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陵王暗箱操作下,陆雪缘终于得了机会去牢里探望秦熄,日日深夜都去黑牢。

    眼下魔宗师需要铲除异己,对于景王残存的势力又格外忌惮,但玄龙卫是全部屠杀,还是发配为奴,却不得而知。

    越过层层机关,一道道垂直铁壁哐啷落下,最后在一间铁网密布的暗格内发现了他。

    甫一入,陆雪缘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

    前些日子还不至于如此狼狈,她猛然蹲下查看,伸手去推他,尝试将他推醒。

    “秦熄,秦熄,你回答我,你说句话!”

    虽知他虎落平阳,而且这段时日她来照看,从未见他清醒,又想起他受虞星连欺辱的样子,只觉心如刀绞,宛如煎于干锅之上。

    纵使如此,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男人失了爪子和獠牙,被恣意虐待。

    秦熄的身体已然退化成半原型,时而双腿化为龙尾,时而长出蛊雕的翅膀。翅膀长出来的瞬间,与肩胛骨的交接处满是鲜血。

    因着大龙女的缘由,这条尾巴是龙胆蓝鳞片拼接而成,而如今能看到一条巨大狰狞的裂口。

    陆雪缘抬指轻轻触摸血肉与鳞片相接之处,她的泪珠落在他颈间,心仿佛被千万把匕首刺穿。

    “秦熄,你是大龙女的儿子,你母亲虽是神女出身,却通过渡劫成为仙京少有的女神官,她那么厉害,你要为她争气,知道吗?”

    随即她划破手腕,用血浇灌他的鳞片处的伤,冀图给秦熄输送些法力缓解。

    血珠融入龙胆蓝鳞片。

    然而她早已失去金丹,法力中灵气稀薄,又充斥着大量的乌光,以至于进入秦熄体内时,两股势均力敌之力相互排异。

    见他眉宇紧蹙,身子不停抽搐却依旧不醒,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吻住他。随即坐在上面……

    如今秦熄半人半兽状态,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很容易情绪激动。

    神兽与凶兽不同。

    白凤凰从人形和兽形切换之间,会释放出光芒和灵气,可滋养众生。

    而凶兽却能伤人。

    秦熄拥有一半的凶兽血统。往日他若呈现半人兽之态,骨骼肌肤撕裂的刹那会无意中释放出大量的毒血,与她同房小心谨慎,每每都将那“精酿”遗留在外,生怕毒素入体,伤了根本。

    而现在的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陆雪缘痛得直流泪,没几下就见红了。

    好在没人撞见,法力通过双修传递给了秦熄,能短暂帮他缓解伤痛。

    她抱住他的脖子,摸着咽下那片白色逆鳞,冀图缓解这样的痛。

    突然,一阵吆喝。

    “门锁是谁开的?”

    充斥着霉味的黑牢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肉灵芝香,很容易引起狱卒的注意。

    锁链碰撞之间,脚步声从廊间传来。

    陆雪缘慌得不知所措,抓起斗篷披在肩上,四处寻找出口。

    这具身体少了样东西,从第三层机关过后就已经不完整了,只是无人知道。

    她穿好灵芝族的锦服,满身的珠翠,走起路来哗哗啦啦的,若是不小心掉了几颗蘑菇,就会暴露行踪。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之时,却听一狱卒道:“手炉凉了,去帮我换一个,其他人在门外等候。”

    熟悉的声音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陆雪缘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

    直到狱卒全部散出去,锁开了。

    萧鹜走进来,问道:“我近日闭关,不知宗师在做什么,你还好吧?”

    陆雪缘说:“乐安生产了。”

    昨日陆雪缘去探望了。

    秦乐安为顾城宁诞下龙凤胎,男婴是兄长,女婴是妹妹。

    男婴天真可爱,乖巧柔顺。

    女婴生性邪恶,癫狂好动,破坏性极强。

    刚出生就在地上打滚,没有属于婴孩的啼哭,只有阴险毒辣的坏笑,她指甲黑黑的,眼里还散着魔息,犹如一朵淬了毒液的食人花。

    明明是一个爹妈生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黑莲邪种的宿主,若是长大了,日后必有灾祸。

    “虞星连打算修炼邪种香炉,所以非常重视她这一胎。”陆雪缘说,“医师那边备了许多下奶的汤药补品,小邪种长得快,几日衣服就要重新裁剪。”

    萧鹜点头:“哺乳的邪种婴儿离不开母亲,乐安郡主不会有事的。”

    “你明知我在此,想必是特意来找我的。”陆雪缘依然双手抱着秦熄的脸,放在小腹上,一点点轻拭唇角的血迹,“说吧,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我看你还是先放开他吧。”萧鹜眯起一双狐狸眼,“就算你再怎么给他输送法力,他都不会醒过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先神官嬴煞留下的星盘。”

    “就是你在第三层机关区说的星盘?”

    萧鹜走到二人身边,掏出一把木梳,蹲下,为昏迷的秦熄梳头。

    “我在虞星连身边低眉顺眼多年,也没有发现他的弱点,可是当年虞星连不过是嬴煞星师身边的小仙徒,如何在短短三百年拥有如此强悍的法力,这期间离不开嬴煞星师的帮助,说不定这关窍就在星盘中。”

    萧鹜又道,“说起来,你可知九婴。”

    听到这名字,陆雪缘的语气充满了鄙夷,“九婴这种人,风流成性还自私,他为了讨好虞星连坏事做尽,阿鲛就是因他而死的。”

    “今夕不同往日了。”萧鹜递给陆雪缘一块玉镜,镜中聚集了氤氲的影相,“风流的男人迟早会因他造的孽果付出代价。”

    陆雪缘接过玉镜,着实惊呆了。

    镜中的九婴整日变成晏楠舟的样子,守在宫门口安分守己,再也不是之前孔雀开屏的模样,竟然温文尔雅了起来。逢人就称自己是“晏楠舟”,而非九婴。

    萧鹜哂笑:“曾经九婴是虞星连的护法坐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因中了魑魇果,官位一降再降。如今他身边已经没有簇拥的女人了,宗师的养女茯苓,骂他没用,官位都保不住!如今正在闹和离呢。”

    陆雪缘冷冷道:“纵使九婴死一万次,也换不回阿鲛的性命。”

    萧鹜道:“我只是在想,九婴精通变幻术,不如你趁他体弱失势,将他做成傀儡,如此便可在虞星连内殿随意出入。如何?”

    “如此也好,”陆雪缘说,“只是,你与秦熄之间血脉相连,虞星连从未疑过你吗?”

    萧鹜给秦熄梳完头,又伸进他衣衫里,帮他系好领前的纽扣,“怎可能,掌权者疑心深重,只是虞星连知我出身卑贱,在神魔大战中帮我解决了龙鼎那个老狗,然而他不知,我与他的仇怨也是积压已久,若能发现星盘的秘密,那么新仇旧帐一并算。”

    陆雪缘推开萧鹜的手。

    她方才看到了秦熄中衣被血水浸透,有些地方已经结痂了,布料与结痂的创口粘连在一起,强行系扣会连皮带肉扯下来。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萧鹜不禁一笑:“嫂子。”

    陆雪缘手指一顿:“你唤我什么?”

    “嫂子。”

    “……”

    萧鹜唇角扬起一小点弧度,笑着摇摇头,“你这样帮他,难道真能做到一无挂虑吗?”

    陆雪缘目光没有离开秦熄,也没有回应。

    “不妨告诉你,是龙川先生看到你每晚都来,今夜让我过来嘱咐你当心点。”萧鹜呼出一口气,道,“冒险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过些日子我会请紫陵王帮忙,助我们拿到星盘,再做打算。”

    陆雪缘颔首,识趣地说:“只能这样了。”

    *

    陆雪缘回到寝殿,就开始沐浴。

    今夜在黑牢与秦熄双修太过伤身,她仔仔细细清洗了一番,换了件中衣,便躺下了。

    然而却是噩梦不断,辗转难眠。

    梦中她看到虞星连挥剑砍掉了秦熄一片翅膀,其他翅膀被钉在冰冷的墙壁上。

    秦熄,秦熄!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秦熄被虞星连的魔兵一刀一刀的凌迟,最后翅膀被全部砍掉,褐色羽毛随风飘落,龙胆蓝的断尾被她自己抱在怀里,伤痕累累。

    陆雪缘被吓得一身冷汗,猛地惊醒了。

    睁眼的一瞬间,便看到虞星连。

    他近在咫尺,侧身而坐,榻边形成一道带有煞气的黑影。

    头晕目眩的恶心感涌上,她的嘴被迫张开,菌菇汤的味道弥漫过来,视野中碗里五彩斑斓的毒菇,全部有着致幻功效。

    床头柜处,邪种香炉里已然添了几匙香沫。

    少女玉背缓缓离榻,肩头光-溜溜的,浑身只有一件素色肚兜,她眸含水雾地看向邪种香炉口,妖娆袅娜的紫烟缭缭溢出,从黑纱帐间散开。

    陆雪缘神情恍惚地转过头,只见宗师浸在黑雾之中,周身氤氲的黑雾越来越重,转瞬间,魔宗师的身体与黑雾合而为一。

    相融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眸犹如荒野中饥渴的兽瞳,在暗夜中发出嗜血的阴光。

    “别过来……”她警惕地往榻边角落缩,东张西望冀图寻找防身武器。

    虞星连点龙涎香做什么!!恶心!

    可是她如今是魔宗师的姬妾,侍寝是她的本分,若她不乖顺着,恐怕虞星连会变本加厉压榨白凤凰。

    虞星连道:“枂儿,你在怕我?”

    陆雪缘怕得要死,因为此刻眼前的人,幻化成半人兽之状。

    虞星连伸手掐住陆雪缘的脖子,附身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嗜血的双眼仿佛能将她穿透。

    强烈的魔息在一步步侵占她的魂识,浓重的酒气从鼻尖释放的怒火中溢出来,全部洒在少女的脸上。

    这种混杂这情.欲的气息她再清楚不过了。

    陆雪缘用力推开虞星连,嘶声道:“滚!”

    谁知,酒醉的虞星连并未动怒,反而一脸受伤的样子,随即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巴掌:“我该死,对不起,弄疼你了。”

    “滚,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枂儿。”

    “不,你是枂儿,”他抚摸她的脸,“这双眼睛,分明就是你啊,枂儿,我不滚,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虞星连掏出一支灵芝簪花,插.进少女的乌黑的墨丝,手腕一转,编成一圈发髻。

    见他这样子,陆雪缘猜测,大概是修炼时法力栓住了五脏六腑,又喝了酒,造成短暂性的神识紊乱。

    而她,成了替身。

    “……”陆雪缘忍着恶心故作娇羞,伸手拉扯着虞星连,“宗师大人,妾身今夜身体不适,不宜侍寝。”

    虞星连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深情款款:“没关系,枂儿,我的小灵芝,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陆雪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应付了他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眼皮子开始打架。

    入睡的前一刻,肋骨一阵剧痛,她被重重踢下床,滚到檀木书柜一角。

    “贱人!谁让你爬上本座的床?”

    陆雪缘摸了摸额头,出血了。

    魔宗师后宫的姬妾之中,除了白凤凰,全部清一色的灵芝锦服。虞星连让人装扮成灵芝,醉酒后认错,还出言责备。

    陆雪缘心知虞星连不讲道理,或者说不仅是虞星连,陆雪缘相信任何一个掌权者爬到这个位置,都是这样的。

    他是魔界大宗师,说什么都是对的。

    忤逆者,杀无赦。

    陆雪缘故作乖顺:“宗师息怒,是妾身的错。”

    看到她谦卑的样子,虞星连终于醒酒了,回头一看,竟发现这是陆雪缘的床。随即道:“既已知错,就去领罚。”

    陆雪缘松了口气,行完礼,受命去执刑台领军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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