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天水阁》,朱小玉便为林清秋起了针,她已经没有了危险,暂时渡过了难关,现在只是等她自己醒来。
又因这里是慕景白的房间,让林清秋在这里,丫鬟们照顾也多有不便,慕景白便将她抱回了《月影竹轩》。待到闺房,慕景白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又将她的头发顺在肩旁,为她盖上被子,整个过程,如同手捧一盏易碎的琉璃。
朱小玉自然也跟了来,这是她的病人,她要悉心照顾。沉香、沐雪感激她救了小姐,都对她感恩戴德,十分崇敬。
“公子,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姑娘们照顾。你刚才收到信,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慕景白见林清秋还并无醒转的迹象,依依不舍道:“如果她醒了,刚才的事,先不要告诉她。还有,若能叫归燕来陪着她,想必她醒来,也会高兴。”
众丫鬟都点了点头。
慕景白又深深看了林清秋一眼,方才转身离去。殊不知,他这一眼,竟几乎差点成了他们此生的最后一眼。
到了门外,见陆斐和汀枫都在这里,便让汀枫好生守住门口,一旦屋里有何情形,叫他及时到风雨楼汇报。
汀枫都一一应下。
不多时后,慕景白已到了《风雨楼》。
坐在堂上,看着手中林峻的传书,他的面上十分凝重。清秋昏迷,林府又出大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原来,林峻用飞鸽传书传了信来,因有人向丞相和太后暗报林槐欺君,又称杀死付成玉的匕首,并非慕景白所有,而是静安侯林槐的佩剑。现在,人证已经到了相府,因而林府也被禁军围困,说是要重新审案。
慕景白眉头微皱,这件事,分明已经过去,沈桂也死了,怎么又有人出来作乱?这种情况,就与当初付成玉被杀害一样,十分古怪。看样子,他之前是说对了,林府之中,果有内鬼。
朱采芹和陆斐见他一言不发,都有些担心。还是朱采芹先开口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派人去静安侯府看看,林公子急用飞鸽传信过来,想必已经是情形不妙了。”
陆斐也道:“公子,用不用我去一趟京城?”
朱采芹又道:“要不然,我也可以立即飞鸽到客栈,或让胡堂主想想办法,别的不行,捣乱他可十分在行。”
慕景白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抚着额头,缓缓闭上眼睛,道:“等一下,还要等一下。”
朱采芹奇怪道:“您还等什么?”
慕景白道:“等一封信。”
“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要等那个‘三七’的信?”朱采芹捋一捋胡须,叹问:“这个‘三七’究竟是什么人,有时候,他的消息比《第一客栈》还要灵通,而且他用的,也是客栈的飞鸽,我却似乎对此人从无记忆。”
陆斐听了,忽然道:“我倒是记得从前在《醉饮楼》,有两个名字很简单的小二,一个叫三七,一个叫九六。九六为人很勤快,天天都能见到,可三七,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你们说的三七,不会是他吧?”
慕景白不答,只道:“往后见了,你们便知。”
两人见他正于沉思中,不似平常,便也不再打扰,只垂手静立。
果不出片刻,一个护卫就到了门外,道:“公子,有信至!”
“拿进来。”慕景白抬起头来,护卫连忙上前将信交给他。
慕景白取出信来,只见上书:林府有细,谗言凶案,护卫人证,林峻恐危。郡王上奏,已当批旨,丞相知悉,欲伏十里亭,截杀。另,太监万喜,遭人灭口,其毒醉尸。
信后落名为,三七。
慕景白见了脸色微变,又略微沉思了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方让陆斐研墨,叫朱采芹备下纸笔,自起身至窗前书桌,提笔疾书。
也不知他写了些什么,写完后交给朱采芹,让他封好。道:“派人速将此信送到刑部,交予新任刑部侍郎叶南山。”
接着,又写一封,道:“此信送往顺郡王府,交给管家三福。”
“这一封,送至相府;这一封需身手较好之人送到宫门,可能会有危险,至于交给谁,我已经写得很清楚。还有,此信……”
慕景白一一吩咐,赵鹤、段风、鲁有等身手最快的护卫,都各自领了任务,飞舟出湖,各送入京。
朱采芹见安排妥当,信已带去,却没有静安侯府的信,忙提醒道:“公子,您写了这些,怎么没有给林府的?您不想办法解林府之困了?”
慕景白道:“林府之困,非我能解,能解之人,非官能及。如今林府虽被禁军围困,但禁军必不敢动,因为母能制子,子亦能克母。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劫法场,而是围魏救赵。”
朱采芹道:“公子英明!看来此事,你是事先就已经有了安排。”
“我只是多留了一份心罢了,不过略施一则小计,想不到就有人急了性子,以为用一纤丝可撼巨树。岂知,静安侯哪里是想抓就能抓的?当日付成玉横尸府内,我尚有办法自证,此时只凭一言而动禁军,想是无计可施了。”
陆斐自然是半个字也听不懂,只有朱采芹明白。他不由叹道:“付太后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公子再往弦上搭一支箭,她一定会自乱阵脚。”
箭,他早已搭上,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她何时露面。
想着,慕景白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水天茫茫。想当初,策马冬风入梦城,涼都二月百花深,现如今,长问天江东流水,百花春尽空对林。
就快了,他马上就可以完成他最想做的事了!
只是,他之此生,唯有此路,天机用尽,恩怨情了,恐怕也将命无久矣。冥冥之中,命自有数,天自有定,只盼子信无恙、清秋醒转,道正妖亡,去恶存善。余下,无所念也。
就在这时,忽见湖上有舟行来,船头似乎站着两人,一人头戴高冠,身穿紫袍,手有拂尘,像是太监;另一人铠甲于身,红缨在头,似是禁军。
不由凝了凝神,这么快?看样子,是有人不敢来,却要请他去!正好,他刚才的信已经送出去,只看老天爷怎么决定了。
想着,坐回上首,让陆斐将笔墨收了,从腰间取下银月签来,递给朱采芹。
朱采芹大为不解,道:“信不是都送出去了吗,公子这是……”
“朱大哥,我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谨记。如果我离开了,不管去了哪里,你立即命令《追远堂》所有暗卫,尽数出去,将凤凰湖围住,改湖口水道,起阴阳八卦阵,我一走,便不许任何人进来。”
朱采芹心下一惊,道:“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凤凰湖有什么危机?”
慕景白想了想,说出了六个字,道:“我活着,便可无。”
言下之意,若他此去有性命之忧,便让朱采芹,保护凤凰湖。
朱采芹大惊失色,问道:“公子,现在外面这么危险,难道你要出湖?”
慕景白点了点头。
“去哪里?”
朱采芹话音未落,就见门口守卫急急跑进来,道:“报告公子,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说是羽林军中郎将,姓王,还有一个是太监,叫什么郑公公。”
朱采芹顿感意外,慕景白却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又向朱采芹道:“朱大哥,别愣着了,咱们的仇家派了人来,多么难得的事,不是应该高兴吗?”
话音未落,便见守卫带了两人踏入屋来,当先一人神色冷峻,看上去三十六七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禁军独有的威怒,正是羽林军中郎将王域;随后跟进来的是个脸色纯白的太监,他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捧着一方明黄绸缎,想必就是郑公公。
“谁是慕景白?”王域一进来,便直言道。
慕景白坐在正堂上首,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茶。
那郑公公扬一扬拂尘,见有一白衣男子坐在上首太师椅上,墙上挂着《风雨晦明》的匾额,匾额两侧还有一副联,写着“坐观风雨终守静,方见晦明悟平生”,多年的奴才经验让他一眼便知,此人就是太后要他们找的人。
便作高傲之色,道:“这里,难道不是凤凰公子的居所吗,莫非咱家和王将军走错了?”
说话间,他还故意提及自己和王域的身份,以展现自己非比常人的地位。
朱采芹见二人趾高气昂,心中不悦,但看慕景白无动于衷,便也站在一侧,假装没听见。倒是陆斐从内堂走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心里恼火,太监和将军有什么了不起?便怒道:“是什么人,知道走错了,怎么还进来,屁股没长眼睛吗?”
郑公公向来在长安宫中,除了太后和万喜,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小白脸顿时一黑,嚷着娘娘腔道:“你这小黑孩,怎敢骂咱家?咱家可是太后娘娘宫中的藏宝太监。”
“哼,藏宝太监?我瞧你的宝贝,的确是藏起来找不着了。”
“你!”
“你什么你,要打架吗!”陆斐将环首刀一抽,那郑公公便一个哆嗦,赶紧躲到王域身后。
“斐儿,来者是客,岂可动刀?”慕景白说着,放下茶盏,道:“二位想必是奉了太后之命而来吧?”
藏宝太监郑公公道:“你怎么知道?”
慕景白笑道:“太后凤仪生怒,要宣我入宫,但又怕我不去,故让羽林中郎将王域王将军一同前来。还有,太后娘娘是否还有口谕,不可伤我性命?”
郑公公不可置信看着慕景白,惊得目瞪口呆,王域倒是冷静得多,开口道:“凤凰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公子,请接旨吧。”
慕景白却坐着不动,口里只道:“请宣吧。”
“大胆慕景白,你胆敢坐着接旨,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你这是以下犯上!”郑公公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怒道。
慕景白索性翘起二郎腿,道:“正是,你现在要杀了我吗?请便!”
郑公公气急败坏,几乎跳脚,却被王域一把拦住,他深知慕景白不好对付,便道:“郑公公,看来慕公子身有微恙,不便行礼,你就这样宣吧。”
郑公公吃惊地看了一眼王域,又瞧了瞧慕景白,只好展开懿旨,一一念道:“太后有旨,宣慕景白入宫一见。”
慕景白欣然道:“小民接旨。”说罢看向旁边差点要惊出一身冷汗的朱采芹,道:“管家,后院备酒,我要与王将军和郑公公喝一杯。”
朱采芹忙道:“是,公子。”
王域却道:“不必了,太后有令,还请公子即刻入宫,不得怠慢。太后还有一句话,若公子迟迟不去,静安侯府,恐怕就……”
言下之意,要用林家来威胁慕景白。
慕景白岂能想不到这一层,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王将军和郑公公在此稍候片刻,容小民换身衣裳。陆斐,看好这二位贵客,莫叫他们随意乱走,以免吓着岛上的孩子。”
“知道了,公子。”陆斐两手一抱,歪了歪头,示意二人坐下。
“先行失陪。”慕景白轻笑一声,步履从容,走入内堂。
慕景白一出内堂,便立即前往了《云天水阁》。
进到屋中,便换上了一袭天水云纹的对襟长衫,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绣着云纹的双钩腰带,他又带上一枚玉佩和一把短剑。整理好衣衫,他知此番前去,生死未知,想起朱小玉给的药瓶,打开来,轻轻倒了两粒放入口中,努力吞咽下去。
收拾停当,正要出门,恰在这时,突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夏子信的声音竟然响了起来,“林清秋怎么了,她在哪儿!清秋,清秋!”
糟糕,夏子信怎么来了?
慕景白大惊,王域和郑太监还在风雨楼,若是碰见夏子信,岂非不妙?
想着,夏子信却已闯了进来,见慕景白一人在屋中,张口便质问道:“林清秋在哪儿?她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她在这里晕倒了吗?”
又因这里是慕景白的房间,让林清秋在这里,丫鬟们照顾也多有不便,慕景白便将她抱回了《月影竹轩》。待到闺房,慕景白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上,又将她的头发顺在肩旁,为她盖上被子,整个过程,如同手捧一盏易碎的琉璃。
朱小玉自然也跟了来,这是她的病人,她要悉心照顾。沉香、沐雪感激她救了小姐,都对她感恩戴德,十分崇敬。
“公子,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姑娘们照顾。你刚才收到信,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慕景白见林清秋还并无醒转的迹象,依依不舍道:“如果她醒了,刚才的事,先不要告诉她。还有,若能叫归燕来陪着她,想必她醒来,也会高兴。”
众丫鬟都点了点头。
慕景白又深深看了林清秋一眼,方才转身离去。殊不知,他这一眼,竟几乎差点成了他们此生的最后一眼。
到了门外,见陆斐和汀枫都在这里,便让汀枫好生守住门口,一旦屋里有何情形,叫他及时到风雨楼汇报。
汀枫都一一应下。
不多时后,慕景白已到了《风雨楼》。
坐在堂上,看着手中林峻的传书,他的面上十分凝重。清秋昏迷,林府又出大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原来,林峻用飞鸽传书传了信来,因有人向丞相和太后暗报林槐欺君,又称杀死付成玉的匕首,并非慕景白所有,而是静安侯林槐的佩剑。现在,人证已经到了相府,因而林府也被禁军围困,说是要重新审案。
慕景白眉头微皱,这件事,分明已经过去,沈桂也死了,怎么又有人出来作乱?这种情况,就与当初付成玉被杀害一样,十分古怪。看样子,他之前是说对了,林府之中,果有内鬼。
朱采芹和陆斐见他一言不发,都有些担心。还是朱采芹先开口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派人去静安侯府看看,林公子急用飞鸽传信过来,想必已经是情形不妙了。”
陆斐也道:“公子,用不用我去一趟京城?”
朱采芹又道:“要不然,我也可以立即飞鸽到客栈,或让胡堂主想想办法,别的不行,捣乱他可十分在行。”
慕景白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抚着额头,缓缓闭上眼睛,道:“等一下,还要等一下。”
朱采芹奇怪道:“您还等什么?”
慕景白道:“等一封信。”
“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要等那个‘三七’的信?”朱采芹捋一捋胡须,叹问:“这个‘三七’究竟是什么人,有时候,他的消息比《第一客栈》还要灵通,而且他用的,也是客栈的飞鸽,我却似乎对此人从无记忆。”
陆斐听了,忽然道:“我倒是记得从前在《醉饮楼》,有两个名字很简单的小二,一个叫三七,一个叫九六。九六为人很勤快,天天都能见到,可三七,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你们说的三七,不会是他吧?”
慕景白不答,只道:“往后见了,你们便知。”
两人见他正于沉思中,不似平常,便也不再打扰,只垂手静立。
果不出片刻,一个护卫就到了门外,道:“公子,有信至!”
“拿进来。”慕景白抬起头来,护卫连忙上前将信交给他。
慕景白取出信来,只见上书:林府有细,谗言凶案,护卫人证,林峻恐危。郡王上奏,已当批旨,丞相知悉,欲伏十里亭,截杀。另,太监万喜,遭人灭口,其毒醉尸。
信后落名为,三七。
慕景白见了脸色微变,又略微沉思了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方让陆斐研墨,叫朱采芹备下纸笔,自起身至窗前书桌,提笔疾书。
也不知他写了些什么,写完后交给朱采芹,让他封好。道:“派人速将此信送到刑部,交予新任刑部侍郎叶南山。”
接着,又写一封,道:“此信送往顺郡王府,交给管家三福。”
“这一封,送至相府;这一封需身手较好之人送到宫门,可能会有危险,至于交给谁,我已经写得很清楚。还有,此信……”
慕景白一一吩咐,赵鹤、段风、鲁有等身手最快的护卫,都各自领了任务,飞舟出湖,各送入京。
朱采芹见安排妥当,信已带去,却没有静安侯府的信,忙提醒道:“公子,您写了这些,怎么没有给林府的?您不想办法解林府之困了?”
慕景白道:“林府之困,非我能解,能解之人,非官能及。如今林府虽被禁军围困,但禁军必不敢动,因为母能制子,子亦能克母。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劫法场,而是围魏救赵。”
朱采芹道:“公子英明!看来此事,你是事先就已经有了安排。”
“我只是多留了一份心罢了,不过略施一则小计,想不到就有人急了性子,以为用一纤丝可撼巨树。岂知,静安侯哪里是想抓就能抓的?当日付成玉横尸府内,我尚有办法自证,此时只凭一言而动禁军,想是无计可施了。”
陆斐自然是半个字也听不懂,只有朱采芹明白。他不由叹道:“付太后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公子再往弦上搭一支箭,她一定会自乱阵脚。”
箭,他早已搭上,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她何时露面。
想着,慕景白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水天茫茫。想当初,策马冬风入梦城,涼都二月百花深,现如今,长问天江东流水,百花春尽空对林。
就快了,他马上就可以完成他最想做的事了!
只是,他之此生,唯有此路,天机用尽,恩怨情了,恐怕也将命无久矣。冥冥之中,命自有数,天自有定,只盼子信无恙、清秋醒转,道正妖亡,去恶存善。余下,无所念也。
就在这时,忽见湖上有舟行来,船头似乎站着两人,一人头戴高冠,身穿紫袍,手有拂尘,像是太监;另一人铠甲于身,红缨在头,似是禁军。
不由凝了凝神,这么快?看样子,是有人不敢来,却要请他去!正好,他刚才的信已经送出去,只看老天爷怎么决定了。
想着,坐回上首,让陆斐将笔墨收了,从腰间取下银月签来,递给朱采芹。
朱采芹大为不解,道:“信不是都送出去了吗,公子这是……”
“朱大哥,我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谨记。如果我离开了,不管去了哪里,你立即命令《追远堂》所有暗卫,尽数出去,将凤凰湖围住,改湖口水道,起阴阳八卦阵,我一走,便不许任何人进来。”
朱采芹心下一惊,道:“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凤凰湖有什么危机?”
慕景白想了想,说出了六个字,道:“我活着,便可无。”
言下之意,若他此去有性命之忧,便让朱采芹,保护凤凰湖。
朱采芹大惊失色,问道:“公子,现在外面这么危险,难道你要出湖?”
慕景白点了点头。
“去哪里?”
朱采芹话音未落,就见门口守卫急急跑进来,道:“报告公子,外面来了两个人,一个说是羽林军中郎将,姓王,还有一个是太监,叫什么郑公公。”
朱采芹顿感意外,慕景白却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又向朱采芹道:“朱大哥,别愣着了,咱们的仇家派了人来,多么难得的事,不是应该高兴吗?”
话音未落,便见守卫带了两人踏入屋来,当先一人神色冷峻,看上去三十六七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禁军独有的威怒,正是羽林军中郎将王域;随后跟进来的是个脸色纯白的太监,他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捧着一方明黄绸缎,想必就是郑公公。
“谁是慕景白?”王域一进来,便直言道。
慕景白坐在正堂上首,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茶。
那郑公公扬一扬拂尘,见有一白衣男子坐在上首太师椅上,墙上挂着《风雨晦明》的匾额,匾额两侧还有一副联,写着“坐观风雨终守静,方见晦明悟平生”,多年的奴才经验让他一眼便知,此人就是太后要他们找的人。
便作高傲之色,道:“这里,难道不是凤凰公子的居所吗,莫非咱家和王将军走错了?”
说话间,他还故意提及自己和王域的身份,以展现自己非比常人的地位。
朱采芹见二人趾高气昂,心中不悦,但看慕景白无动于衷,便也站在一侧,假装没听见。倒是陆斐从内堂走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心里恼火,太监和将军有什么了不起?便怒道:“是什么人,知道走错了,怎么还进来,屁股没长眼睛吗?”
郑公公向来在长安宫中,除了太后和万喜,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小白脸顿时一黑,嚷着娘娘腔道:“你这小黑孩,怎敢骂咱家?咱家可是太后娘娘宫中的藏宝太监。”
“哼,藏宝太监?我瞧你的宝贝,的确是藏起来找不着了。”
“你!”
“你什么你,要打架吗!”陆斐将环首刀一抽,那郑公公便一个哆嗦,赶紧躲到王域身后。
“斐儿,来者是客,岂可动刀?”慕景白说着,放下茶盏,道:“二位想必是奉了太后之命而来吧?”
藏宝太监郑公公道:“你怎么知道?”
慕景白笑道:“太后凤仪生怒,要宣我入宫,但又怕我不去,故让羽林中郎将王域王将军一同前来。还有,太后娘娘是否还有口谕,不可伤我性命?”
郑公公不可置信看着慕景白,惊得目瞪口呆,王域倒是冷静得多,开口道:“凤凰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公子,请接旨吧。”
慕景白却坐着不动,口里只道:“请宣吧。”
“大胆慕景白,你胆敢坐着接旨,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你这是以下犯上!”郑公公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怒道。
慕景白索性翘起二郎腿,道:“正是,你现在要杀了我吗?请便!”
郑公公气急败坏,几乎跳脚,却被王域一把拦住,他深知慕景白不好对付,便道:“郑公公,看来慕公子身有微恙,不便行礼,你就这样宣吧。”
郑公公吃惊地看了一眼王域,又瞧了瞧慕景白,只好展开懿旨,一一念道:“太后有旨,宣慕景白入宫一见。”
慕景白欣然道:“小民接旨。”说罢看向旁边差点要惊出一身冷汗的朱采芹,道:“管家,后院备酒,我要与王将军和郑公公喝一杯。”
朱采芹忙道:“是,公子。”
王域却道:“不必了,太后有令,还请公子即刻入宫,不得怠慢。太后还有一句话,若公子迟迟不去,静安侯府,恐怕就……”
言下之意,要用林家来威胁慕景白。
慕景白岂能想不到这一层,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王将军和郑公公在此稍候片刻,容小民换身衣裳。陆斐,看好这二位贵客,莫叫他们随意乱走,以免吓着岛上的孩子。”
“知道了,公子。”陆斐两手一抱,歪了歪头,示意二人坐下。
“先行失陪。”慕景白轻笑一声,步履从容,走入内堂。
慕景白一出内堂,便立即前往了《云天水阁》。
进到屋中,便换上了一袭天水云纹的对襟长衫,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绣着云纹的双钩腰带,他又带上一枚玉佩和一把短剑。整理好衣衫,他知此番前去,生死未知,想起朱小玉给的药瓶,打开来,轻轻倒了两粒放入口中,努力吞咽下去。
收拾停当,正要出门,恰在这时,突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夏子信的声音竟然响了起来,“林清秋怎么了,她在哪儿!清秋,清秋!”
糟糕,夏子信怎么来了?
慕景白大惊,王域和郑太监还在风雨楼,若是碰见夏子信,岂非不妙?
想着,夏子信却已闯了进来,见慕景白一人在屋中,张口便质问道:“林清秋在哪儿?她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她在这里晕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