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浮玉宗,华殷带沈竺去了剑阁。

    “你不是一直盼着入剑阁寻剑吗?”华殷将目光从剑阁门上收回来,落在沈竺脸上,“如今你既已筑基,也该有一把自己的本命剑了,总不能跟人打起来的时候三两下断了剑,那多憋屈。”

    沈竺知道她指的是遴英大会上褚嬴震碎他手中铁剑之事,不由心虚几分。

    因为那是他故意的。

    华殷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我送你的那把黑檀木剑可还在?”

    沈竺点头,手在储物袋上抹了下,一柄保存完好的乌色木剑出现在他手心。

    他双手捧着木剑送到华殷眼前:“自那日师姐将它赠与我,我便一直好好收在储物袋里。”

    华殷扫了那木剑一眼,似是很满意,对他道:“你且收好它,入剑阁去吧。引剑诀我已教与你,能否寻得一把同你相契合的本命剑,便看你的造化了。”

    她手掌外翻,带起的掌风将剑阁的大门缓缓推开。

    沈竺没有耽搁,稳步走进门去。

    他踏进剑阁的下一刻,大门轰然合上。

    少顷,剑阁内传来锵鸣声。

    华殷便在剑阁前的竹林里练起剑来。

    “师妹。”

    她听得有人唤,便停了手中挽霜剑,看向来人。

    江南岸脸上隐隐带着一抹忧色,徐步走过来。

    “师兄?好久不见了。”华殷笑了一下,问道:“不知师兄找我何事?”

    细想起来,自从云山历练归来后跟他见过一次面,说了几句话之外,接连数月都没怎么见过他,她都快要忘了这么一号人了。

    林自闲倒是提起过江南岸,说他接了不少传务堂的任务,整日忙得脚都不沾地。

    江南岸看看她,又看向剑阁的方向,没有提及自己的来意,而是随口闲谈一般问道:“是小师弟在里面寻剑吗?”

    “嗯。”华殷点了点头,“他……筑基了,我便带他来此寻一把本命剑。”

    江南岸有些欣慰地感慨道:“真好啊,小师弟入门还没多久,竟已到筑基期了。”

    华殷眼神闪烁,含糊其辞道:“呵呵……是挺让人意外的。”

    她又问道:“师兄不会只是想来看看沈竺吧?”

    江南岸叹了口气,语气忽而变得沉重起来:“我近些日子下山出任务,在各地都发现了不少魔教作乱的痕迹。”

    他看向华殷:“我听大师姐说,你过几日要去赴青岱山那位慕小仙子的生辰宴……我此次来寻你,是想提醒你路上多加小心。”

    华殷眼睁睁看着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四个小瓷瓶,又听他挨个介绍道:“……这里是我新近炼制的清心丹、聚灵丹、提气丹,以及对你所修剑意大有助益的霜魄丸。”

    江南岸将小瓷瓶一股脑塞到她手中:“你且收好,若遇上魔修作乱,莫要勉强,保护好自己。”

    华殷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那些珍品丹药:“师兄,你出手也太大方了些。”

    江南岸温和地笑:“以防万一嘛,多备些东西总是不会错的。”

    他笑着笑着,眼里便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怅然。

    华殷愣了一下,觉出不对劲来:“师兄,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魔修作乱从未止息,我也是知道的,但你这样,好像我此行当真会遇上什么似的。”

    江南岸眼神复杂,顿了顿,只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他又劝了华殷一句当心,没再多言,转身踏上竹林里的石板小道,渐渐走远了。

    华殷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只好将那些丹药暂且收入储物袋中,再度挽起剑来。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剑阁内锵鸣声渐歇。

    门开,她刚好挽出一个完整的剑式,一小片竹叶被剑气震落在挽霜剑尖。

    华殷的目光顺着剑身看过去,聚焦在那片青绿竹叶之上,而后渐渐前移,定在缓步走出剑阁的沈竺身上。

    沈竺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银白的剑,其上隐有一道极细的红痕贯穿剑身。

    华殷收剑走过去。

    她仔细打量着沈竺手中的剑,赞道:“好剑!”

    沈竺脸上亦难掩欣喜,听她夸赞,便微垂了头,看进她眼中,恳切道:“请师姐为此剑赐名。”

    华殷不自觉挑起眉梢,讶然道:“我来起名?”

    沈竺满眼期盼地看着她。

    华殷莫名觉得他那眼神像极了自己曾经在戏里喂养过的一只小狗。

    它求人投喂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顶着这样的目光,她完全拒绝不了,于是略一思索,道:“便叫……醉情剑,如何?”

    沈竺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华殷下意识偏移了视线——完了,更像那只得到投喂的小狗了。

    就在华殷以为下一刻会听到夹带着喜悦的犬吠时,沈竺的声音欣然响起:“好名。便依师姐的,唤作醉情剑。”

    *

    谷雨日,青岱山。

    天色晴好,云蒸雾绕。

    华殷携着一对从拍卖会上竞拍而得的上品天雷子赶赴慕微吟的生辰宴。

    沈竺今早用灵泉水浇灌过血芙蓉后,在她面前支支吾吾半天,想与她一同前来。

    她知道他心里记挂着沈灯青,又想寻机会再见他,这无可厚非。但那夜褚嬴既言明褚成君盯上了青岱宗,便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今夜生辰宴,褚成君难保不会会有所行动。

    所以沈竺如今实在不宜出现在褚成君的视野中。

    华殷在小仙童的接引下踏入迎客殿,不出意外地瞧见慕微吟喜上眉梢的笑脸。

    “哇,是天雷子!这可是我用得最顺手的法器了!”慕微吟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笑起来更似春光烂漫时枝头开的最明艳的那朵桃花。

    慕栖山的调侃适时响起:“是啊,你一句最顺手,就花了人家不知多少块灵石。”

    慕微吟嘴角上扬的弧度丝毫不减,反击道:“至少姐姐愿意送我,哥哥可不要羡慕!”

    慕栖山眼睛一瞪:“哈?我才不羡慕!”

    华殷听着这兄妹二人拌嘴,眼睛大致在殿上扫了一圈。

    这次慕微吟的生辰宴,慕远只邀请了向来同青岱宗交好的几位掌门及门中弟子。

    华殷大致能认出来的有洛水门、三江门、流月宗等,同她打过照面的只有洛水门的池鱼和言湫。

    慕微吟在她身边接过一件又一件生辰贺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偏生嘴也甜得很,惹得好几位别宗的年轻男弟子频频投了视线过来。

    华殷忍不住笑道:“微吟今日当真是好看得紧,你瞧,好些仙门弟子都偷偷看你呢。”

    慕栖山眉头顿时皱到一处,凶神恶煞地扫视过去:“什么?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弟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小妹的主意?”

    慕微吟继续笑意盈盈以示人,只是嘴角轻轻扯动,同慕栖山道:“哥,你可别发疯。爹爹借我的生辰宴宴请各宗掌门及门中弟子,藏得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她又对华殷道:“姐姐,这些人看的哪里是我啊,他们看的是我们青岱宗。”

    华殷饶有兴味地打量两人。

    关于慕远做的那些打算,看来这兄妹俩也清楚得很。

    殿内突然响起一阵不大的喧哗声。

    华殷正捻起一块花状糕点放进嘴里,然后拭去指尖沾上的少许碎屑。

    再抬眼,身侧已坐了个人。

    她偏头,结结实实地撞进薛明樾瞳色略显浅淡的眸中。

    华殷有些意外,咽下口中的糕点后,对他笑道:“没想到薛公子竟也会来参加微吟的生辰宴,不知……”

    她话还没说完,慕栖山就已经嚷嚷起来:“薛兄,我给你留了位置,为何坐在那处?”

    他拍拍自己左手边的位置,面露不解。

    薛明樾看他一眼,道:“我同华姑娘说句话。”

    他收回目光看向华殷:“你方才要问什么?”

    华殷眨了下眼,将被慕栖山打断的话问出来:“不知薛公子是代表云山宗前来赴宴,还是为着私交?”

    慕栖山有些不悦道:“喂,这跟你有什么……”

    他的话被慕微吟一个响指掐断。

    薛明樾移转了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周,再落回到华殷身上:“我自然是跟华姑娘一样的理由。”

    华殷上下嘴皮抿成一道缝,而后分开,似是恍然:“原来如此。”

    薛明樾轻轻颔首,起身去到慕栖山身旁的位置坐下。

    *

    酉时末,生辰宴伊始。

    华殷身前的糕点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珍馐佳肴,散发着浓郁的天地灵气。

    慕远坐在上首,面对诸位到场的掌门谈笑风生。

    华殷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自然代表不了浮玉宗,便只顾吃东西,时不时和一旁的慕微吟慕栖山闲聊两句。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慕远不时投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让她不太舒服的意味。

    她竟有种自己是被人盯上的猎物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一名小仙侍跑到她身侧,行了一礼:“仙子。”

    华殷刚饮下一盏清茶,见这小仙侍面上焦急,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仙侍看了同样面带疑惑的慕微吟一眼,俯身在华殷耳边道:“方才殿外有位修士来寻仙子,可是转眼便没了人影,他自称是仙子的师弟。”

    华殷心里一咯噔,随即生起几分怒意。

    径直追来青岱宗的,不用想便知道,唯有沈竺。

    他哪是来寻她啊,分明是想来寻他舅舅沈灯青。

    华殷对慕微吟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她跟着小仙侍出了迎客殿,顺着小仙侍指的那个方向寻过去。

    没走多远,华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则,沈竺很少忤逆她的吩咐,她既说让他好生待在浮玉宗,他不太可能后脚跟过来。

    二则,她从刚才开始就闻到一阵异香,陌生却又熟悉,同沈竺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类似。

    她以为,若不是沈竺,定然也和沈灯青脱不了干系。

    直到她走到一处小院,油灯的亮光透过窗子显得有几分朦胧。

    华殷走到厢房前,正欲敲门,门却自行打开。随后,她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直接撞进屋内。

    房门哐当一声又自行关上。

    华殷稳住身形,回转脚步去拉门,拉不开。

    挽霜剑出鞘,劈在门上,亦无作用。

    她用灵力试探,这才发觉整座院子被一道阵法笼罩,且这阵法出自化神期之手,以她之力断无可能破阵出门。

    能在青岱山上设下这么一道阵法,还派人以沈竺的名义诱她前来,如此堂而皇之地在慕微吟的生辰宴上做这样的局,华殷只能想到一个人——青岱宗掌门慕远。

    那么慕远为什么要将她引到此处?

    华殷转头看向里屋,没有犹豫,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里屋榻上合衣侧躺着的,赫然是不省人事的慕栖山。

    华殷顿时觉得荒谬,这修仙界竟有人能想出这般下三滥的伎俩。

    为了所谓的世家之名,连亲生女儿的生辰宴都能利用,强行要将她和慕栖山凑在一起,就不怕两人扭打在一起两败俱伤,什么都落不着只落一个骂名吗?

    只可惜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思来想去,直接将一块绢布紧紧蒙在慕栖山脸上。

    慕栖山顿时呼吸困难,被憋得满脸通红,惊醒过来。

    脸上的绢布滑落,他看到站在自己身边满脸杀气的华殷,愣了一下,问道:“这是哪里?”

    华殷强忍着想捅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我的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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