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早就发现了！怪不得拦住阿嫂不让阿嫂查看，自己的姬妾躲在草木从中偷看三个男人喝酒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揪出来落了谁的脸面！
既然扯开了口子，说了亮话，结局怎样大家心知肚明，过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本以为他要刺我几句，却不料，他接下来竟开始安慰我 “ 不要就不要，也没什么，不要你是他的损失，又不是你不好，你也犯不着太难过，世间的男子多的是，你面前就坐着一个比他更好的，以九江王的风姿，日后还不一定有娶多少女子呢，他不像我。”
他似乎忘了他后院有多少女子 ，还敢这样大言不惭，本来他开始劝说话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作为一个丈夫举动失常，现在这个样子才让人更放心。
我在英布心里的形象有多差，我曾经很伤感痛心了一阵子，现在只是失望罢了，我明明知道，却还有一点希望，求点安慰也行。我甚至没有做好再次见面的准备就被项羽一竿子打到无法挽回，我想我是真的曾经喜欢极了他，放下了也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太过于糟糕。
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在项羽面前连恭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从他态度突然转变还是从我意识到命运难以改变？
殿脊依着远山重重叠叠亦如山脊林立，长明殿外萧鼓不闻，朝阳殿内也夜无笙歌，我终于踏入了这个钟元日日抱怨修也修不完的宫殿，白玉栏杆，金樽为座，冰冷的阶墀幽暗的没有一丝光华，透着冷清孤寂，一切都洁净崭新而我却于其中闻到了腐朽的味道，咸阳阿芳宫连宫，机杼廊桥，也不过是这样的味道吧。
我不知道项羽为何要带我来这里，我实在不太喜欢，他却觉得我应该喜欢，他站在崇明殿上，唯有那里灯火辉煌，幢影重重，御座升殿缺一个主人，我本以为他会坐上去，但是他只是站着看，我和他并肩而立，抬头看他，在这个地方他散发着光芒，头颅高昂，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豪情骄扬，侧脸如峰，眉眼舒展却又骄盛，紧实的面庞，鬓角面庞上泛着光华的茸毛，却透着一股少年的憨气，我举目四顾，仿佛置于梦中，狷戾狂傲的西楚霸王竟然如此年轻，如此鲜活的站在我的身旁，年少不经曾经憧憬过的纵横天下，驰聘九州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当我从这个时代醒来，怀着搅动风云，登高至顶的春梦，我没有实现，他却实现了。
“想上去坐一坐吗？” 他突然说，他眼里有星光闪烁，温和的态度和语调将我拉回到大殿，我们一路从正门走过重重殿宇，从日落西山走到华灯初上，在黑暗中并肩行走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了他是一个帝王，说着最平常不过的闲话，抱怨牢骚路程太长，台阶太高，我正在想着实现不了的愿望，而他跟我说要不要上去坐一坐，抛给我一个虚幻的施舍。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那御座，这么高的台阶，它孤零零地矗立着，龙凤玉雕，脚踩金蟾，羽扇帷幔装饰，威严庄重。空空的大殿内只有这一处座位，好似不是让人休息落座，只是与人观瞻。
我摇头拒绝 ”是挺好看的，可也不过是一把椅子，要走多少步才能坐上去，挺累人的。” 我一面说，一面挪动脚于那龙椅的丹墀下第一个台阶上坐下，走了这么远的路，走的腿疼。
项羽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微扬，也朝着玉阶方向来了 “ 说的没错，这路确实难走，”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看样子做消了上去坐一坐的想法 ，坐定之后，才又感叹到， “不过再难走也到了，改明儿我让他们将这里重新修整，去掉这些阶梯，你觉得好不好？”
我觉得好不好，呵，您高兴就好。
我们真就在他的日后准备接受百官觐见的正殿歇起了脚，落魄的揉着脚。
我垂着头，抱着膝，懒懒的，项羽同样沉默不言了好一阵子。
“原来你并不喜欢这里。” 他说。
他才看出来？
这阔大的宫殿中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很难让人喜欢，身处囹圄，毫无自由，不喜欢，再华丽的宫殿，在我眼中都即将沾染血气荒芜，怎能喜欢。
“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住在巍峨壮观的连绵殿宇中，君临天下，是项王的心愿，我一个卑贱女子，喜欢的东西总是小而狭隘的。”
我曾经想坐在彭家小院赏月观日，听雨吹风就很好，这种地方和那个小院差距犹如天地，多年之后，我喜欢的是自己想要逃离的，我不喜欢的是自己曾经想要的。
“谁说你卑贱不配拥有的？你想要拿去好了，我在这里谁敢说不。” 因为坐的近，他的声音沉甸甸的，竟还透着几分真诚。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西楚霸王的口气好像这御座只是一个饼，喜欢的话拿去吃，我却被噎了一噎，无奈摇头道 “ 您还是自给儿留着，我还想多活几年。” 也许是深沉的夜色作祟，消除了平日的紧张，脑细胞也活跃了不少，觉得身边的人亦可以说上几句俏皮话，捋捋龙须也无妨。
项羽听我这话忍不住鄙夷 “ 还是这么怕死，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多少人想死在这里也没有机会，这里是龙潭虎穴，也有趋之若鹜抢着要上去的，你都来了，也没有外人，我允许了的，怕什么，走上去试试。” 边说，边要拉我起来，大有让必须去的架势。
这是个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或许有人要，我可没兴趣，我立即警觉这或许是一个陷阱，龙椅哪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的，若不是帝王，哪个坐上去脑袋还在，我慌了神，就着他的拉扯往后退，死活不愿意往前跨一步。
以项羽的力气，他要生拉硬拽，我不都不够他一个指头使力的，我瞧着他好似玩闹的心思大于让我上去一试的意思，便也死皮赖脸地对抗 “怕死乃人之常情，我虽然没什么自知之明，但是还是知道龙椅不能乱坐，我命薄，我不像你们有九条命，战场上来来去去，视死如归，我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没了，经不起这种惊吓。”
项羽嘴上说着刚才不是还说只是一张椅子吗，坐一张椅子怕什么，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我当然不太放心。
他好歹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发号施令取人性命还值得一做，强迫别人做些微末小事儿怎么都不太像话，他见我着实不想一试，只能作罢。
“不上去也行，你得给我做一件事儿，我就饶了你。”
莫论事大是小，他要我做的事儿，肯定不是好事儿，只是答应做件事儿就将坐龙椅这掉脑袋的差事挡了，该是划算，可我不太放心。
我看他一脸高深莫测，更加胆怯，小心询问 “ 何事？” 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好在大殿中只有我和他二人，又在落针可闻的夜晚，他好似看出我的忐忑，歪着脑微微吐气 “ 放心不是什么为难你的事儿，也不是难办的事儿。”
他看了一眼台阶，又看向我，示意我坐下，我自然奉命，又坐回台阶上，他也顺势坐在我身旁，我满心狐疑，有什么事儿是需要坐着就能办到的，该不会又像上一次靠上来，想到这里，我身子一抖，拿眼瞟了瞟，他却撑住后背靠着身后的台阶上了 ，见我看过去，笑意突然浓了 ，这更吓人了，我赶紧又将脑袋杵下去看青石板。
我听他又叹了一口气，今日的项羽叹气的次数有点儿频繁 。
“你跟钟元讲的杂谈趣闻，捡两三个说给我听听呗。”
我没想到他说的做一件事儿居然当真是小事儿，这倒真不难做，只是我肚子里的故事那么多，说哪件比较好，我和钟元可以随意不考究内容，不避讳主旨，但是在他面前可不成。
“ 还是别捡别的说，就讲那只猴子，敢上九重碧宵搅动天庭的那只。”
他说的好似我有很多只猴一样。
得嘞，这种神话故事既不牵涉朝政又不旖旎，讲起来没什么忌讳。
“话说在那东胜神洲，海外有一上国大邦，名曰傲来国，近海有一座山，山上有个洞，洞名花果山，山顶有一方大石，乃天地灵气所生，日月精华灌养，日日夜夜在那山头，也不知经历了几千寒暑，亿万光华，凡灵生物只看得这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实不知内中孕育仙胎......\"
这故事是我讲惯了的，从大泽村到淮阴再到丰沛后来误入项羽军营，走哪儿都要讲几遍，毫不凝滞，顺畅丝滑，项羽已经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竟也托了腮认真听起来了 。
讲起来虽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它长啊，猴子上西天取经患难八十一，若真认真讲起来那得讲到半夜，我又不能像给钟元讲的那样讲一段儿之后来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项羽不表示听够了，我也不能停，我们今日从宫门走到这里，我早已口干舌燥，这时候更是嗓子冒烟儿。
在我频频咳嗽几声之后，项羽终于良心发现，示意今日就讲到这里。
“那只猴子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做玉帝？”
“那么多神仙打不过一只猴，那天上还要神仙作甚。”
“佛祖是什么神仙，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
他虽然示意我不用在讲下去了，但问题不少，看样子还是一直忍着没提，等这会儿停了才一股脑全丢出来。
我既不是作者，也不是神仙，对于这些问题，一律不清楚不知道。
“海外真有别的国家？”
这问题我是可以回答的 ，十分坚定“自然是有的。”
“你见过？”
我迟疑了一下又点头“ 算是见过。”
他低头思考片刻，猛地拍手“ 你说你是从海外来的，自然见过。”
“海外很好？比孤足下的疆土还好，你来自海外哪一国？”
他很少称孤，这个时候的气氛显得有些庄重，果然男人啊，一提到可以征服的疆土便格外精神，我既然已经胡诌了过往的经历，现在少不得又要说出个名字交差。
“不知将军是否听过东胜神洲。” 都用一处的名字省事儿。
他自然是没听过，冲着我摇头 。
“我以前就住在东胜神洲的一个小国上，自然没有这里大，很小很小，小的走两天就将将整个岛走完了，师傅说我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卑，天地广阔，便让我泛舟出海，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我瞅了一眼项羽，他正凝神听着，这个时候特别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点也不像称霸天下的霸主，一时起了促狭之心，继续道“只是没想到，瀚海无边，不辨方向，我那小舟随风流荡，飘着飘着竟然飘到了一个比我住的岛屿还小的海岛上，这个岛上的人啊，只有花瓶那么高，我的船被大风撞坏了，只能暂时呆在那里一段时间。”
项羽一脸狐疑的听着，想必是因为好奇，才没有打断我。
“这个小人国不但人小，连植物都矮小，我好不容易凑够修补船只的材料着实废了些时日，自然也就多呆了几天，后来我又乘舟入海，这一次我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船只随着风又飘到另一个海岛上，好在这个岛很大，比我住的还有小人国的小岛加起来都大很多。我那个时候以为那就是师傅所说的中土大陆，满心欢喜的弃舟登岸 。可是我才一上岸便被人抓了起来，哎，师傅说的外面的世界千奇百怪果然不虚，我才见识到花瓶高的小人，再次登岸又碰到了比我还高一倍的巨人，他将我抓住关了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闲的无事就到我住的院子里转转，每次来都要捉弄我，我也试着逃跑，可是每次都被抓回去，每次被抓回去我都难过极了，我被关在院子里。以前我总想要去外面看一看，这个时候我只想师傅，只想我以前住的那个岛，虽然很小，可是总比一个院子要大......”
我本就心虚，项羽的表情从疑惑转到黯淡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自觉便停下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到最后他说，夜深了，该回去了，我只能起身跟随，我们又走进无边的黑夜，来时的路再走一遍，折腾了一天，我终还是要回到那个院子的。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走出去，或许等到那一天，火苗漫延，彩焕换成白帆，鲜血染红了乌江，垓下楚歌四起的时候，在这盛夏的夜里，走着走着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身后漆黑一片，那连绵的宫殿好像被黑夜吞噬掉了，也或许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既然扯开了口子，说了亮话，结局怎样大家心知肚明，过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本以为他要刺我几句，却不料，他接下来竟开始安慰我 “ 不要就不要，也没什么，不要你是他的损失，又不是你不好，你也犯不着太难过，世间的男子多的是，你面前就坐着一个比他更好的，以九江王的风姿，日后还不一定有娶多少女子呢，他不像我。”
他似乎忘了他后院有多少女子 ，还敢这样大言不惭，本来他开始劝说话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作为一个丈夫举动失常，现在这个样子才让人更放心。
我在英布心里的形象有多差，我曾经很伤感痛心了一阵子，现在只是失望罢了，我明明知道，却还有一点希望，求点安慰也行。我甚至没有做好再次见面的准备就被项羽一竿子打到无法挽回，我想我是真的曾经喜欢极了他，放下了也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太过于糟糕。
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在项羽面前连恭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从他态度突然转变还是从我意识到命运难以改变？
殿脊依着远山重重叠叠亦如山脊林立，长明殿外萧鼓不闻，朝阳殿内也夜无笙歌，我终于踏入了这个钟元日日抱怨修也修不完的宫殿，白玉栏杆，金樽为座，冰冷的阶墀幽暗的没有一丝光华，透着冷清孤寂，一切都洁净崭新而我却于其中闻到了腐朽的味道，咸阳阿芳宫连宫，机杼廊桥，也不过是这样的味道吧。
我不知道项羽为何要带我来这里，我实在不太喜欢，他却觉得我应该喜欢，他站在崇明殿上，唯有那里灯火辉煌，幢影重重，御座升殿缺一个主人，我本以为他会坐上去，但是他只是站着看，我和他并肩而立，抬头看他，在这个地方他散发着光芒，头颅高昂，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豪情骄扬，侧脸如峰，眉眼舒展却又骄盛，紧实的面庞，鬓角面庞上泛着光华的茸毛，却透着一股少年的憨气，我举目四顾，仿佛置于梦中，狷戾狂傲的西楚霸王竟然如此年轻，如此鲜活的站在我的身旁，年少不经曾经憧憬过的纵横天下，驰聘九州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当我从这个时代醒来，怀着搅动风云，登高至顶的春梦，我没有实现，他却实现了。
“想上去坐一坐吗？” 他突然说，他眼里有星光闪烁，温和的态度和语调将我拉回到大殿，我们一路从正门走过重重殿宇，从日落西山走到华灯初上，在黑暗中并肩行走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了他是一个帝王，说着最平常不过的闲话，抱怨牢骚路程太长，台阶太高，我正在想着实现不了的愿望，而他跟我说要不要上去坐一坐，抛给我一个虚幻的施舍。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那御座，这么高的台阶，它孤零零地矗立着，龙凤玉雕，脚踩金蟾，羽扇帷幔装饰，威严庄重。空空的大殿内只有这一处座位，好似不是让人休息落座，只是与人观瞻。
我摇头拒绝 ”是挺好看的，可也不过是一把椅子，要走多少步才能坐上去，挺累人的。” 我一面说，一面挪动脚于那龙椅的丹墀下第一个台阶上坐下，走了这么远的路，走的腿疼。
项羽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微扬，也朝着玉阶方向来了 “ 说的没错，这路确实难走，”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看样子做消了上去坐一坐的想法 ，坐定之后，才又感叹到， “不过再难走也到了，改明儿我让他们将这里重新修整，去掉这些阶梯，你觉得好不好？”
我觉得好不好，呵，您高兴就好。
我们真就在他的日后准备接受百官觐见的正殿歇起了脚，落魄的揉着脚。
我垂着头，抱着膝，懒懒的，项羽同样沉默不言了好一阵子。
“原来你并不喜欢这里。” 他说。
他才看出来？
这阔大的宫殿中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很难让人喜欢，身处囹圄，毫无自由，不喜欢，再华丽的宫殿，在我眼中都即将沾染血气荒芜，怎能喜欢。
“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住在巍峨壮观的连绵殿宇中，君临天下，是项王的心愿，我一个卑贱女子，喜欢的东西总是小而狭隘的。”
我曾经想坐在彭家小院赏月观日，听雨吹风就很好，这种地方和那个小院差距犹如天地，多年之后，我喜欢的是自己想要逃离的，我不喜欢的是自己曾经想要的。
“谁说你卑贱不配拥有的？你想要拿去好了，我在这里谁敢说不。” 因为坐的近，他的声音沉甸甸的，竟还透着几分真诚。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西楚霸王的口气好像这御座只是一个饼，喜欢的话拿去吃，我却被噎了一噎，无奈摇头道 “ 您还是自给儿留着，我还想多活几年。” 也许是深沉的夜色作祟，消除了平日的紧张，脑细胞也活跃了不少，觉得身边的人亦可以说上几句俏皮话，捋捋龙须也无妨。
项羽听我这话忍不住鄙夷 “ 还是这么怕死，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多少人想死在这里也没有机会，这里是龙潭虎穴，也有趋之若鹜抢着要上去的，你都来了，也没有外人，我允许了的，怕什么，走上去试试。” 边说，边要拉我起来，大有让必须去的架势。
这是个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或许有人要，我可没兴趣，我立即警觉这或许是一个陷阱，龙椅哪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的，若不是帝王，哪个坐上去脑袋还在，我慌了神，就着他的拉扯往后退，死活不愿意往前跨一步。
以项羽的力气，他要生拉硬拽，我不都不够他一个指头使力的，我瞧着他好似玩闹的心思大于让我上去一试的意思，便也死皮赖脸地对抗 “怕死乃人之常情，我虽然没什么自知之明，但是还是知道龙椅不能乱坐，我命薄，我不像你们有九条命，战场上来来去去，视死如归，我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没了，经不起这种惊吓。”
项羽嘴上说着刚才不是还说只是一张椅子吗，坐一张椅子怕什么，放心，要不了你的命。
我当然不太放心。
他好歹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发号施令取人性命还值得一做，强迫别人做些微末小事儿怎么都不太像话，他见我着实不想一试，只能作罢。
“不上去也行，你得给我做一件事儿，我就饶了你。”
莫论事大是小，他要我做的事儿，肯定不是好事儿，只是答应做件事儿就将坐龙椅这掉脑袋的差事挡了，该是划算，可我不太放心。
我看他一脸高深莫测，更加胆怯，小心询问 “ 何事？” 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好在大殿中只有我和他二人，又在落针可闻的夜晚，他好似看出我的忐忑，歪着脑微微吐气 “ 放心不是什么为难你的事儿，也不是难办的事儿。”
他看了一眼台阶，又看向我，示意我坐下，我自然奉命，又坐回台阶上，他也顺势坐在我身旁，我满心狐疑，有什么事儿是需要坐着就能办到的，该不会又像上一次靠上来，想到这里，我身子一抖，拿眼瞟了瞟，他却撑住后背靠着身后的台阶上了 ，见我看过去，笑意突然浓了 ，这更吓人了，我赶紧又将脑袋杵下去看青石板。
我听他又叹了一口气，今日的项羽叹气的次数有点儿频繁 。
“你跟钟元讲的杂谈趣闻，捡两三个说给我听听呗。”
我没想到他说的做一件事儿居然当真是小事儿，这倒真不难做，只是我肚子里的故事那么多，说哪件比较好，我和钟元可以随意不考究内容，不避讳主旨，但是在他面前可不成。
“ 还是别捡别的说，就讲那只猴子，敢上九重碧宵搅动天庭的那只。”
他说的好似我有很多只猴一样。
得嘞，这种神话故事既不牵涉朝政又不旖旎，讲起来没什么忌讳。
“话说在那东胜神洲，海外有一上国大邦，名曰傲来国，近海有一座山，山上有个洞，洞名花果山，山顶有一方大石，乃天地灵气所生，日月精华灌养，日日夜夜在那山头，也不知经历了几千寒暑，亿万光华，凡灵生物只看得这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实不知内中孕育仙胎......\"
这故事是我讲惯了的，从大泽村到淮阴再到丰沛后来误入项羽军营，走哪儿都要讲几遍，毫不凝滞，顺畅丝滑，项羽已经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竟也托了腮认真听起来了 。
讲起来虽说没什么难度，但是它长啊，猴子上西天取经患难八十一，若真认真讲起来那得讲到半夜，我又不能像给钟元讲的那样讲一段儿之后来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项羽不表示听够了，我也不能停，我们今日从宫门走到这里，我早已口干舌燥，这时候更是嗓子冒烟儿。
在我频频咳嗽几声之后，项羽终于良心发现，示意今日就讲到这里。
“那只猴子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做玉帝？”
“那么多神仙打不过一只猴，那天上还要神仙作甚。”
“佛祖是什么神仙，为什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
他虽然示意我不用在讲下去了，但问题不少，看样子还是一直忍着没提，等这会儿停了才一股脑全丢出来。
我既不是作者，也不是神仙，对于这些问题，一律不清楚不知道。
“海外真有别的国家？”
这问题我是可以回答的 ，十分坚定“自然是有的。”
“你见过？”
我迟疑了一下又点头“ 算是见过。”
他低头思考片刻，猛地拍手“ 你说你是从海外来的，自然见过。”
“海外很好？比孤足下的疆土还好，你来自海外哪一国？”
他很少称孤，这个时候的气氛显得有些庄重，果然男人啊，一提到可以征服的疆土便格外精神，我既然已经胡诌了过往的经历，现在少不得又要说出个名字交差。
“不知将军是否听过东胜神洲。” 都用一处的名字省事儿。
他自然是没听过，冲着我摇头 。
“我以前就住在东胜神洲的一个小国上，自然没有这里大，很小很小，小的走两天就将将整个岛走完了，师傅说我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卑，天地广阔，便让我泛舟出海，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我瞅了一眼项羽，他正凝神听着，这个时候特别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点也不像称霸天下的霸主，一时起了促狭之心，继续道“只是没想到，瀚海无边，不辨方向，我那小舟随风流荡，飘着飘着竟然飘到了一个比我住的岛屿还小的海岛上，这个岛上的人啊，只有花瓶那么高，我的船被大风撞坏了，只能暂时呆在那里一段时间。”
项羽一脸狐疑的听着，想必是因为好奇，才没有打断我。
“这个小人国不但人小，连植物都矮小，我好不容易凑够修补船只的材料着实废了些时日，自然也就多呆了几天，后来我又乘舟入海，这一次我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船只随着风又飘到另一个海岛上，好在这个岛很大，比我住的还有小人国的小岛加起来都大很多。我那个时候以为那就是师傅所说的中土大陆，满心欢喜的弃舟登岸 。可是我才一上岸便被人抓了起来，哎，师傅说的外面的世界千奇百怪果然不虚，我才见识到花瓶高的小人，再次登岸又碰到了比我还高一倍的巨人，他将我抓住关了起来，不知道要做什么，闲的无事就到我住的院子里转转，每次来都要捉弄我，我也试着逃跑，可是每次都被抓回去，每次被抓回去我都难过极了，我被关在院子里。以前我总想要去外面看一看，这个时候我只想师傅，只想我以前住的那个岛，虽然很小，可是总比一个院子要大......”
我本就心虚，项羽的表情从疑惑转到黯淡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自觉便停下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到最后他说，夜深了，该回去了，我只能起身跟随，我们又走进无边的黑夜，来时的路再走一遍，折腾了一天，我终还是要回到那个院子的。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走出去，或许等到那一天，火苗漫延，彩焕换成白帆，鲜血染红了乌江，垓下楚歌四起的时候，在这盛夏的夜里，走着走着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身后漆黑一片，那连绵的宫殿好像被黑夜吞噬掉了，也或许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