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自落座金狮子王座后,便觉得自己意识仿佛陷入了一处极深极黑暗的地方,接着他便睁开了眼睛,却见天空云层中,有一尾金龙若隐若现,那金龙的身上萦绕着阵阵黑气,只听那金龙长吟一声,怀远周遭空间仿佛已经被扭曲和撕裂。

    “龟兹灭我族裔,今日,我就要让龟兹覆灭!”

    金龙言语之间有无限怨恨,威势可怖。

    怀远听到自己道:“金龙王,龟兹与金龙城之间的恩怨距今已有三百年,你凝聚金龙城无数人的怨魂,修炼至此,他们已经没有轮回的机会,岂不可怜。”

    “金龙王,望你慎重,切不可一错再错。”

    金龙咆哮道:“你龟兹人以诡计灭我金龙城,杀我族裔,覆灭龟兹,在所不惜。”

    怀远只听得自己长叹一声,道:“当年之事,我龟兹也曾犯下弥天大错,若今日你要报复,那就取贫僧的性命吧。”

    金龙冷笑,“哼!区区一个臭和尚,欲以一条贱命免去龟兹之祸,痴心妄想!”

    “金龙王若欲灭龟兹,需从贫僧的尸体上跨过去。”

    金龙王怨气滔天,张牙舞爪地朝怀远扑了过来,怀远却见自己手中掐诀,身后法天象地,金光闪烁。

    金龙王的袭击被挡下,可怀远并未向金龙王发动太过激烈的攻击,只是一直抵挡,不过金龙王的威势不可小觑,作为修习过邪功的龙族,怀远一介人族难以抵挡,再这样僵持下去,怀远极有可能落败。

    金龙王一时不能攻破龟兹,咆哮道:“可恶的和尚,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却见金龙王口中喷射出一股血柱,天地间电闪雷鸣,腥风血雨。

    怀远此刻听觉分外灵敏,他听到四周山川的低吟,他听到龟兹民众的哀嚎,他知道,金龙王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杀死他,却能够摧毁整个龟兹,怀远盘坐下来,口中诵经,耳中一切杂音都消失了,只有梵音阵阵,他口中诵念经文,却觉得眉心发烫,他在金狮子座上垂下眼眸向下看去,却见那里龟兹无数民众都跪俯在地上。

    梵音大胜,只见似乎有什么在空中凝结,将那金龙王镇压在一片金光中。

    怀远起身,来到金龙王身边,道:“金龙城之祸,罪在龟兹,还请金龙王暂居于此,贫僧一定尽力补救。”

    只见那金龙王不甘地怒吼道:“罗坻,待我脱困之日,便是你龟兹覆灭之时,你小小凡人,生命不过弹指一瞬,待你死后,龟兹会化为灰烬。”

    怀远的眉宇有几分低落,他道:“世间哪有千万年不灭的王国,罗坻只是兔,却也愿意舍身为龟兹。”

    怀远心知,他登上金狮子王座便是目睹了当年罗坻所经历的一切,罗坻与金龙王互相对峙,在危机中,罗坻与龟兹民众齐心协力,在信仰□□同凝结出了真经镇压了金龙王,这是真经第一次在龟兹现世,此刻怀远恍然大悟,前后的因果皆明了于心,为何会派遣这些阿奇尼人来龟兹,以及眼下龟兹的混乱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正当怀远预备从幻境中离开时,天地霎时变色,怀远面色微沉,他抬头看向天际,却见眼前之景突变,眼前熙熙攘攘的街市,热闹的叫喊声,让怀远微怔片刻,这个地方,他很熟悉,这里是洛阳。

    迦罗蓝和昙耶自怀远上了金狮子王座就一直处在高度戒备中,迦罗蓝知道无论对方是谁,金狮子王座中一定留下了罗坻的一些关键信息,对方肯定不能让他们轻易地离开,不过现在在现实世界中,对方手段有限,她只需要等着他们前来罢了。

    却见迦罗蓝掌中把玩小小的风暴,忽而抬头,对昙耶道:“来了。”

    大殿窗户上映出不少人影,来者气势汹汹,一把推开了大门,却见来人一袭锦衣,上了些年纪,昙耶喃喃道:“叔叔。”

    来人正是龟兹国王白林,迦罗蓝心道,这龟兹方才来了个假王妃,这会儿来的国王她倒是认识,毕竟女梁和龟兹是邻国,她也曾造访龟兹多次,她细细端详这位国主的面色,只觉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往日这位国王笃信佛教,看起来温文尔雅,现在却满面怒意,神情甚至有些狰狞。

    白林怒声道:“金狮子王座是我龟兹的圣地,你们怎可擅闯,来人,把他们给我押下去。”

    昙耶有些急切,道:“叔叔,我们龟兹近来发生了大事,我们需要通过金狮子王座获取罗坻法师的启示,叔叔,还请您不要拦着我们。”

    白林听到罗坻的名字,神情阴鸷,道:“罗坻是我们龟兹的罪人,你们与罗坻相关,都是罪人。”白林上下端详了昙耶,又道:“你身上为何没有鳞片,没有鳞片的龟兹人都该死。”

    他双目充血怒发冲冠,道:“杀,杀光他们。”

    迦罗蓝漫步上前,掌中风暴聚拢成形,她笑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却见迦罗蓝掌中风暴席卷向场中诸人,一阵风暴过后,他们皆被禁锢四肢倒在地上,迦罗蓝将白林手臂上的衣服撩了起来,却见对方身上都是鳞片,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一个国家的国王被控制,接下来这个国家会发生什么异变谁也无法预料。

    迦罗蓝思及此处,指尖绽放了一朵小小的蓝色的花,她将那朵小花放在白林的衣襟上,小花从白林眉心消失,周遭气氛骤然一变,迦罗蓝若有所感转身看向了一旁的怀远,她以掌中的风暴为帷幕,将殿中围起来,对昙耶道:“此处我已经用风暴保护起来,等闲人闯不进来,劳烦昙耶法师在一旁看顾,怀远法师那里有些问题,我得去看看。”

    昙耶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懵懂地点头。

    迦罗蓝在一旁的地面上盘腿坐下,细细感应怀远身上的那朵小花,那蓝色的迦罗蓝花是女梁的守护花,更是迦罗蓝梦境的触觉所向,只要有那朵小花所在,她能够凭借梦境到达一切所想去的地方,无论什么地方都拦不住她。

    待迦罗蓝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置身于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这集市与她平生所见皆不相同,她略略扫过,心知这里应当是东土集市的景象。这里应该是怀远的梦境,看来怀远进入金狮子王座后就进入到梦中,不过为何是这样的梦境,而怀远又在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迦罗蓝有些疑问,却也知道怀远此刻应当是遇到些问题,她并不动作,不过此刻街市人群气氛热烈,她隐在人群中,听到人们在讨论佛诞节的行像,这才骤然醒悟。

    佛诞节,这不就是怀远的生辰。

    据传怀远便是生于佛诞节,母亲生产之日有白象入梦。

    这样的特殊的日子,这样特殊的梦境让迦罗蓝不得不多想,她思量片刻,忽然有了些猜测,便跟随着自己的感应,往东方去了。

    若她猜得没错,这里应该是东都洛阳,今天应当是怀远出生的日子。

    她仿佛漫步洛阳街头,正好自她任女王以来,她便没有机会去东土游历,现在梦中一游,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她没有想到,在怀远心中,洛阳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晰,房屋街巷一草一木,栩栩如生。

    迦罗蓝看似随意地漫步让她站在了洛阳秦氏的宅邸前,她望着宅邸门前的僧人们,为首者是个年纪颇大的法师,想来这便是洛阳白马寺的主持,等着给怀远剃度。

    迦罗蓝绕过了这群人,径直从府邸的大门路过,穿越亭台楼阁,来到了内宅,内宅中围了不少人,其间来来往往,许多人神色焦急,迦罗蓝则走向了那间重重帷幕之后内室,那里应当就是怀远的母亲所在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梦境忽然变成了洛阳景象,为何偏偏回溯到怀远出生的那一天,不过当务之急是需要找到怀远,在这样的梦境中耽搁太久,恐怕龟兹将要生变。

    就在迦罗蓝指尖要碰到帷幕时,自帷幕中伸出了一只冰凉的手,那只手握住了迦罗蓝的手腕,瞬间,迦罗蓝反应过来借势握住了那只手掌,一使劲欲将那帷幕中的人拉出来,一种冷香萦绕在鼻端,迦罗蓝感觉眼前一切仿佛颠倒了,她因某种不可抵抗的力量倒了下去,她看着帷幕后,那双低垂的眼睛朝她看来,隐约间一闪而过的紫袍,她喃喃道:“怀恩。”

    迦罗蓝像是一下子跌出了梦境,怀恩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少女过热的体温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那个瞬间,仿佛火焰撞上了寒冰,那碰撞或许一霎,却足以令人印象深刻。怀恩转身,帷幕后,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白,他轻挥衣袖,这个梦境自帷幕后开始,瞬间褪色,这片空白仿佛能够消解融化天地间的万事万物,秦氏的宅邸,洛阳的街道,最终,那片空白的最终端,怀恩同样,逐渐褪色,消融在空白中。

    迦罗蓝不知自己落了多久,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中,周围一切眼花缭乱,纵使她曾是入梦的高手,也并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迦罗蓝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怀远有些焦急的面庞,她正欲说话,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着另一侧倒了下去,还是怀远及时地接住了她。

    迦罗蓝下意识地握住了怀远的手,熟悉的温度传来,可怀远却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这是,怀恩。

    一个在长安,一个在万里之外的龟兹,跨越千山万水梦境的洪流,最终,他们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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