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的薄烟浅尘，丝丝缕缕交错密织，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仿佛织了一张无形的网，遮天兜地地笼罩下来，让人无处可逃.
我抱着世子藏在临街闾肆平人储水的巨瓮之内，瓮中水干霉重，熏入鼻尖，令人作呕，之所以会躲在这么个显眼又腌臜的地方，实属无奈。
外面太乱了，到处都是抢掠杀人的士兵和强盗，我们几次三番躲避差点没见了阎王。
本想先错身躲过一茬士兵再爬出去赶往汉军驻地，可当一队列兵疾驰而过，又有一行人呼啸而来，一波已去一波又来，也分不清是好是歹，是敌是友。
虽皆是过客，却让我意识到我实在挑了一个好位置：闹市无疑了！正因为在闹市，这儿也被所有人忽视了，大家尽赶着跑路了，无人留步探查，更没人看上眼将它视为藏身处。
我知道楚军会杀回来，却不知在今日，正因为知道他们早晚会回来，才心心念念想先一步回丰沛，我本以为这一次十拿九稳能脱离虎口了，谁想到临门一脚，踢球的的主跑了，将我一个人撂在四面杀伐的战场中央，我在心里将樊哙骂了千万遍，却也无可奈何了，除了趁乱逃出去，或者找到汉军其他人将我一起带走，还能怎样。
正午时分，王府突然乱了，首当其冲便是我们这些着金玉，衣锦绣的主子，或许自知为虎作伥太久，那些旧日里出入含笑俯首帖耳的奴仆厮役，趁着暴戾的项王入城之前，和守在这里的汉军兵士一起前化身强人盗匪，开始四处搜刮，各个院中进进出出。我冷眼看着他们将我那些珠玉金银争抢着卷出门去，你争我夺，刀戈相向，我按住身边的钺奴，本指望她保存实力护我出府，却没想还没出府，便被人群冲散。出入兵戈，断头肉矢纷纭而至，我的心只在逃跑出生天，不做他想，断没有回头躲避的可能，不但失了帮手，还多挂了一个孩子在身上！
我将世子护在怀中，他在我怀中抖的厉害，外面的呼和叫骂，哭爹喊娘凿穿了我的心，我亦簌簌，更不提一个刚刚从死人堆中逃出的孩子，即是瓮中昏黑不辨他脸上的颜色，就冲着他此刻没有哭出声来，也算少件的强悍了。
这一等就到了黄昏灯亮时分，只是今晚注定是，有人点华灯，有人黄泉引路灯轮回转世去了，也有像我们这样的，苟存一命流离失所，栖身半壁残垣中的，数量之多，数不胜数。
月华惨淡，借着月光，残败颓废的一张张面孔历历眼前，幽幽隐忍的呜咽在澎湃无法压抑的情绪释放面前显得苍白却并无力，我怀中的小人就受了影响，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儿哭着要娘也跟着呜呜哭泣不停，不管他刚才怎么吓的噤若寒蝉到最后这个年龄的娃娃在这样的黑夜里总不免要绕到找娘的这个话题上。
我将他带到了一个他从未涉足，惨绝人寰的地方，却也不是什么修罗场，只不过身边躺着一个齐根断臂的少年，惨嚎不止，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一伙强人打破了一个当家人的脑袋抢走了他们身上的余粮，他的妻儿上去相帮，也免不了一起受了拳脚。
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刚刚才咽气的尸体。
所有的这些落在这个孩子的眼里，足以使他的世界天地易色了。
他不知道比这更加残酷的尸横遍野，抢掠截杀，鬻妇估儿，我也见过，只是拜他爹所赐，比那更残酷的或许有，譬如人吃人，我还没见识过，这世道是怎么个模样，我其实心里有数，只是总觉得甭管这世道如何，总觉得趟过去都是锦绣花路，富贵绵延。
这会儿我觉得我有点趟不过去了。
眼前的景象无不说明汉军不是觉着这里没意思，撤退了，换个地方打打，如此的惨烈死伤，城中必经历了一番激战，在众人窃窃私语中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刘邦跑了，项羽回来了 ！
在知道项羽回城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沉到了海底最底！只要想到我现在和项羽在一座城里呆着，我就如坐针毡，恨不得插一双翅膀立即飞出去，即便在梦里我还在担心，自己一抬头，便见一双眸子对上来“ 嘿，你怎么在这儿！”
包括我在内，似乎没人因为项羽回师相救而感到高兴，就像大家不曾因刘邦占据了彭城而难过过一样，或许在他们眼里军纪严明，入城秋毫不犯的汉军比项羽的军队更加可亲，至少那个时候大家还能安居乐业，有片瓦遮身，现在亲人断首，家灭人亡，比汉军在的时候凄惨了不知多少。我在心中做着计较，旁边有几个同样无法于此处立足的异乡客也在一边商议。既然无处容身了，倒不如第二天一早就出城回乡或者投靠亲戚去。
出城自然需要符节，这种木椟符节我见过，多以木雕刻而成，偶有竹刻的。木椟之上生辰男女短长籍贯营生户名家口记载分明，所在城中人，人手独一份儿，若丢失则需登籍造册稽查核验，手续繁琐，木椟之上甚至注明体貌显明特征，譬如李四，额头有一痣，则注：眉上寸余，赤痣如豆，张三戎人后裔，高粱喙鼻，则注：鹰钩屹如山挺，凡如此类。
如是所载，则找一年纪相仿，体貌相当者，其实挺不容易，万幸这牌子不像现代的身份证，上面还盖着本人的照片儿，眉眼鼻子能看个全乎，亦没有检测仪器扫视放行，比现代过关还是容易不少。即便如此，非常之时，城内城外戒备应当远比平更加日严格，随便找人顶包不太现实，钱财或许可以使人铤而走险，遇到和契的也难，漫漫长夜，一时间无计可施。
我以前常常挨饿，习惯了，才饿了半天，饥肠咕噜也不觉得难以支撑，世子不一样，他自打娘胎而来，他爹已经举义旗，横扫天下了，恐怕也不会让他挨饿，哭的差不多了也就暂时接受现实了，娘亲不会回来了，爹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连家都没了，现在他唯一思念的只在一口吃食上，软绵绵歪在我身上，盯着对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儿手中的干馃子，眼馋巴巴的瞅着人家一口又一口。黑糊糊的馃子，一口咬上去咯嘣咯嘣，入了嘴还要嚼半天，对面那小孩儿吃的也不轻松。这种粗食，他以前恐怕连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吃过，给他递在手上，他也不会喂到嘴里，此刻搁这儿，落在他眼里简直成了美味珍馐了，看了又看。
对面这一家人，人丁繁盛，壮硕者多，这孩子才能在一众父兄亲族咽口水地注视下安然享受这一餐。我瞧着小世子那像馋嘴猫一样的可怜样儿，往日的神气矜持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心中微微叹气，将他拢得更紧了，莫说夜半战火之后无处买吃食，即便有我也不敢显露出来自己是个有银子的主，临近人群的时候我特意扯了亡者的破衣裹在身外，就连世子也乔装了一番，此时和街坊闾巷中逐食的没有什么区别，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普通避难的孤儿寡母。走的匆忙，银子也没法包装囊驮带许多，这些傍身的银子数量不多，旁边那户当家的男子此刻旧衣包头，一脸颓废的坐在一边儿心如死灰的看着一家老小在那儿哭呢。
侵早我才在一边儿同样孤儿寡母的好心小婶子的点拨下找了一户人间寻得些吃食，亦在她的指导下长了见识，原来不是非得死板到守株待兔等着体貌年龄特征相同的有缘人撞到怀里，鳖有鳖路虾有虾道，利字旁边一把刀，倒卖官符是杀头的买卖不错，可是这行收益可观啊，于是就真有人铤而走险，市井里唤他们牙牌子，一旦接了买卖，这些人成日里就在街坊里巷中瞎晃悠，不愁找不到差不离的，小婶子说，你可算遇到个好时候，现在城里乱成一锅粥，那些人不知道从死人身上扒拉出来多少符节，就等着换银子呢，别的时候恐怕要等个三五天或者更久，现下现成或许立即就能走，再没比这个时候找假符节出城更便宜的呢。我虽然很不能认同她所说的能从死人身上偷东西这个悲惨时刻是个好时刻，却也心中暗喜，早上能拿到符节，中午就能出城，这种天刚要下雨有人递伞的事儿，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身上只带了些银两，金玉珠器原本屋里倒是不少，可是当时形势太过混乱，无暇也不敢带这些东西，这个时候真是恨的心肝儿疼，幸亏婶子说他就有亲戚是干这么个的，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儿，嫂子说的数，我踅摸着还能给的起，便将世子交给他照看，循着婶子指示的路线找过去。
我眼前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开口就是一口烂牙的中年男人，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长相虽然猥琐了点儿，说出的话却让我喜出望外 “你在这等着，好像有几个你能用的上的。” 。他说几个，是几个，如果我是一朵花，这个时候也该绽了。我眼瞅着他进了屋，欢喜的无可无不可地，挥着膀子原地跳了几跳。
不一会儿他便拿了一个牌子出来了，我仔细核验之后，牌子上面的情况和我基本相符，便掏出小婶子说的银子大数递给他。
我只和他求了一个人牌子，小世子自然不能带着一块儿走，一则带个孩子麻烦，二则自己跑了就得了。还顺便拐带了人家孩子，项羽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他将银子掂了掂，渐渐狞笑出声，
“这不对啊，这么点儿也想拿这牌子，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要不想要，就算了，有的是人想要。”
边说便边朝着我伸出手来，想要将牌子要回去。
他的反应早在我意料之内，事实上来之前小婶子就提醒过我，以前是这个价格，现在未必，经过这一番波折，可是有不少人急着出城，保不准这小子现在要坐地起价，两倍三倍的价格也不无可能，你将银子带充足些，免得白跑一趟。我没听她的，几百两不是小数目，一来我本没有多少银子傍身，都给他了，出城之后我得喝西北风去，二则，多带银子万一遇到骗子，我势单力薄被讹了钱财去，后面再想寻别人可就没机会了，万一她们是一伙的呢，来之前我已将我剩余的银子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了，这会儿即便他搜身我也就这么些银子在身上。
先来一次成便成，不成也不能让他的价起的太猛，讨价还价是必然的过程，刚听他说有好几个我能用的，我就更放心了，打算先和他诉诉苦，让她觉得我实际并没什么油水可榨的 “大哥您看，咱们这些人要不是在城里没了家谁会来找您买这个......"
我正说话间，只听哗的一声，他身后那门儿从里面开了，门后随着冲出来几个人来，我心中一惊，不料这地方连讲价都不能，话还说完就直接蹿出几个同伙，这是要白抢？
事出突然，我捏紧手中的木牌，转头便跑，身后就是大门，冲出院子才有机会找人求助。他那同伙中有一个满脸胡子体格精壮的汉子比我速度更快，几步抢上来按住了门，用身体抵住了，随即快速腾出手来，右手将我控制住，左手揪住着我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 “你瞧瞧是不是？”
这话是对另外一个和他一道冲出来的中年男子说的，对方走近将我看了又看 ，突然惊呼一声，龇牙咧嘴哇哇大叫起来“没错就是她。”
“她是项羽的女人，虞姬夫人，我见过她好几次，昨晚我就瞧着这女人眼熟，可是她突然变了样儿，又出现在那种地方，我没敢认。”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愈加笃定“错不了，昨天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抬头和拎着我的精壮汉子对视一样，两人的眼里明显放出光来。
我抱着世子藏在临街闾肆平人储水的巨瓮之内，瓮中水干霉重，熏入鼻尖，令人作呕，之所以会躲在这么个显眼又腌臜的地方，实属无奈。
外面太乱了，到处都是抢掠杀人的士兵和强盗，我们几次三番躲避差点没见了阎王。
本想先错身躲过一茬士兵再爬出去赶往汉军驻地，可当一队列兵疾驰而过，又有一行人呼啸而来，一波已去一波又来，也分不清是好是歹，是敌是友。
虽皆是过客，却让我意识到我实在挑了一个好位置：闹市无疑了！正因为在闹市，这儿也被所有人忽视了，大家尽赶着跑路了，无人留步探查，更没人看上眼将它视为藏身处。
我知道楚军会杀回来，却不知在今日，正因为知道他们早晚会回来，才心心念念想先一步回丰沛，我本以为这一次十拿九稳能脱离虎口了，谁想到临门一脚，踢球的的主跑了，将我一个人撂在四面杀伐的战场中央，我在心里将樊哙骂了千万遍，却也无可奈何了，除了趁乱逃出去，或者找到汉军其他人将我一起带走，还能怎样。
正午时分，王府突然乱了，首当其冲便是我们这些着金玉，衣锦绣的主子，或许自知为虎作伥太久，那些旧日里出入含笑俯首帖耳的奴仆厮役，趁着暴戾的项王入城之前，和守在这里的汉军兵士一起前化身强人盗匪，开始四处搜刮，各个院中进进出出。我冷眼看着他们将我那些珠玉金银争抢着卷出门去，你争我夺，刀戈相向，我按住身边的钺奴，本指望她保存实力护我出府，却没想还没出府，便被人群冲散。出入兵戈，断头肉矢纷纭而至，我的心只在逃跑出生天，不做他想，断没有回头躲避的可能，不但失了帮手，还多挂了一个孩子在身上！
我将世子护在怀中，他在我怀中抖的厉害，外面的呼和叫骂，哭爹喊娘凿穿了我的心，我亦簌簌，更不提一个刚刚从死人堆中逃出的孩子，即是瓮中昏黑不辨他脸上的颜色，就冲着他此刻没有哭出声来，也算少件的强悍了。
这一等就到了黄昏灯亮时分，只是今晚注定是，有人点华灯，有人黄泉引路灯轮回转世去了，也有像我们这样的，苟存一命流离失所，栖身半壁残垣中的，数量之多，数不胜数。
月华惨淡，借着月光，残败颓废的一张张面孔历历眼前，幽幽隐忍的呜咽在澎湃无法压抑的情绪释放面前显得苍白却并无力，我怀中的小人就受了影响，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儿哭着要娘也跟着呜呜哭泣不停，不管他刚才怎么吓的噤若寒蝉到最后这个年龄的娃娃在这样的黑夜里总不免要绕到找娘的这个话题上。
我将他带到了一个他从未涉足，惨绝人寰的地方，却也不是什么修罗场，只不过身边躺着一个齐根断臂的少年，惨嚎不止，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一伙强人打破了一个当家人的脑袋抢走了他们身上的余粮，他的妻儿上去相帮，也免不了一起受了拳脚。
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刚刚才咽气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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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比这更加残酷的尸横遍野，抢掠截杀，鬻妇估儿，我也见过，只是拜他爹所赐，比那更残酷的或许有，譬如人吃人，我还没见识过，这世道是怎么个模样，我其实心里有数，只是总觉得甭管这世道如何，总觉得趟过去都是锦绣花路，富贵绵延。
这会儿我觉得我有点趟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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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项羽回城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沉到了海底最底！只要想到我现在和项羽在一座城里呆着，我就如坐针毡，恨不得插一双翅膀立即飞出去，即便在梦里我还在担心，自己一抬头，便见一双眸子对上来“ 嘿，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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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自然需要符节，这种木椟符节我见过，多以木雕刻而成，偶有竹刻的。木椟之上生辰男女短长籍贯营生户名家口记载分明，所在城中人，人手独一份儿，若丢失则需登籍造册稽查核验，手续繁琐，木椟之上甚至注明体貌显明特征，譬如李四，额头有一痣，则注：眉上寸余，赤痣如豆，张三戎人后裔，高粱喙鼻，则注：鹰钩屹如山挺，凡如此类。
如是所载，则找一年纪相仿，体貌相当者，其实挺不容易，万幸这牌子不像现代的身份证，上面还盖着本人的照片儿，眉眼鼻子能看个全乎，亦没有检测仪器扫视放行，比现代过关还是容易不少。即便如此，非常之时，城内城外戒备应当远比平更加日严格，随便找人顶包不太现实，钱财或许可以使人铤而走险，遇到和契的也难，漫漫长夜，一时间无计可施。
我以前常常挨饿，习惯了，才饿了半天，饥肠咕噜也不觉得难以支撑，世子不一样，他自打娘胎而来，他爹已经举义旗，横扫天下了，恐怕也不会让他挨饿，哭的差不多了也就暂时接受现实了，娘亲不会回来了，爹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连家都没了，现在他唯一思念的只在一口吃食上，软绵绵歪在我身上，盯着对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儿手中的干馃子，眼馋巴巴的瞅着人家一口又一口。黑糊糊的馃子，一口咬上去咯嘣咯嘣，入了嘴还要嚼半天，对面那小孩儿吃的也不轻松。这种粗食，他以前恐怕连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吃过，给他递在手上，他也不会喂到嘴里，此刻搁这儿，落在他眼里简直成了美味珍馐了，看了又看。
对面这一家人，人丁繁盛，壮硕者多，这孩子才能在一众父兄亲族咽口水地注视下安然享受这一餐。我瞧着小世子那像馋嘴猫一样的可怜样儿，往日的神气矜持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心中微微叹气，将他拢得更紧了，莫说夜半战火之后无处买吃食，即便有我也不敢显露出来自己是个有银子的主，临近人群的时候我特意扯了亡者的破衣裹在身外，就连世子也乔装了一番，此时和街坊闾巷中逐食的没有什么区别，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普通避难的孤儿寡母。走的匆忙，银子也没法包装囊驮带许多，这些傍身的银子数量不多，旁边那户当家的男子此刻旧衣包头，一脸颓废的坐在一边儿心如死灰的看着一家老小在那儿哭呢。
侵早我才在一边儿同样孤儿寡母的好心小婶子的点拨下找了一户人间寻得些吃食，亦在她的指导下长了见识，原来不是非得死板到守株待兔等着体貌年龄特征相同的有缘人撞到怀里，鳖有鳖路虾有虾道，利字旁边一把刀，倒卖官符是杀头的买卖不错，可是这行收益可观啊，于是就真有人铤而走险，市井里唤他们牙牌子，一旦接了买卖，这些人成日里就在街坊里巷中瞎晃悠，不愁找不到差不离的，小婶子说，你可算遇到个好时候，现在城里乱成一锅粥，那些人不知道从死人身上扒拉出来多少符节，就等着换银子呢，别的时候恐怕要等个三五天或者更久，现下现成或许立即就能走，再没比这个时候找假符节出城更便宜的呢。我虽然很不能认同她所说的能从死人身上偷东西这个悲惨时刻是个好时刻，却也心中暗喜，早上能拿到符节，中午就能出城，这种天刚要下雨有人递伞的事儿，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身上只带了些银两，金玉珠器原本屋里倒是不少，可是当时形势太过混乱，无暇也不敢带这些东西，这个时候真是恨的心肝儿疼，幸亏婶子说他就有亲戚是干这么个的，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儿，嫂子说的数，我踅摸着还能给的起，便将世子交给他照看，循着婶子指示的路线找过去。
我眼前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开口就是一口烂牙的中年男人，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长相虽然猥琐了点儿，说出的话却让我喜出望外 “你在这等着，好像有几个你能用的上的。” 。他说几个，是几个，如果我是一朵花，这个时候也该绽了。我眼瞅着他进了屋，欢喜的无可无不可地，挥着膀子原地跳了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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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一次成便成，不成也不能让他的价起的太猛，讨价还价是必然的过程，刚听他说有好几个我能用的，我就更放心了，打算先和他诉诉苦，让她觉得我实际并没什么油水可榨的 “大哥您看，咱们这些人要不是在城里没了家谁会来找您买这个......"
我正说话间，只听哗的一声，他身后那门儿从里面开了，门后随着冲出来几个人来，我心中一惊，不料这地方连讲价都不能，话还说完就直接蹿出几个同伙，这是要白抢？
事出突然，我捏紧手中的木牌，转头便跑，身后就是大门，冲出院子才有机会找人求助。他那同伙中有一个满脸胡子体格精壮的汉子比我速度更快，几步抢上来按住了门，用身体抵住了，随即快速腾出手来，右手将我控制住，左手揪住着我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 “你瞧瞧是不是？”
这话是对另外一个和他一道冲出来的中年男子说的，对方走近将我看了又看 ，突然惊呼一声，龇牙咧嘴哇哇大叫起来“没错就是她。”
“她是项羽的女人，虞姬夫人，我见过她好几次，昨晚我就瞧着这女人眼熟，可是她突然变了样儿，又出现在那种地方，我没敢认。”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愈加笃定“错不了，昨天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抬头和拎着我的精壮汉子对视一样，两人的眼里明显放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