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蔽住阳光的昏暗屋内,八音盒清透的旋律透过门缝悄然溜了进来。

    它自顾自地游荡,丝毫不顾及蒙在被子里的人的感受。

    这是清晨叫醒自己的闹钟,淮诗听着它快六年。

    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一个高挑温婉的女人闯入,强行放阳光进屋子。

    次啦——今天拉开窗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淮诗博士,可以起床了,早餐一份无糖冰美式和芝士贝果。”乔妤将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放得轻柔。

    因为淮诗先生是南方人,乔妤认为他骨子里可能喜欢温柔的女孩。

    窗外的天气不太配合,是阴天,没有阳光。

    乔妤收回停留在灰蒙蒙天空上的目光,转头看到了脸色一样黯淡的淮诗,不禁蹙起眉头,试探性问:“今天不开心吗?”

    她没注意到刚刚淮诗听到芝士两个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没有。”淮诗呼出一口气,从床边拿起眼镜带上,用最不引人注意地小动作将手机屏幕扣在了床上。

    早在乔妤叫起床之前淮诗就醒了,被一条陌生的短信叫醒:“后天是她十周年忌日,你还要躲多久!”

    发消息的人是zhizhi的闺蜜菅家华。

    zhizhi是他大学时的一缕光,身份是恋人,却不是他的初恋。

    用淮诗的一句话就是我早恋过,但你确是我真真切切喜欢上的第一个人。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甜言蜜语陪zhizhi过了五年。

    “八点钟的组会院里会有人来听,我们要不要早点去准备?”乔妤熟练地将熨好的衬衫正装放在床边。

    这种没有任何纽带的示好将淮诗推向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局面。

    接受这份好意还是放弃,背后能牵扯到的利益太大了。

    八点钟的组会要来的人是乔老,他是自己还是硕士时候的导师,也是眼前乔妤的父亲。

    因为这层关系自己对乔妤不得不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她,但这种照顾一旦反了过来就变味了,淮诗推也推不掉,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淮诗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透过对老师尊重的目光看向了乔妤:“去,我一会就过去,还有一件事,我最近要去北方一趟。”

    乔妤蹙眉,不解道:“去北方做什么?代工厂不都在这边吗?最近也没有研讨会和论坛。”

    乔妤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包括一切的人际关系。

    因为淮诗是后起之秀,在她父亲的见证下一步步走向成功的。

    他22岁考研时以460分的传奇成绩进了乔老的组,乔老对他颇为重视,甚至在毕业的时候还动用一切关系让他带着推荐信出国留了学,到世界学术大牛那深造。

    淮诗眼神闪躲,内心一番挣扎,最后手还是撑在了床上,沙哑的声音坦了白:“回去看看,有个故人去世的十周年。”

    即使他说的再快,乔妤也听到了,她滞在原地,满眼的不甘。

    说起故人,不过就是淮诗刚进组里的时候心心念念地大学拖油瓶,心里一阵翻涌,就在她刚要启唇时,淮诗的影子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他走了。

    “哎,你。”乔妤大小姐的性子彻底被点燃,她本想好声好气地跟他沟通让他别去,现在非逼自己,“去了就别回来!”

    乔妤咆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缓缓蹲下,怎么可以这样?懊悔涌上心头,淮诗喜欢温柔的女生,自己这么做只会把他推的更远。

    手指慢慢向上紧抓着自己的头皮,撕扯地痛感让自己负罪感降低了几分。

    淮诗转身回头,清醒的声线响起:“我会找老师说清楚的。”

    在淮诗到乔老办公室之前,乔妤的电话已经过去了。

    淮诗面对厚重的门,心里一股烦闷压着,他呼出一口气,心想:该面对的还要面对,早晚都一样。

    门一推开,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者坐在桌前带着眼镜认真地看着书。

    淮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像往常一样把一边的茶斟到茶杯里,今天有所不同,之前的紫砂杯换成了碎冰琉璃的,这物件和处处流露古香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斟好了的茶递到乔老身边,他恭敬地站在一旁。

    “琉璃杯看似美丽但盛不住茶香始终不敌紫砂。”乔老合上书,将淮诗晾在一边,自己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淮诗注意到了放在桌面上的《远大前程》,乔老要敲打他,他怎会不知道。

    一杯茶见底,淮诗装作要再添的样子,乔老直接遮住杯口打断:“你是我众多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个,回国以后更是有增无减。”

    淮诗谦卑地低着头,回道:“都是借了老师您的光。”

    他在等下一句,乔老一贯喜欢捧杀。

    先把你举的高高的再突然松手让你摔下,落差带来的痛让你清晰地认识自己的定位。

    “我们认识多久了?”

    乔老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并没有让淮诗放松警惕,他恭敬地答:“十三年了,老师。”

    “十三年,确实很久了,想要看清一个人区区十年就够了。”

    淮诗没接话。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你也三十五岁了,到了而立之年。”乔老说着脸上堆起了慈善的笑。

    那是假笑,真正的意图还在后面。

    凭着十年的相处经验,淮诗笑着附和:“老师说的是。”

    “一个男人的而立是必须要有付出和牺牲的。”乔老的话里透着警告,“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用前程威胁自己?淮诗内心嗤笑着,这句话要是让十三年前的小白听了可能会害怕,但现在只能当做一碗鸡汤。

    学成归来一晃过了六年,也为乔老管处理实验室大大小小的事六年了,早已经独当一面。

    自己或多或少都积攒了一些的经验人脉,人生都过去三分之一了要是还没悟出点什么就太不应该了。

    “老师,我最近有些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淮诗直接挑明话题。

    乔老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很快脸上的怒意转为失望,眼底的失意快要流了出来:“还是因为当年的事吗?”

    淮诗简单地笑着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就是单纯的想回去看一看了。”

    如果没有经历留学那事,淮诗见到乔老这失落的眼神心理一定会产生负罪感,但现在早就物是人非了。

    十年前,那时淮诗刚刚硕士毕业,zhizhi研二,和他在同一所大学,两人正渡过这在一起的第六年。

    某一天,在实验室里做生物再生材料实验的zhizhi突然惊叫,原本放在专用冰室里的微生物培养皿被拿了出来,现在实验室的安全控制系统在警报。

    这是谁拿出来放在这的?zhizhi来不及想,赶紧对整个生物生物实验室紧急消毒并报告给老师,随后紧急就医。

    因为这是生物实验室,zhizhi一个借用实验室的人对它不太熟悉,要立刻找到实验事故的责任人也不容易。

    暴露的第一个晚上zhizhi就开始高烧,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着记忆,两天后被诊断为免疫性脑膜炎,此时她的记忆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一个月后出院回到学校,zhizhi再进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一切都过分的陌生,甚至一时间连试管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困惑,恐慌,痛苦,躁郁一时间都涌上心头。

    zhizhi没办法再科研了。

    退学后的第三个月,zhizhi从熙和国际顶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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