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项羽依旧老生常谈 “ 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做王妃?”

    我有点愁也有点儿烦。

    考虑个毛啊!

    他如此坚持,彷佛我真和他捆绑一块儿,解不开了!吕小妹和樊哙劳燕分飞的喜讯让我死去的心又活回来了,楚汉之争的第二年一切都朝着史册记载的方向前进着,至少那些扭转乾坤的大事儿都是这样行进的,些许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时间严丝合缝与否,小人物的命运如何都无从考究。

    但是,个人小情小爱怎么也不能算历史大事件啊,又不影响改朝换代!

    既然给他俩留了一线,没理由到我就合该天打雷劈,捆绑至死?

    从牢中回来的一路上,我又燃起了斗志!

    或许只要我不作死,未必就死路一条!

    梨花木条案上的木椟,催着我早点下笔,我脑门子突突的疼!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我就说夫人福泽深厚,王妃之位非夫人莫属!生辰八字这些当然要提前让人相看,夫人尽快写了给我,君上等着回话呢。”

    三婶子那那双秋水含波的眸子中溢满了笑意,瞧着比我还开心几分。

    我又看了条案上的木椟和砚台纸墨,打了个摆子,抱着胸离它远点儿。

    来真的?

    项羽和龙且看过世子走了没多久,三婶子上门了。一句句贺喜,落在我耳里就跟报丧一样。

    钺奴很高兴 “ 说起来,也是我们伺候不周,连夫人的生辰都不知道呢。趁这个机会我也记着,下次生辰的时候好替夫人提前筹办张罗。”

    语中带喜,凑过来盯着我写,摩拳擦掌恨不得替我动手,彷佛一笔落到纸上就坐实了。

    我见她脑袋伸过来,朝边上侧了侧,握着笔的手,迟迟下不去。

    那生辰八字啊,我也不清楚,韩信倒是帮我过了一次生辰,但那一日不一定就是这具躯体的生日,连生日都不知道是哪天的人,年月时刻又怎会知晓。

    知不知道其实也不重要,我现在对项羽的生辰八字更感兴趣,若是能弄到手,顺便寻人相看,只要不合,他的打算从这儿就断了。

    我这么想着,就有那么点希望放在钺奴身上。

    “钺奴啊,将军的生辰八字你知道不?”

    “这我哪儿能知道,生辰八字之类密要,轻易不能透露给人的,被人拿去行蛊,会丢掉性命的。”

    古人极重生辰八字,是因为每个人的八字都独一无二,得了这八字便可勘破此人命势运势甚至掌其性命,一般人知道倒也不打紧,就怕有心人拿去做了桐人布偶下蛊布咒,轻则损害运势健康重则丧命,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眉也皱成哥八字,项羽的八字哪儿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钺奴越凑越近,近了迫人,我心中烦躁“那你还凑这么近,我的生辰八字就能轻易透露给别人知道?你在这儿我怎么写? ”

    钺奴站在我身后,没察觉出我的不耐烦,以为我是和她说笑“ 钺奴又不会说给别人听,看您好一阵子也没写出来,这不好奇嘛。”

    她虽这么说,脑袋还是抽了回去了。

    我见她站着犹自不动,睨了她一眼。

    她嬉皮赖脸的笑了,冲着我一吐舌 ,摆手道“ 好了,好了,我不看了,夫人您快些写。” 丢下一句话退后转到了菱窗前,装模做样地欲要支起窗棂透气。

    “父母之命你用不着了,三媒六聘你若是要正经走一次,也行,你既没了家人,好在那大狱中现成的几个,都说救命之恩,恩同父母。我瞧着你和她们也亲近,就当他们是你的娘家人,媒人去狱中走个过场。算起来你师傅才是你最近的亲人,可现在找人去找你师傅,我没那么多时间,想了一遍就这样吧,师傅先让人寻着,找到了就先通知一声,万一找不到,总有见面的时候,等见了面我亲自去说。”

    他姿态傲慢的将一番话说给我听,怎么听也不像是来和我商量亲事的,就是在通知。

    也没有什么郑重其事的态度,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早点办好,我还有大事儿要去做。

    我.......

    我被他超乎寻常的举动又劈了我一次,满脑子不解。

    我的身份是虞姬啊,虞姬是蒲将军的养女,提亲下聘不该找蒲将军吗?而且名义上我都已经是她的妾了,闹这一出,又遵的是何种规矩?我回忆以往电视剧里的那些抬妾做妻的,好似没哪个会走一遍纳聘的流程吧?

    他这反常的操作不但令我不解,三婶子道喜的时候也提了一嘴,不过她很能帮主子找补,将军这是重视夫人,想要给夫人体面且办的热热闹闹的。

    且不论重不重视体不体面,当初藏藏掖掖和蒲将军演戏,现在大张旗鼓,岂不自相矛盾。

    这样一来算是将我和蒲将军之间的关系斩断了,对他有什么好处?我又想到英布,他拒绝英布的时候也很干脆。

    历史上,项羽的重将先后反叛,似乎有迹可循。

    我咬着笔杆子又为难了好一阵子,胡乱又慎重地编纂了格时辰年月落了笔,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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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吓我一跳,哪有人到大牢里提亲的,况且你们已是夫妻,项王说会差人下聘,怎么回事儿啊?”

    吕雉将食盒递给阿元后,并没有加入阿元一起用饭,而是先将我拉着坐下,开口就问。

    她问的虽急,却一点儿忧色都没有,好似还透着几分惊喜。

    昨日才把八字拿到手,这么快?这么说,八字竟合上了,我面如死灰,懊悔地直拍头,想来想去,犹豫了小半日,选的八字.......

    我哪儿知道?丧气地抬不起头,苦笑道 “ 多半又是耍我吧。”

    吕雉惊愕不解!

    有些话还是没说透,我又将项羽以前如何耍弄我跟吕雉说了,项羽那些胡言乱语却只字未提。

    吕雉的眉毛立即皱成一团。

    我不想她担心,解释完了,装作不在意 “项羽奸诈狡猾,又喜怒无常,我琢磨是汉军现下将他打的抱头鼠窜,压力太大,在我身上找点乐子,缓解压力呢,吕姐姐你莫要理他,他想做什么咱们就等着看着,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命。你的福气大着呢,现在我跟着你在一起了,也能沾点儿气运,说不定哪天找到机会跟着你们一块儿就逃出去了呢。”  刘邦你快点儿将项羽灭了,我不想在这儿呆了!

    吕雉叹气,眼中布上担忧与心疼“ 听你这么说,与我想的竟不一样,他并不是真心待你,只戏耍着你玩。”

    我气闷着点头,可不是,真心什么的,才不信呢,要我当王妃,只是催我快些死!

    “玉儿这些年受苦了,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她的手覆上我的发,轻柔地摩挲着,凤目中隐隐有水光浮动。

    “玉姐姐,我怎么觉得项王蛮有趣的,本以为他只会打打杀杀,凶残冷血,听你这么一说,人还怪好的。”  阿元一口玉萍酥咬在嘴里,还没完全咽下去,听我们说了半天,口齿不清地接话。

    有趣,怪好的?我闻言嘶地抽了一口冷气。我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地熬着,她居然说有趣,说项羽是个好人,这小丫头!

    “是啊。” 她将糕点咽下去,继续“  他陪着你在那群女子面前做戏,逗着她们玩儿,三番两次救你,你一次次跑出去他亲自去寻你,也没生气,他还让你做王妃,昨天派人来找阿娘的时候态度也很好呀,我觉得不像作假呢。”

    我.......

    这孩子是怎么听话的,项羽陪我做戏,救我?我真是谢谢他了!

    明明是我陪着他演戏,没有他我哪儿来的危险?做王妃是要赔上性命的差事儿。

    我和项羽之间的羁绊我不好说给她们听,孩子就是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人心险恶,项羽若是好人,我这些年难道是多愁善感,自己找不痛快?

    “ 小孩子懂什么,吃你的糕,你玉姐姐这些年过的苦着呢。”

    阿元撅着嘴“玉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这就真是什么都不懂了,现在好好的,不代表下一刻好好的,世事无常也比不过项羽喜怒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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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牢中看望刘家人是我每日的功课,完成今日的功课后,返回小院。

    院门口竟无人把守,钺奴皱眉嘀咕 “这些小子越来越不像话,回头定要好好罚他们。”

    我却无所谓“ 我人都没在院子里,他们守在这儿也没用,做人要活泛,你别老这么死板,哪天想躲懒,去就是了,我也当没看见。”

    钺奴跺脚“ 夫人,您这样心软,以后做了王妃可怎么约束这些奴才。”

    又来,我有点头疼,这几天谁和我提王妃二字我都头疼。

    不太想接话,只能加快了脚步,转过月亮门,还没有人迎出来,连我也有几分不惊诧了。

    钺奴咦了一声。

    院子里也没人!

    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钺奴和我默契的并未发声,疾步走下台阶,突然两边人影闪动,我心中一惊,钺奴伸开手臂护在我身前。

    皮甲弁帽,腰间配剑,军士打扮,十几个人涌出来之后站定了,厅中才有两人循声走了出来。

    两人俱穿褐色广袍宽袖襕衫,腰系黑带,束发垂带,这穿着是府中的管事?

    钺奴已经叫嚣开了“ 你们是何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王府内宅也敢私自乱闯。”

    她扬声质问,声音却缺了几分底气,我的心突突跳着,是啊,王府内宅谁能给他们胆子,我一向猜不透项羽所为,但是像这样兵戎相相,还是第一次。

    那两人从厅内走下来,在我们面前停下,态度还算恭敬,弯腰见礼,一人开口道“ 见过虞姬夫人,老奴受范先生指派而来。”

    范先生?我微微想了下一下,范增么?

    竟不是项羽?

    我愕然,抬头看了一眼,士兵们虎目圆睁,手按剑柄,压迫感极强,我心里直打鼓,难不成是我上次骂了他,上门寻仇的?

    这名垂千古的大谋士,为了这点小事儿,啊,不至于吧。

    只要不是项羽,旁的人都好说,我松了一口气,怒目四顾,最后将目光聚集在他们二人身上,冷着脸开口 “ 怎么,范先生这是造反?这点儿人不够用吧!”

    他们两人脸色顿时变了,还是刚才说话那人垂首 “夫人慎言,范先生忠心可鉴,让我们来,只是要送夫人一程。”

    说完一侧身,抬起右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刚刚被这些士兵的气势唬住了,并没有仔细观察他们拿着什么东西,眯了眯眼顺着他的指引瞧过去,他身边另一人手中托着红漆托盘,盘中一束绢帛,绢帛之侧放着一只小巧银壶并着一对小盏。

    他侧身之后,瞧我已经看清了 ,才又开口道“ 白绫和毒酒夫人自己选一个,我们来了许久,范先生还等着我们交差呢。”

    赐你三尺白绫,一杯鸩酒,不该是出现在宫廷剧中的嘛,

    范增一个谋士,凑什么热闹。

    说话之人,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周遭围着十几个皮甲执剑的士兵,一点儿也不像一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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