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在流民中听到雁引关中三个字的时候,和一起起哄的汉子一样不信,可是巨鹿这个秦末关键战场极大的吸引了我好奇心。

    是以后来 ,我对那佝偻老头也留心观察过一段时间 。

    话极少,不爱扎堆与众人闲谈,多数时候只个人默默坐在一旁抽着他的烟袋锅子。

    有几次人群中看着口角要起动拳头,他不显山露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本欲大打出手的双方熄了火,一次两次的我慢慢觉得这老头不像一个说大话博取众人眼球之人,含而不露,不威自重,在本族之中威望颇重。

    又一次流民与流亡的散兵起了冲突,流民中有几个不知轻重的一时失手杀了两名散兵。

    这些庄稼人虽说遇事容易冲动,但是顺民当惯了,杀了人也知道后怕,因此当这两名散兵的同伴惧怕逃窜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有追着不放。

    那时的老头显得格外灵活,迅速组织人手,坚持让这些人追上这几个漏网之鱼,并且全数杀掉,杀掉之后也未放任尸体在官道上,而是吩咐人将几具尸体身上绑了大石沉了江。

    有些不帮忙心善人便惋惜“这些一看便是逃兵,老爷子你的反应过激了,他们也只是想活命,逃了就逃了,犯不着一定要杀了,谁没有父母兄弟子女呢,老爷子您这样做太凶残了点。”

    老头吧嗒吧嗒吸着他的旱烟袋子,你们知道个屁,秦军对敢杀害官兵的人手段多残酷你们谁比我清楚,这些尸体若被秦军看到,必然追查,到时候怪罪下来,我们这些人都要连坐,那时谁又会可怜你们的父母孩子。

    有人不以为然,您老当年在行伍都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今时不同往日,大秦自顾不暇哪儿还有时间管几个逃兵。

    老头当时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篝火之下,老头盯着火光的眼睛贼亮,全不像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

    老头的话,我慢慢信了 。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粮仓还在与不在,我拿不准。

    “将军自然可以让人去查看。”

    其实我是有点心虚的,想要为自己留一线。

    但是又不能矮了气势,于是我斩钉截铁再说一遍“反正雁引关也并不远,将军探探便知。”

    “呵,雁引关百里之外,别国之事情,干我楚国何事?”

    百里之外?光是楚国就将我绕晕了,我哪里还知道巨鹿并不属于楚。我只听人说过章邯北上去打赵国去了,莫非这巨鹿在赵国?不过百十里地也算不上远,至少它不在千里之外。

    “将军可真是宽心呢,将军是要等章邯田离打下巨鹿,再向东反扑楚地,好和他们一绝死战?”

    我冷哼一声,继续道“莫怪我未提醒过将军,将军要杀宋义,就该速杀之,再这样拖延下去,等宋义和章邯军忼壑一气,将军麾下是有些精兵强将,可那时楚军元气大伤,又士气全失 ,纵然将军有万夫莫挡之勇,也是孤掌难鸣,江河难以倒灌,死灰不可复燃,悔之晚矣。

    我就像砧板上的肉,被项羽反复瞧了又瞧。

    “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初相识的时候他问过我,而我扯了几次慌他皆不信。

    自作孽不可活,说起来,项羽不信我也有原因的。

    现在我只能顺着仙师徒弟这条路走下去。

    “商山四皓将军总该听过吧?”

    恕我见识浅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年代还有哪些隐士是为世人所熟知的,有心胡乱编造一个怕项羽没听说过反而弄巧成拙,商山四皓被吕雉请出山这个故事我以前听过,暂且借来一用。

    “商山四圣人不是隐居山林了?怎么会在海上?”

    我心中雀跃,还好项羽他听说过啊。

    “那不过是世人误解,谁说隐士就要隐居山林的,虽然我几位师傅被人世人的尊称带了一个山字,但是他们从未在山中隐居过,世人皆以为他们隐居山中,跋山涉水遍寻不到,那也是因为我们根本早早就定居于海外仙岛上。”

    项羽脸上怒色至此在才慢慢开始褪了,双眼微微眯起,有些迷离,似信非信的眸子中难辨情绪。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开了口

    “就算你鬼话连天,也只是几日的事,我会派人去查,真如你所说,咱们再好好说说你的海外仙岛。若是假的,就你对我撒过的这些谎,戏弄于我,就够你死几次的。”

    他似乎觉得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后继续道

    “未查清之前,你最好老实呆着,像以前一样在我身边伺候着。”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脑中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当时老头说粮仓的神情语态,以及后来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事关生死,我只因他一句话便这样贸然说给项羽听,确实太草率了,可也是无可奈何。

    神灵保佑,粮仓可一定要在那地方!

    也不知道难不难找,项羽派去的人能不能找的到,实在风险重重。

    再见到宋义,宋义的眼神像极了千万利刃,我不敢与之对视,好在项羽虽然恢复了行动自由,但是并无外出的打算,白日里我绝不远离项羽大帐,晚间央求钟将军送我回去。

    不过宋义怎么说也是大将军。

    想是觉得跟我计较也没什么意思,

    后续没见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项羽连遮掩都懒得做了,直接宣布自己是吃坏了肚子,现在已经大好。这个说法敷衍的连三岁小儿都不信。

    当初那般忌惮王,乖乖禁足。

    这会儿又这样……

    我看不懂.

    王之前是派了巫医去给他诊治的,好歹不能这样将君王当孩子糊弄不是?

    或许项羽并不忌惮王,项羽也不忌惮任何人?

    这么着确实说得通,他是项羽哎!

    夹着尾巴做人这和史书描述不符!

    钺奴好似并未从项羽那边得到星点讯息。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跟我相处。

    只是我寒着一张脸,阴阳怪调地回绝了她虚假的关心,心中冷笑,演,继续演,你主子都不演了,你还没完没了呢。

    钺奴从没见我这样过,又跪下请罪。

    我正生着闷气,也未挑明,反正等项羽得空,项羽自会对她说,到时候也该露出真面目了。

    项羽要是懒得说,也没有我抢在项羽前面跟她说的道理。

    “起来吧,我可受不起,有些人表面恭敬,心里不知道如何骂我呢,到时候一转身又将我卖了,我的命都在人家身上呢,怎么还敢让人跪我。”

    钺奴面色雪白“夫人我,我……”

    她憋了半响,也没能为自己辩解出声。

    瞧着她满面愧疚,未经历过欺骗之人都能信了她的委屈,可是我是见识过她这些天的虚情假意的。

    说多错多,我觉得摊开了说就好“既然你在人前还要当我是夫人,咱们以后免不了打交道,鉴于你的立场,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见面少说话,你觉得如何?”

    钺奴见我这样说,咬着嘴唇眼中通红,却也不曾掉下一滴泪,点头应了。

    我心中烦闷,让她没事儿就不要老是在我眼前晃。

    他含泪离开后,我又有些懊悔,她是项羽的人,如果心生恼怒,背地里给给项羽上眼药,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可是狠话已经说了!

    几日未见英布我也没觉得,毕竟已经自身难保,无暇他顾了.

    钟将军虽然与我渐渐走的近了,但我也不好找他打听。

    这天我正守在账外,钟将军从项羽帐中复命出来,眉开眼笑间居然主动向我提了英布的行踪“夫人放心,英布小子已经回来了,好消息,夫人不必担心。”

    我尚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这喜从何来?便见王帐中侍候的内侍向这边走来,钟将军忙收敛神色,待内侍进了帐,钟将军才继续“哎呀,这赵王怕不是知道咱们的行踪,英布前脚刚回来,赵王求救的使者也来了,我刚听人说了,这会儿肯定是找将军商议去呢。”

    英布刚回来,好消息,赵王这三个一起,我恍然大悟。

    心中欢喜“钟将军,上次说的那回还未说完,将军得空,我再说给将军听?”

    钟将军笑意愈发深了“哈哈,得空,得空得很,大将军不让咱们打仗,每日都快憋出个鸟来了,走,这里不方便,我护送夫人去厨房,路上慢慢走,慢慢说。”

    英布不在,我惧怕宋义,便闲话说给钟将军听,没想到他十分仗义自告奋勇当起了我的侍卫。

    于是在较短的路程中,我们只能闲话短说,抓紧时间将故事讲完。

    王的确是找项羽商议救赵之事,赵国是要救的,但是却出了一点状况。

    王提议要将项羽和吕臣兵力合二为一,俱归王帐,他要亲自带兵救赵。

    这个无脑的提议自然是遭到项羽的反对。

    项羽很不给面子的带着大部马怒回彭城,只留了英布与其他几位将军留在王帐附近继续听命行事。

    项羽的意思很明确,爱作你们作,军队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你们慢慢筹人,我不管了。

    可他走的时候却忘了带上我,也可能他压根就没想到我这个人。

    这几日我过的甚是惶恐,很怕宋义找上门。

    不过宋义还未来,却另有人找了过来。

    “王宣夫人觐见。”

    闻言我心中一喜,可转念有没了喜色,这又算得什么好事儿,王自己尚忌惮大将军,又怎么能护得住我。

    不过能够相见终归比一直见不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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