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慕景白从院墙翻出静安侯府，一路直奔醉饮楼，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胖大圆滚的身躯站在门外。
“慕公子，慕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这人一见他来，便急急迎上前。
“三福，你怎么来了，你家世子近日可好？”原来，这圆滚身躯正是夏子信的跟班三福。
三福一脸急切，道：“慕公子，我家世子爷在‘南城酒家’喝醉了，怎么劝也不肯回去，小人实在不知怎么办，只好来找公子相助，还请公子劝一劝他。”
“子信怎么了，为什么跑出来喝酒，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福来不及细细解释，只忙请慕景白上了一辆马车，自己充当车夫。正在这时，可巧街对面一群小孩跑过来，口里唱着：“一不亲，狗吃鱼儿一口腥；二不亲，葫芦离藤会空心；三不亲，人鱼娃娃没有心；四不亲，儿子离爹会变心；五不亲，看天吃饭不操心；六不亲，船到江中防人心；七不亲，天高路远有二心；八不亲，雄师百万不还军；九不亲，数典忘祖不知亲；十不亲，麒麟上天抽龙筋。”
竟是他前两天和李心梦一起听到过的童谣。
“又是这可恶的童谣！”三福说罢，挥鞭冲着那些小孩道：“不许唱了，谁让你们唱的。”
小孩子们也不怕，只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三三两两跑开了。
慕景白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原因，三福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公子可曾听到近日京城的风言风语，唉，为着此事，世子爷天天往外跑，把王妃都要气坏了？”
“什么风言风语？”
三福便将他知道的告诉了慕景白。原来，近日全城都在传这个童谣，说明王在永定明为平叛，实则通敌，把整个永定握在了自己手上，打算以此机会谋权反叛；还有人说柳未安叛变之事乃明王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当皇帝！总之，京城上下，文武百官，没有不为此事议论的。
慕景白听了，只觉荒唐。明王乃为皇上次子，若此番平叛有功，难说不是太子之选，皇帝当初之所以命其出征，不就是想要让他立功立威，日后能委重任吗，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什么谋反，还白白丢了自己的人心？
所谓鸟欲其飞，必先动翅，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风声这么大，一看就是有人忌妒明王的功劳，但凡有远见常知的，都不可能相信这种话。
便道：“想是有人误传吧，事情尚未清楚，子信又何必当真？”
三福道：“我们世子那气性，您还不知道，他哪里受得了这些浑话？别人说一句，他就要打，惹了这个惹那个，还闹上别人家去。小的百般劝也不肯，这不，今日又不知和谁闹了脾气，死活不肯回府。”
二人说着，驾车来到上次喝酒的《南城酒家》，还未下车，就见四五个地痞一摇三摆走进店去，大声道：“哟，这不是‘明王世子’吗，怎么今天醉得像条死狗一样？”
另一人道：“他爹谋反了，咱们涼都的‘惹不得’没了人撑腰，不醉成狗还能怎么办。”
“王八蛋，你、你奶奶的才是狗。小爷……小爷父王没有谋反，没、没有，你们，你们都是胡说八道。”夏子信坐在小店当中，半趴于桌上，衣衫不整、金冠歪斜，已经醉得口齿不清了。
慕景白和三福一听这话，知道不好，赶紧下车。
刚走到门边，又听那地痞笑道：“嘿嘿，你蒙谁呢，他要是没有谋反，你能醉成这样？依我说，这会儿能当狗也是一件好事，别等皇上下了抄家的令来，连狗也做不成。”
“就是，什么‘世子’，明王府都要没了，哪还有什么‘世子’，你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对，狗还算好的，好歹还能在外边路上活蹦乱跳，成了反贼，就只配关在牢里吃老鼠屎，哈哈哈！”
“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着，看样子，是一心想要激怒夏子信。
“你……你们胆敢说本世子是狗，本……本世子杀了你们。”
夏子信大怒，挣扎着要扑上去打，结果还没站起来，脑袋一晕，又趴了下去，分不清哪是哪儿了。
白胡子老掌柜赶忙上来，劝和道：“几位爷，明王世子已经醉了，你们要吃什么，老汉今日请客。”
“滚一边去！大爷们逗狗呢，关你什么屁事！”
三福在外头气得脸色铁青，“这些王八蛋，算什么东西，我们王府还没怎样，他们就敢欺负起世子爷来了，看我不揍他们一顿。”说罢，作势就要进去，要与那几人拼命。
慕景白一把将他拦住，“先别冲动，看他们的架势，摆明是故意找茬，还吃定了明王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否则，换了平日，哪敢这样胆大妄为？况且，你打得过他们吗？”
“可是他们这样说我们世子……”
“说话又不会要命。你看他们的模样，若是要打架，一进去就动手了，如何还会站在边上说话？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想激怒子信，你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三福听了，少不得将一口气忍下，但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身后怕是有指使之人，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冲动上前未必是件好事。这些折辱夏子信的全都是南城的混混，和他们打一架倒没什么，可是明王府现在处境十分微妙，他们世子爷的暴脾气更是人尽皆知，若他一时冲动伤人，被揪出错来，岂不成了别人的把柄？
正想到这里，就见慕景白向他伸出手，问道：“三福，你带银子了吗？”
“带了。”三福忙将自己怀里的一锭银子拿给慕景白。
慕景白道：“不要这个，要碎的。”
三福虽不明所以，也还是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递了过去。他身为下人，身上时常都会带有碎银子和铜钱，一是主子平时赏下，二是替主子跑道的，少不得要有这些东西。
慕景白接过荷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听见里面钉铛作响，便将荷包口打开，干咳了两声，大喊道：“掌柜的，可有吃的！”
老掌柜一见慕景白，竟还认得，赶紧上前笑道：“有，有。慕公子，您来了，快请坐，请坐。”
慕景白点了点头，大步进屋。他迈步的时候，故意把手上的荷包一抖，里面的什么碎银子、圆铜板便“叮叮当当”下雨一般从袖子里掉出来，打得满地响声。
那几个地痞耳朵最是尖，旁的东西听不着，一听银子响，就跟夜半听到了敲锣一样，全身上下都激灵起来。一个一个只把夏子信丢下，齐刷刷转过头看着慕景白。
慕景白却假装不知道，只一路走，一路掉银子，一直掉到夏子信身后的那张桌子，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向掌柜道：“掌柜的，你这里有蛋吗？”
掌柜忙道：“有，有鸡蛋、鸭蛋、鹅蛋，公子您想要什么蛋？”
“什么蛋都可以，只要是蛋就行。”
“那您想要怎么吃，是炒蛋还是煮蛋，还是下一把面条顺带煎个蛋？”
慕景白摇头道：“都不要。我要吃的蛋有点麻烦，得照着方子现做。”
说着一抬手，袖里的银子“亢啷”一声，一下掉出十几个，引得一帮地痞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小痞子趁大家不备，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好家伙，真是钱！
“老大，你快看，那个人在掉钱。”那人激动道。
为首的地痞眼睛都直了，心道不用你说，我看得见。只是，这个人掉了钱，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呢？
掌柜心里也奇怪，却不敢多说，只又问慕景白：“请问公子，您要怎么个做法？”
慕景白道：“你去拿个纸笔来，我这个做法可不容易，光说出来，怕你记不住。”
掌柜忙从里屋叫了九岁的小儿子出来，找笔，研墨，摊纸，摆好之后向慕景白道：“准备好了，老汉不会写字，让小儿子代笔，公子请说。”
慕景白想了想，道：“我要十个‘火烤蛋’，要翻着烤，烤得八面均等、十面匀称，蛋白和蛋清一点不能生、也一点不能焦。再要十个‘油炸蛋’，要用面粉翻着炸，同样每个面都要炸好。”
那小儿子都听愣了，掌柜见他发傻，赶紧催促他，“记下，快记下。”
待少东家记好之后，慕景白接着道：“这十个‘油炸蛋’即不能炸得太脆，也不能炸得太嫩，太脆失了蛋的滋味，太嫩又腥得熏人，一定要慢慢翻滚，才能做到入口一致、香味统一。要不然，炸得不好，我可不吃。”
说话间一甩手，袖子里的钱又飞出来好几个，“咕噜咕噜”滚了老远，把那些小地痞眼谗得了不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个地痞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公子爷，您的钱掉了。”
慕景白也不理会，只当没听见，问掌柜的：“记下了吗？”
“记下了，记下了，公子，还有什么？”
“我还要十个清蒸蛋，要用小火慢慢蒸，每半炷香翻一个身，每个面都要蒸一遍。你也不必再找锅，就用蒸馒头的屉子蒸。”
一语未完，一个地痞笑道：“您这样做也太麻烦了，我们从未听说过这样吃蛋的。”
“你管呢，我喜欢。”
慕景白只作生气的模样，一抖袖子，里面的钱一股脑儿掉了下来，打在地上冰雹一样。他还是当看不见，自向掌柜道：“最后，再要十个空心蛋，十个麻花蛋，总共五十个蛋。这五十个蛋，都要仅着壳做，不能敲破，等我吃的时候再剥壳，记住了吗？”
老掌柜的道：“记是记住了，可是，这火烤蛋、油炸蛋、清蒸蛋还好说，空心蛋和麻花蛋，这，这可不好做呀。”
可不是，蛋在壳里，不敲破，怎么才能做出空心来？还要做成麻花？
“我知道不好做，可是我想吃。”慕景白说着，抬头环顾了一圈，见所有地痞混混都围着自己，便道：“对了，我有个主意，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你们这里人这么多，谁要是能想到办法做出蛋来，这屋里掉的钱，就全部归他所有。”
地痞们一听都乐了，竟有这好事？只要能想出办法，满地的钱都归自己？
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发动脑筋，思索起来，连刚才还在满嘴恶语的家伙，也都摇头晃脑，只把自己当成了学堂里的书生。
“哎呀，我想到了！”不一会儿，地痞头子就大声说道：“可以用摇的呀。把蛋顺着一个方向摇，不就能空心了？再左左右右摇一摇，不就成麻花了？”
慕景白一听，竖起大拇指，“聪明，聪明，这位兄台实在绝顶聪明。行，这些钱都归你了……”
他话没说完，地痞们早就憋不住，一窝蜂扑到地上，捡的捡、抢的抢，饿狗扑食一般。那地痞头子速度最快，一个飞身抢到了一块最大的，咧着嘴笑得门牙都露了出来，小地痞们也都冲他竖大拇指，赞赏老大的聪明才智。
慕景白也不看他们，任凭他们抢，只向老掌柜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兄台的话您听见了吗，下去照做吧。”
老掌柜道：“做是做，可这蛋要是做出来，怕也要好几天了。”
“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叫我，我再来吃。哦对了，我这个人有个怪僻，吃东西不喜欢用东西盛，你做好之后，就堆在桌子上，我用手拿着吃。”
那“聪明的地痞头子”听了，嬉皮笑脸抢话道：“不用东西盛，这蛋放桌子上，一个还好，五十个那可不就要滚起来啦？我说公子，您闹了半天，又要烤、又要炸、还要摇，原来就是花钱请人做一桌圆滚滚的蛋啊？”
慕景白哈哈一笑，指着他道：“诶，说对了，我就是要花钱做‘滚蛋’，你们这帮东西，拿了本公子的钱，怎么还不替本公子做‘滚蛋’啊！”
“慕公子，慕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这人一见他来，便急急迎上前。
“三福，你怎么来了，你家世子近日可好？”原来，这圆滚身躯正是夏子信的跟班三福。
三福一脸急切，道：“慕公子，我家世子爷在‘南城酒家’喝醉了，怎么劝也不肯回去，小人实在不知怎么办，只好来找公子相助，还请公子劝一劝他。”
“子信怎么了，为什么跑出来喝酒，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福来不及细细解释，只忙请慕景白上了一辆马车，自己充当车夫。正在这时，可巧街对面一群小孩跑过来，口里唱着：“一不亲，狗吃鱼儿一口腥；二不亲，葫芦离藤会空心；三不亲，人鱼娃娃没有心；四不亲，儿子离爹会变心；五不亲，看天吃饭不操心；六不亲，船到江中防人心；七不亲，天高路远有二心；八不亲，雄师百万不还军；九不亲，数典忘祖不知亲；十不亲，麒麟上天抽龙筋。”
竟是他前两天和李心梦一起听到过的童谣。
“又是这可恶的童谣！”三福说罢，挥鞭冲着那些小孩道：“不许唱了，谁让你们唱的。”
小孩子们也不怕，只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三三两两跑开了。
慕景白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原因，三福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公子可曾听到近日京城的风言风语，唉，为着此事，世子爷天天往外跑，把王妃都要气坏了？”
“什么风言风语？”
三福便将他知道的告诉了慕景白。原来，近日全城都在传这个童谣，说明王在永定明为平叛，实则通敌，把整个永定握在了自己手上，打算以此机会谋权反叛；还有人说柳未安叛变之事乃明王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当皇帝！总之，京城上下，文武百官，没有不为此事议论的。
慕景白听了，只觉荒唐。明王乃为皇上次子，若此番平叛有功，难说不是太子之选，皇帝当初之所以命其出征，不就是想要让他立功立威，日后能委重任吗，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什么谋反，还白白丢了自己的人心？
所谓鸟欲其飞，必先动翅，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风声这么大，一看就是有人忌妒明王的功劳，但凡有远见常知的，都不可能相信这种话。
便道：“想是有人误传吧，事情尚未清楚，子信又何必当真？”
三福道：“我们世子那气性，您还不知道，他哪里受得了这些浑话？别人说一句，他就要打，惹了这个惹那个，还闹上别人家去。小的百般劝也不肯，这不，今日又不知和谁闹了脾气，死活不肯回府。”
二人说着，驾车来到上次喝酒的《南城酒家》，还未下车，就见四五个地痞一摇三摆走进店去，大声道：“哟，这不是‘明王世子’吗，怎么今天醉得像条死狗一样？”
另一人道：“他爹谋反了，咱们涼都的‘惹不得’没了人撑腰，不醉成狗还能怎么办。”
“王八蛋，你、你奶奶的才是狗。小爷……小爷父王没有谋反，没、没有，你们，你们都是胡说八道。”夏子信坐在小店当中，半趴于桌上，衣衫不整、金冠歪斜，已经醉得口齿不清了。
慕景白和三福一听这话，知道不好，赶紧下车。
刚走到门边，又听那地痞笑道：“嘿嘿，你蒙谁呢，他要是没有谋反，你能醉成这样？依我说，这会儿能当狗也是一件好事，别等皇上下了抄家的令来，连狗也做不成。”
“就是，什么‘世子’，明王府都要没了，哪还有什么‘世子’，你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对，狗还算好的，好歹还能在外边路上活蹦乱跳，成了反贼，就只配关在牢里吃老鼠屎，哈哈哈！”
“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着，看样子，是一心想要激怒夏子信。
“你……你们胆敢说本世子是狗，本……本世子杀了你们。”
夏子信大怒，挣扎着要扑上去打，结果还没站起来，脑袋一晕，又趴了下去，分不清哪是哪儿了。
白胡子老掌柜赶忙上来，劝和道：“几位爷，明王世子已经醉了，你们要吃什么，老汉今日请客。”
“滚一边去！大爷们逗狗呢，关你什么屁事！”
三福在外头气得脸色铁青，“这些王八蛋，算什么东西，我们王府还没怎样，他们就敢欺负起世子爷来了，看我不揍他们一顿。”说罢，作势就要进去，要与那几人拼命。
慕景白一把将他拦住，“先别冲动，看他们的架势，摆明是故意找茬，还吃定了明王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否则，换了平日，哪敢这样胆大妄为？况且，你打得过他们吗？”
“可是他们这样说我们世子……”
“说话又不会要命。你看他们的模样，若是要打架，一进去就动手了，如何还会站在边上说话？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想激怒子信，你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三福听了，少不得将一口气忍下，但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身后怕是有指使之人，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冲动上前未必是件好事。这些折辱夏子信的全都是南城的混混，和他们打一架倒没什么，可是明王府现在处境十分微妙，他们世子爷的暴脾气更是人尽皆知，若他一时冲动伤人，被揪出错来，岂不成了别人的把柄？
正想到这里，就见慕景白向他伸出手，问道：“三福，你带银子了吗？”
“带了。”三福忙将自己怀里的一锭银子拿给慕景白。
慕景白道：“不要这个，要碎的。”
三福虽不明所以，也还是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递了过去。他身为下人，身上时常都会带有碎银子和铜钱，一是主子平时赏下，二是替主子跑道的，少不得要有这些东西。
慕景白接过荷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听见里面钉铛作响，便将荷包口打开，干咳了两声，大喊道：“掌柜的，可有吃的！”
老掌柜一见慕景白，竟还认得，赶紧上前笑道：“有，有。慕公子，您来了，快请坐，请坐。”
慕景白点了点头，大步进屋。他迈步的时候，故意把手上的荷包一抖，里面的什么碎银子、圆铜板便“叮叮当当”下雨一般从袖子里掉出来，打得满地响声。
那几个地痞耳朵最是尖，旁的东西听不着，一听银子响，就跟夜半听到了敲锣一样，全身上下都激灵起来。一个一个只把夏子信丢下，齐刷刷转过头看着慕景白。
慕景白却假装不知道，只一路走，一路掉银子，一直掉到夏子信身后的那张桌子，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向掌柜道：“掌柜的，你这里有蛋吗？”
掌柜忙道：“有，有鸡蛋、鸭蛋、鹅蛋，公子您想要什么蛋？”
“什么蛋都可以，只要是蛋就行。”
“那您想要怎么吃，是炒蛋还是煮蛋，还是下一把面条顺带煎个蛋？”
慕景白摇头道：“都不要。我要吃的蛋有点麻烦，得照着方子现做。”
说着一抬手，袖里的银子“亢啷”一声，一下掉出十几个，引得一帮地痞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小痞子趁大家不备，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好家伙，真是钱！
“老大，你快看，那个人在掉钱。”那人激动道。
为首的地痞眼睛都直了，心道不用你说，我看得见。只是，这个人掉了钱，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呢？
掌柜心里也奇怪，却不敢多说，只又问慕景白：“请问公子，您要怎么个做法？”
慕景白道：“你去拿个纸笔来，我这个做法可不容易，光说出来，怕你记不住。”
掌柜忙从里屋叫了九岁的小儿子出来，找笔，研墨，摊纸，摆好之后向慕景白道：“准备好了，老汉不会写字，让小儿子代笔，公子请说。”
慕景白想了想，道：“我要十个‘火烤蛋’，要翻着烤，烤得八面均等、十面匀称，蛋白和蛋清一点不能生、也一点不能焦。再要十个‘油炸蛋’，要用面粉翻着炸，同样每个面都要炸好。”
那小儿子都听愣了，掌柜见他发傻，赶紧催促他，“记下，快记下。”
待少东家记好之后，慕景白接着道：“这十个‘油炸蛋’即不能炸得太脆，也不能炸得太嫩，太脆失了蛋的滋味，太嫩又腥得熏人，一定要慢慢翻滚，才能做到入口一致、香味统一。要不然，炸得不好，我可不吃。”
说话间一甩手，袖子里的钱又飞出来好几个，“咕噜咕噜”滚了老远，把那些小地痞眼谗得了不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个地痞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公子爷，您的钱掉了。”
慕景白也不理会，只当没听见，问掌柜的：“记下了吗？”
“记下了，记下了，公子，还有什么？”
“我还要十个清蒸蛋，要用小火慢慢蒸，每半炷香翻一个身，每个面都要蒸一遍。你也不必再找锅，就用蒸馒头的屉子蒸。”
一语未完，一个地痞笑道：“您这样做也太麻烦了，我们从未听说过这样吃蛋的。”
“你管呢，我喜欢。”
慕景白只作生气的模样，一抖袖子，里面的钱一股脑儿掉了下来，打在地上冰雹一样。他还是当看不见，自向掌柜道：“最后，再要十个空心蛋，十个麻花蛋，总共五十个蛋。这五十个蛋，都要仅着壳做，不能敲破，等我吃的时候再剥壳，记住了吗？”
老掌柜的道：“记是记住了，可是，这火烤蛋、油炸蛋、清蒸蛋还好说，空心蛋和麻花蛋，这，这可不好做呀。”
可不是，蛋在壳里，不敲破，怎么才能做出空心来？还要做成麻花？
“我知道不好做，可是我想吃。”慕景白说着，抬头环顾了一圈，见所有地痞混混都围着自己，便道：“对了，我有个主意，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你们这里人这么多，谁要是能想到办法做出蛋来，这屋里掉的钱，就全部归他所有。”
地痞们一听都乐了，竟有这好事？只要能想出办法，满地的钱都归自己？
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发动脑筋，思索起来，连刚才还在满嘴恶语的家伙，也都摇头晃脑，只把自己当成了学堂里的书生。
“哎呀，我想到了！”不一会儿，地痞头子就大声说道：“可以用摇的呀。把蛋顺着一个方向摇，不就能空心了？再左左右右摇一摇，不就成麻花了？”
慕景白一听，竖起大拇指，“聪明，聪明，这位兄台实在绝顶聪明。行，这些钱都归你了……”
他话没说完，地痞们早就憋不住，一窝蜂扑到地上，捡的捡、抢的抢，饿狗扑食一般。那地痞头子速度最快，一个飞身抢到了一块最大的，咧着嘴笑得门牙都露了出来，小地痞们也都冲他竖大拇指，赞赏老大的聪明才智。
慕景白也不看他们，任凭他们抢，只向老掌柜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兄台的话您听见了吗，下去照做吧。”
老掌柜道：“做是做，可这蛋要是做出来，怕也要好几天了。”
“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叫我，我再来吃。哦对了，我这个人有个怪僻，吃东西不喜欢用东西盛，你做好之后，就堆在桌子上，我用手拿着吃。”
那“聪明的地痞头子”听了，嬉皮笑脸抢话道：“不用东西盛，这蛋放桌子上，一个还好，五十个那可不就要滚起来啦？我说公子，您闹了半天，又要烤、又要炸、还要摇，原来就是花钱请人做一桌圆滚滚的蛋啊？”
慕景白哈哈一笑，指着他道：“诶，说对了，我就是要花钱做‘滚蛋’，你们这帮东西，拿了本公子的钱，怎么还不替本公子做‘滚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