调动着全身灵力疯狂结印，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柄通体泛着青光的弑神枪渐渐在风阵中成形。
梅少虔吹奏完最后一个尾调，合上眼帘，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全身沐血，更为他添了几分幽魅。
他举起紫梅箫，在空中缓缓描画着一个符咒。每画一笔，他的气色亦会变得苍白几分。
慕栖山浑身颤抖起来，咬牙将弑神枪狠狠击出。
与此同时，梅少虔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目光遥遥落在坐在观战台上的慕远身上，见那人面色青紫，不禁嘴角一勾。
他又望向位于另一侧的褚成君，他的师尊，依稀从她眼中辨认出几分可以称得上是认可的情绪。
值了。
他总是能将师尊吩咐过的事完成得很好呢。
梅少虔将手中紫梅箫对准不远处七窍流血的慕栖山，在空中那道符咒上轻轻一点。
慕微吟毫不顾及形象地惨叫出声：“不要！！”
华殷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心头揪起。
林自闲在她身侧叹气：“是断魂曲，褚掌门竟将这一招传授给了梅少虔。”
此曲改编于褚成君的本命法器拨魂琴的最强杀招，拨魂曲。
符咒成，三魂断，同阶必杀。
慕远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瞬移至擂台上，大掌覆在慕栖山头顶，轻微下按，冲散那道符咒的同时为他隔绝断魂箫音的侵袭。
弑神枪已到了梅少虔身前。
这是慕栖山的全力一击，梅少虔做好了不死也要遭重创的打算。
慕远见状，隔空将弑神枪上凝结的风系法术尽数打散，只有残余的枪影击在梅少虔腹部，将他击退几步。
梅少虔“哇”地吐出一口血，讥讽道：“慕掌门亲自下场干预战局，可当真是疼爱你这没用的儿子。”
慕远冷眼看着他：“青岱宗认输，你又何须咄咄逼人。”
梅少虔轻啐一声：“丢人现眼。”而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回到观战台上去。
慕远拎着已陷入昏迷的慕栖山，将他托付给离得最近的薛明樾。
然而薛明樾不作任何表态。
此事内在纠葛纷杂，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欲插手。
华殷瞥见他的眼神看向了擂台，似乎是在说接下来还有云山宗的弟子要上场，他离不开。
慕远面色沉重，唤来几名青岱宗弟子，让他们扶慕栖山回去歇息。
他们离去之时，薛明樾不动声色地在慕栖山腰上塞了枚玉佩。
那枚玉佩，华殷曾在医仙宋青檀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