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滚石城（十一）
对啊。
城堡主人只在我们面前出现了短短一餐饭的时间，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坐着用餐，根本没人想到去观察他走路的样子。
为什么管家要我们等他来，因为他确实需要别人等。更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腿脚不便的样子，从而对他和这座怪异城堡的不适配度产生怀疑。
取下画的原因可能不是他品味的改变，而是那些根本就不是他挂上去的画。
他真的是这座城堡的原主人吗？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是怎么拿到这座城堡的所有权的？
我思绪急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脚下就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我进隧道以来一直都是拿手电照着地面走路的，就怕地上有个什么不对，但这样的警惕性在左两句右两句的谈话里慢慢也就消散了去。
我似乎踩到了个什么凸起的东西，并且那东西还在我重力的施加下微微下陷了一点，然后机械地卡住。
思绪直接被怪异的触感切断。那一秒间我没有任何的想法，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激流瞬间直冲大脑。
我条件反射地看了眼燕思楠，眼见对方瞳孔也紧缩了起来。
林谴察觉到了我们的不对：“怎……”
他话刚出口，我脚下就是一空，然后人就直直掉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包括我的大脑和声带。我眼前黑白颠倒地一花，同时耳边透过厚重的一层嗡鸣听到了林谴一声大叫，也听到有人吼了我的名字，似乎是燕思楠的声音。
我天旋地转之间只觉得这感觉好熟悉，好像每次晕之前都是这种感觉，就是不知道这次又要晕……
“砰！”
尾椎骨上传来的一阵剧痛马上把我的意识扯了回来。我疼得浑身一麻，结果没想到都这样了却还没停下来，反倒是下滑着打了个转，换了一个方向又侧着撞上了墙壁，差点把我人给磕走。
我给撞得七荤八素，脑子都宕机了两三秒，回过神来后心说这难道是个向下的滑道？！
下面不会是那种插满了竹刺的陷阱吧！我顿时警铃大作，连忙试图抓住手边的什么控制住自己下滑的速度，但身边光滑得吓人，我又蹬又抓弄得十指生疼，也只是抠下来了一层类似于凝胶的东西。
这要捐了，得赶紧开大！！
“特效！”
“检测到特效需求，玩家[琅琊]是否要立刻开启特效？提示：您第二本书评测等级为A，此次特效将为A级特效。”
我正想说开开开，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小片光——虽说并没有多亮，但还是晃得我眼睛刺痛了一下。
我错愕地看着那片黯淡但平整的光源极速向我逼近，颠簸间似乎也没看到什么触地即死的险恶环境，想到特效实在宝贵，心念急转之间决定赌一把，于是牙一咬，闭紧了嘴。
“未检测到玩家答复，系统自动关闭。”
机械音落下的同时，我也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显剧的疼痛最先从手肘传来，然后随着我的落地迅速蔓延向了四肢。我感觉自己在地上用力地滚了一下，又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直到背快贴到墙壁了才慢慢停下。
烟尘散去，溅起的尘粒淅淅沥沥落入我摊在地上的掌心里。
“……”我躺在地上，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人总说走路要看路要看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还没能看一眼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健全，我忽然又听到有声音从刚刚的滑道里传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一个不是很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她倒是一派冷静，手一撑跳出洞口，虽然还是快走了两步缓冲，但也远没有我狼狈。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我，皱起眉吸了口气。
“……燕思楠？”我沙哑地开口，“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你有没有事？”她语气很是紧张，快步走了过来，全然没了之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总不能说我全须全尾但是疼得要命吧。我咧了咧嘴：“没伤筋动骨，就是站起来的时候可能得需要你扶我一下。”
她眉头锁得更深了一些，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是很认可。
“不说这个了。”我尽力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雅观一点，“你是怎么下来的，他们两个呢？”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她按住了我扭动的手，无奈道，“我当然是跟着你下来的了，走之前让林谴在上面照顾好那个藏剑。上面估计没什么危险，你不用管他们。”
“那就行……不过你跟着我下来干什么？”我狐疑道。总不可能是为了捞我做这么大的牺牲吧。
她哑了一下，最后叹笑着道：“我总不能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吧？”
这个“再”字就很灵性。我在脑子里搜了一圈，似乎也没搜到她曾经丢下我跑路的恶劣行径。
也许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记错人了，我才得以蹭到这么一场恩惠。
时间紧迫，我虽然疼得够呛却也不好一直赖在地上，于是拜托燕思楠把我拉了起来。她蹙着对柳眉万分地不放心，但最后还是由着我勾着她的肩、一瘸一拐地站起了身。
我四下里观察了一下。这里依旧是一条四面都是土壁的隧道，但两侧多了一些土垒起来的烛台，勉强照亮了身周的状况。我们身后是堵死的一面墙，前面则又是看不到尽头的情况。
“血腥味好重。”燕思楠皱了皱眉。
“这里好像有人经常走的样子。”我示意了一下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其中的一部分似乎很新，堆积在印记边缘的尘土还没有完全被拂去。
她闻言面色一沉，示意我先别说话，末了单手拧亮了手链，朝前面照了过去。
隧道虽说偶尔有两边的烛台照亮，但烛光毕竟不比灯光，距离一远起来就难免昏暗。我随着她手里的光看去，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全是那些循声狩猎的怪物。
无数尖锐的长矛影影绰绰地指向头顶，每一把都能将人的肺肠绞烂捣穿。它们手拄武器背靠着墙，整齐又僵硬地站成两排；冰冷的盔甲在手电光下时不时折回一道寒光。
如同墓道两侧青铜浇铸而成的雕像。
我头皮发麻起来。设计者虽然没在滑道的尽头安排一片能把人扎成筛子的竹刺，但呼救也好，痛叫也好——但凡我掉下来的时候发出任何一点会被视为“喧哗”的声音，我现在都已经被这些怪物撕得不能再碎了。
但好在它们姑且都还齐齐整整地站着，没有在动，甚至都没有注意我们的方向，像是在站岗，也像是……
“可能是在休眠。”燕思楠小声道了句。
而且应该睡得很沉。隧道狭窄回音重重；如果它们休眠时仍听力全开的话，我们两个刚刚说话的时候，它们就应该已经被吵醒了。
这里难道是它们的巢穴？
燕思楠倒是不急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只是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我：“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好像这里和她无关，她只是化了个分身下来陪我走一遭一样。
“我觉得……反正上是上不去了，后面也没有路，不如接着往前走走看？”我不太确定地示意了一下站满了怪物的前方。
我这话说得着实有点狂野了，她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前面会有东西？”
“它们想出去杀|人也总得有条路可走吧？后面已经堵死了。”我揣测道，“这些脚印的朝向大部分也都是往那边的。”
她“嗯”了声：“那就听你的。”
我的腿应该是摔得不轻，伸直的时候总疼得不太正常，好在燕思楠充当了一根合格的拐杖，由着我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我们尽量地轻手轻脚压低呼吸，两侧的怪物却好像真的陷入了沉睡当中，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分毫表示。
正走着，我忽然被地上的一处异样吸引去了注意力：“你看这里。”
杂乱的脚印几乎遍布了隧道地面的每一处，唯独在前方的墙侧留下了半圆形的一片空白，看起来格外不和谐。
“它们好像会刻意绕开这里走。”我道。
燕思楠弯下腰去抹了一指地上的土，在指间捻了一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河狸香囊的味道。”她下了结论，拍掉了手上松散的粉土，“和我房间里的闻起来一样。”
靠近河狸香的地方没有脚印，难道这种香味对怪物有驱赶的效果？而且这里为什么会撒这种东西……
我思索着把手电往墙上照去。莫非这里有什么需要它们远离的？
话音刚落，我就照见了一条极不显眼的缝隙，如一条再正常不过的裂痕般潜藏在本就干燥且起伏的土壁上。
我和燕思楠对视了一眼。
“往后站点。”她伸出一只手，指尖扣住了那条缝隙。
我乖乖往后躲了一下。她腕上绷起骨感的两条筋线，大概是用了道巧劲。下一秒，面前的土墙慢慢动了起来，推拉门一样往另一侧的墙壁后挪去，惹得一些浮尘轻土淅啦啦地往下落。
我胆战心惊地观察着两边的怪物，生怕这动静惊醒个一只两只，直到等一片意料之外的温和烛光洒在了我脸上，才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在这地下深处的土门后，藏的竟是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但塞得几乎满满当当：一侧是一张小床，另一侧是小桌，桌上堆了很多类似铁水壶、草纸本子、扳手、绳索之类各不搭调的破旧杂物。
桌旁的墙上则拿小钉子乱七八糟地扎着一片备忘录。
墙体破败了，地板也是没东西遮挡的沙土地，和上面的建筑物可以说是大相庭径。
“看来我们中头奖了。”燕思楠若有所思。
可不？直接捣到人家的老窝了。
这是谁的房间，管家的还是城堡主人的？我心情复杂起来。不管是哪个，我都很难想象西装革履的他们缩在这个小屋里生活的样子……
桌上烛台里的灯芯烧了不到一半，火苗的状态也姑且健硕，估计在这里生活的人才走不久。
我们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里面没再藏着什么人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惦记着墙上的文字记录，我径直走向了堆满了杂物的桌子。
东西都已经用得很旧了，磨损磕碰都是常态，那只铁水壶半个把都掉了也不见扔，歪歪斜斜地骑在一叠草纸本折起的边角上头，在纸上留下一圈泛黄的茶渍。
过得还挺节俭的。我把吱嘎作响的水壶放到了一边，着手翻起了草纸本，但翻了两页就发现写了东西的纸页都已经被撕掉了，大概就是墙上钉着的那些。
我凑过去看了两眼。纸上的内容大差不差，粗看之下都是些记账的内容：
“4月17日
金丘比特像两尊
3000法郎
差四人”
“4月21日
象|牙摆件一件
2400 法郎
差一人”
我一看就明了了。果真和我之前想的一样，这隧道里面藏着第三个NPC——城堡主人让我们带着宝物下楼，就是想要借我们手跟这个人交货。
这日期、物件和价格我都好理解，这个差多少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皱了皱眉，拨开交叠的纸页接着看了下去。
“5月6日
镀金雕花门把手 四只
2000 法郎
差十人”
我微微一愣。
怎么日子过了几天，差的人数又变多了？
我又仔细把剩下打补丁一样的纸条过了一遍，发现卖的东西从大件装饰到不起眼的家居比比皆是，几乎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拆卖了个遍，价格也无可避免地越卖越低。
但最下面记录的人数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只是不停地从十人开始减少，在减少到一人后又重置。
“在看什么呢？”
耳边响起的清润女声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我踉跄了两步，扭头才看见燕思楠一对黑瞳。
“好像是住在这里的人和城堡主人的交易记录。”我缓了缓骤然加速的心跳，心说这盾娘怎么怪没有边界感的，“里面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你要不要看看？”
“嗯……”她拿指尖挑了一下其中两张卷起的边缘，微蹙了蹙眉，又对我侧了一下头，“待会我来研究。你先来看这个。”
我从善如流地跟着她来到位于房间另一边的床前。
这床又矮又简陋，躺一个成年人估计很勉强，而且床板加上被褥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看着就知道不可能舒服。
她半蹲下来。地上是一些她从床底下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两副画像。
城堡主人只在我们面前出现了短短一餐饭的时间，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坐着用餐，根本没人想到去观察他走路的样子。
为什么管家要我们等他来，因为他确实需要别人等。更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腿脚不便的样子，从而对他和这座怪异城堡的不适配度产生怀疑。
取下画的原因可能不是他品味的改变，而是那些根本就不是他挂上去的画。
他真的是这座城堡的原主人吗？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是怎么拿到这座城堡的所有权的？
我思绪急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脚下就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我进隧道以来一直都是拿手电照着地面走路的，就怕地上有个什么不对，但这样的警惕性在左两句右两句的谈话里慢慢也就消散了去。
我似乎踩到了个什么凸起的东西，并且那东西还在我重力的施加下微微下陷了一点，然后机械地卡住。
思绪直接被怪异的触感切断。那一秒间我没有任何的想法，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激流瞬间直冲大脑。
我条件反射地看了眼燕思楠，眼见对方瞳孔也紧缩了起来。
林谴察觉到了我们的不对：“怎……”
他话刚出口，我脚下就是一空，然后人就直直掉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包括我的大脑和声带。我眼前黑白颠倒地一花，同时耳边透过厚重的一层嗡鸣听到了林谴一声大叫，也听到有人吼了我的名字，似乎是燕思楠的声音。
我天旋地转之间只觉得这感觉好熟悉，好像每次晕之前都是这种感觉，就是不知道这次又要晕……
“砰！”
尾椎骨上传来的一阵剧痛马上把我的意识扯了回来。我疼得浑身一麻，结果没想到都这样了却还没停下来，反倒是下滑着打了个转，换了一个方向又侧着撞上了墙壁，差点把我人给磕走。
我给撞得七荤八素，脑子都宕机了两三秒，回过神来后心说这难道是个向下的滑道？！
下面不会是那种插满了竹刺的陷阱吧！我顿时警铃大作，连忙试图抓住手边的什么控制住自己下滑的速度，但身边光滑得吓人，我又蹬又抓弄得十指生疼，也只是抠下来了一层类似于凝胶的东西。
这要捐了，得赶紧开大！！
“特效！”
“检测到特效需求，玩家[琅琊]是否要立刻开启特效？提示：您第二本书评测等级为A，此次特效将为A级特效。”
我正想说开开开，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小片光——虽说并没有多亮，但还是晃得我眼睛刺痛了一下。
我错愕地看着那片黯淡但平整的光源极速向我逼近，颠簸间似乎也没看到什么触地即死的险恶环境，想到特效实在宝贵，心念急转之间决定赌一把，于是牙一咬，闭紧了嘴。
“未检测到玩家答复，系统自动关闭。”
机械音落下的同时，我也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显剧的疼痛最先从手肘传来，然后随着我的落地迅速蔓延向了四肢。我感觉自己在地上用力地滚了一下，又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直到背快贴到墙壁了才慢慢停下。
烟尘散去，溅起的尘粒淅淅沥沥落入我摊在地上的掌心里。
“……”我躺在地上，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人总说走路要看路要看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还没能看一眼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健全，我忽然又听到有声音从刚刚的滑道里传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一个不是很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她倒是一派冷静，手一撑跳出洞口，虽然还是快走了两步缓冲，但也远没有我狼狈。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我，皱起眉吸了口气。
“……燕思楠？”我沙哑地开口，“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你有没有事？”她语气很是紧张，快步走了过来，全然没了之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总不能说我全须全尾但是疼得要命吧。我咧了咧嘴：“没伤筋动骨，就是站起来的时候可能得需要你扶我一下。”
她眉头锁得更深了一些，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是很认可。
“不说这个了。”我尽力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雅观一点，“你是怎么下来的，他们两个呢？”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她按住了我扭动的手，无奈道，“我当然是跟着你下来的了，走之前让林谴在上面照顾好那个藏剑。上面估计没什么危险，你不用管他们。”
“那就行……不过你跟着我下来干什么？”我狐疑道。总不可能是为了捞我做这么大的牺牲吧。
她哑了一下，最后叹笑着道：“我总不能再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吧？”
这个“再”字就很灵性。我在脑子里搜了一圈，似乎也没搜到她曾经丢下我跑路的恶劣行径。
也许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记错人了，我才得以蹭到这么一场恩惠。
时间紧迫，我虽然疼得够呛却也不好一直赖在地上，于是拜托燕思楠把我拉了起来。她蹙着对柳眉万分地不放心，但最后还是由着我勾着她的肩、一瘸一拐地站起了身。
我四下里观察了一下。这里依旧是一条四面都是土壁的隧道，但两侧多了一些土垒起来的烛台，勉强照亮了身周的状况。我们身后是堵死的一面墙，前面则又是看不到尽头的情况。
“血腥味好重。”燕思楠皱了皱眉。
“这里好像有人经常走的样子。”我示意了一下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其中的一部分似乎很新，堆积在印记边缘的尘土还没有完全被拂去。
她闻言面色一沉，示意我先别说话，末了单手拧亮了手链，朝前面照了过去。
隧道虽说偶尔有两边的烛台照亮，但烛光毕竟不比灯光，距离一远起来就难免昏暗。我随着她手里的光看去，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全是那些循声狩猎的怪物。
无数尖锐的长矛影影绰绰地指向头顶，每一把都能将人的肺肠绞烂捣穿。它们手拄武器背靠着墙，整齐又僵硬地站成两排；冰冷的盔甲在手电光下时不时折回一道寒光。
如同墓道两侧青铜浇铸而成的雕像。
我头皮发麻起来。设计者虽然没在滑道的尽头安排一片能把人扎成筛子的竹刺，但呼救也好，痛叫也好——但凡我掉下来的时候发出任何一点会被视为“喧哗”的声音，我现在都已经被这些怪物撕得不能再碎了。
但好在它们姑且都还齐齐整整地站着，没有在动，甚至都没有注意我们的方向，像是在站岗，也像是……
“可能是在休眠。”燕思楠小声道了句。
而且应该睡得很沉。隧道狭窄回音重重；如果它们休眠时仍听力全开的话，我们两个刚刚说话的时候，它们就应该已经被吵醒了。
这里难道是它们的巢穴？
燕思楠倒是不急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只是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我：“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好像这里和她无关，她只是化了个分身下来陪我走一遭一样。
“我觉得……反正上是上不去了，后面也没有路，不如接着往前走走看？”我不太确定地示意了一下站满了怪物的前方。
我这话说得着实有点狂野了，她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前面会有东西？”
“它们想出去杀|人也总得有条路可走吧？后面已经堵死了。”我揣测道，“这些脚印的朝向大部分也都是往那边的。”
她“嗯”了声：“那就听你的。”
我的腿应该是摔得不轻，伸直的时候总疼得不太正常，好在燕思楠充当了一根合格的拐杖，由着我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我们尽量地轻手轻脚压低呼吸，两侧的怪物却好像真的陷入了沉睡当中，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分毫表示。
正走着，我忽然被地上的一处异样吸引去了注意力：“你看这里。”
杂乱的脚印几乎遍布了隧道地面的每一处，唯独在前方的墙侧留下了半圆形的一片空白，看起来格外不和谐。
“它们好像会刻意绕开这里走。”我道。
燕思楠弯下腰去抹了一指地上的土，在指间捻了一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河狸香囊的味道。”她下了结论，拍掉了手上松散的粉土，“和我房间里的闻起来一样。”
靠近河狸香的地方没有脚印，难道这种香味对怪物有驱赶的效果？而且这里为什么会撒这种东西……
我思索着把手电往墙上照去。莫非这里有什么需要它们远离的？
话音刚落，我就照见了一条极不显眼的缝隙，如一条再正常不过的裂痕般潜藏在本就干燥且起伏的土壁上。
我和燕思楠对视了一眼。
“往后站点。”她伸出一只手，指尖扣住了那条缝隙。
我乖乖往后躲了一下。她腕上绷起骨感的两条筋线，大概是用了道巧劲。下一秒，面前的土墙慢慢动了起来，推拉门一样往另一侧的墙壁后挪去，惹得一些浮尘轻土淅啦啦地往下落。
我胆战心惊地观察着两边的怪物，生怕这动静惊醒个一只两只，直到等一片意料之外的温和烛光洒在了我脸上，才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在这地下深处的土门后，藏的竟是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但塞得几乎满满当当：一侧是一张小床，另一侧是小桌，桌上堆了很多类似铁水壶、草纸本子、扳手、绳索之类各不搭调的破旧杂物。
桌旁的墙上则拿小钉子乱七八糟地扎着一片备忘录。
墙体破败了，地板也是没东西遮挡的沙土地，和上面的建筑物可以说是大相庭径。
“看来我们中头奖了。”燕思楠若有所思。
可不？直接捣到人家的老窝了。
这是谁的房间，管家的还是城堡主人的？我心情复杂起来。不管是哪个，我都很难想象西装革履的他们缩在这个小屋里生活的样子……
桌上烛台里的灯芯烧了不到一半，火苗的状态也姑且健硕，估计在这里生活的人才走不久。
我们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里面没再藏着什么人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惦记着墙上的文字记录，我径直走向了堆满了杂物的桌子。
东西都已经用得很旧了，磨损磕碰都是常态，那只铁水壶半个把都掉了也不见扔，歪歪斜斜地骑在一叠草纸本折起的边角上头，在纸上留下一圈泛黄的茶渍。
过得还挺节俭的。我把吱嘎作响的水壶放到了一边，着手翻起了草纸本，但翻了两页就发现写了东西的纸页都已经被撕掉了，大概就是墙上钉着的那些。
我凑过去看了两眼。纸上的内容大差不差，粗看之下都是些记账的内容：
“4月17日
金丘比特像两尊
3000法郎
差四人”
“4月21日
象|牙摆件一件
2400 法郎
差一人”
我一看就明了了。果真和我之前想的一样，这隧道里面藏着第三个NPC——城堡主人让我们带着宝物下楼，就是想要借我们手跟这个人交货。
这日期、物件和价格我都好理解，这个差多少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皱了皱眉，拨开交叠的纸页接着看了下去。
“5月6日
镀金雕花门把手 四只
2000 法郎
差十人”
我微微一愣。
怎么日子过了几天，差的人数又变多了？
我又仔细把剩下打补丁一样的纸条过了一遍，发现卖的东西从大件装饰到不起眼的家居比比皆是，几乎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拆卖了个遍，价格也无可避免地越卖越低。
但最下面记录的人数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只是不停地从十人开始减少，在减少到一人后又重置。
“在看什么呢？”
耳边响起的清润女声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我踉跄了两步，扭头才看见燕思楠一对黑瞳。
“好像是住在这里的人和城堡主人的交易记录。”我缓了缓骤然加速的心跳，心说这盾娘怎么怪没有边界感的，“里面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你要不要看看？”
“嗯……”她拿指尖挑了一下其中两张卷起的边缘，微蹙了蹙眉，又对我侧了一下头，“待会我来研究。你先来看这个。”
我从善如流地跟着她来到位于房间另一边的床前。
这床又矮又简陋，躺一个成年人估计很勉强，而且床板加上被褥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看着就知道不可能舒服。
她半蹲下来。地上是一些她从床底下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两副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